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冲闻言瞪了自己的管家一眼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收,但是东西放在他那里,想要送回来他不就还得过来嘛,这样我不就又能够看到他了。”
管家闻言满头的黑线,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回话道:“东家您要是真有这个心思,就挑开与简哥儿明说。咱们家的条件,别说是凤城,就算是在凉州这边也算得上是一流的。简哥儿他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岳冲听完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你不了解他,徐简这个人最是个安平乐道的性子。对他来说能喝上一口清茶,看上一本好书,那日子就已经过的很好了。要不是金榜题名是他养父多年以来未了的一个遗愿,他恐怕都不会踏进府衙考场的大门。前年的县试他因为生病而错过去了,这已经让他觉的很愧疚了,今年这场考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分心,所以一切都等他出了考场再说吧。”
主人家既然已经决定了,管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手脚麻利的将东西都收拾好了,管家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岳冲这边在等待,沈晨霭这边也在等待,家里的晚饭已经做好了,就在大锅里面热着,但是因为家里缺了一个人,所以沈晨霭就还没有开饭。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罗家肉铺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最近这几天,肉铺里面的销售额以每天百分之十的速度在飞快的增长着,而与火爆的生意成了正比的,就是罗定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陈婆子做完晚饭已经离开了,现在家里面就只剩下沈晨霭和两个孩子与两只小狗。
沈晨霭将家里的油灯点到最亮,把在地上与小狗们玩闹两个孩子叫上火炕,沈晨霭一边给他们将着寓言故事,一边不断的往窗外看去,时时的注意着院子大门那边的情况。
为了不让孩子们饿着,沈晨霭早早的就在灶糖的火堆底下埋了几个小土豆,此时那些个小土豆也早就已经烤好,沈晨霭将它们从火堆的灰烬里将它们给扒拉出来,剥去外皮之后喂给孩子们吃。
就在沈晨霭给第四个小土豆剥皮的时候,原本趴在地上的两只狗崽子突然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的向外听,好像在判断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那两只小狗突然全部都站了起来,四爪翻飞的从里屋跑到了厨房关着的房门口,摇着尾巴冲着外面轻声的叫唤。
一看小狗们的反应,沈晨霭就知道一定是罗定回来了。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罗定便推开院子的大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他回来了,沈晨霭原本浮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把手上剥了一半的土豆递给月桂让她接着剥,自己则下地收拾碗筷准备开始吃晚饭。
腊月大西北的夜晚很冷,罗定是带着一身的凉气进门的。守在厨房门口的两只狗崽子欢蹦乱跳的迎接着他,摇着尾巴往他的身上蹭过去,被罗定笑着用腿轻轻的推开了。
沈晨霭踮着脚走到厨房,开始在橱柜里捡拾碗筷,罗定将放在厨房的炕桌抗进了屋里,放到了火炕上面,然后开始洗漱换衣服。
沈晨霭将锅里热着的晚饭端到了炕桌上,对着换好了衣服的罗定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罗定一边帮着沈晨霭收拾东西,一边对着他说道:“后天就是小年了,我今天和两个店里的掌柜们商量了一下,这个月除了正常的月钱之外,我在加发一倍的工钱算是新年给工人们的红包。这几天买年肉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让伙计给城外的村子里传信,让他们趁着生意好价钱高的时候,赶紧把家里的肥猪都送过来。我估计往后几天店里面的生意得更忙,回来的时间可能还要晚一些。”
沈晨霭闻言一边把碗筷摆到炕桌上去,一边对着罗定问道:“人手够不够用?用不用我过去帮忙?”
罗定闻言看了一下沈晨霭还上着夹板的脚回道:“那帮小伙子皮实着那,干着点活累不着他们。你的脚上有伤,就先不要过去了,这几天我回来的都晚,陈嫂子离开之后,你还得在家里面看着这两个小的那。”
沈晨霭闻言也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夹板,有些丧气的说道:“其实我觉得我的脚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现在已经半点也感觉不出疼了,只不过是小拇指骨裂而已,把整个脚都上了夹板,这也太夸张了吧?”
罗定闻言搔了搔脑袋说道:“大夫不是怕你乱动妨碍了骨头的长势,这夹板上了也有半个多月了,要不然明天就把大夫请过来问一问,小拇指上的固定板不能动,整个脚上的夹板问问能不能卸下来”
第二天,罗定刚离开不久,一直都在给沈晨霭看病的老大夫果然拎着他的药箱,带着他的小学徒登门了。
熟门熟路的老大夫进门之后也不客气,对着沈晨霭的脚仔细的研究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脚上的夹板卸下来,又检查了一下他骨裂的那根拇指,再三的确定了之后,才对着沈晨霭说道:“你小子恢复的不错,比我预料的要快的多,看来罗定那小子将你照顾的很好嘛。现在骨头裂开的地方已经基本的愈合了,脚上的夹板我就先给你去掉了,但是小脚趾上的固定板还得在用上一段时间,想要恢复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你还是得等上一段时间。”
沈晨霭闻言很兴奋,脚上的夹板去掉之后,他就能够正常的穿鞋走路了,在也不用走到哪里都得是罗定背着了。
老大夫蹲在那里,一边给他换脚上缠着的棉布,一边对着他说道:“你脚上的骨头才刚长好,里面还脆着那,你小子走路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一定,万一要是在断了,你就得带着夹板过明年的春天了。”
沈晨霭闻言赶紧端正态度,对老大夫保证自己一定会加倍的小心。老大夫将自己的用具都收回到药箱里面后,又重新给他开了几幅汤药,然后对着沈晨霭说道:“先前给你开过的那些汤药,吃完了之后就换这几幅。等到这几幅也吃完了,你的脚也就差不多了。要是感觉那里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过来找我。没事的话这几幅药吃完了之后就不用再吃了。”
沈晨霭接过老大夫送过来的那张药方,很开心的向老大夫道了谢,然后下地穿上鞋子,踮着脚将老大夫送出了家门。
回到屋里之后,陈婆子一边扫地一边对着沈晨霭说道:“晨哥儿,明个就是小年了,我与你说一声,一会干完活之后,我得出门到集市上去买一些东西。你们家还一点年货都没有预备那,这一次我去集市,你有什么东西要我给你捎回来的吗?”
沈晨霭闻言想了想说道:“年货的事情不用急,再等几天我脚好一些就会去买的,您今天要是去买东西,那就给我带几张红纸回来吧,算算时间也到了该写对联与福字的时候了。”
第50章
陈婆子的动作一向利落,还不到半个时辰,家里院外的杂活就都被她做完了。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她走过来告诉了沈晨霭,说是要出门去逛一逛。
沈晨霭闻言欣然答应了,还让她带上了蹦跳不已的小月桂,这孩子的活力实在是太足了,留在家里沈晨霭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两个,还是先让她到外面去活动活动吧。
陈婆子带着小月桂出去之后,沈晨霭继续在家里给牙牙学语的小山讲寓言故事,背诵各种唐诗,那小子也算是给面子,总是露出他还没有几颗的牙齿,冲着沈晨霭傻笑。
一个多时辰之后,陈婆子大包小裹的带着月桂回来了。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后,陈婆子拿出一张大大的红纸,递给沈晨霭说道:“这是临走的时候你拜托我给你捎回来的红纸。我挑最好的买的,给你拿去用吧。”
陈婆子买回来的红纸是一大整张的,要用来写对联和福字,还得先裁剪才能用。
于是屋里的两个大人一人手上拿着一把剪刀,相互比量着,寻思着应该下手的位置。
他们先用剪刀的刀尖轻轻的在要裁剪的地方划上一下,留下一点小痕迹作为标示。然后两个人沿着标示出来的位置一点一点的裁剪,很快一大整张的红纸就被按着需要的规格给裁剪出来了。
将剪裁出来的红纸铺展好,沈晨霭提笔在上面写出各种吉祥的对联。至于福字那就更简单了,楷书、隶书、行书、最后沈晨霭连狂草都写出来了,挥毫泼墨扬扬洒洒,写的那叫一个尽兴。
写的痛快的沈晨霭一直到墨盒里的墨汁全部用完了才停下了笔,而站在一旁的陈婆子,对着那各种笔体的福字,已经有些看呆了。
回过神后的陈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沈晨霭说道:“晨哥儿,婆子看你这些福字写的真好,能不能给婆子一幅,让老婆子的家里也能沾沾喜气?”
沈晨霭闻言表示没有问题,指着桌子上的福字让陈婆子自己随便挑,看中那个就拿那个,不用算张数的。
陈婆子闻言小心翼翼的从那些福字里面挑出了两长,表示拿回去之后,一张贴在家里的大门上,一张贴在正房的大屋里。
沈晨霭闻言又送了一幅对联和一张福字给她,说大门口贴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有门口只贴一张福字的。
陈婆子捧着沈晨霭送的东西连连道谢,沈晨霭笑着摇头拒绝,表示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真的要说谢谢,还是沈晨霭觉得自己要谢人家陈婆子的,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沈晨霭是没少受她照顾的。
就在沈晨霭这边喜气洋洋的时候,徐简那边却在对着桌子上的礼盒发愣。
这是岳家的小厮刚刚给送过来的,不顾徐简的反对硬给留下来了。
徐简虽然没有见识过太多高级的食材,但是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更何况这两盒燕窝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如此贵重的东西徐简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留下来的。
但是还回去,自己就又的上岳家,这一点让徐简很犹豫。
徐简不是个傻瓜,岳冲的暗示都已经这么的明显,若说是一点察觉都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是岳冲的心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只能如同一只蜗牛一样,先缩回自己的壳里去,所以在察觉出苗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少再去岳家了。
无奈岳冲那个家伙,总是能够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让他自动登门,徐简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那两盒燕窝,在想了想被自己放在屋子里的那幅自画像,此时的他终于知道焦头烂额是什么感觉了。
在怎么头疼,东西还得给人家送回去,无缘无故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留下来。
于是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拎着那两盒燕窝去岳家。
刚站起身子,徐简的动作就僵直了一下,随后他弯下腰用手掌快速的在自己的膝盖上揉搓了起来。
徐简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看得出来这些动作他是经常做的。大约一盏茶之后,徐简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又等了一会之后,他才满脸冷汗踉跄着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半晌之后,徐简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踢了几下自己的腿,感觉膝盖处虽然还是酸疼不已,但是已经可以忍受了,暂时这种疼痛应该是不会影响自己的行走。
看来在老毛病重犯之前,还是得快一些把东西给岳家送回去。想到这里,徐简便不再犹豫,起身穿上外套,拎着那两盒燕窝就出了门。
本来徐简是想把那两盒燕窝放到岳家的门房处的,但是门房说什么都不敢留下来。徐简再说什么,门房就快要哭出来了,徐简见状也不好在勉强,只好自己拎着东西进了岳府。
岳冲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徐简走进来,他本来是喜笑颜开的。但是发现徐简苍白的脸色和缓慢的步伐之后,岳冲的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他起身快步的来到了徐简的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燕窝,随手的丢到一边,俯下身子用手在徐简膝盖的穴位上快速的点按了几下,看着徐简痛到有些扭曲的脸,一向在他面前都是笑眯眯的岳冲,这一次终于变了脸。
岳冲一把抱起徐简,将他放到椅子上做好,自己则蹲跪在徐简的腿边,用手按着他膝盖上面的穴位,给他舒筋活血。
就这样忙乎了好一会,徐简才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多了,他站起身子拨开了岳冲的手,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岳老板你了,燕窝我给你送回来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徐简想要快些离开,却被一只都在他身边的岳冲给拦住了,拦下去路的岳冲也不与徐简多说什么,弯腰拦身一抱,将徐简给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往他居住的东苑那边走去。
一路上徐简都在挣扎,岳冲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再吵就把家里的仆人都给招惹过来了,你要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倒是无所谓的。”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徐简变得老老实实的。岳冲一路来到了热汤泉的门口,才将徐简放到地上说道:“我就不该纵容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着,果然就不会照顾自己。你这腿疼了有几天了吧?为什么不找大夫?也不过来泡热汤?”
徐简闻言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
岳冲见状只好将自己胸中的火气占时压下去说道:“汤泉里面的东西都是备齐了的,赶快进去泡一泡,以后你每天都要过来,要不然我就用刚才的方法,到你家里面去将你请过来。”
岳冲说罢便推开热汤的木门,轻轻的将徐简给送了进去。
被推进热汤的徐简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些感慨万千,来回的转了几圈之后,最后他还是回来了。
虽然不想要麻烦岳冲,但是人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就这么出去岳冲肯定不干,到时候再被赶回来更尴尬,还不如泡一泡再出去。
想到这里徐简便快速的更衣,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热汤里。整个人泡在热汤里的徐简,舒服的差一点没呻吟出声,看着眼前泛着雾气的汤泉,徐简不经意的想起了许多以前的日子。
徐简原来并不叫徐简,这个名字是他的养父收留他之后才给他取的。之前他是没有名字的,就只是小乞丐小乞丐的让人叫着。
徐简出生的时候,正是整个九州大陆最混乱的时候。当时的大陆上军阀割据战火连天,百姓们生活的苦不堪言。
徐简便是这乱世之中的一名小弃婴,他生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记事起便是跟随着一名老乞丐一起四处行乞,春夏秋冬只有一件破衣服裹在他的身子上,记忆中从来就没有一次吃过饱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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