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摸着胡须道:“这个,盐运使大人到任离任,年节生日,我们家不过是按规矩去迎候送礼,旁的交情还真没有。”
说着万二老爷的眉头皱了皱:“难道说大嫂那几日在外面奔忙,请的就是盐运使帮忙,可盐运使大人是德州人,来扬州都是第一次,怎样论也论不到有交情。”秦大笑了:“这秦大人虽是德州人,可是他夫人却是从小生长在扬州的,只是这事少有人知。怕的是一旦说出,就有人来攀亲戚、认交情,凭添许多麻烦。”
98拜谢
秦大说完就又饮了杯酒,这事的确知道的人少,德州?万克己的眉皱紧,记得当年罗氏原籍就是德州,退婚之后不到一个月罗家就收了扬州的生意举家回了原籍,难道是她?万二老爷也想起此事,也愣了一下,倒是万三老爷没往心里去,依旧在那里和秦大交杯换盏。
万克己心里有事,托言酒多了几口就告辞,匆匆回到自己院里。此时阳光洒满整个庭院,照的人从心里暖起来。掀起帘子能看到初雪正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针线活,唇边有甜美笑容,万克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初雪已经抬起头,对他笑着道:“回来了?瞧你喝的满脸都红了,我让她们给你做醒酒汤。”
万克己拉住妻子,初雪的声音更加柔和:“怎么了?”万克己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你去寻过盐运使的夫人,去求过她?”初雪点头,接着又道:“我不仅去寻过秦太太,还去求过旧时的姐妹,问她可见过那个贵人。”
初雪面上除了关心还是关心,万克己吁出一口气才道:“你何必这样辛苦,这些外头的事有老二老三他们。”初雪微微低头:“不光如此,我还往桐荫深处送了两个人进去,克己,我知道二叔叔三叔叔他们都会尽全力,可我又怎能只坐在家里等着你的消息呢?就算我所做的不能让你解了这个灾难,可总比只在家里等着要好受的多。”
这样算起来,自己在牢里除了不得自由之外,竟比妻子要安稳的多,万克己把妻子抱在怀里,初雪的手紧抱住他的腰:“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若你真出了事,我把孩子们安顿好,就去上京告状,纵是粉身碎骨倾家荡产,我都不怕。”
万克己的声音也不由哽咽:“我怕的是你去求人,难免会受到些言语侮辱,初雪,我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你受一丝半点的气。”初雪抬起头,唇边的笑依旧温柔:“为了你,受些委屈算什么,更何况,没遇到你之前,我不就是受委屈的?克己,你护着我我很感激,可我是你的妻子,你出了事,我只会哭泣而想不出法子,又怎能做你的妻子。”
万克己伸手摸向妻子的发,她的眼睛鼻子嘴都是自己的熟悉的,只是除了那分温柔之外,又多了一丝刚毅,这就是自己的妻,陪自己过一生一世的人,纵然白发苍苍,也不放开她的手。
门外有婆子的声音传来:“太太,礼都备好了,要怎么送出去?”初雪的背直起,从万克己怀里出来,万克己虽放开妻子却还拉着她的手,初雪低头一笑,接着扬声道:“都送进来吧,让我瞧瞧你们备的礼。”
婆子这才带着人进来,身后的丫鬟鱼贯而入,五个一模一样的锦盒,打开里面的东西各不相同,初雪瞧了一遍,那尊玉观音是给藩台大人备的,听说藩台夫人礼佛很虔诚。
万克己已经拿起一块墨样的东西来:“这是给谁备的?”话里带了惊讶,原以为一块墨不重,可拿在手里却有点沉,再一细瞧,这不是普通的墨,而是用足金做的。初雪从万克己手里接过那块墨重新放好:“这是给荣王府备的。”
荣王府就是秦大此时所在府邸,万克己的眉扬了下:“送荣王的东西?怎么不寻些稀奇古怪的,反倒送金子进去?”初雪已经把剩下的礼都看过,瞧丈夫一眼:“荣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稀奇古怪他也只怕不觉稀奇,还不如反其行之,送些金子进去,再说这外面瞧来也不过是盒好墨,取不伤廉。”
万克己拊掌笑了:“没想到这送礼还有这些学问,平日倒是我不在意了。”初雪瞧过那些礼,面上不由有些得意:“这些都是女人该做的事,你们男子家只晓得往里面传一句预备谢礼,哪里晓得我们就要搅尽多少脑汁?”
万克己哦了一声就问道:“这里有藩台大人的,有王府的,连秦兄的都备下了,为何没有送到盐运使那里的?”初雪的手轻敲一下桌子:“盐运使那里的礼,我自然有主意,你也不要特地去拜谢。还是和平日一样,年节生日时候随众送礼就是。”
万克己瞧着妻子的脸,她应该知道秦太太就是当日的罗氏了吧,见妻子微微皱眉,万克己悄声问道:“当时那位秦太太可曾难为你?”初雪啐了丈夫一口:“呸,你当天下女人都是小鸡肚肠吗?那位秦太太竟有这样胸襟,是我从没想过的。所以这份礼才难送,还要好好思量思量。”
万克己握一下妻子的手:“当年的事,说来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左右为难,也不会让你受了这些委屈,又白白地……”虽说后来说的都是罗家这边因万克己宠妾而退亲,但退亲对姑娘家的名声总是不好,不然罗家也不会收了银子过了些时日就举家回乡去了。
初雪伸手替丈夫抹平眉间的皱褶:“当年也是为了我,她要真给我些气受也就罢了,偏偏她毫不为难我,倒让我觉得惭愧。”
怎么去谢盐运使没有想出来,但别家的礼是要去送的,秦大那里备了三千两银子谢他,又把那盒金墨带去,至于荣王收或不收,这边的心已经尽到。
藩台大人那里由杨翰林穿了衣冠,带着自己儿子,领着万克己和万二老爷亲自去驿馆拜谢,带去的礼物里面除了那尊玉观音,还有几色扬州土产,又备了一百两金子说由藩台大人拿去赏人用。
藩台大人推辞一二也就收了,看在杨翰林的份上,还请他们小坐了会儿,万克己不免又谢藩台大人及时赶到,才免了这场灾祸。藩台大人坐到这样位置,听了好话也未免一笑,手掀着胡须道:“说来还是你万家运气好,再晚一日或是钱或是人总要赔一样进去,说来本官做官这许多年,大小骗子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冒了怡王名义不说,本官指破他的假的,他还唤人来欲把本官拿下,若非荣王府的秦管家出来作证,说他是假的,只怕本官都要被唬住。”
杨翰林不由插嘴:“按说这亲王出京,虽是微服,也有印信为证,怎的被他从杭州骗到南京,一路又到扬州来?”杨翰林是藩台翰林院里的前辈,藩台的眉微微一皱:“这事是杭州知府闹出来的,说看了印信,是个真的,惊动了浙江巡抚,浙江巡抚请他进巡抚衙门,这人对京城各府事宜极熟,对答之间竟露不出破绽,还说要离开浙江,取道南京回京,浙江巡抚怕万一是真不敢怠慢,让人一路送到南京来,既有浙江巡抚的人送过来,抚台大人自然也就当真。心里虽有狐疑,也写信回京去问,可是这关山重重,一时哪能回的转来?若不是这次在扬州耽搁住了,又被秦管家揭破是假,等人走后京城的信才回来,江浙官场岂不闹了一个大笑话?”
原来如此,杨翰林点一点头,对万克己道:“贤侄,此次你虽得了这场祸,但好在运气好,能得这样解脱。”万克己起身恭敬地对杨翰林道:“虽是侄儿运气好,也亏的抚台大人和藩台大人明察秋毫,揭破这骗子,才让在下得见天日。”
后面这句话拍的是藩台大人的马屁,藩台大人十分受用,如同确是他们明察秋毫一样,捻着胡须眯眼笑了。坐了一会儿,也就端茶送客,出门时候看见天高云淡,这次灾祸有惊无险而过,但愿从此再无纷扰。
当日送去桐荫深处的那对双生子,在被揭破之后也被软禁起来,问过她们俩确是到扬州后才被人送来的,藩台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两个女子一轿放回万家。
看见两个盈盈下拜的十五六岁的美女,初雪也只有叫人先把她们带下去,等到寻到合适的人家就把她们嫁出去,也亏她们俩绊住了人,才让这骗子没有走脱。
本地知府虽没受什么斥责,但出了这种事,当了藩台的面辞了官,横竖这几年宦囊甚满,倒不如急流勇退免得做了这件事的替死鬼。藩台也没依循挽留,只是让同知署了知府的印,等再寻合适的人来补了这缺。
藩台这里的事情完了,也就回转南京,秦大还要继续去采买,虽离年下只有三个多月,万三老爷还要回一趟杭州,就和秦大一起离开。
此时也该是去拜谢秦太太的时日了,恰好是九月十五,初雪换了素色衣衫,带了香烛等物,带着人往城外去,这一路的风景和上次来时全不一样,初雪坐在车里,只觉心情愉悦,连吹在面上的风都不觉得寒冷。
一路到了观音庙,莫语已经在门口迎候,对初雪打了个问讯就笑道:“恭喜万太太,贫尼前些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怕太太您事忙,不敢去道喜。”初雪回了一礼:“也是师太您庙里的菩萨灵验,这妆金一事师太您无需担心,我说到做到。”
莫语怕的就是初雪反悔,听了这话眉毛都快飞起来,陪着初雪一路到了大殿,初雪净手上香,这才去静室坐着喝茶,只是初雪虽在喝茶,那心挂着外面,不时往外看,莫语心里明白,笑着道:“太太不用着急,秦太太今日是一定会来的。”
话音没落,小尼姑已经跑了进来:“秦太太来了。”莫语起身去迎,初雪比她慢走了一两步,刚走到大殿门口就看见秦太太带着人走进来。不等秦太太说话,初雪已经行礼下去,秦太太不好拿大,走快几步扶她起来,初雪站起时候对她笑道:“还请太太借一步说话。”
99第 99 章
秦太太细细瞧了初雪一眼,今日初雪虽依旧衣着素净,但眉间眼梢都有喜色,秦太太的手并没从初雪的手臂上放开,只是轻笑着道:“还没恭喜万太太呢。”莫语见她们俩站在那里说话,上前道:“阿弥陀佛,两位太太还请往里面去,站在这里岂不挡了来上香的人?”
秦太太不由一笑,她身后的丫鬟已开口道:“师太这话没得让人笑话,您有了这么大的几位施主,还怕少了几个香火钱?”莫语和秦太太的丫鬟也是熟的,笑着又要说话,秦太太已经对初雪做个请的手势:“这么一路来我也乏了,先歇歇脚也好。”
两人进了静室,莫语带着小尼姑上了茶,又端上点心,莫语在中间说了两句闲话就退了出去。她一出门初雪就走到秦太太跟前端正行礼,秦太太这次没拦:“不让你拜我,你定心里不舒服,虽说我没出多少力,可也费了些口舌,这拜就当做是谢礼了。”
她说话时候,初雪已经行完礼起身,听秦太太这样说不由笑道:“太太果然是个爽快大方人,原本还备了份谢礼,只是觉得这些都是俗的,似太太这样的人哪能像常人看待?”秦太太不由坐直身子:“好伶俐的一张嘴,你也别说那些绕弯子的话了。我不肯让人知道我从小在扬州长大,也怕的是人来认亲戚、攀交情。这做官一任,清清白白卸了任再转去别任多好。”
初雪自然老老实实答了:“太太这话有理,我也不敢和太太认亲戚、攀交情,只是晓得这知恩定要报答。太太既不肯收我的谢礼,我原本就有心给这庙里的菩萨妆点金身,到时还请太太也舍几卷经文供奉,好全了这桩好事。”
秦太太瞧着初雪,过了许久都没说话,初雪面上的笑更谦和,坐在那一动不动,秦太太这才点头道:“还说不是攀交情?你倒会拉长线。”初雪听她话里没有什么恼意,面上笑容没变:“这并不是攀交情,拉长线的事,太太如此虔诚礼佛,供奉经文也是常事,太太若愿意,就拿个名字出来,若不愿意,这无名氏尽多,也是常见的事。”
秦太太的眉一扬,并没再说话,初雪神色也没变,不管怎样,盐运使这条线不能断,许久之后秦太太终于开口:“好吧,就依了你的,几卷经文的事情。”初雪眼里有喜色闪过,接着又道:“既这样,等菩萨金身妆好,还请太太来随喜一二。”
果然一步步,秦太太瞧着初雪,突然笑了出来:“好个万太太,做事竟这样不漏,想来今日我要不就是收了你备下的谢礼,要不就还在这观音庙里和你牵扯下去。万太太,当日的事我已说的清楚明白,不过是了结这段前因罢了,你又何必抓住不放?”
初雪心里微松,但话依旧没变:“太太要做宽容大度不求回报的善人,我却不能做那知恩不报的小人。”秦太太笑的更开怀:“好,好,若不是你我这样相识,你这样的人做一闺中密友是极好的。”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初雪漾出笑容:“太太若有心,我也不会推辞,况且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太太何不就当我们今日才见,谈的投机呢?”
秦太太的手轻轻敲击着桌子,她也曾见过无数后宅妇人,似初雪这样的也少,今日初见吗?秦太太面上露出一个笑:“好,我夫君姓秦、娘家姓罗,敢问这位太太怎么称呼?”初雪的心这才落下,起身行礼道:“我夫君姓万,今日得会秦太太,真是三生有幸。”
秦太太不好再坐着,起身也行礼下去:“彼此、彼此。”两人相视一笑,也就出了静室。丫鬟们已等的不耐烦了,莫语一直担心,见她们俩出来时候笑容满面这才把心放下,笑着上前道:“二位太太这叙话也叙的太久,贫尼的素斋都凉了。”
秦太太一笑:“今日初会万太太,竟是一见如故,难免说的投机了些。”初会?怎么就变成初会了?见初雪也是一般说话,莫语哦了声就道:“是,是,两位太太今日是初次见面,竟说的这样投机,也是难得的。”
稍微用过一点素斋,秦太太先回城,初雪这才带了香杏回去,方才那句初会的话香杏也听到了,不由好奇问道:“太太,您和秦太太并不是初会,为何会这样说?”初雪心里欢喜,轻敲一下香杏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