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会变脸。”仇鸾好笑地看着她,“其实你心里已经对自己的身世信了八分吧?”
苏一一垮下了嘴角,怏怏不乐地“嗯”了一声:“你也去歇着罢,我累了。”
“别太担心,你们苏家在大周虽然颇有地位,但你们自己这一支不在朝廷上。就算是你是尚翡翠的身份被人知道了,也只是一个传言。”仇鸾看她陡然间转作黯然的神色,也有些怜惜,只得安慰。
“这可只是我们大家伙儿的猜测,真相如何,谁知道呢?我觉得这其中,还有商榷的余地,兴许仅仅是人有相似而已。”
“你和尚夫人是相似吗?根本就是一样。”
“好吧,那就算是人有相同了。”苏一一耸了耸肩,“等我回了大周,详细问过爹娘再说。”
仇鸾却摇了摇头:“既然他们这么多年都掩饰得极好,恐怕自然会有另一番说辞,保管让你找不到把柄。”
苏一一抬起头,与他四目相交。随即便转开了目光,容色浅淡:“至少,在我没有问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是不会冒然认亲的。”
“那也好办,滴血认亲。”
“滴血?这也能认亲?”苏一一嗤笑,“别忘了,我虽然谈不上医术高明,毕竟是从事医药生意的。这种认亲方式,我可以让两滴血想融合就融合,想分离就分离。告诉你吧,这种东西根本就作不得准。”
“那怎么就作不得准了?要不然,你就只能在日后来个滴骨验亲了。”
在古代,认亲只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合血法,也就是通常说的滴血认亲。另一种,则是把血液滴入死亡以后的骨骼中。仇鸾这样说,自然是在开玩笑了。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仇将军,滴骨验亲,也找不到科学依据。骨骼无论保存在哪里,经过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软组织都会经过腐败完全溶解消失,最后就剩下白骨化骨骼。对于表层已经腐蚀发酥,就是白骨化了的骨骼,不管滴注什么血液,都会浸入的。如果骨骼还没有干枯,表面还存有软组织,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不会发生浸入现象。”
“是吗?”仇鸾虽然不信,但看苏一一说得郑重其事,倒也不是全是怀疑。
“术有专精,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还是相信专家的判断比较好。”苏一一笑了笑,“这种认亲方式,是没有用的,我要亲口回永乐问过了当年的事情经过,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你去和尚大人说吧,我的话作不得准。”仇鸾把矛盾上交,很不负责任地拍了拍手,就扬长而去。
苏一一看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身。
“小姐”刘孟海满脸的焦急,“你认下了尚子维?”
“没有呢……”苏一一随口回答,看到他脸色顿时松懈下来,忍不住纳闷,“这是我的事儿吧?我怎么看你,比我自己还要紧张呢?”
“我是替五公子紧张。”刘孟海抹了抹前额的汗,“要是你真认下了尚子维,往后回大周,让五公子还怎么跟你……?万一被发现,那可就是通敌的大罪了。即使以皇子之尊,也不得赦免的啊。”
“哦。”苏一一皱眉,“这么说,还真是麻烦。我原先还想认个便宜老子,可以在北刘作威作福呢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打不通了……唉,可惜。”
刘孟海气结:“喂,你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好容易知道了你的亲生父母,你真不打算认下他们?”
苏一一瞟了他一眼:“什么叫好容易?我们根本就是误打误撞好吧唉,不知道这段典故的时候,我可也活得潇洒自在再说了,我还没确定呢,你就能替我确认下来,他们真是我的亲生父母了?”
“那个……尚子维父女和仇鸾是什么身份,若无九分把握,也不会大张旗鼓地送回京城,尚子维也不会把你留在尚府。”
“这话也有道理啊……”苏一一喃喃低语,“可是,你们也跟我去过永乐,你觉得我爹爹和娘,待我的那样儿,像是对养女吗?”
“这哪儿能看得出来?”刘孟海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声儿,若是认下了尚子维,恐怕你们苏家不好自处啊。还有五公子那里……”
“我要不知道这个轻重,能当场就拒绝认亲?”苏一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其实,我倒并不太注重国籍……就是自己是哪国的人,不过毕竟在大周,有我关心和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刘孟海松了口气。
“行了,你们也去歇着罢,我让侍女进来服侍,睡个好觉。明天再去看看尤七的筹备工作办得怎么样,咱们把一一制药的分店开出来,如果还收不到五公子的消息,就返回大周吧。”
“有尚子维替你撑腰,你这一一制药还用得着费心吗?”刘孟海对她一心挂念的东西很是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这么爱搂钱呢
让苏一一大跌眼镜的是,尚书根本没有侍女。
“总不能让那些大男人来服侍我吧?”苏一一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里如标枪一般站成两溜的“退役”军人,半晌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刘孟海也皱眉:“难道这尚府,竟是没有用侍女吗?”
“大小姐的侍女带去了战场,府里还真没有……”侍卫头子也尴尬得要死,手指扒着头发,捏着衣角,讷讷地回答完了,就干笑着退开了一步的距离。
“算了,你们都在外边儿候着罢,我自己动手。”苏一一无奈,抚着额角,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我休息了。”
幸好尚府里还有个细心人,仇鸾火速地从自家的府里,调了四个侍女过来,总算让尚子维的老脸,红了一红。
第二日一早,苏一一还没有醒沉实呢,就听到门外有交头接耳的声音。迷糊里,也听不大清,翻了个身还想再继续睡。
“小姐此时还没有醒,要不要唤醒她?要不然,老大人若是生气,那可是杀了人都不会眨巴一下眼睛的。”一个女声悄声地问。
“可是……若扰了小姐的清梦,那……”
“若是跟琉璃将军一样的性子倒是不妨,只怕……”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这位二小姐的心性如何。”
“但老大人已经在院子里等了柱香的时间,若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姐妹几个的命,可就真悬着了呀。”
…………
苏一一睁开眼睛,舒'炫'舒'书'服'网'服地伸了个懒腰。四个侍女听得动静,一窝蜂地涌进了内室:“小姐醒了么?”
“没醒你们还敢进来?”苏一一笑谑问道。
“不敢……”侍女们诚惶诚恐,一溜儿地双膝跪地。
苏一一以手扶额:“行了,不过开个玩笑,吓成这样。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们拿出这等作派干什么。”
“是是是,奴婢们不敢”侍女们仿佛更害怕了,以额触地,让苏一一唬了一大跳。
“我没有这么可怕吧?都起来,拿水来给我洗漱,我去见见老大人。”苏一一无奈地坐了起来,赖床的打算就此告终。
“是,小姐。”四个侍女如逢大赦,忙不迭地起来,像串珠儿一般地串了出去,又很快地串了回来,手里自然是拿着水盆、毛巾、香荑子及新衫子一类的东西。
苏一一被服侍了一回,很是赞赏。这仇鸾不愧是长公子的儿子,这调教侍女的本事,果然与皇宫里如出一辙。
“尚大人在院子外边儿?”苏一一抹了抹脸,由着几个侍女替她理妆。
“是,天蒙蒙亮儿,就过来了。”侍女恭敬地回答。
苏一一奇道:“你们那时候就起身了?”
“留着两个守夜的,见到老大人来,便都唤起了身。”
“哦,大晚上的还守什么夜啊,外面还站着一队士兵呢只要不是军队有规模的进攻,还怕尚府会出什么事儿?”苏一一不以为然道,“再说,就你们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顶事。往后不用守夜,我歇下了,你们也自歇去,不必熬夜。女孩子家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她罗罗嗦嗦地说了一长串的话,效果也极明显。四个小萝莉果然不那么紧张,有一个甚至还勾了勾唇,真正的笑不露齿。
“我看啊,你们倒比我还像是小姐。”苏一一随口感慨,却让四个侍女吓得趴到了地上。
“奴婢不敢。”
苏一一唉声叹气:“不用这么多礼吧?我还不定是不是你们小姐呢起来吧,这头才梳了一半,就给我摞手了?”
她又说了半篓的笑话,才算把四个侍女的情绪给调整了过来。苏一一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像是个母夜叉么?再说母夜叉,害怕的也该是男人才对吧?”
“奴婢们怕小姐跟上回那个容小姐似的,一不如意就割奴婢的鼻子……”侍女惊惶地解释。
“割鼻子?”苏一一愕然,“不会吧,谁想出这么个歹毒的主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会这样残忍?”
四个侍女却闭了嘴不肯说,苏一一看她们四个的鼻子还好好的,也没看出受伤的痕迹,知道被割的并不是她们,也就摞开不提。
刚刚梳洗完毕,门外就传来了尚子维哄亮的声音:“翡翠,起得这么早?”
“是啊。”苏一一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大清早的就来给她当门神,她能不起来么?
尚子维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军士早就抬了食盒进来,摆了好大的一桌。
“这就咱们两个人吃?”苏一一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把外边酒楼的早点各样都买了一些。这桌子也小,放不下这许多,你要不喜欢,咱们撤了再换一桌。”尚子维笑呵呵地看着苏一一,满脸都是不经意的讨好。
苏一一连忙摇头:“不用了,这就很好。其实,我对吃不那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这些太多了,吃不了,很浪费呢。”
“不浪费不浪费,只要你喜欢吃其中一样,也算我没白费功夫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难得这么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肯下这细腻的心思,也真是难得的真情流露了。
“大人不用上朝么?”苏一一咬开了一个叉烧包,奇怪地问。
“不用。哎,什么大人,叫得这么生份……”尚子维不满地瞪向她。
苏一一不为所动:“暂时先这么叫着罢,要不然麻烦事儿多,我恐怕回不了大周。”
“回大周去做什么,留在这里不好么?等琉璃解甲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干脆就住到郊外那个农庄去。”
“那可不行,我爹和我娘全在大周,还有我三哥四哥,以前一些相交甚好的朋友,哪有可能不回大周的”苏一一又吃了个水晶蒸饺,才摇头拒绝。
“若是旁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回了大周还能再回北刘?不成”尚子维只是见女心切,可并非莽夫。不用苏一一提醒,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啊,请大人别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再认亲不迟。要不然的话,我这回去大周,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就不要去大周了,你想要见谁,我让人替你接过来。”
苏一一撑腮而笑:“你不是已经半退隐了么?小心让朝廷再生忌心,皇帝老儿可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主意,不定还要害了琉璃姐姐呢”
“放心,琉璃在边地经营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她会没有自保之力么?何况,仇鸾这小子,虽是冷峻得有时不近人情,但手腕可不教条。”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苏一一低头一条,听得出来,尚子维虽然对这个准女婿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但实在是很满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把自己扔给仇鸾去。
“说不准。”尚子维的神色沉了沉,显得有些阴郁。
“拜托,要事业,可也要爱情啊琉璃姐姐今年多大了?二十六别跟君如玉似的,蹉跎了一年年的,最后孤身终老啊”她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别给自己真说中了。呸呸呸魏尔瞻还有半辈子的时间,可以争取和君如玉在一起呢。
“如果琉璃现在就嫁到仇府,恐怕她的将军也做到头了。”
苏一一白了他一眼:“做将军倒不如做夫人。你想想看,陪着她过一辈子的人是谁?不会是她手下那些偏将大将吧?女儿的幸福,可比政途重要,小心以后后悔。”
尚子维怒道:“你当我想让琉璃当这劳什子的将军么?不过尚家尾大不掉,哪怕我解甲归田去,也没法子安排手下这些忠兵良将。一旦尚家撒手不管,他们的命可就被捏圆搓扁,都毫无办法了。”
“你不能因为管他们,而误了琉璃的一辈子吧?我可告诉你,我家君师姐如今有个头疼发热的,身边还没个人知疼知热,不知有多凄惨。你若想让琉璃姐姐落得这样的田地,那就让她一辈子就这么孤单只影地过吧。”
“放心,只要再过几年,安排好了……”尚子维咬牙恨道。
“琉璃姐姐今年芳龄几何?唉,二十六岁,也就仇鸾那个傻的,可人家也二十四了。您觉得他还能再等几年呢?”
尚子维脸色一沉:“我当然知道,可琉璃……唉,她知道我的心结,又与那些将士们同甘共苦,怎忍放弃?”
“那就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啧啧,要真够伟大的。”苏一一啧啧有声,“要知道,那仇鸾可是个钻石王老五……啊,这是我大周方言,意思是各家千金小姐抢着要的青年俊彦。恐怕再迟那么一点点儿,这仇鸾就成别人的夫君啦”
“你对他印象倒好不过也难怪,这北刘上上下下这么多世家子弟,能让我看得上眼儿的,还真就是他一个。也只有他,才堪堪地配得上琉璃。”尚子维说到女儿的婚事,心里便有些烦躁。若是早几年,没有答应皇帝的那个条件,那该多好……
“那是啊,他一路护送我上京,关怀备注,体贴温和,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苏一一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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