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长- 第10部分

　　当张镇要走出门时，刘书记忽然说了一句：要记住，电视台是官场，不是学堂。
　　张镇愣了愣，机械地点点头。他感觉刘书记这句话含义深刻，意味深长。便在心里咂摸起来。从刘书记家走出来不到八点，张镇站在市委宿舍门口踌躇起来。他还不想回酒店，可又去做什么呢？他在平川市没有亲戚，也没有同学。老乡或工作关系结识的朋友，没有提前打招呼不好贸然前去打扰。既然时间还早，就干脆溜达着回酒店吧，也顺便看看平川的夜景。他就顺着湖边踱开了脚步。当他走到西北角的小广场时，发现一堆人仰脸站在一个大型电子屏幕前看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屏幕上正播出着广告，片子几个穿着三点式的外国美女在表演着一种跑步和拉背运动的健美器材。张镇知道，这是在各电视台经常播出的那种电视购物广告。而在街头的电子屏幕上播出，张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时健美器材广告结尾出现了经销地点的字幕和播音。张镇听那播音，似乎熟悉。他认真听了听，竟然是自己台的新闻播音员徐燕的声音！张镇不禁奇怪：这广告是什么单位的呢？徐燕为什么给他们播音？他朝湖周围看，似乎四角的小广场上都竖立了一块这样的电子屏幕。他就快步朝东北角走去，来到跟前一看，屏幕里正在播出商场经销服装和食品的广告。他又朝另外两个角走去，看到的屏幕里播出的都是本地的广告。这就是说，某家广告公司利用广场的大屏幕在播出本市范围的广告。他盯着那屏幕看，见广告量不小，都是徐燕和另外一个男播音员的播音，并且画面清晰，色彩饱满，应该是专业摄象机拍摄的，有的广告还使用了特技。张镇立即敏锐地意识到，这是和电视台在争夺买卖。也许广告就是电视台的人员拍摄和制作的。他也清楚，自己无权力取消人家的这种播出方式。但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工作人员参与这种经营行为！更不允许社会上的广告公司利用电视台的设备和资料。这样想着，他就掏出了手机，想给周明春打个电话，问周是否知道这个问题。可一打，电话里提示“你呼叫的用户已经关机”。张镇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就打算上班后再说。有了心事，也就没了继续闲庭信步的兴趣。张镇就离开湖边，朝星光大酒店走去。
　　第53节：电视台长（53）
　　＇20＇潘虹身子倚靠在沙发一角，连外套也没脱，头发披散在脸上，眼神抑郁，脸色冷峻。周明春几次想搂抱她，都被她冷冷地硬硬地推开。要她喝酒吃菜，她也不动，要她说话，她也无语。周明春知道潘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自尊心又强，受不得半点委屈。他自己喝了一杯红酒后，望着女人那气鼓鼓的神态，心里也挺酸楚。他叹息一声，说，其实啊，不干这广告部了我看是大好事！
　　潘虹感觉奇怪地瞥了男人一眼。
　　周明春说，你想啊，咱们过去的事情被人盯上了，虽说咱不怕，可毕竟是个隐患。人家总告咱，咱就得总应付。总是个麻烦事。咱不做了，表示出暂时的失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消弱了人家对咱的嫉妒和怨恨的程度。
　　潘虹听了这话，感觉有道理，就坐直了身子，幽幽地看着男人那张沉思的脸。
　　周明春见女人提起了情绪，又说，张台意思很明确，给你安排个其他位置。我看这也很体面。张台才来，你又服从和支持他的工作，他自然对你没什么恶意。
　　潘虹本来肚子里窝着火气，听周明春这样一说，心境渐渐明朗了。问，明天我见不见他？
　　周明春说，见去！你别在他跟前表现的灰心丧气，要显出你的大度大气来！这样他才更高看你！你就说正确看待自己下来，愿意为张台的改革尽心尽力！他建议你报什么，你就报什么。
　　潘虹点点头。周明春示意女人端杯子，女人就端了起来。周明春嘿嘿一笑说，来，给你压压惊！
　　潘虹勉强笑了一下，喝了一小口。周明春喝干，把杯子一放，说，来一段慢五？就去点了曲子，又来拉女人。女人依偎到在男人怀里，抱怨着，你什么都主不了，还副台长呢！我看成摆搭了！周明春一听，才涌起的欲望忽地被浇灭了。他搂抱着女人的两手也松弛了。女人发觉男人情绪低落了，就急忙哄，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永远是我的大英雄！周明春拉着女人坐回沙发，又叹息一声，说，毕竟不是老童时代了……
　　第54节：电视台长（54）
　　＇21＇张镇走到星光大酒店门口时，已经二十一点半了。电动门开了，张镇刚要进去，见胡副市长正从里面走出来。胡副市长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直接分管财贸和人事民政等重头工作，是个在全市说话相当当的实权人物。张镇就停在门口恭候胡副市长过来，喊了句：胡市长！胡副市长脸色带有愠怒，抬眼一看是电视台长，就停住脚，点了一下头，张台长啊。张镇赔笑说，我暂时住这酒店里，胡市长上来坐坐吗？胡副市长急忙摆手，说，不了不了，我有事。好，我走了。说完匆忙迈出了门。张镇感觉胡副市长遇到了什么使他不高兴的事情。他和胡副市长不熟，在县里工作时只是陪同前去检查工作的胡副市长吃过二次饭。他正要走上楼梯，却见黄晓正在楼梯口那里站着，脸色阴沉地盯着门外。张镇看看黄晓，又看看消失在光线外的胡副市长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朝黄晓打了个招呼，你好，黄总。黄晓脸色缓和了许多，流露出了职业的微笑，张台回来了？张镇笑笑说，去湖边溜达了一圈。黄晓问，张台有心情赏光去喝杯咖啡吗？张镇一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说，好吧！周末休息晚一点没关系。
　　二人就坐电梯上了六楼的咖啡厅，相对而坐，各自要了一杯英国经典咖啡。张镇点燃了一支烟，沉静地望着黄晓。黄晓似乎精神不集中，眼神里总流露出不安和无奈。张镇问了一句：你们是否惹胡市长不高兴了？黄晓一惊讶，没有啊！张镇说，刚才见胡市长满脸不乐呢！黄晓不吭声了，说，今晚我和胡市长第一次单独坐一起吃饭。张镇不好多问什么，只哦了一声，等待黄晓继续说下去。黄晓情绪似乎还没平静下来，说，是他主动约请我的，我说离不开店，他就过来了。张镇哦了一声，他忽然后悔刚才自己的问话。显然，这已经涉及到胡副市长的私人生活，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呢！他就支开了话，酒店情况怎么样啊？
　　黄晓忽然咯咯笑了，说，怎么，张董有兴趣听我汇报？
　　第55节：电视台长（55）
　　张镇也呵呵笑了，说，闲谈嘛。
　　黄晓认真地说，酒店目前的经营效益还可以。
　　张镇问：还有外债吗？
　　黄晓点头说，大概有3000万吧。主要是建行的贷款。
　　张镇内心震惊！这么多啊！
　　黄晓说，主要花在了酒店的装修改造上，等于是重新建的。
　　张镇此时还不想具体过问酒店的事情，就说，现在我们先不谈工作了吧。
　　黄晓就微微一笑说，好啊！那谈谈你的阅历好吗？我感觉您身上充满神秘的故事。
　　张镇哈哈大笑了一下，我有什么神秘故事啊！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三门人：学校门，机关门，家门。
　　黄晓发现张镇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也很迷人。不禁用欣赏的眼光盯着张镇的脸和眼看起来。张镇呵呵笑着问，你在看什么？黄晓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低头喝了一勺咖啡。
　　张镇心里有了嘀咕，对是否和对面这个年轻女人继续坐谈犹豫了。其实男人对女人流露出的好感痕迹十分敏感。此时张镇当然不可能对这个女人产生任何的情感，更不会和她逢场作戏。他端起杯子大口喝干浓浓的咖啡，抓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说，咖啡很香！谢谢啦！不早了，你也需要处理一天的事务，我们改日再聊，可好？
　　黄晓淡淡一笑，说，听董事长的吧。
　　张镇就站起来，说，那我回房间了。再次谢谢你和你的咖啡。

（）
　　黄晓依旧淡淡一笑，张台你太客气啦。
　　张镇微笑着朝黄晓一点头，就走出了咖啡厅。黄晓望着张镇的背影，眼神又阴郁起来。
　　＇22＇吃过早饭后，周明春走着到了台上。他打开饮水机，打开电视机，然后仰在椅子里看着屏幕。此时平川电视台正重播昨晚的新闻。他昨晚因去刘书记家没能看上。新闻里依旧是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活动和几个市里的会议。而反映经济和社会的内容不但少而且依旧是官话多套话多数字多，没什么看点。他做宣传部长时，也曾经要求县电视台要改进会议报道，少播领导活动少播会议，要生动展示经济和社会的改革发展成就。还和刘书记沟通过，刘书记也同意这样改进。但是没几天就面貌依旧。因为县里的领导都希望通过电视台这个窗口多报道自己抓工作的动态。
　　第56节：电视台长（56）
　　这个问题在全国各电视台普遍存在。虽然从中央到省到市到县，党委政府也下发过关于压缩和改进会议报道的文件，可到了电视台执行起来就难了。假若哪个市级领导的工作活动或主持的会议没有派记者去，或搞成了简讯，那领导就很不高兴，就会对电视台有了成见，就以为电视台不支持他的工作。涵养好点的领导也许当时不说什么，最多在下次活动或会议时交代秘书通知电视台做好报道；而性子直爽的领导就会摸起电话直接打到台长的办公室。说话好听点的，要求电视台以后多配合他的工作；说话难听点的，上来就问他的形象是否会破坏电视台的形象？这样一来，这电视台长就坐不住了。你总不能跟领导说市委市政府有规定吧。你一说这话，领导更反感，认为你在说他没有遵守自己定的规定。所以，各地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大都依旧是老面孔。虽然记者们也腻歪了这样的新闻报道，可台长在做思想工作时依然强调：咱是喉舌嘛！咱是工具嘛！
　　张镇不想对这个新闻节目大改造，只要市领导满意，只要不出现问题，就是功绩。所以他把改革的重点放到了其他节目上。
　　九点时，潘虹进来了。潘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白色的羊毛大衣，眼睛平静如水。张镇微笑着问，还有情绪吗？潘虹一笑，说，本来就没情绪啊！张镇说，下来了，面子上总感觉不是个滋味吧？潘虹又一笑，说，这很正常吧。我也不能干一辈子广告吧。改革促进创收，我坚决拥护改革。我没干上，说明我还需要努力。张镇呵呵笑着说，你这样想问题很好。说明你能正确对待改革。你有创收能力，台里是希望你继续发挥积极作用的。潘虹说，我愿意为台里做贡献。张镇问，还有一些创收栏目，你想报哪个？
　　我服从您的安排。
　　呵呵。你应该挑大梁嘛。
　　台长以为我干什么行？
　　你自己看呢？哪个最利于你的才能发挥啊？
　　潘虹迟疑了。
　　张镇翻开改革方案，说，新设立的这个《经济新时代》是个每天都播的经济节目，类似中央台的经济半小时。创收任务二百万，难度也不小。你敢报吗？
　　第57节：电视台长（57）
　　潘虹心里倒不怕这二百万的任务。凭她和周明春在经济圈子里的关系，完成任务估计问题不大。而对于怎么办节目，潘虹也不陌生。她是希望张镇给她个定心丸。别再闹出竞争失利的笑话。她脸色一冷峻，说，怎么不敢！
　　张镇也严肃了，说，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性格！你报吧！好好准备一下演说。台里优先考虑你。
　　潘虹有了底数，就表示一定好好准备，争取中标，然后努力干好。
　　正谈着，张镇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老婆打来的，就问有什么事情吗？老婆说没什么事情。又问你在做什么？张镇说在办公室和同志谈话。老婆问内衣还有换的吗？张镇说，还有一身没穿。老婆就说没什么事情，那你忙吧。就挂了电话。张镇朝潘虹笑笑，说是爱人打来的。其实潘虹听清楚了，说，您夫人肯定是个贤惠又美丽的女人吧。张镇笑着摆手，说，老太婆了。
　　二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潘虹就告辞了。张镇看看表才十点，感觉无事可做，又不愿意回酒店，就走出办公室下到了八层。那些编辑间大部分锁着无人，可有一间里坐着一男一女二人。他走过去，见是徐燕和专题部的一个记者在编辑片子。徐燕三十多岁，身段修长，脸蛋雅丽，眼睛明亮。张镇问，周末怎么不休息啊？徐燕站在那里，说是有个片子在剪辑。张镇看了一眼屏幕，定格的画面是一幅造纸车间的镜头。张镇示意那记者接着剪辑。张镇听那播音的速度和语气，似乎不是电视台要播出的节目，倒象是个企业介绍片。他联想到昨晚在湖边看到的广告，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划过：徐燕是在为企业搞资料片。可他此时不好问什么，只说了句你们剪吧。他又上到了办公室，打开笔记本，写了几句话，抽了一根烟，喝了一会儿茶，就走回了酒店。
　　＇23＇张立打完稿子，感觉腰酸手僵，脑袋发沉。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在电脑上起草创办法治频道的具体措施和办法，打到凌晨三点时实在困极了，就关机睡了几小时，天不亮又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继续打。孩子昨天去了奶奶家。老公最近连续夜间去国道潜伏守侯。老公在市烟草专卖局做稽查队长，他们接到举报说有一个南方的走私香烟的团伙近期通过平川境内朝河北山东一带走私假中华烟。
　　第58节：电视台长（58）
　　张立起来活动了一下，又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走到客厅看看挂钟是上午11点，就又坐回电脑前，从头浏览起自己的稿子来。困意开始涌上脑子，她勉强看完，感觉里面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或增加，可又不愿意再打了。她想赶紧睡一觉，好下午和张台长谈话。于是就把稿子拷贝到了U盘上，放进小包，关了电脑，躺床上拉过被子就睡了。才睡了一会儿，张立就被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是老公回来了。
　　老公裹着棉大衣、戴着棉帽子，一脸疲惫地站在床边。老公嘟囔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