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先歇会儿吧,累了一整日了。”婉苏拿过隐囊,置于冷临腰后。
冷临瞧瞧婉苏,忽地还真觉出疲惫不堪,动动酸胀的脖子。“你也躺会儿吧。”
这家伙说睡就睡的,婉苏赶忙躺下,趁着冷临未睡着之前。冷临弯弯嘴角,揉了揉酸肿的眼睛,刚要躺下,猛地见轿帘外面一点火光。
掀起一条缝,只见一个女子正在西厂后门不远处的大树下烧纸钱。冷临叫冷老二暂不动,婉苏起身也去看。“少爷,是她!”
那女子正是关百合,穿了一身暗色衣衫,身后只跟着个丫头观荷,也是素色打扮,在这夕阳西下的暮色里,不甚惹眼。
“少爷?”婉苏想起那珠子,还有关百合此时的出现,轻轻问:“关百合待丫头极好,特别是与承春很投缘,会不会是那观荷嫉妒承春得了主子的宠爱,便趁着承春被陆仁折腾得精疲力尽之时,循着他留下来的手指印,一鼓作气将承春掐死。”
“那珠子作何解释?”冷临紧盯着暗影里的关百合,见其一脸悲戚和忧伤,嘴里似乎还默念着什么。
“怕是看中承春,便将珠子赏了她也未可知。”婉苏说道。
冷临不语,只见关百合啜泣起来,拿了字画扔到火堆里,燃起一丛火苗。
“小姐,是她没福气,奴婢扶您回去吧。”观荷不忍,上前轻劝道。
关百合木然摇摇头,又取下手上的一根红绳,拿到唇边轻吻,随即也投入火堆。
虽听不到主仆俩的对话,但婉苏仍然能看出关百合心中的伤悲,再看那字画,想必是为承春祭拜的。
火焰燃尽,观荷扶着关百合偷偷离开西厂后门,冷临便弃车远远跟上。冷老二先行回府,婉苏自然得跟着冷临,两人沿着街道,借着行人的遮挡远远盯着那对主仆。
观荷扶着关百合,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人看到似的。两人路上还进了几个绸缎庄及胭脂铺,装作挑拣一番,这才快速转过街角,只隐没在巷子深处一棵老槐树后。
婉苏赶紧走几步,待到老槐树近前,这才慢慢靠近。
咻,咻。婉苏回身摆手,示意冷临可以靠近了。
冷临轻步来到近前,将婉苏拉到身前。
“少爷,是所宅子,关了门了。”婉苏冲着老槐树后努努嘴。
冷临探身看过去,果然是扇大门,黑漆的木门有些斑驳,剥落了的地方露出木头的材质,爬着几只蚂蚁。
冷临忽地只觉脑门发紧,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这情景太过相似。
“少爷?”婉苏拿手在冷临眼前晃晃,忽被其捉住。
“莫出声,我们进去。”冷临说完一手抱着婉苏攀上墙头,再一纵身轻轻落了地,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婉苏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他拉着躲进了院角处堆着的茅草堆后,静听院内的声音。
婉苏抚抚自己胸口,镇定下来偏头看向冷临。没想到这家伙身手还挺利落的,绝不是以往那般宅男模样。
冷临感受到婉苏的目光,低头看去。
“少爷好身手。”婉苏讪笑道。
冷临见婉苏一副讨好样,不觉好笑,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听听。”
“少爷去东屋,奴婢去西屋。”婉苏指了指房子两侧。
说完后,两人便分头行动,冷临轻轻来到东边,婉苏则蹭到西侧。
屋子里灰暗得很,没有燃起火烛,却有人声。
婉苏将耳朵贴上去听,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处。
“小姐,奴婢一辈子都是您的,小姐。”痒到人心底的声音,酥到人骨子里的娇嗔,肌肤摩擦的声音,喘息不止的荡漾。
婉苏忙往后退了退,见冷临走了过来,赶忙做出一副懵懂状。没办法,不是咱装绿茶婊,实在是不能叫人看出自己什么都懂,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想是那侧无人,一无所获的冷临见婉苏听了许久,便过来查看。
婉苏走开几步,拉着冷临傻傻地说:“好像有人,听不真切,好奇怪的声音。”
冷临听了凑近窗口边,一听便浑身不自在起来,想要离开却又不能,保不齐两人说着说着便会说出到底是何人杀了承春。婉苏见冷临肯定也听到了那声音,若是自己站远了不跟过去,定会被怀疑早听到了那羞人的声音,便硬着头皮一脸不明地靠上前。
冷临不及婉苏这般脸皮厚,随机应变,吓得赶忙将她揽到怀里捂住其双耳。
不厚道的婉苏装傻装到底,不解地抬头看向冷临的脸,见其满颊红云,正处于极度紧张中。突生玩闹之心,闲来无事逗逗他也是有趣的。婉苏紧盯着冷临的眼睛不放,一脸的懵懂,简直叫他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随着j□j的到来,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冷临这才松开了婉苏的耳朵。
“小姐,您莫要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左右是她没有福气,不能伺候小姐!”观荷温柔说道。
“都是男人,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个个都是禽兽,个个都是中山狼。”关百合恨恨道。
“小姐,老夫人快回来了吧?快些收拾吧。”承春话音刚落,便听巷子口处传来脚步声。
冷临忙拉着婉苏躲进柴草垛后。
“少爷?她们说什么了吗?您为何不叫奴婢听?”婉苏睁大了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冷临。
红云本已渐渐消散,见婉苏又问,冷临清清嗓子转头说:“她们在说关府下人怎么偷懒耍滑的事,你个小丫头莫听,学会了转过头来对付我,可如何是好?”
回头撇撇嘴,说得很有道理,且切合实际,婉苏不得不佩服冷临,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院门被打开,进来一个婆子,佝偻着腰挎着篮子。她的眼睛似乎有些辨识不清,往前探了身子试探性问道:“是合儿吗?合儿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小晨曦的长评,那个,今儿双更哈,晚些时候大家来刷刷刷。
第四十四章 心怆然回忆又起
第四十四章心怆然回忆又起
屋门打开;穿戴整齐的关百合走了出来;紧走几步搀扶住那婆子说道:“娘;女儿来了;这些日子您可好?”
“好;娘好着呢;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那婆子说是婆子;其实年纪不过四十;只不过因操劳过度及没有条件打扮;常年做粗活;便似上了年纪的。慈爱地伸手拍拍关百合的手背;微笑道。
“娘;他们家出了些事情;女儿不方便出门的。”关百合扶着她;略一迟疑回答。
“合儿,怎可如此说话,那是你家,怎可开口闭口他家,你这孩子。”关百合的娘听了她的话有些不悦地站住,挣脱了关百合的手。
“娘在哪儿,哪儿就是合儿的家,那不是合儿的家。”关百合倔强道,也侧了身子撅起嘴。
“老妇人,您快进屋歇歇,奴婢扶您进去。”观荷忙上前缓和,随即冲着关百合挤挤眼睛。
“你也不小了,从小娘是如何教你的,那是你父亲,那是你嫡母。”关百合的娘越说越气,竟将篮子丢到地上,冲着关百合说:“那是你的根,回去,回去,再不要来。”
关百合猛地回头,一脸的怒其不争,咬咬嘴唇说:“那是我的父亲,却从未抱过女儿,那是我的嫡母,却只想着拿我当她亲女的垫脚石,我的根已经烂了,晚了。”说完哭着跑出院子,观荷忙安慰了关百合的娘两句。
“还不快去跟着。快去。”关百合的娘辨不清方向,只冲着大门方向哭着说道。
观荷忙跑了出去,只留这个老妇人在院子里低低哭泣。
过了许久,关百合的娘蹒跚着,摸索到大门处,狠狠心关了门,靠着门板捂住脸颊,泪水却顺着指缝间不住流淌。
“哪个?”关百合的娘眼睛不中用,耳朵却比旁人灵敏些,猛地问道。
“你就是关百合的娘?”冷临早便准备走出来,婉苏忙跟了走上前。
“我不是,不是,老婆子就是个废人,合儿的娘在府里,是夫人。”关百合的娘紧张地摆手,虽看不清冷临面貌,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势。
冷临不语,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回身看看这简陋的屋子,杂乱的院子,儿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他从未见过父亲,记忆中只有一个少言寡语、常将自己关在屋里绣花的母亲。若没有冷管家的照顾,冷临甚至无人说话,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又要做所有的活计,能有多少时候陪自己呢。所以冷临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人玩泥巴,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大些了更是只能独自坐在树下看上面的鸟窝、飞蝉、还有路过的大雁。它们都比自己幸福,都比自己自由。它们由老鸟带着,可以尝试着越飞越远,自己只能坐在院子里。
从那时起,冷临便不想再说话,他喜欢自己想事情,自己去体会这世间的种种。
日子平淡却无忧,直到母亲抑郁成疾离去。冷管家险些哭瞎了双眼,自己跪在灵前却没有一滴眼泪,他觉得母亲的永远睡去是一种解脱,至少她可以不必再整日对烛空叹,至少可以不再哭瞎了双眼。
冷临没有眼泪,却病了一场,直到一年后才渐渐好转,却已不能再……
冷临站了许久,关百合的娘见对方不说话,心虚地说:“是奴婢错了,奴婢决不再见合儿,求您转告夫人高抬贵手,求您了。”
关百合的娘犹自哭泣着,冷临却已走出院子,失魂落魄地沿着巷子走着。
婉苏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觉得冷临不对劲儿,便帮着将门关好,急忙跟上冷临,搀扶着他一起走。
冷临只觉得心里疼得慌,却无半滴眼泪,此时的自己应是极其悲伤的吧,为何还是没有泪水。自有记忆起,自己便不曾哭过,所有的事都是憋在心里一个人捱。
走出巷子,见冷临走向路边酒馆,婉苏不敢阻拦,便扶着他上了二楼。至少要寻个无人的地儿才好,看他的样子,不喝个酩酊大醉是不会罢休的。
小二见惯了借酒浇愁的、把酒言欢的,自然也知道这种纾解胸中郁气的,忙上了上好的酿酒,又并几个小菜这才将门关上。
“小婉,你去临间,自己点了菜吃饱,我想自己待会儿。”冷临状态极其不好,婉苏怎能放心他一人。
“少爷,奴婢不敢自己一人,若少爷不想同奴婢一桌吃饭,奴婢就在这儿边上站着。”婉苏明知冷临不是那种人,如此说完便站到他身后。
冷临无法,头也不回伸手将其扯过来按到椅子上,不言不语自斟自饮起来。
婉苏晓得,这喝酒同心情有很大关系,若是高兴的,便越喝越畅怀;若是心情低落的,越喝越想自尽,便拿过酒壶,趁着冷临不注意,每次斟酒时都只倒半杯。
饶是半杯半杯地喝,也喝了有小半坛子了。婉苏想叫冷临多吃几口菜,便将酒壶放下,拿了酱油沾了一块鸡肉递到冷临面前。
冷临接酒杯接习惯了,随手拿过酱油瓶子猛灌一口。末了擦擦嘴,又要抬手接着喝。
“少爷,那是酱油啊!”说完劈手夺下了冷临手里的酱油,惊得瞪大了双眼。
冷临并未喝醉,还未到将什么都当做酒的地步,此番为何喝了一口,还未觉察,莫非疯了傻了。
冷临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
“少爷,您莫吓奴婢,您晓不晓得这是酱油!”婉苏吓坏了,拿手在冷临眼前晃晃。若冷临傻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不晓得,我,我尝不出任何滋味。”冷临静静说道。
不知为何,婉苏忽地有些心酸,眼里也不知不觉泛了泪花。原来那日他吃了自己误将盐当做糖做成的粥未曾觉察,原来他说自己做得糖醋排骨咸淡适中,都是因为他没有味觉。
看着婉苏模样,以为其在自责,冷临忙解释:“从我娘过世后,我病了一场便是如此了,不干你的事,你伺候得很好。”说完还挤出一丝笑。
瞧着冷临无所谓的模样,婉苏只觉得心里酸楚,硬生生将眼泪挤回去,吸吸鼻子说:“无妨,此后奴婢都尝过了再给少爷吃。”说完将沾了酱油的鸡肉放到嘴里,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怎了?你也想家了?”冷临下意识伸手抹去婉苏的眼泪,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来。
擦完眼泪才觉不妥,冷临尴尬地收回手,说道:“你若想回家,我便将你的身契给你,自去寻了爹娘吧。”
“不,奴婢还要伺候少爷。”婉苏自然不能走。
“不妨事,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冷临说这句话时,底气有些不足。自己此前是一个人惯了的,婉苏刚来时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吵闹。可此时说了这话,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不想让她走了吗?冷临低了头,心绪烦乱。
“奴婢没有家了,再回去也是被主人卖了,还不如跟着少爷,少爷至少不会像旁的人。”婉苏说完,抬眸看看冷临。
冷临想起贞娘的遭遇,有钱人家的下人,也就是件摆设,物事。“你放心,此后都不必担心,我说过的话都作数。”冷临笑看着婉苏,不再说要还了身契的事,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她永远待在冷府。
“我在这里多谢少爷了,啊不,奴婢多谢少爷了。”婉苏吐吐舌头,有时还是改不了口。
“此后你不必自称奴婢,不习惯便随意了。”冷临勾起一边嘴角,目光温柔笑道。
许是说了些话发泄出来,冷临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喝得浑身舒坦,便由婉苏扶着往回走。“小婉,你说这大雁不辞辛苦每年要飞上两次?若是南北气候都是一般,这该多好。”
“那也少了许多乐趣,您知道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可是j□j发生的绝佳时机啊。”婉苏也浅酌了两杯,加之气氛不错,便逗趣道。
冷临本是一句玩笑话,小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怪念头,也这般问过母亲和冷管家。母亲只会木然地摇头,冷管家只会挠着头皮翻眼珠,倒是婉苏的回答很是有趣。
“还有啊,为何大雁要南北飞,有的鸟却不折腾。”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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