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历这样的场景,是否会有一些怀念,柳梦潮?”
楚智回过头来,注视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深黑色双眸。
柳梦潮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的眼睛早已经钉在了楚智手中那片轻薄的白纸之上。他已经能够看到了,看到楚智写下了第二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短,只有两个字。”楚智微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你可以死猜一猜,我写下的名字。究竟是夏娜,还是三笠?”
是谁……谁将会是下一个死去的人 ?'…'
柳梦潮不知道,他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麻痹了起来,下一秒便要停止跳动了。一个人的心灵又能够承受多少束缚,承担多少重量。即使柳梦潮一直觉得只要为了自己爱的人毁灭世界都在所不惜,但是现在……
“世界还没有毁灭,你爱的人却已经在你面前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这真残忍,是不是?”
楚智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肃穆,又是如此的令人迷醉。他似乎在朗诵着真理。却又像是在嘲讽着柳梦潮所做的一切。
“你并不想要拯救世界,但是你想要拯救的人却已经成为了世界。”
楚智的话音还没有在柳梦潮的耳边消散,已经有人在柳梦潮的面前缓缓地倒下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她也是以孤独一个人。她本来便已经习惯了孤独,孤独地成长,孤独地活着,独孤地享受着阳光。孤独地注视着世界,然后孤独地死去。
“我早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
少女红色的眼眸渐渐地恢复了本来颜色,原本明亮火红的长发却像是已经渐渐燃烧殆尽的火焰。慢慢地消失不见。
夏娜,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这是第二个被写在**本上的名字。
“我知道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却不知道她们每一个人的相貌。这才是我让你们一路胜利来到这里的原因,相信到了这里,你已经知晓了一切,是不是,柳梦潮?”
楚智微笑地诉述着事实。
柳梦潮却对于自己耳边的一切充耳不闻。他只能够看到一片安静地树荫,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
太阳并不是过分得明亮,温度并不是吓人的炎热。少女穿着好看的天蓝色制服,坐在青色的台阶上,阳光从她的身后走来,在她的身前投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阴影照耀出了少女的轮廓来,一个小巧的菠萝包握在了少女的手上。
便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影子投射在了少女身前,盖住了她的身影。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来,这样一个人的清晨,她早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
但是……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第一次有人无声地,微笑着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便像是初夏时候吹来的风,让人的脸颊微微地发烫,却又有一丝奇妙的凉爽。
少女回过了头,翘起沾着菠萝包的嘴角微笑。
“你要吃吗?”
少女终于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看到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人。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轻柔弱小,却又是如此的充满了骄傲。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俯下了自己的身子来,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于是,心脏再也没有了跳动,微闭的双眸再也不在明亮的跳动。
夏娜刚刚正在做了一个最美妙的美梦,这梦是如此的轻柔,仿佛夜晚的月光,轻如薄纱,微如蝉翼。
夏天,可不正是有着蝉儿鸣叫的时光吗?
“看来夏娜死得很安详啊,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说是不是,柳梦潮?”
伤口上撒盐本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将那个人悬吊在半口之中,用名为回忆得刻刀在他的心灵之上划下一道道深不见底伤口,然后看着横流的鲜血,一边微笑,一边加深便可以了。
柳梦潮知道一万种伤口上撒盐的方法,也知道每一种方法所能够给人带来的痛苦。一般的正常人,只要面对着这样的场景,便应该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昏迷过去了。即使没有昏迷过去,整个人的精神也早应该在这个瞬间完全崩溃。
但是柳梦潮没有,他充满着泪水的眼眸之中依旧闪烁着光芒。这并不是希望的光芒,而是名为绝望的礼赞。
柳梦潮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但是他依然没有倒下,他知道这一切还远远没有到达黑暗的最底层,没有到达地狱的最低点。如果他现在昏迷过去,如果他现在便彻底疯掉,那么……
“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多么无趣。我当然不会宽恕她们,我自然也不会让她们在临死之前还能够见到你最后一面。这便是我的恩赐,也是我的诅咒。你必须承受着失去的痛苦才能够证明曾经得到的喜悦。”
楚智的声调在此刻又似乎终于高昂了起来。这高昂的语调却又是如此的冰冷,像是将整个世界的热量完全散去,只留下绝对的冰凉。
“一个人所想要的越多,他所背负的罪孽便越大。一个人所想要拥有的越多,他所失去的便越多。得失,从来只是让你先品尝得到的喜悦,然后再让你承担失去一切的痛苦。”楚智的手缓慢地放在了柳梦潮的肩膀之上,目光却已经看向了更远的方向,“你们人类将在这之中的过程称为人生,那么,柳梦潮,瞪大眼睛看好了,这便是你人生必经的旅程。”
第三个名字,随着漂浮到柳梦潮面前的白色纸片,缓缓写下。
字,写的一丝不苟。
心,真的破碎不堪。
第八十五章在绝望之际,便是光明
心已经破碎不堪,人已经全然绝望。柳梦潮在此刻想要闭上眼,却已经被眼泪冲的闭不起来,他想要从内心最深处发出呐喊,但是呐喊声却已经经消失在了喉咙里。他想要挣扎,但是浑身上下都经被黑色的手臂捆住。
这诚然是一个绝地,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境地,是一个让人再也不能够呼吸的时间。
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还能够嘴角噙着笑容,他便是楚智。这个从来没有体验过感情的男人,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令人迷醉的感情。
这感情令他欢呼,想要大笑。
看着柳梦潮一步步地陷入到绝望之中,看着,柳梦潮像是一个陷进了泥沼之中的野兽,越是挣扎,便越是向着无尽的黑暗之中沉沦。
“你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柳梦潮,哪怕是死亡对于你来说都是一种极其美好的解脱,不是吗?”
楚智用自己冰冷的声音一点点地折磨着柳梦潮的神经,像是一个玩弄着蚂蚁的小孩子。小孩子哪里会对蚂蚁产生怜悯之情,不要说怜悯,即使是稍稍地看顾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水淹,他们火烧,只是想要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一点点的流失。
这是残忍,属于孩童一般的天真的残忍。
“我不会求饶。”
一片沉默之中,柳梦潮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的脸是如此的扭曲狰狞,比野兽还要疯狂,却又比死亡还要绝望。
“我知道你不会求饶,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楚智微笑着说道,眼神不由地向着极远处的远方看去,那里是一片无尽的海洋,上面渺无人烟。
“我自从拥有了感情之后,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事情吧?”
楚智这样问了,柳梦潮却没有如他所愿的给出回答来,柳梦潮只是沉默应对着,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努力将自己的感情全部风化在风中。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但是我实在是想要说出来。你要知道,当我身上突然能够体验到感情之后,原本的计划都已经消失了。”楚智站在柳梦潮的身边,手掌搭在柳梦潮的肩头。这动作看起来是如此的亲密,却让每一个知道此刻情况的人心中发凉。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不停地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柳梦潮艰难地重复着楚智的话,嘴角却已经再也笑不起来了。他知道楚智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同样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人类,为什么自己却能够拥有感情,为什么另一个人却像是一台完全冰冷的机器。如果只是上帝投出了硬币,那么为什么正面恰恰朝上?
这找不出理由,也没有理由。
“我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的缘故。”
楚智的声音不由地放轻了起来。似乎像是一首催眠曲,只是这首曲子奏完之后便是永恒的死寂。
“我想,我之所以会杀了柳原,便是因为恨。我之所以能够颠覆主神空间。也是因为恨,我之所以能够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多的耐心,让你一步步成长。让你一步步拥有,让你一步步地体验人生,也是因为恨。”
恨。这是楚智给自己一辈子的行动找出的理由。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人是有知觉的动物,人不可能无欲,而**,便是人类前进的方向。
楚智此刻终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所以他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找出一个**来。
“复仇,总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柳梦潮轻蔑得说道,双眼之中也慢慢地失去了神采来。
“你说得对,复仇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我想要永恒,所以必须要复仇。这无关正义与邪恶,只要秉持着复仇的目的,便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楚智理所当然地在柳梦潮的耳边说道,理所当然地肯定着柳梦潮的话,“我现在心中真的很欢喜,因为我嫉妒了一辈子的弟弟,此刻终于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嫉妒吗?
柳梦潮听着楚智的话,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怎么笑了,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打击之后,自己居然还能够笑出来,真是一件令人感到绝望的事情。柳梦潮冷冷地笑着,只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滑稽。
自己的一生原本已经灰暗无光,所以自己被人拯救。当自己再次面临光明的时候,那些潜伏在黑暗之中的人却早已经将仇恨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只因为自己不再沉沦,只因为自己拥有了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你说的没有错。”柳梦潮的声音极其嘶哑,似乎只是简单地讲出几个字来,便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因为我拥有着你永远都没有的东西。”
柳梦潮轻轻地说道,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目光了,似乎刚刚极端地悲伤已经损害了柳梦潮双眼的视觉,让他的眼睛再也见不到光明了。但是柳梦潮却觉得自己依旧能够看到,看到已经陷入到沉睡之中的齐筱筱和夏娜,看到这两个人脸上绽放出来的微笑。
只要笑,总是美的。
这是柳梦潮的信条,却又是如此的令人恼怒。
楚智恼怒,但是并没有摧毁自己的理智。他依旧冷静的像是一台机器,或者说此时此刻的楚智便是一台拥有了感情的超级计算机,可惜的这台计算机并不像是小说故事之中不断帮助主角的配角。
他是一个反派,一个由始至终都嫉妒着的反派。
而反派,总是能够占有一些优势。
楚智绝对相信这一点。
所以他冲着柳梦潮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来。
“你知道我在嫉妒你,所以你越是装作不在乎,我便越是感觉到痛苦。因为嫉妒便是得不到,而你不痛苦,不在乎,便不会失去。即使这些人都已经死去。你依旧能够说她们都活在你的心里。”
这是楚智的话语,很锋利,正中柳梦潮的内心。
“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我不断将绝望加诸在你的身上,你却没有陷入最彻底的绝望。这会让我产生挫败感,而到了最后,这挫败感便会真正的打败我。”
柳梦潮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肯定。只是沉默,沉默是因为楚智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沉默也是因为即使楚智知道了他的打算。他依旧不愿意改变。
既然不愿意改变,便开始相互对决。一个人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一个人不断地放出鲜血。看是哪一个人的心防最先崩溃,看是哪一个人最先沉入绝望的深渊。
一兄一弟,两个世界上最极端的人,用着最极端的方法开始了对决。
“你既然不愿意放弃,我自然不会收手。”
楚智当着柳梦潮的面,抬起了自己的食指来。他的食指顶端开始渗出血液,啪嗒一声滴落在**本的书页上。
“我会接着写下一个名字。”楚智的声音是如此的冰冷。就像是一台机器有条不紊地屠杀着肉鸡,“我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柳梦潮你在意的人在你面前一个接着一个杀死。”
楚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期待,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期待着柳梦潮整个人的崩溃。这是他的复仇。越是能够折磨柳梦潮,便越是能够弥补他因为嫉妒而完全扭曲的心灵。
“先是三笠,然后是毒岛冴子,最后是那个传说永远都不会死去的saber。还有你的那些朋友,高小宛,l。刘陵……还有那些你留在主神世界之中的人。”
赶尽杀绝,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自己在乎的人,那么人生又是多么的令人绝望。而楚智,他花费了无数的经历,为柳梦潮创造出了无数在乎的人,最后又亲手一个接着一个毁掉。他的复仇,早已经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了。
柳梦潮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绝望,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现在再做出什么绝望的表情,都不会起到效果。
因为楚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情,他在乎的只是他自己的满足。
想到这,柳梦潮缓缓地沉默了起来,然后轻声地说道,“我在乎的人并不多,所以你写的名字也很有限。”
柳梦潮的意思是如此的明确,他本就是一个能够为了拯救自己在乎的人,而不惜毁灭整个世界的男人。如果他在乎的人已经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是毁灭,还是永存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本就和看花是一个道理。
你来时,则此花颜色与你一起明白起来;你去后,花与汝便同归于寂。
“如果,我在乎的人都已经死去,那么你该怎么办?”
柳梦潮的声音是如此的惨烈,却又是如此的充满了嘲讽。
“你还能够怎么做,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怎么折磨我,都已经无法打败我了。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内心早已经封闭了起来,你对着一块顽石,又能够复什么仇?”
柳梦潮的话音落下,楚智回首,然后沉默。
“你到了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办法。”
楚智更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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