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身边的露茜扭断了脖子,死状惨烈,凯头顶着一团水草,有小鱼在他张大的嘴巴里游进游出。
啊,一声大叫,汤姆从床上一坐而起。又是同样的噩梦,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连续梦到这些可怖的场面了。挥之不去萦绕着他的,是一种强烈的感觉,现在躺在床上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在水底的那个才是。这种感觉一旦产生,比那些可怕的梦更折磨神经,而神经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的东西。这一刻,他几乎濒临疯狂的边缘,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水草腥味。
第二日的中午,汤的宿舍窗口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
汤,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无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叫你一起去为凯当啦啦队你也不去了,整天只看见你发呆,好象眼里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和凯都会很担心的。你知道吗,我爱你,我不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的。
你难道真的相信我们在这儿说话是因为神迹吗?难道你没有梦到过湖底的我们三个人吗?你难道没有听见他们在水底发出“我们在这儿”的声音吗?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就更别提神迹了,我想再回去湖底,看看车里是不是有我们三个人。
你疯了,我们发过誓不去探究事情的真相的,为什么不能相信这就是一个神迹呢,只要能继续这样在阳光里享受生命,真相是什么到底有什么关系?求你,别去。
我不能不去,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奇迹,我需要事实,需要合理科学的解释……,我根本不象真实地活着。
窗外的花圃百花凋零,呼呼北风中,令人惆怅的秋天已经在谢幕,而令人心生寒意的北方的冬天终究还是亮相了。
是不是给你一个奇迹,你就会相信。就象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那样,你也象书里那个患肺病的琼一样相信叶子掉光了生命就走到尽头了,只有奇迹才能证明自己可以活下去?我会为你找到奇迹让你活下去的。
转身离去的露茜脚步匆匆,她急着去找凯一起想办法找奇迹来说服汤。
当天发生车祸的湖面还是平静如镜,水底,穿着潜水衣的汤正在沉重的水草丛中摸索着寻找那辆小车。……
刚从湖底升上水面的汤,就听见湖上面的公路上警笛长鸣,象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故。有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整个湖面。汤迅速爬上岸,向上面的公路爬去。
是一起严重的交通意外,一辆小车撞上了大拐弯处的山崖,车头完全报毁,钢铁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血肉之躯了。汤移动视线到地上,大摊的鲜血中躺着一枝饱满娇艳的玫瑰,左边躺着脖颈折断的女孩,象一个完全睡死过去的公主,右边的男孩,张大了嘴巴,神情愕然,他们是因为飞车速度太快才撞向山崖的,一瞬间,已经永劫不复。
汤木然地拾起那枝玫瑰,冬天里的玫瑰,谁说这就是奇迹,它已经是死亡的预兆,握花在手,如握爱于绝望,心似滴血。
平静的湖面下,汤姆抱着他的玫瑰独自下沉,湖底那辆车内,应该还有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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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的约定
更新时间:2008…10…18 23:07:53 字数:2406
水一直小心翼翼在她身下滑动,好象用水做的界限在轻柔仔细的笼住她,又试图不让她发现。她心中略有些恼怒,用力的划动,击破。水还是小心翼翼的囚禁着她,她进则退,她离则即。
她心中恼怒着,又有些凄凉。这种不干脆的禁锢,就象死亡。那种氤氲着淡淡哀愁和幸福气味的浅兰色气体似有若无的缠绕她。胸口的玉坠在水流中悠悠摇晃,有水的温润,水的清灵,水没有的坚硬,脆弱和纯粹。玉上是古朴的龙纹,晕染着丝丝翠色。
水温凉如月。她狠狠的划开去,击破那迷离。
游到对岸,是个银沙的陌生河边。水色浑浊,带着轻柔暧昧的旋涡与温度。她一个人远离了朋友,还来不及害怕,就抬脚发现那块狰狞裂开,色泽粉白的伤口。一时觉不出痛。血象什么果实成熟的汁液,从破损的晶莹的肌理深处溢出来,冰凉的肌肤一阵暖意。抱着脚坐在岸上,心中有些感伤和倦怠,她就浑身发凉的在那里呆楞下来。
岸边陌生的灌木和小路,幽暗的空气,隐隐有些冷清。那小路在灌木后一玩,没有任何预兆和声息的,那个人站在了那里。她看不清他的面目。颀长的身材,柔软的头发,还有凝固的不动声色的姿势,但是他的面目就象晕云的日光,她看不清。
一阵委屈而久远的酸楚扼住她咽喉,几乎呜咽出声。她不知道怎么了。那个人,一身让人放心又心悸的气息,那么似曾相识。
他移近。视线在她的伤口。她始终是看不清。河水和风让人晕眩的叹息着。她听不见声音,却知道他想什么;肌肤,呼吸,血液,全身,清晰的呼应默契。他该有的言语,该有的心情,仿佛一一在她心底开放的花朵,花开有声,她在倾听。无须五类感官。
“受伤了。这么粗心的……”清冷低微,在她身边吟咏着。冷淡的眸子中是叹息。
在他身边又出现了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他们似在催促他。他却转身离开。少女怒冲冲朝向她,讥诮讽刺,她却一点听不懂那些话,犹如水声傍耳。她只是低头抱着自己的脚,一颗心戚戚又惬意,几丝迷惘。河水在腿下柔柔来去,手指间满是柔腻血液和粗涩沙砾。
他带着纱布返来。她这么静候着,竟象是心无旁骛的等待。胸口越发酸甜。她的脚趾在他掌中如鱼尾般细小羞涩。一双微凉,温柔的大手,爱怜,熟悉,轻柔地触摸,将沙砾从她脚上抹下。她连心尖都在颤抖,紧缩了身子。他止住她的逃遁。
不用……是我……
他唇边微微提出叹息和嘲讽的幅度。但是冷淡的眸子异样而痛楚。那爱惜的,熟悉无比的,让她迷惑的触摸,为她包扎伤口。一个似乎命中注定而久候的被遗忘的场景,让她满心凄楚幸福,微微眩晕。他是谁。他是谁。
最后她在河水河风和让人不能自拔的凄然感伤中沉沉昏睡去。
这一睡,就似乎不再清醒。她往返在梦与现实之间,渐渐不分彼此。
红木床栏,丝绸被面,深褐的木窗上镂空了古老的福字与云纹。她拥被陷在一股幽香中。窗外是初夏朦胧清新的午间景色。她慵懒而略惴惴。耳边似乎有人窃窃私语。而他就沉默贴近的坐在床沿。清晰无比带着蓝彩的光线投到身上,他坐在那里,近的静的看着她,还是浅淡有些嘲讽。眼神却炽热与痛楚,被冷淡的表情冲淡。他坐在那里,看着她,欲言又止。始终是没有言语,但她始终可以感受到那些心灵相契。就象遇见另一个自己,就象注定而久候的属于她的抚慰和安宁。
他坐在那里,她缩紧身子不去看他,他无比清俊纯美的脸庞。
母亲走进来,悲伤而急促的说着话。她听不清。他抬眼看过去,而母亲似乎没看见他。
她下葬时,龙纹玉上出现血色斑点。
老人的摊子上充满着各种仿古真古的玩意,也有不少珍宝,有时可以见到他因为不愿意出让和客人固执地争执。而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抽烟,不发一言。
那天她心血来潮,经过小摊子时去翻检一番。当她从陶盘中找出一块花纹色泽古旧暗淡的玉坠,老人突然开口道——那是血玉的。他幽暗不清的神色和说话险险吓她一跳。而老人只是将脸隐在烟雾后面,一副听之任之不再过问的样子。她顿觉似乎那块玉已送到手上,不能再返还。老人身后出来一个衣着时髦的女郎,两人照面犹如电光闪过,都愣在那里。最后她放下钱离开。女郎站在当地,口中幽幽说了什么。
那是一块血玉。血色斑点晦黯,触目惊心。她看到它时,有些莫名心悸。她仍是将它带在颈上。那龙头的翠色和龙尾的血色一凉一暖,在年年流逝中渐渐延伸。在白日中,对着明镜梳妆,木梳在黑发中缓缓游过,她看着自己的影子,面上的表情苍白而隐隐期待,隐隐绝望。黑夜里有时从梦中醒来,汗湿双鬓,面色潮红,心绪波动,却再也想不起梦里的情节。她平静空白的生活着。终身未嫁。那张一直异常清秀的面容一生带着隐隐期盼而压抑的神情,使她看上去清冷不可触碰。
仍然,龙纹玉还是属于了一个女子。她不相信什么幸运或命运,但她将那玉系在颈上就没有再解下。在别人为她定好方向的日子里,她漫不经心的生活着。有时惯常的无所事事当中,会看着那个几乎是由翠色和血色纠缠成的古玉,想象里面会有什么故事。那两个色彩互相紧紧缠绕,好象两个相依的灵魂。夏有冰凉冬有暖意。渐渐她习惯在睡前握住它,窃窃私语。
她上网,已经在慢慢厌倦中。其实她从没有相信过任何东西,只是这样有时就会耐不住寂寞。某一天又有陌生的头像闪动。她打开,寒暄。在看到他发来的照片上那似曾相识的眼睛和神情时,她不由伸手摸了摸龙纹玉,太多的东西堵住呼吸。
不,她不认识他。她用了几分钟时间发一个信息过去:“你是谁。”
他们从不认识。
第一世,她用一块玉承受了自己的血和一个往生的灵魂。
第二世,她用一生来滋养一块玉。
第三世,那个玉上的灵魂终于修出自己的形体来与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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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8…10…18 23:12:50 字数:2788
张古觉得,他时时处于某种危险中,尽管他弄不清根底。而且,他认为整个小镇都笼罩在某种不祥之中——这真是先见之明。
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切弄个明白。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于推理性,充满想象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从外地人到了绝伦帝小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侄女,她是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他是三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竹器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节他都来做生意,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那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烟斗。八小时工作之外,他就换上这身装束搞调查。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来。
这还不算,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竖起衣领挡住脸,总是用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实实地遮住眼睛……
张古这个神秘的新形象在小镇的一个偏僻角落出现了,他鬼鬼祟祟地走着,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却有人远远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她骑着摩托车。
——真泄气。小镇太小了,互相太熟悉了。
张古尴尬地说:“我,我……”
刘亚丽终于没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车已经“突突突”地开远了。
后来,张古注意到最近发生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事件:小镇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六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很深刻,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第一次收的是铁柱家的废品,一些旧报纸和几个空酒瓶。她掏出钱来,都是皱巴巴的小毛票。
铁柱的母亲说:“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
“废品,能值几个钱,你不来收我们也得扔掉。”
“那谢谢了。”
对于小镇的居民来说,她是个外来人,不容易,大家都挺同情她。
后来,谁家有了旧纸、废铁、破鞋、绳头什么的,就装在塑料袋里,摆在门口,等她拿走,到供销社卖掉。没有人要她钱。
张古悄悄跟踪过这个老太太,他发觉她总好像心事重重,收废品三心二意。他怀疑,收破烂仅仅是她的一个公开身份。
这天,张古又一次跟在老太太的身后。
她推着垃圾车朝前走,那车吱吱呀呀响。她走过一家又一家,拾起一个又一个废品袋。她的嘴里慢悠悠地喊着:“收破烂喽。”
一个孩子跑出来,送来两个酒瓶。老太太给了孩子几张小毛票,那孩子乐颠颠地装进口袋,跑开了——这是孩子惟一的正当收入,他们要用这些钱偷偷买爸爸妈妈不许买的东西。
然后她继续走。
到了17排房,她绕开了。
张古忽然想到,这个老太太从没有到17排房来收过废品。为什么?
张古一下就联想到那个男婴——她与那个男婴有关系!
张古突然冲动起来,他要叫住她,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她毕竟是成年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谈,当面锣对面鼓。而那个男婴,简直把张古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张古说话了:“喂!请你站一下!”
那个老太太慢慢地站住,回过头来。
张古走过去,停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和她这么近,他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张古发现,不知是五官,还是神态,这个老太太竟和那个男婴竟有点相似。
她直直地看着张古。
张古开门见山地问:“你听说过17排房收养的那个男婴吗?”
老太太的脸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她淡淡地说:“什么男婴?我不知道。”
然后,她不客气地转过身去,推着垃圾车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来,突然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古一下有点慌乱:“我……”
老太太:“你买废品吗?”
张古:“我不买。”
老太太返回来,一步步走近他:“那你卖废品吗?”
张古有点结巴了:“不,我没有。”
老太太停了停,轻轻地说:“你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