陈皎宁回头瞪她:“你非得气我是不是?”
陆静淑笑道:“我气你做什么?皎宁,你可是我生平见过最爽朗大方的姑娘,总不会也玩口是心非那一套吧?”
这话一说,陈皎宁也不耍小脾气了,只道:“谁知他回来是做什么的?”
“明天去见见不就知道了?”陆静淑直接替她做决定,“他既然都大老远的跑回来了,你就花个把时辰,听听他说什么呗。”
陆静淑好说歹说,第二天总算是把陈皎宁哄到了八仙楼。四个人在二楼雅室相见,这两个正主却都不说话,全靠柳歆诚和陆静淑两人撑着场面。
柳歆诚撑的辛苦,很快就借故出了雅室,陆静淑一拉陈皎宁的手,低声跟她说要去厕室,然后不待她反应,也带着人出了雅室。
“陆姑娘,请这边走。”门外守着的人一看她出来,忙将她引到不远处的另一间雅室门前,请她进去。
陆静淑推门进去,果然见到柳歆诚正坐在里面喝茶,“你躲得真快。”
柳歆诚笑着请她坐,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道:“我头一回做这事,实在撑不住。”
“卢笙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打算?”陆静淑端着茶问。
柳歆诚摇头:“这等事,哪里是好谈的?”
陆静淑很惊奇:“为什么不好谈?若是你有了心上人,也不跟好友谈么?”
柳歆诚不自在了:“这等事,自然是自己心里知道最好,怎好随意说给人听?”
这家伙还挺闷骚的,陆静淑摇头:“自己知道最好?那你也不说给对方听么?光打哑谜可累呀。”
“……”柳歆诚飞快的扫视一眼陆静淑的表情,“你觉着,该说?”
陆静淑点头道:“当然了,有话不说,谁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知道你想什么。卢公子早该跟陈姑娘敞开心扉,好好商谈,也免了这几个月大家的辛苦。”
柳歆诚就转过头来正视着她,开口说道:“我……”
☆、第105章 此起彼伏
“二爷。”
柳歆诚刚说了一个字,外面就有人叫他。他很懊恼,扬声问:“什么事?”
“表少爷来了。”
柳歆诚更懊恼了,他看了一眼陆静淑,自己起身走到门边,还没等伸手,门就开了,郝罗博笑眯眯的走进来,左顾右盼:“怎么就你们两个?”
陆静淑笑问:“郝公子不是去赵王府了么?”
“殿下要进宫看贵妃娘娘,我想着回府也没事,过来看看你们。”
陆静淑就说道:“唔,王爷有没有说,东都那边怎样了?”她有意想多给陈皎宁和卢笙一点时间,所以不但不回答郝罗博的问话,还引着他一路多说些事情。
郝罗博没察觉,闻言就答道:“左相府已被抄了,现今定的是谋逆之罪,三族是少不了的。之外李学敏的几个亲信也都被锦衣卫拿了,说起来姜坤倒有先见之明,他跟简昭雄做了亲家,这次算是逃出生天了。”
他把跟着受牵连的人都讲了讲,陆静淑又问这轮清洗过后,可能的候补人选,以及赵王对此的看法。
“会升调谁,现下还不好说。皇上责成右相全权办理此案,我猜候补的人多半也是由顾相推荐。至于殿下么,皇上将整顿京师各卫所的重担交给了他,自然无暇顾及别的。”
陆静淑很惊讶:“京师各卫所?包括亲军十二卫?”
郝罗博回道:“除锦衣卫以外,都交由殿下,另外还有五城兵马司,也在殿下整肃范围内。”
这个皇帝是把赵王当啥使啊?几乎得罪完了长安各级官员之后,又让他对卫所下手,是嫌他仇恨拉的还不够么?就算是刀子,也不能这么砍起来没完啊,就不怕卷了刃么?
不过若是赵王有心,这倒不失为一个积攒自己力量的机会。到时候要是新君对他不好,他也不用去造反,长安是祖宗定下的都城,他就在这里自立为帝行了。论起正统,也不比东都那个差多少。
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了一会儿时势,郝罗博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家表弟一直拉着脸不说话,“你怎么了?难道卢笙没来?”
“……”柳歆诚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事跟陆姑娘说,卢笙在那边等着呢。”说完就起身往外走,要回去那边雅室。
陆静淑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也跟着起身,与柳歆诚并肩往回走,还不忘提醒他:“先叫人去通报一声。”
柳歆诚就叫人先去门外回禀,然后才和陆静淑、郝罗博一起慢步进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一见他们进来,陈皎宁先抱怨。
卢笙则先上前跟郝罗博见礼,陆静淑不管他们,自己走过去拉着陈皎宁细看她神色,见她神色平静,不喜不忧,一时奇怪,低声问:“怎么样?”
陈皎宁回道:“回去再跟你说。”
陆静淑见她似乎并不觉得悲伤难过,就猜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于是放下心来跟大伙说笑,应酬过了这一顿饭,直到回去的马车上,才再次开口追问。
“原来他还有个妹妹。”陈皎宁低声解释,“他妹妹,有些……,反正就是须得有人细心照顾,他之前不肯接我的话,就是不愿拖累我。他说他父母对于他妻子的人选非常慎重,不求高门贵女,只求温厚善良。他自己,也希望未来的妻子能与他一起照顾妹妹一生,他问我,乐不乐意。”说到最后,这个一向胆大泼辣的姑娘,终于有了羞涩之意。
陆静淑就问:“那你乐不乐意?”
陈皎宁推了她一把,不肯答。
“其实,按理说照顾人的事儿自有下人去做,你也只需要留心看下人尽不尽心就可以了,并不碍什么。”陆静淑分析道。
陈皎宁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打算先与父亲商议一下,有些话信中不好明言,我想先回东都。”
陆静淑故作惊诧状:“卢公子刚来你就要走?”
陈皎宁知道她是有意打趣,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道:“他是来备考的!我怎能多去打扰他?”
陆静淑捂着脸夸赞:“想不到我们陈姑娘还是个明事理的贤妻!”
陈皎宁恨得不行,脸也红了起来,干脆按倒陆静淑要胳肢她,谁知陆静淑灵活的很,她几次想把她按倒,都被她闪开了,要不是车厢狭小,她最后都未必抓得住她。
两人笑闹了一回,车也到了陆家和曹国公府的岔路口了,陆静淑与陈皎宁作别,各自归家。
这次聚会后不久,陈皎宁就启程回了东都,陆静淑又一次把她送出城郊,依依惜别。因柳歆诚和卢笙也一同来相送,陆静淑为了给陈皎宁一点时间,特意提前叫上柳歆诚回城。
他们两人一个坐车一个骑马,路上也难交谈,所以只在一开始说了些今日天气不好,可千万不要下雨,不然陈姑娘路上不好走之类的闲话。
柳歆诚一路把陆静淑送到了惠民堂,她要跟丛莲如交代一下明日要去看病的那家人的禁忌,柳歆诚看她有事要忙,也无暇与自己说话,只得早早告辞,去了梁先生那里。
谁知他到了梁先生那里不久,外面就开始掉落雨点,等梁先生点评过他最近做的一篇文章之后,雨就下大了。梁先生看他一直往外看,劝他说不必急,正好天留人,让他吃了饭再回家。
但是柳歆诚看着雨越下越大,有些不放心留在惠民堂的陆静淑,最后还是婉拒了梁先生的好意,借了梁先生家里的马车,去了一趟惠民堂。
谁料到了以后,陆静淑看见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来了?”
“……”柳歆诚脸一黑,回道,“我怕你回去路上滑,再掉水沟里出不来,就回来送你一程。”
陆静淑无语:“我坐车来的,有下人跟着呢。”
柳歆诚脸更黑了:“再不走天黑了!快点。”
“……”天黑是因为下雨好吧?陆静淑实在对他没辙,只得听他的话,冒着大雨坐车回家了。
陈皎宁走了之后,陆静淑再没什么事情要找柳歆诚,而柳歆诚也要抓紧时间读书,所以两人再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反倒是回了长安的田从焘,特意找了一天,约陆静淑去地王庙见面。
还是在两人上次交谈的山坡上,田从焘状似随意的问陆静淑,对卫所有什么看法。
“这个我是真的不懂。”陆静淑回道,“只是偶尔会听家里人说,卫所那些官儿有些不像话,侵占的屯田越来越多,军士们也都被他们派去种他们自己的地,有些底层军士受不了,多有逃亡的,很多卫所兵员已不足定额的六成。”
田从焘微笑道:“六成,那还得是京卫。河南等地,有半数都逃了,所以去年闹流民,才闹的那么厉害。”地方军务糜烂,真出了事,哪顶得了用?
陆静淑很惊讶:“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万一今年再有民乱……”
“小打小闹的倒也不怕,我现在担心的,是万一有外敌来犯,国家哪有精锐之师。”
陆静淑对外敌还没有了解,听闻此言又是一惊:“怎么?边境上不太平么?”
田从焘回道:“连你也不知道,看来大伙都被这太平景象迷住了眼。其实金人这几年年年在边境袭扰,两边互有胜负,只是大伙习惯了称颂盛世,多是报喜不报忧罢了。皇上对此事也心中有数,不然也不会叫我回来整顿京卫。”
唔,原来是让田从焘拿京卫做试验品,可是:“王爷对军事也有涉猎么?”
“并无。”田从焘回的很坦白,“我现在是真正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这不就找陆姑娘来取经了么?”
陆静淑:“……我更不懂军事啊。”
田从焘看看她,道:“我外祖家倒多是武人,但他们对此事也是心中无底,就向我推荐了一个人。”
“谁呀。”
田从焘道:“兵部尚书秦远。”
陆静淑双眼一亮:“对啊!秦尚书能文能武,是个治军的能人,找他就对了!”
“可我送了帖子,秦尚书称病不见。”田从焘又道。
陆静淑明白了,她侧脸瞄着田从焘,感叹道:“那可真是可惜,秦尚书毕竟年纪大了,又有旧伤。”
田从焘看她装腔作势,忍不住笑了开来:“是啊,所以我就来求助陆姑娘,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去探听一下,秦尚书的病怎样了,要不要紧。我府上的杨大夫医术高明,倒可以去给秦尚书看看。”
他一提杨广越,陆静淑也不好再拿乔了,就道:“唔,这倒也是,正好丛姐姐过几日要去看秦夫人,我便跟她一起去给秦夫人问安吧。”
“那就多谢陆姑娘了。”田从焘转过身,对着陆静淑拱手作礼,郑重道谢。
陆静淑惊得忙向一旁避开,道:“王爷这可是折煞我了。”等他站直身子,陆静淑才又道,“只是依我看,秦尚书历经风雨,难得有如今的安宁日子,他恐怕也未必知道王爷的为人,所以,就算我去问一句,也未必顶用。”
田从焘虚心求教:“那依你之见,我还应当做什么?”
“以诚相待,实话实说。”陆静淑看着他的眼睛,问,“王爷此次是当真有心整肃卫所,提升各卫战力么?抑或,还有别的目的?”
☆、第106章 美丽误会
“别的目的,自然是让皇上高兴了。”田从焘也不避讳,跟陆静淑说的很实在,“虽为父子,也是君臣。皇上让我做的事,我怎能不尽心尽力做好?”
好吧,忠君爱国,两点都让他占了,是她想多了,陆静淑只得说道:“王爷就这么跟秦尚书剖白,想来他也会动容的。”
她答的如此敷衍,田从焘怎会听不出来?他进一步解释道:“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也是受你启发,想尽力做些于人有益的事,怎么你现在反而不信了?”
陆静淑道:“我哪里不信了?我这不是夸您呢么?”其实刚才她只是没听到预想中的答案,有些失望,所以随口回了一句而已。
田从焘瞪着她看了半晌,叹气:“我就当你是夸奖吧。这事就托给你了,要我做什么,你随时找我。还有养济院的事,皇上现在忙着,我没法提,但是我打算以贵妃娘娘的名义,捐点私房钱出来,先买一块地给养济院收租。”
“王爷真是慷慨仁慈!”陆静淑立刻诚恳的赞了一句,“那我捐点药材送去吧?”
田从焘微笑点头:“好啊。对了,慈幼堂已经选好址开建了,到时各家为了讨好皇后娘娘,估计也都会有捐赠,我会想办法安排丛大夫过去义诊。”
咦?他怎么这么淡定自如的谈起皇后?陆静淑斟酌了一下,道:“要是王爷不便插手,这事我们不掺合也罢,反正开了这个先例,以后的事情也容易的多,且现在丛姐姐也确实忙多了。”
“倒没什么不便的,打个招呼的事情。不过要是丛大夫忙不过来,也确实不必再去,到时再说吧。”
陆静淑感念他的心意,还是郑重道谢,两人该谈的事谈完,也都没再多留,告别后就各自回去了。陆静淑先去惠民堂,与丛莲如约好时间,过后一起去了秦府。
她等丛莲如给秦夫人施过针,看着她心情不坏的时候,问起秦尚书的病。
“他只是些老毛病,不甚要紧,吃着药呢。”秦夫人表情轻松,回答的也轻描淡写。
陆静淑就看了一眼丛莲如,她会意,接道:“没事就好。晚辈来之前,义父还说,赵王殿下提及秦尚书卧病,问义父可有良方,义父想着从来没给秦尚书看过病,也不敢应承。”
秦夫人有些诧异:“赵王问起我们老爷的病?”
“义父是这样说的。”丛莲如答道。
秦夫人也知道丛莲如的义父是赵王府良医杨广越,她养父丛康还是赵王府的护卫,可以说跟赵王府牵连甚深,但她并不知道赵王为何关心自家老爷的病情,所以等陆静淑两个走了以后,就问回房来的秦远:“赵王有事求你?”
秦远讶道:“你怎知道?”
“你不是常说我是女中诸葛么?我就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秦夫人笑眯眯的道。
秦远失笑:“是丛大夫跟你说的吧?”
秦夫人就道:“看来老爷也是诸葛,未卜先知。”
“她今日才来给你扎过针,你就问起赵王的事,丛家又是赵王府的人,这还有什么难猜的?”秦远摇摇头,“想不到传闻中率直敦厚的赵王,也懂得迂回试探了。”把赵王要整顿卫所的事讲给了秦夫人听。
秦夫人听完有些不解:“你不是也常恨卫所官员贪得无厌么?还每每嗟叹军务废弛,一旦国家有事,恐无可用之兵,这回又为什么不肯应?”
秦远蹙眉:“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我实在弄不懂。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谁又知道那位至尊想要的是什么?明明想立四皇子,却又不停的给赵王安排差使,四皇子还小,将来万一赵王权势日重,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