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鬼儿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指了指下面。他舌头像是被控制的彩条儿,在半空叠合成一个任字。
我对吊死鬼眨了两下眼睛,暗示他我明白他的意思。
猛然呲牙咧嘴,我给苗盛天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
苗盛天愣了半瞬。
我瞅着这半瞬的时间,快速转身,从远扬身侧错开,歪身别过保镖,拉开门把手,朝着外面疯狂跑窜。
后面安静了一秒后,传来苗盛天的大笑,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我没敢回头看身后有多少人追我,一旦回头看,我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冲到三楼,在身后保镖抓住我后领的一刹那,我拉开走廊尽头窗户,纵身朝下头。跳的时候,我快速举起双手并缩脖子,借着坠力,让保镖抓住的黑色毛衣离开我的身体。
我本想跳下去之后,打个滚儿,避免身体受伤。
但在我跳出窗外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匆匆跑到楼下的任酮。
他站到我落地的位置,朝我伸出双臂。
接住我之后,他以左腿为中心,借力卸力,像是练太极似的,抱着我在原地转了三圈,才停了下来。
任酮来不及细看我,他将我放到地上后,拉住我的手,带着我朝外跑,“快走。”
在他声音落下的一刹那,路峰开着车子,从右侧拐了进来。
车子开的很快,像是奔命似的。
将车子开到我们面前,路峰将车子打了个回旋,头尾位置互换。他降下车窗,紧张的朝我们招手,“快上车。”
被任酮送进车里的那瞬间,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苗盛天站在窗口。他朝我比划了开枪的姿势,闪身消失在了窗后。
路峰将车子开的像是城市赛车,开了很长时间,才甩掉了后面跟着的几辆车。
拐进一条小路上之后,他将车子速度缓慢了下来,并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甩掉那几只老鼠了。”
“你们是跟着苗盛天过来的?”我抬起头,询问任酮。
任酮将我抱的很紧,像是闻不到我身上的馊臭气儿似的。他下巴接触着我的头发,丝毫不介意我脑袋上跳蚤以及味道。
任酮应了一声,手臂抱的更紧了,像是两个铁箍子,将我紧锁其中。
路峰在前面抢话,“我们根本进不去那间警察局,也不让我们去探视你。别说我们了,连小鬼儿都进不去。幸亏今儿我们没到处找关系,而是来到了警察局外头。要不然,我们肯定不知道你被苗盛天带出来了。”
“你们认识苗盛天?他是不是和你有仇啊?”我问任酮。
路峰抢话,“何止有仇,深仇大恨。”
我别脸,看向路峰。
路峰叹口气,用力抓了把头发,“苗盛天他爸和他妈,当初加入了一个迷信组织。我们因为想要抓大头,所以故意接近他们,用他们做饵,引蛇出洞。但没想到,我们的计划被发现。苗盛天他爸和他妈,被迷信组织里的人千刀万剐弄死了。知道千刀万剐吧?就是用小刀儿将身上的肉一片片片下来,活生生把两人给疼死了。”
“苗盛天他爸妈死的的时候,他在国外念书。他从国外赶回来后,几次想弄死任酮。有一次,差点儿一刀子给任酮来个对儿穿。后头,苗如兰去劝了苗盛天,苗盛天消停了下来,又回到了国外。”
“他很疯狂。”我努嘴。
“何止疯狂,简直就是个疯子。”路峰夸张的用力拍了下方向盘。
第353章 第三者四
我非常喜欢换位思考。
这个习惯,让我很容易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
一旦有了理解,我就容易不由自主的原谅对方。
就譬如苗盛天的所作所为,我就觉得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父母因为这种原因,被一片片用刀子剐肉活活剐死,我肯定也会疯狂,肯定要报复。
可他报仇应该找正主儿,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仇恨强加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即使我和任酮是一对,但我没有害过他的父母,他不该这么害我。
在关押时期受到的那些折磨,我只要想起来,手指头就隐隐作疼。平白无辜受这种罪,我肯定要报复回去。
即使我理解他,也不能姑息他牵连无辜的恶毒行径。
苗盛天的行为,仅次于某类窝囊废。
有类窝囊废,在生活中受到上层某个人欺压,但却不敢找那个人报仇,偏偏拿着汽油桶烧公交车,把愤怒和仇恨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类人,就算被欺负了,也不值得同情。
廖泽等在家里头,见我回来了,激动的嘴角直抽抽,笑起来和哭似的。
我张开双臂,想和他拥抱一下。
在将要抱上去的时候,廖泽突然后退,嫌弃的嚷嚷着,“哎呀你这一身味儿,先去洗澡,你赶紧先去洗澡,水温我调好了。”他居高临下抻着脖子朝我脑袋上看,惊呼一声,“这是虱子吧这是。你赶紧去洗澡,我去买去虱子的药。”
“跳蚤,是跳蚤,不是虱子,你别买错药了。”我解释。
“一样一样,我去买药。”廖泽用力抹了把脸,迈开大步朝外走。
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哭了,因为他眼眶红的厉害。
估计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找不到救我出来的办法,神经紧绷的太厉害,倏然看见我出来了,情绪上有点儿失控。
大家伙儿分工合作。
任酮带我去洗澡,廖泽去买打跳蚤的药,路峰说要露一手,做顿能鲜掉人舌头的美餐。
路峰明显在吹牛。
他做饭的手艺我了解,顶多吃不死人,盐多盐少是常事儿,有时候甚至半生不熟的一股子生油味儿。
任酮沉默而细致的帮我洗着澡。
他像是清洗精美瓷器似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我。
我现在需要的根本不是小心翼翼,我需要的是大刀阔斧,需要搓澡巾狠狠搓一顿,要不然根本搓不掉我身上的陈年老灰。
“还是我自己洗吧。”我抢搓澡巾。
任酮抓住我的手腕,盯着我手指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将我双手放搭在浴缸两边。
他嘴唇抿的特别紧,眼神隐忍,搓我胳膊的力度越发轻了几分。
我抬起手,观察了一下手指头。我手指头的浮肿早就消了,只有大拇指根部有两道青紫色的痕儿,但不明显。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手部曾经受过虐待。
“你这么搓,不掉灰啊。”我用手指头搓搓胳膊,让任酮看我搓出来的灰条儿。
将灰条儿扔到地漏那里,我朝任酮呲呲牙,“你得使劲搓,要不然,我光觉得痒痒了,一点儿灰都掉不下来。”
任酮抿了抿嘴唇,睫毛半垂,遮住了大半眼珠子。
水蒸气充斥满整间浴室,沸沸掩掩的,让我和他之间有了奇妙的距离感。他明明离我很近,近到我一探头就能亲到他的脸颊,可是,却又好像离我很远很远,远到中间隔着水蒸气凝聚成的无数云朵。
我不喜欢这种距离感,让我心慌。
我探脸过去,在任酮脸上用力亲了两下,并用嘴唇在他脸颊上摩擦了几秒钟,才心满意足的将脑袋缩了回来。
任酮眨动了一下睫毛。
他每根睫毛上,都盘落着水蒸气凝聚成的小水珠,有的大有的小,晶莹剔透,像是在睫毛上串了水晶珠子似的,十分漂亮。
那些小水珠大概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抬手擦了擦睫毛,将小水珠全部弄掉。
“任酮。”我低声叹息。
任酮低应了一声,凑到我脸颊上,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他学我刚才那样,将嘴唇在我脸颊上摩擦了一会儿,才将脸收了回去。
我们没有说话,没有对看,他专心给我搓澡,我脑袋空茫的看着墙壁上贴着的瓷砖。
浴室里很安静,静谧而美好,我心里充盈着满足和无法言说的幸福感觉。幸福的感觉溶化进了我的血液里,随着血液的流动,充斥满我的身体,让我浑身甜蜜酥懒,恨不能此刻永恒下去。
洗澡加杀头上的跳蚤,用了大约两个小时。
整理干净之后,我简直就像是练了洗髓经似的,有种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
路峰的大餐早就做好,见我们从浴室出来,摆手招呼我们过去吃饭。
他做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不全。一盘菜里面,两筷子下去,竟然是两种咸淡味儿。第一筷子下去,咸的发齁,第二筷子下去,竟然是甜咸味儿。
廖泽吃了几筷子后,皱眉苦脸的批评路峰,“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退步了,一盘菜弄了几十个味儿出来。”
路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叫技术。谁能像我一样,一盘菜好几十个味儿。我这手艺,天下独一份。”
他夹了一筷子自创菜式黄瓜拌熟芸豆,放到我碗里,“宁彩,多吃,使劲吃,把这几天掉的肉补回来。”
熟芸豆半生不熟,吃着一股子生恰恰的味儿。连着芸豆加黄瓜一块儿嚼进嘴里,那滋味,别提多奇怪了。
还没吃完饭,我就闹了肚子,像是得了绞肠痧似的,疼的我死去活来。
吃下药之后,我半死不活的躺到了床上。
路峰一脸愧疚的杵在床边,嘴唇张张合合的,一边道歉一边忏悔。廖泽在旁边,不时的批评路峰几句。
任酮一声不吭的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粘在我的脸上,眼里有着担忧和些微恐慌,仿佛在担心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似的。
吃下的药,应该有松缓神经的作用,我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盖上了眼珠子,我堕进了梦乡。
第354章 第三者五
阳光像是母亲的手,温暖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将我从睡梦中叫醒。
我睁开眼,对上了任酮的眼睛。
被窝里很暖和,任酮的身体暖烫,他的目光缠绵而滚烫,在柔和的阳光下,闪烁着莹莹光芒,让我心悸。
我的心脏不正常的快速跳动起来,里面像是窜进去了一群跳蚤,不安分的跳动着。
“再睡会。”任酮弯了弯嘴角,嘴唇贴到我的额头上,紧紧怀抱着我。
我抱紧他的腰,与他贴和到一起,肌肤与肌肤近到无缝隙。他肌肤上的热度,热烫了我的肌肤,进入我的血液,来到我的心脏。
很暖,我身体暖和,心里更暖和。
我眼珠子酸胀,有眼泪在蠢蠢欲动着,随时会冲破闸门,汹涌而下。
任酮和我打算在床上黏糊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抱着躺着。可我们只黏糊了一早晨,就被廖泽催命似的敲门声,给叫了起来。
苗盛天来了。
我和任酮下去的时候,苗盛天正歪着脑袋,让远扬给他点烟。他斜眼看向我和任酮,眼色深沉,像是见了血的锋利刀子,闪着寒光。
点好火之后,苗盛天用力吸了口,突出一股烟气。
他咬着烟,含糊不清的吩咐远扬,“把宁彩给我的定情信物拿出来。”
远扬接过保镖手里的黑箱子,当着我们的面儿打开,从里面提出一个竖包成烧卖样的灰色手绢。
将手绢平拖在右手上,远扬一边用左手打开手绢的褶皱,一边对我们解释,“这是宁彩给我们苗总的定情信物。宁彩答应过我们苗总,如果我们苗总能把她从警察局解救出来,就让我们苗总做她的情人。”
我纠正,“是第三者,我当初答应的是第三者。”
苗盛天咬着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裂开嘴角,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
“第三者?”廖泽怪叫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闻似的。
在廖泽说出怪言怪语之前,我抢话,“当时情况特殊,我忽悠他的。”
说话期间,远扬将小手绢打开,露出里面我用灰搓捏成的小星星。小星星被锻造过,成了暗绿色,上面不伦不类的安了颗小红豆。
我抢先说话,“那是我用灰捏出来的。”
撩起袖子,用手搓搓胳膊,我对任酮他们解释,“身上的灰。”
廖泽嫌弃的朝后撇头,朝我啧啧两声。随后,他把目光调向苗盛天,上下审视着苗盛天,嘴里啧啧有声,目光嫌弃无比,仿佛看见了成了精的屎壳螂似的。
任酮拉住我的手,带着我朝前走,站到苗盛天对面。
他比苗盛天略高一些,从高度上先一步藐视了苗盛天。
“是你设计了宁彩?”任酮阴着声音,质问苗盛天。
苗盛天将抽了一半的烟吐到地板上,猖狂的点头,“是,我帮了把手。重要的人被害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滋味儿,怎么样?任酮。”
话音落下,他转着眼珠子,看向我,“我本来打算看个热闹。不过,前几天,听到一段有趣的对话后,我改变了主意,打算拉宁彩一把。宁彩实在合我胃口”
苗盛天话没说完,就被任酮一拳打在鼻子上。他狼狈的踉跄两步,差点儿倒在地上。
远扬扶住苗盛天,保镖则一个滑步挡在苗盛天身前,与任酮交上了手。
我想上去帮忙,却被路峰拉住了胳膊。
廖泽站到我另一边,感慨着,“我第一次见到任酮这么冲动。那词儿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
他别脸看看我,又看看路峰。
“怒气冲冲。”路峰来了个四字成语。
廖泽摇头,“不是。我想想,我想想,嗨,我想起来了。”他用力拍了下大腿,“冲冠一怒为红颜。”
廖泽这句话太肉麻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像是小旗帜似的,全都竖了起来。
朝路峰那边挪了一步,我与廖泽拉开距离,不想再体会一次肉麻出鸡皮疙瘩的滋味儿。
任酮和保镖的对打,以任酮全胜落告终。
他将保镖打瘫在地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苗盛天,只是警告了苗盛天几句,让苗盛天想报仇冲着他来,不要伤及无辜。
苗盛天被揍了,但却并没有恼羞成怒。
他嚣张的又叼起一根烟,狠狠吸了几口之后,指指瘫在地上的保镖,吩咐远扬,“找人把他给我抬医院去。”
紧接着,苗盛天指指我,挑衅着任酮,“我看上她了,各凭本事吧。”
朝半空吐出两个大烟圈,苗盛天对任酮说:“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从来就没有波及到别人身上。宁彩不是我弄进去的,但却是我弄出来的。”
“她,答应做我的情人,这件事,没完。”
苗盛天丢下这句话,带着远扬离开了咖啡厅。他的保镖,像是烂泥一样,被司机抗在肩上,带出了门。
我摸了摸鼻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惹了一个大麻烦,比苗如兰还难伺候的大麻烦。
“你信苗盛天的话?信他只是帮忙,而不是他要害宁彩?”廖泽问任酮。
任酮微微皱着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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