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了再走,谁知竟被那婆子指名道姓地喊了出来,若要装作不知道又不成,从屋角出来做个公平面色:“都是服侍人的,一人少说一句。”
那婆子见姜奶娘竟这样说,不由又叫起来:“哎呀,姜嫂子,你平日间的爽利去哪里了?任由这样小丫头说我们,况且我们也就罢了,你可是服侍三爷的,比我们有体面多了,这样小丫头哪能在你面前有话说?”
姜奶娘听到这婆子竟说平日的私话,脸上不由红了红,红儿听见,不由往地上吐了一口:“我说怎么一个个今日就闹起来,原来是有姜嫂子您这么个体面人在,要知道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服侍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
那婆子见红儿这么说,正中了下怀,伸手就去拉姜奶娘:“姜嫂子,我们是底下的,您可要拿出几分本事。”姜奶娘被红儿这么一说,心里的怒气被激起四五分来,又想借此发一发威,又怕到时不好交代,见她左右为难,那婆子不由撇一撇嘴:“姜嫂子,亏你平日间说的嘴响,怎么到现在竟拿不出半点真章?”
人最怕被激,姜奶娘被这么一说脸不由红了,看着青红二人道:“你们也别太仗势了,姨奶奶仁慈,不让为难下人们,你们就该感了姨奶奶的恩德才是,哪有这样大呼小叫的?”青儿在哭,红儿不由冷笑:“姜嫂子你也会说姨奶奶是仁慈人,不难为下人,第一个不感姨奶奶恩德的人就是你。”
姜奶娘整张脸都变的通红,顿时忘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上前扯住红儿就道:“我哪里不感姨奶奶恩德了?我服侍三爷怎么不尽心了?”红儿虽然个子小,但嗓门不小,声音尖利地道:“你还说你服侍三爷尽心?这些日子,你可有一日跟在三爷身边?”
见姜奶娘和红儿吵起来,中了婆子的下怀,她上前就道:“姜嫂子,打她,不给她几下,她不晓得你的厉害。”众婆子见事态越来越大,忙上前来拉红儿的,劝姜嫂子的,让那个婆子住口的,闹的一个纷纷扰扰时候,听见有人叫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吵闹的上面都听见了,青儿红儿,叫你们要个热水,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差使不好好地做,就知道争这些。”
来者是春雀,她一张脸已经罩满了寒霜,红儿见到她,哇一声哭出来:“春雀姐姐,不是我们不好好做差使,是她们欺负我们,不给姨奶奶烧水。”那婆子原先还得意洋洋,听到红儿这样说,忙道:“你别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不给姨奶奶烧水了?”
青儿手就指向她:“就是你说的,说姨奶奶又不是太太,哪里能说要到水就要到水。”婆子还要争,春雀已经喝住:“都少说两句,青儿红儿,你们两个给我回去跟姨奶奶请罪,刘嫂子,你是这厨房里的头儿,你也跟去和姨奶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叫到的刘婆子忙站出来:“是,春雀姑娘说的是,只是马上就快伺候晚饭了,这里还什么都没备下呢。”春雀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快伺候晚饭了,还放着她们在这里吵个不休?”刘婆子的脸顿时红了:“姑娘,你也知道我虽说是这厨房里的头儿,可王嫂子是外头王先生的亲妹妹,又加上姜嫂子常来,哪个都比我大些,姑娘,我可都不敢得罪。”
春雀哦了一声:“不敢得罪她们,就敢得罪姨奶奶了?”刘婆子不敢说话,春雀冷冷看了一圈:“刘嫂子跟我上去,你们好好地伺候晚饭,有什么,还要姨奶奶定夺。”说完春雀转身就走,青儿红儿急忙跟上,刘嫂子望一眼厨房众人,把那壶热水拎在手里,这壶热水这么一耽搁已经温了,这时候也顾不上重烧,只是让她们赶紧预备晚饭,自己就跟上春雀。
方才还热闹的厨房顿时冷清下来,王婆子瞧一瞧众人:“怕什么,干活干活。”有人担心地问道:“要是姨奶奶把我们全都赶出去……”王婆子冷眼一瞧:“怕什么,我哥哥是账房,说实在些,他在老爷跟前的面子有时只怕比姨奶奶还要大些。”
她依旧张狂,婆子们不好再开口,各自收拾东西预备晚饭,姜奶娘见状和她们说了一声就往外走,王婆子还叫了声:“姜嫂子,你别怕,你是老太太挑出来服侍三爷的,姨奶奶啊,管不住你。”一提到老太太,姜奶娘就觉得自己有了底气,是啊,自己是老太太挑出来的人,比不得这些婆子们没有依靠。
初雪并没有去问春雀为何这么久都没提来热水,等热水一到,让王奶娘给文景换了衣裤,抱着文景下去睡了这才看向刘婆子:“我记得你是厨房里的头儿,今儿这热水来的也比平日晚些,是不是厨房里的灶出什么事了?”
刘婆子的脸不由红了红,青儿开口就告状:“姨奶奶,厨房里的灶没有坏,只是有人使了坏心,不给您烧热水,还说什么姨奶奶不是太太,哪能说要水就要到水。还说我们平日仗了您的势,她们早看我们不顺眼了,姨奶奶您说说,我们平日仗了您的什么势了?”
听到青儿这添油加醋的告状,刘婆子的心都快沉到谷底了,这个小丫头,平日间看着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悄悄摸摸就告状了?初雪听青儿说完,抬头看见她那红了半边的脸,哦了一声问:“你这脸也是方才挨的巴掌?”
青儿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又哭出声:“姨奶奶您说的对,就是方才挨的巴掌,奴婢虽说是服侍人的,可跟在姨奶奶您身边,姨奶奶也没弹过一指头,那像她们,不过对她们说了句不该如此说姨奶奶,就被打了巴掌,说姨奶奶不配使唤她们。”
刘婆子听到这里自觉不好,忙叫道:“姨奶奶,方才口角是有的,但是并没这么说过,小的们不过是下人,哪里敢说这种话。”青儿含着泪转头:“你们虽没有说,但行径就是如此。”刘婆子面上红了又白,对初雪道:“姨奶奶,这些日子厨房多来了几个人,小的确有管教不周,可是小的从不敢怠慢了姨奶奶。”
初雪扬起手,示意刘婆子不要再说:“厨房里的人,统统都归你辖制,她们有了不是,自然也由你来领,你既是个头儿,也要先从你罚起,先扣你三个月的月例,回去后好好管管你下面的人,到时该撵出去该打该罚的,你来回了我,任由你去做。以后厨房里有个什么我也只找你不问别个,若是再有下次,你也别怪我认不得人。”
这样处罚已经是很轻了,可是刘婆子想起厨房里那几位,不由悄声道:“姨奶奶,您宽宏大量小的们知道,可是厨房里总是有那么几个……”初雪打断她:“你是个做头的人,就要有几分手段,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管教下面的人吗?”
春雀插嘴道:“刘嫂子,这各处都有个头,姨奶奶少了什么,自然只去问领头的,难道下面的人个个出了事都要姨奶奶亲自去问?这样的话还设个领头的做什么?倒不如把月例银子全都关来,让姨奶奶全管了。”刘婆子应是:“这确是小的思虑不周,以后就照了姨奶奶的吩咐就是。”
初雪瞧一眼春雀:“你说的对,各处都有个头,今儿青儿红儿这样做,我就该问问你,要怎么罚?”这话别说春雀,连一旁正在得意的青儿红儿都惊了一下,怎么这矛头又指向了这边?春雀面上有讪讪的笑:“姨奶奶,这话怎么说?”
初雪看着一边的青儿红儿,又把眼转向春雀:“你是她们领头的,难道就教了她们一语不合就和人吵架吗?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青儿开口自辩,话里带了委屈:“姨奶奶,奴婢们也是为了您才和她们吵起来的。”
45处置
春雀也点头:“对啊对啊,姨奶奶,难道听到有人说您,我们还站在一边不说话,那岂不是丢了您的脸?”初雪的手撑着下巴:“这样说,我不但不该罚你们,还该赏你们了?”青儿红儿刚要点头,春雀觉出不对,急忙拉一下她们:“姨奶奶,是奴婢们想错了,不过是句把两句,听了也就听了,只是……”
青儿也察觉不对劲,也低了头道:“是,姨奶奶,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为了一两句话就该和她们争论,还打了起来,可是姨奶奶,奴婢是一心为了您。”初雪招手,让青儿到自己面前,摸一下她被打红的脸:“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们是我的身边人,在这屋里稍微错一点也无妨,出了外面一言一行都是有人看着的。今儿还好,不过是这院里的冲突,算起来都是自己人,明儿呢,难道要和三房的吵,和二房的争?那样下来这家里算个什么样子?”
这话不但说的青儿继续低头,刘婆子也面红耳赤,春雀咬一下唇:“是,姨奶奶,奴婢这就去领罚,您是要打奴婢几板子呢还是要做别的?”看着春雀这样,初雪笑了出来:“好了,什么打不打板子,就比了这边的例,也扣你三个月的月例,再给青儿找点好伤药,让她上了药歇两天。”
春雀应是,青儿也谢了,刘婆子面色通红地道:“姨奶奶,小的原来想岔了,以后小的一定会好好管着下面的人,让她们尽心尽力地服侍。”初雪嗯了一声才道:“有这样念头最好,这个家,要的就是和和气气的,可是这和气呢也是双方的,不能我和气了你们不和气,也不能你们和气了我不和气是不是?”
刘婆子和春雀双双应是,青儿被红儿带下去擦药,刘婆子也告退,初雪这才对春雀道:“把姜嫂子请来吧。”终于要收拾她了吗?春雀喜的眉花眼笑的,想在初雪面前添油加醋几句,但想起她的嘱咐,急忙忍住了,出外请姜奶娘去了。
姜奶娘本就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虽和王奶娘在那瞧着文景,可是那心却不在这里,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两下递错了衣衫,让王奶娘奇(…提供下载…)怪万分,但是又不好去问,毕竟姜奶娘的性子是不容人问长问短的,等到春雀来叫,说姨奶奶请她去,姜奶娘更加着急了,看来今儿是凶多吉少。
跟着春雀往初雪房里去,路上悄悄问道:“姨奶奶唤我是什么事,三爷那里可是走不开。”春雀看她不顺眼已经很多日子,要照了原先的脾气,定要狠狠刺她几下才好,可想起初雪的叮嘱,把脸放一放道:“这些事我是不知道的,姨奶奶要唤,你就进去吧。”
说着春雀给姜奶娘打起帘子,姜奶娘觉得双手全是冷汗,可是又想起自己总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平日也是按了规矩做的,有什么好怕的,她要发作自己,自己也能找出话来回了她。在心里说了数遍,姜奶娘才上前给初雪行礼:“姨奶奶安,叫小的来有什么事,三爷渐渐大了,王妹妹一个人服侍不过来。”
初雪微微一笑:“你说的是,三爷渐渐大了,夜里也不用再起来吃奶了,一个奶娘就够了,这里是十两银子,你拿回去,以后就不用再来伺候了。”姜奶娘没料到初雪一没问自己,二没数落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让自己走,嘴猛地长大:“姨奶奶,你就算让小的走,小的也要问个是非黑白出来,小的服侍的也很尽心,对姨奶奶你也是恭恭敬敬的,哪能说走就走。”
初雪端起面前的水轻轻吹一下,抬头看着姜奶娘:“你在这院里做了什么,你知我知,现在你好好地走了,以后三爷长大,要感你的哺乳之情,你来认一认也是人情。若是此时大哭大闹,被老太太晓得了,你觉得她是会说你还是会说我?”
初雪轻言细语,姜奶娘听的如遭雷击,面前这个女人哪还有自己一直认为的懦弱胆小怕事,虽然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中间可是听出几分威严来。姜奶娘抖着唇,发狠地道:“你装什么好人,你平日只会哄着老爷和老太太,让他们以为你是好人,哪晓得你心肠如此歹毒,竟要把我撵走,我,我要去见老太太。”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初雪毫不所动,看着姜奶娘声音还是那么轻柔:“老太太是这一家之主,我恭敬她是我的本分,老爷是我的丈夫,我顺从他、怜惜他也是我的本分,谈何装好人?还是你以为,必要对主人呼来喝去,从不听主人的话才是做下人的本分,那我倒要真的和你去老太太跟前问个究竟。”
姜奶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嘴巴张的老大,初雪把那十两银子往她面前推一推:“姜嫂子,你平日待三爷也好,这些银子你就拿回去,好好做个小生意,三爷长大了,自然也会顾及你,若此时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甚至闹到老太太跟前,等以后说起来,难免面上不好瞧。”
形势比人强,姜奶娘知道此时想拼了一条命闹到万老太太跟前也是不可能的,只得擦了眼泪,伸手取了银子,把银子放到怀里时不由看着初雪道:“姨奶奶,今儿小的要走了就说句掏心窝的话,小的这样全是听了那个夏云的挑唆,她说老太太不待见你,要我们平日不用理你,还说老太太是讲规矩的,瞧见三爷和你多亲热心里不喜(…提供下载)欢,小的才糊涂油蒙了心,做出这些事来。”
说着姜奶娘又要哭,初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说了声:“我知道。”就对外面喊:“春雀,带着姜嫂子去见见三爷,也是奶了三爷一场。”春雀掀起帘子进来,请姜奶娘出去。
姜奶娘见初雪毫不所动,果然是对有势力的人不敢下手,专会拿自己这些人作伐,可是算来算去,自己还不是被夏云当枪使了,还是要怪一怪自己。见春雀进来催,只得跟着春雀出去,到文景在的地方和王奶娘说了几句,又重新抱了抱文景,瞧着天也快黑下来,收拾了东西离开。
春雀送走了她回来对初雪道:“姨奶奶,姜嫂子走的时候还一脸哭相,说全是夏云害了她,姨奶奶,夏云既然这么对你,为什么你不?”初雪觉得有些累,打个哈欠道:“夏云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老太太比我们谁都看的透,她用夏云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何必在这庸人自扰?”
春雀哦了一声,怎么都想不出来这里面的道理是为什么?初雪抬头见如此,轻轻敲她一下:“想那么多做什么,想的少一些这日子才好过些,你倒不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