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胤禛阖眼,高无庸见此轻手轻脚退下了。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三十日,就是今天。躺在床上的男子唇角勾起,没想到他竟又一次活过来了,本以为他的灵魂就要消散了,老天却又给了他一次生机,那么,重来一次就绝不会再一样,绝不!胤禛想到刚才的那个女子,心头不免凝重许多,一个能说出“雍正”的人,必然也是来自距离现在的未来,只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记忆中的这个侧妻,价值似乎多于威胁,不如……先留下看看?
被重生后的胤禛惦记的徽音,此时疼得几乎要晕厥。莫璃严声命小太监将人抬到侧夫人的院子里,由于产期还早,所以接生嬷嬷尚未住到府里,如今能借的只有李氏那儿,虽说高无庸派人给乌喇那拉氏报了信,可报信和不报信差别没多少,说不定报了信还更危险呢!
来不及布置产房,徽音被安置在莫璃的屋子里,暂时用这里做产房了,诗韵四个努力镇定下来,郑嬷嬷安排她们分头做好接生的准备,以全副心神来应对局面。她们都是清楚的,眼下只能靠她们,四夫人……绝对是指望不上的,郑嬷嬷果断支好屏风,端着一碗粥来到了床边。
徽音用灵力稍微缓解了下疼痛,总算能说出话了:“莫璃,你过来我帮你。”她自然看到了好友灵魂移位的情况,叫了人过来就伸出了手。
郑嬷嬷看着一道白色的光晕从侧夫人手中没入莫璃体内,惊得摔了端着的粥,可等那光芒消失后,她听到了一句比这情景更骇人的话。
“莫璃,已经没事了,你听我说,”徽音揪住莫璃的衣服,抖着牙关道,“一会儿无论是谁派来的接生嬷嬷,一进产房就全部杀了,至于郑嬷嬷……同样杀了,生产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话音一落,炕上的女子就凭空消失了,已然恢复的莫璃抽出身上一直藏着的匕首,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划过了郑嬷嬷的脖子,结束了她的生命。一身旗装的妇人瞪大眼倒在地上,她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冷酷如铁的脸,带着浴血士兵的无情。
不管溅到衣服上的血迹,莫璃疾步走到门口,隔着门板吩咐:“诗韵,一会儿接生嬷嬷来了,就让全部进来,无论是夫人派来的还是李格格借的,都让她们进来,有事自会唤你们,否则不要进产房!”
“莫璃姑娘,奴婢们明白。”守在门外的四个丫头急得团团转,听到莫璃的话立时就应了。
产房中很安静,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四夫人总算派了两个接生嬷嬷过来,紧接着李氏那边也借了一个奶嬷嬷过来,三个嬷嬷先后进了产房,刚进去就被莫璃给杀了。她翻查之后,果然发现三个人身上都带着药,有缩宫的,有引起血崩的,总之没一个是可用的。
又过了两刻钟,徽音再度出现在炕上,她衣摆上的血迹未曾清理,怀里抱着个小婴儿,孩子已经被清洗干净包好了,莫璃赶忙凑近细看,孩子眉眼舒展,并不见初生婴儿的难看,反是白嫩可爱,长相实在不错,说是粉雕玉琢亦不为过。
“莫璃,孩子顺产,一切都很好,是个女儿。”徽音含笑看着闭眼睡着的婴儿,轻轻说道,她体内的灵力自动运转缓解身上的不适,“不过,得过一阵子才能通知外面,即使是顺产,时间如此短也是不正常的。另外,你可能得造个假的接生场景,我这儿倒是不用了。”
看过孩子,心情顿时愉快的莫璃瞪了眼炕上的人:“是啊,你连衣服都没打理,可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瞧着新生的干女儿,莫璃还是转身造假去了,“这几个死人怎么办?”
“放着就是了,难不成杀个人还要我解释?”徽音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四具尸体,“不止他们,回头我还要查查她们的家人呢,至于康熙的人嘛……就更不用解释半个字了。”
“她们带着药,也许可以用这个当借口。”莫璃将一块帕子染了血迹后丢到盛了热水的盆子里,任其慢慢晕开,“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叫颜颜吧,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大名哪能轮到我们起?”徽音拟了一个乳名,随即嗤笑道。
制造完现场,莫璃看过后满意点头,这才挪到炕边抱起干女儿:“颜颜,其实也是司马颜嘛,挺好的!”
两个人看着睡着的孩子,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弄哭了颜颜,以示四贝勒府的三格格出世了!几乎没花多久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徽音裹得严严实实移到自个儿的寝室,准备在那儿做月子,出产房之前,她拿出一封亲笔信,交待一番后让莫璃送到永佑殿,旁的事就再也不理了,至于死了的嬷嬷,自然有人收拾着抬走。
……
沁芳院里,惠心端坐着等消息,她直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主子,主子,有消息了!”芳华从外面一路小跑到门口,稳了稳神快速进来请安:“主子,侧夫人生了,是个格格!”
惠心长出一口气,笑着合十双手:“谢天谢地,咱们府上多了个格格呢,芳华,取些药材送去,让侧夫人安心修养。”只要不是男孩就行,不过一个女儿,无论健康与否都于大局无碍,不会挡着她的儿子了。
“是,奴婢遵命。”芳华领命,欢欢喜喜地下去办事了。她是真的开心,侧夫人没生出小阿哥,哪怕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也是个格格,即使能平安长大,总逃不过嫁出去的命,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王府格格而已,出嫁择婿时主子亦有权左右,到时候便是让抚蒙古了,侧夫人又能说什么?
乌嬷嬷在芳华离去后不久走进来,脸色有些不好,她凑近惠心耳边低语,越说面上越难看。听她说话的惠心起初并没怎么在意,后来却是表情凝重,就连眼神都变了几变。
“你是说……产房里的嬷嬷都死了?连宁寿宫赏下来的郑嬷嬷也死了?”惠心不确信地看向旁边的陪嫁嬷嬷,屋里的奴才已经被遣退了,此时就她们主仆二人。
“是,那位抱着三格格不顾规矩,从产房回卧房了。她还派宫里贵主子赏的那个丫头去找了贝勒爷,之后贝勒爷就派人抬走了产房里的尸体。”
惠心拧眉,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爷可说什么了?”
“没有,贝勒爷只命人清理了产房,并下令让奴才们不得胡说,别的什么也没说。”
惠心略微有些慌,急问道:“爷可是发现接生嬷嬷不妥了?”
乌嬷嬷沉吟,良久迟疑着出声:“奴才觉得这里面透着蹊跷,即便那位发现接生嬷嬷不妥,也没道理连太后娘娘赏的陪嫁嬷嬷都……况且贝勒爷看着不像知道的样子,眼下贝勒爷还病着,主子别自个儿吓自个儿,即便贝勒爷真的知道接生嬷嬷不妥,主子又能担什么责任?谁让那位这么突然地生产来着,能寻到接生嬷嬷已是难得了,哪能筛选得那么仔细?”
“你说的是,我已经尽了本分。俗语说‘七活八不活’,如今她不是已经母女平安了吗,再追究这些个,难道不显得胡搅蛮缠?”
“主子,眼下可以松口气了,一个格格罢了,若是长大了您照样拿捏在手里,还怕那位不求上门来?”乌嬷嬷露了点笑,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盘算着回头定要给老爷、夫人递个信,好好查查这几个嬷嬷死了以后的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惠心笑容一展,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这话没错,将来三格格的婚事,我这个做嫡母的怎能不关心呢?”
这边厢算计着的主仆俩不知道,西北院里躺在床上的徽音,早将她们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于李氏因借出的奶嬷嬷有去无回而摔了东西,她也是了如指掌。偏头看看身侧熟睡的女儿,徽音轻轻一笑,缓缓出声又给出了一道指令,不过这次派出的不是身边的人。
“菩提,查清楚那三个接生嬷嬷的家庭情况,无论老幼,全部杀了,动作要快,一定要在当今圣上和四阿哥之前,记得抹掉痕迹。”
隐隐绰绰的男子身影,听完命令后瞬息消失,身法快得绝不似人类所有。
徽音喃喃开口,语调透着轻蔑:“乌喇那拉氏……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想左右我司马徽音的女儿的婚姻,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即使我不出手,焉知我的女儿就会是个好摆布的?”
菩提和雪苑已然化形成功,好多事现在都可以开始做了。女子柔弱,为母则强,更何况如今为母的是她司马徽音?颜颜生在大清,命数自然就在大清,身为母亲,她又怎会不提早做好准备呢?该安排的现在当然会着手安排,颜颜的将来如何……便是康熙,她也绝不容许插手,更别说区区一个嫡母了!
徽音想到永佑殿里重生了的雍正,不禁笑得越发难测,在做过皇帝之后重回康熙年间,这位与众不同的四阿哥又会做些什么呢?如今的局势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不晓得她又会被放在什么位置,但愿现在的“四阿哥”不要让她失望,否则,逼出一个难掩虚弱的灵魂,实在算不得多大的事。当然了,康熙知道这种灵异事件后的反应,想必“四阿哥”怎样都不会不考虑吧?所以说,处于劣势的还真不是她呢,看看,眼下能拿来谈条件的可不是一样两样啊!
永佑殿内重生后的胤禛并不知道自身微妙的处境,他正在努力接受那些略微不同于原来的记忆,顺便从中梳理各种关节,熟悉着二十三年来的一切人和事,至于来历不明的侧夫人,他还没空关心。而且,许是因长久以来灵魂漂浮的缘故,又或是仍未病愈,他竟觉得身体万分沉重,似乎无法很好地支配行动,就是挪一下胳膊,都仿佛千难万难似的。
不过就算这样,胤禛还是有种难以抑制的高兴,飘了那么多年,要他亲眼看着曾经呕心沥血的大清灭亡,并目睹之后几十年纷乱的局面,那种无能为力的悲苦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就在前不久,他看到了爱新觉罗家后人可叹的遭遇,本以为越发孱弱的灵魂会就此消失,没想到突然被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给缠住了,被那力量一拉一扯,再醒过神竟成了如今这般,他这样的际遇,实在算得上离奇至极了吧?
除此之外,胤禛还在回忆以灵魂状态看到的许多画面,大清的衰败、列强的侵略、日本的屠杀……这些他通通不允许再次发生,既然重活一次,帝位他必然要争,大清的命运他肯定也会改变!
康熙三十九年,他雍正来了!
第2章 又见交易
乾清宫:
康熙拿着“鹰”送来的汇报叹气,视线扫过放在手边的那封信,只觉得头疼了几分。诚然,徽音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是让他十分安心的结果,可是因为生产而发生的一系列事,却令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首先让康熙生气的就是乌拉那拉氏。她居然在那种节骨眼上刻意拖了时间才派去接生嬷嬷,并且派去的接生嬷嬷还带着准备要了徽音性命的东西,这样的媳妇,康熙怎么也不明白那个时候竟然会挑上,还配给了老四!虽然徽音写的信里面只是说杀了三个接生嬷嬷,原因什么的没有写明,可是他又怎能装作不知道?
其次就是郑嬷嬷被灭口的事了,康熙看了信里面的解释,徽音说,因为郑嬷嬷看到了她使用异能,所以就灭口了。这一点应该是可信的,毕竟生产在即,郑嬷嬷好歹是能搭把手的,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徽音也不会置自身情况不顾,立时就灭了口。可是这么一来,他就得再派一个人去监视,虽然……说不准哪天又会被灭口。
康熙揉着眉心,其实旁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最头疼的是徽音的行事手段。那三个接生嬷嬷在产房内被杀也就罢了,可还没等入夜,她们的全家上下也被杀掉了,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第一次是那只黑豹咬死的几个人的家人,第二次是老四媳妇利用的那个奴婢的家人,这次又是三个接生嬷嬷的家人,仅仅只是为了杜绝将来有可能出现的寻仇,这种干脆利落而斩草除根的行事方法,真是……真是该死的果断干净!
死个把人,康熙并不会多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如此行事的那个人---徽音!当初第一次发生时,他觉得无奈惊讶,第二次发生时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三次发生时,他就头疼了。康熙知道,如此处置确实妥当,但是他难以接受的是,徽音处理这些事的速度,即使是刚刚生完孩子,也照样比他快了很多,如果有一天这种“快”是以他为目标呢?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一想到这里,康熙就止不住地浑身冒寒气,他有种预感,就算某天以徽音的女儿威胁那个女子,也绝对得不到他期望的结果,徽音……这个女子的心太狠太冷了,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放弃的,便是她自己的命,只要为了达成目的,想来也算不得什么。
康熙放下“鹰”的密报,抽出桌上的信重头又看了一遍,缓缓摇头苦笑。
徽音聪明绝顶,最重要的是她懂得审时度势,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事,瞧瞧,信里面写的明白:“请皇上重新派人接替郑嬷嬷的差事,另,奴婢唯一的女儿,望皇上遵从约定,莫要录入皇家玉碟。”
烧掉密报,康熙收好了那封信,徽音这是在保证,她只要这一个女儿,也就是说日后她都不会再要孩子,这是在变相地让步,可同时她又重提“不入玉碟”的那个约定,旨在说明她的女儿不会成为和亲的备选格格。康熙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好像徽音总能在他即将下狠心的时候打消他的杀意,并让他们之间的交锋停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谁也占不到实质性的便宜,同样地,谁也吃不了亏。
女孩……能让康熙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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