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渭南也是什么也没问,接过碗来就开始吃。顾女士在一边坐着看自家儿子吃的不紧不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终于开口说:“然然跟莫言走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沈渭南吃饭的时候腿上还摆了一份报纸,正边吃边看,听了她妈的话,也只是停了一下,随口“嗯。”了一声。然后就还是边看边吃没什么大的反应。
顾女士在旁边等了一会,没等来沈渭南的反应,终是忍不住开口:“渭南,你就、、、、、”后面的话顾女士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沈渭南知道他妈想说什么,咽下嘴里的饭后终于抬头看向他妈:“妈我和然然离婚,然后然然又怀着孩子回来,到现在我都没去过苏家,所有的事情都是然然一个人担着,他们生气是肯定的,莫言现在把然然带走无非也就是想把我们和孩子隔开。”
沈渭南给他妈分析完,又跟他妈保证道:“妈你放心,然然还是我老婆,我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我会把他们找回来的。”
说完沈渭南接着低头吃饭看报纸,顾女士也坐在一边沉思半天没说话。
元旦前一天沈渭南终于出院,出院那天赶上下大雪,他杵着拐杖站在医院门口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把头仰向天空,这时的他不想低头看繁忙拥挤的人群和肮脏的地面,他承认自己有心理上的洁癖,嘈杂混乱的景象他不想看,头顶飘洒着大片雪花的灰蒙天空他觉得干净,这时他想:要是然然在的话,他会看的就是她吧。他觉得很寂寞。
沈渭南出院带着半身的石膏住回了家里,他这回回家家里人似乎看在他身体还没有复原的情况下,没在漠视他,日子又恢复了往日一般。
沈渭南回家以后就哪都没去,每日在家安心养伤,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跟他家老爷子下下棋,陪老太太看个戏曲什么的,日子倒是过的简单。
自从苏然走后沈渭南没有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沈渭南也曾拿着电话想给她打过去,但是临到按键的时候终还是止住了动作,倒不是矫情或者别的什么心理作祟,只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苏然也是有脾气的吧,她太单纯因为爱他所以一直温顺的对他,但是人都有脾气,苏然没在他面前表露出怨恨,但并不表示她就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他曾经伤过她,苏然不说并不表示她心里没有一点想法,她只是不说罢了。
他不知道现在他们通话他该说什么才不显得矫情,沈渭南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放下了电话,到现在他才明白苏然是还爱着他但并不表示她就已经原谅了她,这段日子日日在他身边的苏然让他以为,她爱他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又一次看轻了苏然。
过了元旦天气开始放晴,这日难得的早上起来就是个大晴天,太阳挂在天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沈渭南这天吃过早饭看天气实在是好,就让小惠把他爷爷的摇椅摆到院子里,弄了一床毛毯又盖了一件军大衣在身上,躺在摇椅里享受难得的冬日里温暖的阳光。
沈渭南像个晒太阳的老人一样窝在椅子里一摇一摇的,眯眼看着天空,他承认他很寂寞,他也承认他很想念苏然,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但是造化弄人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眯着眼歪头看向对面的房子,沈渭南眼前浮现的苏然蹦蹦跳跳不安生走路的样子,他轻轻笑了起来。
一阵欢快的狗叫声传来,沈渭南凝神细看苏家的大门打开胡女士牵着他们家的桃太郎出来遛狗了。
胡女士贴着靠自家的那边马路走路过沈家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没有抬,沈渭南掀开身上盖的东西,用手边的拐杖撑着自己站起来,他拄着拐杖身体不灵活,但好在他年轻骨折的地方差不多已经长好,所以他动作大一些倒是不影响什么。
沈渭南两步跨出去拉开自家的院门,然后快步追上前面的胡女士,胡女士看见了沈渭南追出来,其实不想理他,但毕竟怜惜他现在是个残障人士终于还是放慢了脚步。
沈渭南杵着拐杖走在胡女士身边,胡女士穿着一件羊绒长大衣,脚上踩着一双高跟皮靴,像个贵妇走的也不快,她身边的桃太郎在路边撒欢的来回跑也没敢跑多远。
胡女士装没看见沈渭南,不快不慢的往前走着,沈渭南也不说话低头看着路面,跟在她身边陪着她走。
两人怪异的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终还是沈渭南先开口:“妈,然然她平时陪你遛狗吗?”
胡女士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渭南这跟了她一路竟然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从心里说,胡女士是非常非常的不待见沈渭南,虽然沈渭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过去看着他还有点好感,但没有哪个母亲是会喜欢伤害自家女儿的女婿的。她本以为沈渭南会问她苏然现在的情况,她都已经想好了用什么话来堵他的,谁知他竟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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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女士站那愣了一会终还是憋出一句:“她能陪我遛狗?她跟她那台破电脑比跟我亲。要不我干嘛养条狗,狗比她都听话。”胡女士的语气里包含着不知道是对谁的怒气。
沈渭南站在旁边笑了笑,过了一会才说:“然然还是很懂事的,就是以前玩心大了一些。”
胡女士撇了他一眼,接着往前走,嘴里嘟囔着:“一个就一头扎到国外去,几年不会来,一个就傻子一样,没个让人省心的。”
沈渭南站那一会,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尴尬的摸摸鼻子还是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生活区里的小湖边再没说话,到了湖边胡女士就放开桃太郎的狗链放它撒欢着去玩了,她自己则走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结冰的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渭南杵着拐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两人都看着前面的小湖,谁也没说话。
良久后,胡女士看着前方忽然说:“渭南,我们苏家就这么个女儿,从小惯着长到大,娇惯的很,你那么对她伤着我们了。”
沈渭南看着湖面很久才回道:“我以前肤浅,没看懂她辜负了她,是我不对。”
阵阵冷风吹来,他们之间再次沉默下来,很久后胡女士终于说:“有些事情不是说两句抱歉就能过去了的。”
“我知道。”沈渭南低轻轻地回道。
胡女士转眼看身边的年轻人,只见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一阵风吹过掀起他额前的头发,有种寂寞脆弱的味道,她的心里也稍稍难受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两人也是沉默的,走到门口分手的时候,胡女士转身面对沈渭南说的郑重:“渭南,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说爱情或许矫情,但那种感觉我也是多少知道的,不是我不开通,只是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顺足,少些磨难,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若不能好好明白她珍惜她就不要再去打扰行吗?”
沈渭南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面,很久以后才抬头肯定的说:“好。”
从那以后沈渭南就老是有意无意的和胡女士碰上,有时候是遛狗,有时候是胡女士去逛街,沈渭南虽然行动不方便但也次次跟随,胡女士也不拒绝,两人去逛街胡女士也不把沈渭南当伤残人士看,自己在前面空着手走,让沈渭南在后面提东西,那以后他们之间再没提过苏然,两人之间也不太有长辈晚辈之分,相处起来到有些像朋友。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平静的过着,这一年的新年来的比较早,快到过年这两天,沈家一直人来人往,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晚上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凌晨钟声敲响的时候,沈渭南终于忍不住打了苏然的电话,但是对方却一直是忙音。他拖着一条石膏腿在屋里来回溜达,最后把他妈溜烦了,终于把他给赶回了房间。
这一年的春节沈渭南没有守夜,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电话来回溜达,再打了无数次都是忙音后,他跑到窗边看看对面的苏家,苏家一如往常般的灯火通明,看不出像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沈渭南来回溜达的累了终于爬到床上去睡了。
躺在床上沈渭南来回的烙饼终于在天色发白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他妈从床上提着耳朵揪起来时候外面的太阳刚露了一个脸。
沈渭南有些迷糊的看着她妈,有那么一会后才发现NND表情挺奇怪,好像挺高兴,又好像挺生气,反正面容有些扭曲。
没等沈渭南稍稍清醒,顾女士叉着腰把手里的手机直愣愣的贴到了他脸上,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进他的耳朵里,孩子的哭声嘹亮,震得沈渭南呆呆的愣在那里。
沈渭南已经傻得不知道去接他妈手里的电话了,有那么几秒后他才抬头一脸迷蒙的看向他妈:“妈、、、、、、、”
顾女士没有解答他的疑惑,抬手就照着他的脑袋扇了下去:“你个混蛋!”她扇了一下还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招呼了过去:“你个混蛋的东西,我的孙子我都抱不上。”
“啊?”沈渭南马上要从巨大的震惊中反映过来,可惜顾女士不再给他机会,拿着手机又飞快的走出去了。
沈家的客厅充满了欢乐,一个手机在几个人中间来回传递,每个人虽然不至于会失态去抢那个被不停传来传去的手机,但看他们看着那手机的眼神都写着□裸的渴望。
沈渭南从楼上下来站在一群大人身后,隐约听见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婴儿啼哭声,他定定的站在那里,那一刻他终于意识他的孩子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来到这世界上了,而他也错过见证这个孩子出生的重要时刻。沈渭南站在那里全身僵硬,有种要流泪的冲动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难过。
那传来传去的电话,在很久后终于传到了沈渭南的手里,沈渭南几乎有些呆傻的吧手机放到耳边,话筒里苏然的声音传来:“渭南哥,宝宝是在你们那边今天凌晨6点20分出生的,是个男孩,3。2公斤,医生说他很健康,我也很好。”
苏然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吐字清晰,底气也很足的样子,沈渭南觉得至少她的精神应该还不错,他拿着电话站在张了几下嘴发现自己尽然有些失声,苏然说完后后也就再也没有说话,但是她也没有挂电话,就在那里等着。
有那么一会后,沈渭南清了清嗓子终于有点哽咽的说:“然然,你好吗?”
“嗯,我很好。”苏然在电话里回答的语气清清淡淡。
“谢谢你。”沈渭南背过身去低声说。
苏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渭南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好的,等孩子的名字定下来后,我打电话告诉你。”
“好。”
这句对话完后两人似乎都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沉默一会后苏然终于轻轻的说:“那渭南哥,再见。”
沈渭南的手捏紧了手机,半天才说出:“再见。”
他们的通话结束,沈渭南一回头看见沈奶奶正站在他身后,沈奶奶等他一转身就举起手里的手杖,照着他的脑袋上轻轻招呼了两下:“你个笨东西,赶紧把你媳妇和儿子给我找回来听见吗?”
沈渭南笑眯眯的答:“好。”
这个新年沈家过的即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沈家终于有金孙了,惆怅的是这个金孙听得见却摸不着。一家人一纠结金孙看不见就心里不痛快,想起这一切都是沈渭南照成的恶果,自然对他也就没好脸色,沈渭南这个年其实过得挺憋屈。
过完年又熬了半个月,沈渭南终于可以拆石膏了,拆了石膏从医院出来,沈渭南直接去了公司,然后再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日没夜的操劳了半个月,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他定了一张去重庆的机票。
在苏然去美国的这些日子里,沈渭南思考过很多,这也是他成熟和自我完善的一个过程。
这段时间里,他不停的回想他和苏然接触以来自己所有的心境转变,开始跟苏然结婚的时候,他轻慢了婚姻,轻慢了苏然,同时也轻慢了自己,后来他们离婚了,苏然走了,他难过,他开始体会爱情,但爱情已经被他自己轻率的放手,后来苏然又怀着他的孩子回来,那么长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和苏然更进一步,后来想来他终于明白,他们是互相爱着对方的,这一点他们都清楚,但是到最后都跨不出去的那一步,就是他的愧疚。
是的,沈渭南对苏然从头到尾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愧疚,在爱情里面如果一方对着另一方有着愧疚的心里,那么他们的地位就将不再平等,他们就是以后生活在一起,那么在将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份愧疚中将成为他们的硬伤。
沈渭南在苏然去美国的这段日子里,终于兜兜转转的想明白苏然在那些日子里始终拒绝他的原因。在他想明白以后才终于渐渐一次次的看清楚苏然,他才终于明白苏然原来是一个这么睿智的女子,每当他一次次觉得她够好了的时候,她又一次次的让他吃惊。
沈渭南按着当初苏然告诉他的路线走去了她当时支教的地方,这一路走下来他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苏然当时她所看到的一切,亲身去体验苏然当时所经历的一切,他看见了层层叠叠让人压抑的大山,他看见了贫瘠的生存环境,他走在苏然支教的那个小镇,体会着她当时的孤独与彷徨,他站在苏然住过的那间宿舍门口看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弯腰在一个煤炉前做饭,他仿佛看见了当时的苏然,他感觉心酸,他站在流经那个小镇的河岸边,体会到了苏然的寂寞。这样一个女子她不貌美,不聪慧,但她隐忍,执着,对爱情坚定从不曾放弃,他终于明白了真正的苏然,这样一个女子他从心里尊重她,热爱她。
从贵州回来后,沈渭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终于动身去了美国。
沈渭南是从他妈那里知道苏然在美国的地址的,这段时间他们好像都很有默契的从来没有联系过。
苏然现在住在美国的波士顿,她住的地方紧邻着莫言的学校是个富人区,沈渭南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