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小贝笑了,冲他们挥挥手:“找毛头啊。我想了,整个山寨,除了这个地方都找遍了,毛头一定就在这里。”
“胡说八道!篱笆墙那么高,毛头一个小孩,哪里能翻得过去。”谷一虫脸色青白,破口骂道。他知道今天由他主导的戏演砸了,就是因为覃小贝这个女主角不予配合。他只有速下杀手,让这个演员彻底下场了。
没有人敢过去。圣潭禁地,建寨之初,丐帮帮主就当全寨所有人的面,宣布除清明节一日,长老和寨主可进入之外,平常任何人敢跨过篱笆一步,皆杀无赦。(丐帮为何要在圣潭立下如此凶狠古怪的规矩,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将在后面卷中详细讲述。)
覃小贝望望拥到篱笆边上,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山寨众人,认真地说:“你们都不来啊,我自己进去了,——哦,那边还有个洞,我进去瞧瞧。”说着,覃小贝不再理睬大家,一个向山洞走去。
一声呼啸,一支袖箭由谷一虫手中发出,直向覃小贝后心射去。
仿佛早有预料,走着的覃小贝忽然踏空了似的向左边一歪,恰巧避开了那支冷箭。
“暗箭伤人,卑鄙小人,丐帮无耻。”覃小贝不再客气,扯着嗓子大骂,脚下却没有丝毫停留,未等第二支箭再甩出,她已经奔到洞边,飞快地钻了进去。
她马上又探头出来,冲着这边大家最后邀请:“你们真的不过来?那我就自己进去了。”
这边一行人气得七窍生烟,怒目而视,覃小贝嘻嘻一笑,缩头进洞不见了。
这边众人皆望着木长老,庄民们还多少有些期待,等着覃小贝出来报告结果。杜虎却气耍的暴跳如雷,水长老说:“干脆派个人杀过去!”木长老坚决摇头制止,一则,他是知晓圣潭禁地秘密的丐帮仅有三人之一,二则他为人严肃,做事认事,对定下的纪律更是一是一,二是二,不容打丝毫折扣。
谷一虫大声命令,让寨兵迅速取弓箭过来,待那妖女从山洞里一露头,便将她乱箭穿身。几个庄民与寨兵飞奔离去,回农庄找弓箭去了。
不到半分钟,覃小贝又从洞里出来,手里多拎了一个铜器皿,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这边,一边向潭边走一边说:“洞太深了,深得望不见头。我先喝杯水,蓄点力气,再进去打探。乡亲们,耐心等我,我一定能找到毛头出来。”
很多庄民舒了口气,对覃小贝的话真的充满了期待,或许毛头真的跑进山洞里面了呢。
木长老却知道覃小贝讲的纯是一派鬼话!他和进过圣潭的几个寨主都清楚,临湖山丘下面的山洞一点都不大,只有四五丈的进深,洞里有没有人,覃小贝进洞一望便可知晓,哪里会望不见头,还需要深入打探。覃小贝这么说,明显是洞里无人,有意在拖延时间。木长老还注意到,覃小贝手里拎的铜器皿,是洞内供奉丐帮历代帮主灵位的祭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妖女实在狡猾可恶,绝对不能轻饶,更不能再听信她只言片语。
覃小贝小心戒备地走到潭边,弯下身在水中洗了洗器皿,装进一些清水,起身返回山洞。走到洞口,又停下来摆手招呼一下众人,看大家都呆若木鸡立在那边不动不也动,耸一下肩,端着水自己进洞了。
“让我进去,保证将妖女擒来!”杜虎忍无可忍挥刀请求。
木长老摇头不准。
“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那妖女在里面待一辈子吧!”杜虎大叫。
“搬柴火来。”木长老高声下令,“莫听妖女瞎说,山洞不大,里面也根本没有藏人,把木柴抛至洞口,用烟把她熏出来。”
木柴很快由庄民和寨兵搬来,谷一虫拾起一根胳膊粗柴,稍瞄一下直直抛了过去,正好落在六七丈外的山洞口边。
杜虎和几位力大的寨兵庄民,纷纷捡起木柴,劈里啪啦丢将过去,绝大部分都落在了山洞口边。
里面的覃小贝吓了一跳,看见洞外飞来越积越多的木柴,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跑出洞来,捡起洞边的一根大木柴丢进十几步外的水潭里。
这边人多,那边覃小贝离水潭近,这边众人一起抛过去,那边覃小贝加紧往水里丢,虽然说抛去的木柴更多一些,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丢到水里,象一只只小独木舟在清澈的潭面着打着晃,慢慢地向下游漂去。
热爱生命啊,热爱生命,覃小贝象一只机灵顽强的小兽,执着地与一大群猎人努力对抗着。
回庄的庄民寨兵取来了弓箭,谷一虫马上下令瞄准放箭,一支雕翎箭带着响飞出,擦着覃小贝头顶过去,覃小贝一缩脖子,转头大骂:“混蛋,想射死我呀!”
作为回答,飞来的箭支越来越密,越来越准,就是要射死她,覃小贝再不敢托大,躲进山洞再不敢露面。
这边加人加快了抛木柴的速度,很快在洞口积起了半人高的柴火山,有人还特意扎了几个油松捆丢过去,这样点燃后的烟雾将更浓更刺激。
覃小贝已成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亡命小兽。
“点火。”半天没作声的水长老迫不及待地下命令。
谷一虫点燃手擒的油松火把,火把劈里啪啦燃得正爆,炽热的火苗在阳光显出诡异的透明青色,象魔鬼的舌头在舔食空气。
谷一虫命令身边亲信寨兵,覃小贝若受不住烟雾,一出山洞便乱箭射杀!
受死吧,小妖女!谷一虫用力把油松火把抛了出去。
燃烧爆响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美丽的弧线,照准木柴堆飞了过去。
山寨卷 34 傻瓜
34 傻瓜
燃烧的火把,划着弧线飞向柴堆,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等待火把碰撞柴堆那“砰”的一声响和那堆期待中骤然窜起的火焰。
“砰!”
火焰没有窜起来。飞到空中最高点的油松火把,被斜刺里带着风声飞来的一根短木硬棒重重击中,犹如被美国爱国者导弹拦截住伊拉克的飞毛腿导弹,带着散乱的火花,垂头丧气地落入远离目标的潭水中。
“噗通!”溅起水花一朵朵。
“谁?谁干的!”谷一虫面孔变形,表情狰狞地厉声问。
没有人回答,谷一虫也不再问,从人群自动闪开的一条路中,走过来同样怒气冲冲的大寨主左云龙。
“你,你怎么来了?”谷一虫象看到了某种奇迹,惊诧莫名。他瞒着杜虎在汤水中放了五倍剂量“三步倒”,左云虎就是铁打的金刚,也至少应该睡到天黑才会醒。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被手下的人算计,左云龙格外恼火和气愤。一种奔来远远听到“烧死妖女”的议论,看到飞出去的火把,想都没想他就从地上拾起一根散掉的木棍,在千均一发之际将火把击到了深潭中。
依照杜虎的建议,他本该再。睡一个时辰的;喝了谷一虫翻倍下药的汤水,他应该躺到晚上,可是他还是来了,虽然很晚,但还算及时地赶到了。
因为不但他是一个傻瓜,杜凤也是一个傻瓜。
昨日下午搜索覃小贝所住待客。院的房间,杜虎先在床上的席下发现了藏着的毛头的铜手铃。谷一虫看了半天阮师爷书写给覃小贝的书单,没看出结果丢在桌上,杜虎倒退转身时碰到桌子,打翻了桌上满满的一碗清水,意外显出书单上隐影的地图——再加上从阮师爷身上拨下的由覃小贝掌管的匕首,就此铁证如山,可以百分百分判定,覃小贝就是杀害阮师爷和孩子的凶手,是蓄心积虑要毁灭山寨的阴险恶魔。
杀她十次都不过分!
杜虎提议马上召开取舍厅会。议,不必再等三天,事实确凿,结论清楚,完全可以定案了。
谷一虫叫住杜虎,提醒杜虎:即便有这些证据,左云。龙会对覃小贝下手吗?
杜虎顿时踌躇起来。以他对左云龙多年的交往和。了解,知道左云龙说到就会一定做到。左云龙承诺了要保护好覃小贝,那么,即便覃小贝真是凶手,他也一定会把覃小贝安全送出去,而让自己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这个结局实在太可怕了!杜虎不能想象,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大哥去承担本该那个妖女承担的灭顶之灾。
有没有一个办法,既惩灭了妖女,又使大哥安然。置身事外呢?
“这不可能,除非。大哥睡着了。否则他绝不会坐视不管。”谷一虫一脸无奈地说。
为什么不能让他睡着!谷一虫的话反而提醒了杜虎,他想到可迅速致人昏睡的“三步倒”。说干就干,他从山寨库房里取出了一小罐“三步倒”。
按照事先的商议,今天早晨,他和谷一虫早早来到左云龙的住处,杜虎缠住和左云龙说话,谷一虫在左云龙早饭吃的米汤中放入可使人沉睡两个时辰剂量的“三步倒”——但谷一虫暗自将药量加大了五倍。左云龙喝下米汤,还未及去取舍厅开会,便头脑昏沉,脚步踉跄,无论怎么打起精神也控制不住,终于两眼合上,扑在桌上昏睡。
二人将左云龙抬到床上,到取舍厅与木、水二长老汇合,巴犬负责到外寨警戒,其余一行人带证据,领着寨兵浩浩荡荡直奔农庄公审覃小贝。
覃小贝注定在劫难逃,左云龙将一觉睡到日落。杜虎和谷一虫的预谋将顺利实现。
只可惜,有一个女孩的出现和干预,彻底打乱了他们计划。
这个女孩就是杜虎的妹妹杜凤。
杜凤这几天感觉如同坐过山车,一会儿上到云端,一会儿抛入谷底,时而忧伤刻骨,时而咬牙称快,又时而郁闷莫名。既然覃小贝杀了阮师爷,那就让她以命偿命吧!山寨也就就此清净。覃小贝真的杀人了么?从内心里讲,杜凤是不信的。虽然相处仅仅几天,但她从覃小贝和阮师爷不多的欢快会见中,判定覃小贝决不会谋害阮师爷。但那会是谁呢,杜凤想不到,也没有必要费心尽力去为覃小贝洗白辩污,而且的确,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哎,就让她自生自灭吧。看你左云龙伤不伤心,活该。
晚上杜虎带着一个小黑罐回来。趁哥哥在院里洗脸时不注意,杜凤好奇地打开小罐闻了闻,认得这是外寨酒铺中常用的致人昏迷昏睡的“三步倒”。杜虎拿这个做什么,想让谁三步倒呢,杜凤留下了下心。夜里睡下后,特意又起床跑到杜虎房间门外,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半天,只有震天地呼声,就在失望要离开时,杜虎床上翻了个终于如很多时候一样,说了两句梦话:“大哥,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嗯……”
杜凤大吃一惊,杜虎梦里在说左云龙。哥哥为人,一根热肠直到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桌上那罐“三步倒”是给左云龙准备的?
第二天早上,杜凤一如往常起来做饭、端饭、收拾东西,看着杜虎出门,直到两长老和寨主在外面集合寨兵吵吵闹闹奔农庄而去,她没有跟着去看热闹。直到他们走远,杜凤才悄悄跑到左云龙的院子,左云龙的侍从寨兵不在(已被杜虎支使到别处),一直走到里屋,果然看见左云龙正躺在床上昏天黑地地睡着。
从刚才木长老在外面集合寨兵的号召令,杜凤知道他们抓覃小贝算帐去了,也很快猜出杜虎的所作所为和用心。在这一点上,她与哥哥达成了共识:不能让左云龙受到牵连,更不能让左云龙由着性情和义气去担当不该担当的罪责。
杜凤搬了张小凳,就坐在床着,看着整天想见、整夜想见的那个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觉。
杜凤看了个仔细和尽性,把左云龙的每一棵发丝,每一根胡茬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这男人也就这样么,不过真的很魁很帅哦,可惜,两人身体离得这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远到让杜凤绝望到永远没有交点的地步。他怎么就会疯迷那个小妖女呢?不过也难怪,人家长得漂亮么,眼睛鼻子都会说话,脑子转得快,还是哄人,自己现在不也成为她的朋友了么,呸,我才不做她的朋友呢,烧死活该。
想到覃小贝,想到覃小贝有可能被活活烧死,杜凤又觉得不安,仿佛屁股底下的凳子着了火一样,尽管她没有过去帮着添一把柴。不去想不去想,自己也睡一觉吧,傍晚和他一起醒来,什么都结束了,山寨原有的宁静和谐都会重新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但真的会重新开始吗,左云龙会伤心么——假如他被烧了,自己会伤心么?杜凤吓出了一身冷汗,呸呸吐着口水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定会伤心死的,就象自己根本不再象活一样。他会怨自己么,怨自己做什么,又不是我烧的她,而且我也根本无法制止木长老他们——但你可以叫醒我,让我去制止他们!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杜凤捂着耳朵抱着脑袋叫起来,仿佛看到了左云龙站起来对她怒目而视,一辈子也不原谅她的可怕表情。
杜凤后悔真不该窥视小黑药罐,更不该跑进这个院子来。原来,有些秘密真的还是不知道的好,你知道了它,你便有了一份无名的责任,有了一份对良心的承诺。
杜凤在左云龙的屋子里团团转圈,左云龙春眠不觉晓,大梦无人知,犹自躺在大木床上酣睡。杜凤恨死了他,真要过去狠狠的抽他两耳光,狠狠咬他一口,咬下一块肉来。
关我屁来,我只不过是打酱油的,那妖女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有了她,左云龙的心中肯定再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哼,杜凤想走,跑到了院子里又停下了脚步。难道烧死了她,左云龙心里就会装进自己么?不会,根本不会,永远不会。杜凤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但也有可能啊,一丝丝可能总会有的吧,如果他娶了小妖女,那一丝丝的可能都没了。所以说,快走吧,但是且慢,那妖女待自己好象不错哦,插在阮师爷身上的刀,她直接就承认是她保管的,而且根本没有提那夜自己刺杀她的事,很够意思哦,如果没有左云龙,自己肯定要与她结拜姐妹的。现在自己就这样不讲义气,听任她活活烧死。杜凤仿佛看了农庄那边冒起的黑烟,不敢向那边张望,埋着头又在院子里转了十几个圈。
那就公平一点,掷骰子决定吧,单点叫醒左云龙,双点不去管,听天由命,都是老天爷的意思。——但现在哪有骰子啊,回家去找,火都要点了起来吧。
杜凤转呀转呀,转到了院中大水缸前面,终于不再转。她咬了咬,下定了决心,伸手从水缸里拿起浮在上面的大葫芦水瓢,舀了满满一舀水,唯恐自己再改变主意身,一溜小跑跑回房间,水洒出去一小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