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不对,有业,有业!我是欢乐基金的法人代表,也就是俗称的老板。”
高胜男嘴角一勾,想笑又忍住,仍旧板着脸道:“政治面貌。”
“面貌?”叶欢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呆地道:“……瓜子脸吧。”
第118章 疑窦渐生
小小的审讯室里,高胜男深深的注视着他。
她一直很想了解这个男人,了解他的喜怒哀乐,了解他的点点滴滴,可他总是拒绝让她了解,有意无意的逃避,哪怕两人发生了那种关系,她也依然走不进他的心里。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喜欢却又得不到,哪怕倾尽所有仍无济于事,这是人生中最无奈的一种吧。
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无论如何努力,也达不到那触手可及的距离。
高胜男心中涌出许多悲哀和无力感。
她觉得很委屈,又觉得受这委屈是自己活该,同时又深深恨着叶欢的无情。
女人的心思很难懂,也许连她们自己都不懂。
叶欢当然更不懂了。
他仍在没心没肺的笑:“高警官,咱们老熟人了,这些问题你应该知道,干嘛还问个没完?”
高胜男板着脸道:“态度端正点!谁跟你熟人?”
“怎么不熟,都熟到开房了,还要怎么熟?哎,你可别想赖账啊,这是你一辈子的污点,怎么都洗刷不了的……”叶欢得意洋洋的笑:“……我给二弟拍了照呢,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高胜男俏脸升起酡红,眼睛却喷出了羞与怒交织的火光:“闭嘴!再说一次试试!谁……谁有把柄?”
叶欢转念一想,那根把柄是他自己的,顶多算是不雅自拍,实在当不得什么证据。
“我有把柄,但是没拍到你的漏洞……”叶欢无限颓然道。
高胜男:“……”
……
叶欢坐在审讯室的同一时间,腾龙集团总裁周蓉的劳斯莱斯房车缓缓驶入了宁海市委。
因为叶欢受袭,宁海市前市长徐胜治被撤,省里调来了一位新市长,搭起了市政府的新班子,可市委书记张诚泰的位置却一直没有变动,近来省里已经有了声音,张诚泰也许会进省委党校学习。
中国官场上,进党校学习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进党校的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即将被调离岗位闲置起来的,还有一种则是仕途光明,即将升任的。
省委组织部的通知其实早已下发到张诚泰手上,他很清楚这纸通知代表着什么。
老领导终究没忘了他,离开宁海前提携了他一把。
周蓉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时,张诚泰仍在工作。
秘书将周蓉请进了办公室,张诚泰一愣,接着露出了笑容,起身迎向周蓉。
“原来是沈夫人,您来市委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周蓉淡淡一笑,道:“张书记,这么晚本来不该打扰您的,可是有件事挺急,我必须亲自来一趟,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唉。”
张诚泰一愣,笑容有点发苦。
又是叶欢,这小子就不能消停几天吗?眼看他就要进党校学习了,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闯祸?
同时张诚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能让沈夫人亲自出面,恐怕这回叶欢闯的祸不小。
“沈夫人,老领导对我有知遇之恩,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叶欢他……把别人的一幢别墅拆了。”
张诚泰心一紧:“难道出了人命?”
“那倒没有。”
张诚泰放松一笑:“没出人命就好,拆幢房子嘛,虽然有点出格,也不至于……”
周蓉打断了他的话:“……可他拆的是省委杨书记公子的房子。”
张诚泰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似的,一张脸噎得通红。
周蓉静静看着他:“我家老沈律人律己很严格,这事我没敢让他知道,如果张书记觉得事情棘手就算了,我还是给老沈打个电话吧。”
张诚泰涨红了的脸又刷地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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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什么?是考验呀!
进党校学习的通知还热乎着,现在老领导的儿子有难,你难道敢推脱?敢推脱等你党校学习回来,估计也就是个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之类的清闲位置了。
张诚泰很清楚,就算叶欢把天捅了个窟窿,得罪了玉皇大帝,这会儿他也必须坚定不移的站在叶欢这一边,官场里,所站的阵营决定着态度倾向,也决定着政治前途。
张诚泰当下毫不迟疑的拿起了电话:“接政法委杨书记……”
……
江南省委大院1号楼。
1号楼是省委书记杨清风的住宅楼。
住宅楼里灯火通明。
杨清风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坐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杨素。
杨清风今年五十五岁,这些年官场里隐忍或厮杀,已将他的心性磨练得非常坚定,从当年还是一个县长秘书的时候开始,他的官场之路一直走得很小心,生活里,他是个很严谨很自律的人,衙门之中好修行,能坐到省委书记这个位子,除了丰富的官场经验和智慧,还需要荣辱不宠不惊的坚强心态,以及让人无可挑剔的严谨作风。
杨清风一直做得很好,从县长秘书到一方封疆大吏,他几乎没有任何让人挑剔的地方,对自己,对子女都是严格要求,严厉禁止他们在外面打着自己的旗号惹事生非。
然而杨清风毕竟是一省首脑,平时工作太忙太累,儿子杨素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儒雅知礼,勤俭懂事,杨清风便渐渐忽略了对杨素的教育提点,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儿子究竟做过些什么,杨素的很多事情他完全不知情。
这不能怪父亲不尽责,一省封疆大吏,每天有多少工作要处理,有多少会议要开,恐怕谁也无法想象,他们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关心自己子女的道德和教育问题,因为疏忽,于是才产生了诸多性情暴戾凶残的官二代,他们这些人性格的形成并不完全是父母的放纵,很大的原因是受父辈祖辈的地位影响,由此产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必须要有实质的东西来支撑和维持,如何才能保有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呢?当然是金钱和权势,如何获得金钱和权势呢?当然靠父辈和祖辈的面子。
于是,优越感渐渐变得愈发畸形扭曲,化作了对金钱权势的贪欲,贪欲不止,沟壑难填,部分官二代的本质便跟野兽一般凶残暴戾,毫无道德约束。
当然,这些只是本性,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表相都是温文儒雅,且受过良好教育,有着良好涵养的翩翩才俊,只是一旦揭去那张儒雅的外皮,里面的面孔便是狰狞而凶恶的。
杨素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父子俩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
杨清风静静的看着他:“这么说,今晚别人拆你的房子,全是别人的错,而你半点责任都没有?”
杨素有些焦急:“爸,我从小在您跟前长大,您看我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
杨清风淡淡一笑。
他没老糊涂,当然不信这种一面之辞,他深知权力的威力,省委书记的儿子,走出去也是一面金字招牌,他反感子女打着他的旗号招摇,可下面的干部讨好巴结者太多了,人家吃饱了撑的,没事会去惹你?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必然有内因的。
杨清风突然觉得面前的儿子有点陌生,陌生得仿佛认不出了。
此刻他想的并不是叶欢拆他儿子别墅的事,而是另外一个令他恐惧的想法。
——儿子这些年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他是否如同在自己面前一样,在外人面前也是这般温文有礼,品性俱佳?或者说……他在自己面前的这副恭谨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杨清风发觉自己对儿子太不了解了。
由今晚被人拆房子,再联想到数年前一个叫小洁的女孩死亡,刘省长的儿子闹上门来不依不饶,素来思维缜密的杨清风不得不产生了怀疑。
杨素目光有些畏惧的看着父亲的脸色。
父亲的脸色很沉静,他永远都琢磨不透父亲在想什么。
因为未知,才感到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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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敲了敲茶几,杨清风缓缓开口:“事情没调查清楚,先放着,沈总理的儿子嘛,叫人先放了……”
杨素急了:“爸……”
杨清风沉静的目光忽然如箭一般锐利,仿佛洞穿了杨素的心灵。
“你如此不依不饶,到底想怎样?”
“我……”杨素满头大汗,讷讷无言。
……
审讯室里,叶欢还在跟高胜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电话却响了。
刚一接通,刘子成兴奋的声音传来。
“操!牛逼啊叶兄弟!居然拆了那狗日的房子,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最牛逼的!老大,你以后就是我老大了,我对你就一个字,真他妈服了!”
叶欢懒懒的笑:“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呢?感觉自己成了耍猴戏的猴子,刘兄,你看戏看得挺惬意的吧?”
刘子成兴奋道:“老大我实在太佩服你了,以后有这种事你一定要先跟我打声招呼,我也不能光看戏呀,这事怎么也不能少了我的掺和,人活一辈子图什么?就图个快意恩仇,做到别人认为我做不到的事情,那才叫牛逼……”
叶欢想了想,道:“这话不妥……”
“啊?”
“吃屎你做得到吗?你牛逼一个给我看看。”
第119章 挟制
刘子成在电话里闲扯了半天,才知道叶欢现在还关在警局里,愣了一下,道:“你等着,我找人捞你。”
叶欢道:“不必了,你什么都别做,我相信杨素不会让我在警局待太久的……”
这句话一说,不但电话那头的刘子成愣住,连审讯室里的高胜男也疑惑的瞧着他。
“为什么?”
叶欢淡淡一笑,道:“我这个判断还是很靠谱的,小时候我惹了事,甭管有理没理,老院长总要揍我一顿,揍多了我总结出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捂盖子,不论我有没有理,惹了事就别声张,今晚我拆了杨素的房子,事情闹大了,杨素捂不住,他为什么匆匆忙忙赶到省委大院?因为他想把事情的影响压下来,因为他心虚!这事儿他不占理,所以赶在老爹面前恶人先告状,杨书记这人我不认识,不过他当的官儿肯定不小,对吧?省委书记这官儿在江南省算老几?”
刘子成满头黑线,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老大。”
叶欢乐了:“老大?那就更没问题了,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不知杨书记为人,就算他是个护犊子的老糊涂,省委里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觉得他还敢护下去吗?事情跟他儿子有关,特别我的身份跟普通百姓还不一样,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杨书记会怎么做?”
刘子成嘿嘿一笑,他也是衙内一员,深知官场玄妙,自然一点就透。
叶欢朝高胜男挤了挤眼睛,怪笑道:“就算我想坐牢,恐怕也坐不了,这事儿最终多半还是以民事调解结束……”
高胜男没好气道:“你就这么肯定人家不找你麻烦?”
叶欢眨眨眼,笑道:“不论多大的年纪,惹了事的人总归有点心虚的,杨素这会儿就和我小时候一样,你信不信,只要我打个电话,杨素那小子立马服软。”
“打给杨素?”
“对。”
叶欢挂了刘子成的电话,然后拨了杨素的号码。
杨素阴沉着脸,刚从省委大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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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猜得没错,杨清风不想把事情闹大,除了爱惜羽毛名声,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跟京城沈家闹得不愉快,沈笃礼上次来宁海曾与他有过密谈,话里话外表示出了亲近的意思,人老成精的杨清风岂能不知沈笃礼的言外之意?
沈笃礼招揽他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杨清风在京里的靠山李副主席眼看快到年龄,下次换届就该退了,杨清风如果还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那么京里必须要换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沈家树大根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碍于李副主席如今还在位,而且听说沈家内斗激烈,杨清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沈笃礼的橄榄枝。
现在不接受不代表以后不接受,杨清风在观望,在等待时机,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居然跟沈总理的儿子发生了冲突,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就算他将来不选择沈家,他也不愿跟沈家闹僵,特别是因为这种在他眼里看来简直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而闹僵,官场的人计算利益得失跟商人其实是一样的,如果追究下去,这笔账怎么算都亏了,最好的选择是就此作罢,杨素损失了一幢房子,可却在这件事里由被动化为主动,沈家记住了杨清风的宽容,将来选择阵营时,哪怕杨清风不选择沈家,沈家也不至于记仇,以后见面彼此不存芥蒂。
一件原本不利的事情,其实如果肯退一步,不利就会变成有利。
杨清风一向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这也是沈笃礼招揽他的最大原因。
于是杨素被他老爹赶了出去,当然,他自然不会知道杨清风的真实想法,在他眼里,老爹一直让人捉摸不透,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现在只是庆幸事情没闹大,在老爹面前把盖子捂住了,有的事情经不起推敲,一推敲起来,以老爹那精明缜密的头脑,他干过些什么坏事估计都能被猜得八九不离十。
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名字,杨素不由一愣,想了想,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叶欢的声音很愉悦:“杨少,没挨老爹的骂吧?”
“叶欢!你……今日之赐,我杨素记在心里,永世不忘,叶欢,这个圈子很小,我们迟早会碰头的!”杨素的眼睛涨得通红。
“嗯嗯,相见不如怀念,我不怎么想跟你碰头,现在我还被关在警局呢,你打个招呼让人把我放了吧。”
杨素气笑了:“要我找人放你?叶欢,你昏头了?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一点也不荒谬,我渴望自由,老被关着也不是个事啊……”叶欢笑嘻嘻道:“再说我还想出来以后去省委大院,拜会一下杨伯伯呢,久慕杨伯伯大名,晚辈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唠唠,相信我和杨伯伯一定会相见恨晚,他必引我为平生知己,没准还跟我磕头拜把子呢,那个时候你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