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在天首阁巧妙的设计下,全朝着外头散去,但火焰依旧无情地延烧着每个角落。
分坐两排的十名一心武士,每个人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烧焦的痕迹,甚至还有小小的火花燃烧着衣角的末端。但他们却没有表现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很坦然的面对着将要来临的死亡。因为他们早已下定决心,要陪主子走到任何地方,即使是奈落之国。
而依偎在主位的两人,已经被火光照得看不清脸庞,但他们还是看到了雨彦的动作。穿着紫色和服的女性柔和地站起身,肢体的奇妙律动给人无法言语的感觉,就像是和服上的千羽鹤在大红色的火光之中活了起来。
“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是我们已经预料到的,但我们一点都不会后悔,这只是违背与武神所订下的承诺而换来的代价。不要让我们白白牺牲好吗?他们也只是要背约者的生命而已,与违背约定所生下的孩子无关。”
“是的,”穿着简单的淡青色素色和服,城的主人也走到自己的发妻旁。“为了孩子,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一点也不会后悔。”握住妻子的手,相视一笑。“哪还需要再要求其它。况且有一心陪我们上路,我还嫌十个人太多了呢。帮我好好照顾孩子,这是要你们活下来的理由。”
抱着小主人的忍者妥协了,他了解到自己未来的生命将交托给怀中的可爱婴儿,而现在也没有任何理由与主子一起死在这种地方。原本熟睡的婴儿被吵醒了,但却不哭也不闹,反而咯咯的笑着,彷佛四周围火红色的光芒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玩具一样。
看见了孩子的笑容,身为母亲的人只有些许的不忍。带着平静的表情看向忍者,用眼神责备着还不离开的两人。但随即她也释怀了。“也对。假如是你,还能待上一阵子再走吧。”
“跳舞吧,小紫!”
“跳舞?”随即她理解了相伴多年的人心中的想法,微笑地点点头。
没有鼓声,也没有音乐,有的只是火焰的必必剥剥的声响。两人拿出扇子,翩翩起舞。一切是那么地自然,一切是那么的曼妙,轻飘的舞姿宛如优雅的鹤正怡然自得。火焰开始吞噬天首阁的四面与屋顶,但却不影响起舞的两人,这里反而像是最华丽的舞台。
躺在忍者大师的怀中,小婴儿兴奋地看着父母的舞姿。火焰飘落两人的身上,和服四处燃起些微的火光,但这只是更衬托出他们的不平凡。
扇子收拢,身为父亲的人凝视着孩子的漆黑瞳眸,浅浅一笑。这也是最后的笑容。
被火舌吞噬而塌下的天花板淹没了眼前的一切!但小婴儿却像是看到一幕难得的表演以最豪华的方式作结般,而高兴地大声笑着。抱着婴儿的忍者只有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在可以瞭望整个镰都东面的阳台上,雨彦看到了一个御剑而立、浮在空中的老人。他带着不忍的眼光看着还未完全逃离的忍者,与怀中那名婴儿咕噜转的大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些死规矩是该改了。告诉那娃儿,想要报仇的话我会等着。”
吞了一口口水,忍者只是摇头,却没说清楚他摇头的意思,便跑离了老人的视线范围。看着忍者那臃肿的身躯隐没在充满火光的走廊里,老者又是轻叹一口气。脚下长剑光芒霎时大作,如流星般带着他的身体,划过被火焰照亮的黑夜。
“阿妹的奶子大又圆呦~哥哥的大手揣呀揣呦~却不见妹来叫声哥,只顾着自己嘿嘿喉~”顶着破锣嗓,吆喝着怪腔怪调的山歌,他是被世人尊称为剑圣天剑绝刀的男子。不过很明显的,他自己是没什么身为传奇人物的自觉……
天剑早已毁损在他那最高技艺之下,而绝刀也早就被当成不值钱的垃圾丢到某处;至于谁捡走了,现在的他可想不起来。身上连一把烂铁剑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支大酒坛。抓着系在坛口的麻绳,任由酒坛挂在肩后。一晃一晃,没封口的坛子却也溅不出多少酒。没为什么,醉醺醺的剑圣应该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踩着摇摇摆摆的步伐,剑圣来到一群好朋友所住的村庄。这一天村庄显得特别的安静,虽然以往这里同样给人宁静的感觉,但却不是像这一回般毫无人气。“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呀?”
“汪!汪汪!”狗叫声吸引了酒醉的剑圣注意。一只黄色的大土狗正坐在杰克背后不远处,吐着一截舌头,迎接着偶尔来村子闲晃的男人。
见着了熟悉的黄狗,杰克慢慢走了过去,嘴里又唱起来了。“黄呀黄,你可知,老鬼们死去哪?黄呀黄,你若知,还不快快告诉咱!”
大黄狗怎么可能会说话,它仍只是对着杰克轻吠了几声。不过这可惹得他有些生气,蹲到了黄狗面前。狗儿正兴奋地走向前摇着尾巴,舔着杰克的脸,但却被一把抓住了嘴,跑也跑不掉。“我叫你说话你是不会说吗!讲呀!老鬼们死哪啦?”
“呜~呜~”被吓到的大黄狗努力挣扎着。一挣脱了杰克的掌握,飞也似的跑进村子里。
看着狗儿逃开,杰克只是昏沉沉的站起身。舔了舔干涩的嘴,甩过背后的酒坛,仰头,又是一大口下肚。“啊~!”用衣袖擦着嘴,打了一个饱嗝。“本想找人聊酒喝天的,嗝~!这下子只有自己来了,真是无奈呀。”
摆出一个夸张的委屈表情,杰克一边摇着自己酒气上冲,红透的脑袋,一边朝着村外走。只见黄狗又叼了样东西跑来他身边。取过了沾满口水的铁牌,在衣服擦了擦。又打了一个嗝后,才定下眼看着手中的事物。“是啦!也十九年了。看样子得走一趟东南了。嗝!”
将铁牌收入怀中,又灌了一口酒,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下山。前头的树林有别于普通的森林,参天大树与低矮的树丛层层相叠,形成一个浓密的苍绿色景观。空中飞过一只嘎嘎叫的亚龙。站在地上挺起高过树林的身躯,巨大的长颚暴龙正在想如何把天上那只飞龙打下来吃。
怪异的啸声如突风,扫遍整座试炼森林。这让杰克打了一个冷颤!“哦~想尿尿。”走在树林的羊肠小径中,判断出刚刚那股寒意的来源。人称剑圣的男子这时一手拉开了裤子,站在树下。“啊~人生一大乐事呀~舒坦!舒坦!”
金黄色的身影闪过不远处,悄然无声。看准了时机,通体金色绒毛的飞刀鼬窜出!施展开最引以为傲的利爪与锐齿,朝着杰克的背后偷袭。这一切快如电光火石,酒坛子已经准准的砸向飞刀鼬的脑袋。
“匡当”一声,不知道飞刀鼬是被酒醉死的,还是被酒坛砸晕的,反正它现在只能倒在杰克的跟前,一动也不动。水龙头还未关上,裤子也理所当然的还未拉起。醒一半、醉一半的男人失望的举起右手的麻绳,原先缚在绳上的酒坛子已成过去式。
“唉~”抛掉手中剩余的麻绳,抖了一抖后拉起裤子。“算了算了!少坛酒,多块肉,也不能说划不来。”倒拖着飞刀鼬那金黄色的绒尾,剑圣又扯着破嗓子唱起歌来。
“天脏脏,地麻麻,风吹草低见爹娘……”
围绕着杰克的周遭树林间闪过一个又一个金黄色的身影,数量之多,可能连龙都会退避个三舍。但正高兴地唱着歌的男人哪管得了这么多,仍是自顾自得大吼大喊。手中倒拖着的飞刀鼬则是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拉痕迹。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扯着破喉咙的剑圣突然止了声、停了步。却不是意识到自己歌喉之差,只是因为要走的路被一大群飞刀鼬挡住。环顾四周,几乎看得见的地方都站满了他们金黄色的鼬鼠身体,搞不好整个试炼森林的飞刀鼬都聚集在此。
蛮不在乎的剑圣笑了一笑,醉意仍有三分。又打了一个饱嗝后才笑眯眯地说着:“怎么?今天是发生什么大事嘛,需要摆这种仗阵迎接我。”手中依旧抓着那只被他打昏的飞刀鼬。
一匹体型在飞刀鼬中不算大也不算小,但那身金毛却是所有飞刀鼬里头最为闪亮的,那条金尾也远长过它的身躯。这匹最为独特的飞刀鼬四脚着地,弓身向前行了几步,在飞刀鼬群与杰克之间放下一根黄澄澄的物体,才又退回到自己的同伴之间。
看清楚了摆在地上的东西,杰克没好气的笑了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叫做没安好心眼儿。那黄鼠狼提着鸡拜年呢?好吧,算你们的了。下次记得了,别再来找我麻烦了。”放开了手上的绒尾。倒在脚边的飞刀鼬立刻翻起身,一溜烟地逃窜入树林中,杰克才走向前捡起地上的香蕉。
围着剑圣的飞刀鼬群朝着这奇特的男人笑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像是带点钦佩的心情在里头。没一会儿,聚集起的飞刀鼬群化整为零,散入试炼森林。
又将香蕉收入怀中,杰克再度迈开他的伐子,扯开了喉咙。“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跳楼。白云悠悠,蓝天看着我……”
“唰,唰唰唰!”
“噢!杰克,是你喔。我还以为哪个呆子敢在试炼森林中鬼叫的。”
抬头看着拨开树丛,跟自己说话的黄铜龙。它巨大的身躯虽然没有树林高,但相比较之下人类顶多到对方的膝盖底而已。放松了全身的力量停在最高的树丛顶,却只有让浓密的树丛稍稍凹下一点,可见试炼森林中的植物有着不输给动物的韧性。
不过这还引不起这个男人的好奇或讶异,他不满的抱怨:“我是在唱歌呢,说我鬼叫的太失礼了吧。不高兴,咬我呀!”
“喉喉!谢了。我不想因为吃了你而酒精中毒,被同族的龙嘲笑。”黄铜龙毫不客气地反击着。被重重嘲笑的男人倒是不以为意,将不满的表情收回到箱底,换上笑容。“别提那些了,能载我一程吗?”
对于这样的要求,黄铜龙感到相当的讶异。小时候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曾说,龙群们之所以远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就是不满人类们指使东、指使西的行为。高傲的龙是不可能接受别人轻视的对待;更别提更早以前,大陆上的人类是被龙群统治管理的。这个男人不应该不晓得这些事情吧。
“别装出那一副想吃人的表情啦。呐,这是车马费。”自怀中取出东西抛给黄铜龙,杰克笑着等待回答。
看着手中那根黄澄澄,且闪闪发亮的香蕉。黄铜龙心里想,很多时候一些不必要的坚持是可以摆到一边的,反正自己也只是要求一个合理的对待而已。表情一变,笑笑地问:“你想要去哪里?”
“嗯~”杰克想了好一会儿。“先到大陆东南的河洛三镇,再慢慢找其它人好了。那就河洛三镇吧。”
“不要。”
面对着黄铜龙爽快的拒绝,杰克着实傻了眼。只听黄铜龙解释着:“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那里还有点远呢。找一个一天内可以来回的路程就好了。”
“好吧好吧!”无奈而妥协的男人只有另觅地点。“那就送我到北苍山下的贤子江上游吧。我曾在那里丢下一艘小破船,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呢。那里只是往南方一点距离而已,不会再不行了吧。”
“没问题,上来吧。”笑着把手中的香蕉连着皮丢入口,吞下肚后黄铜龙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背。
没两三下,杰克已经跳上了黄铜龙的背。“那就麻烦你了,而我就先睡一觉吧。别把我摔下去呀。”
“放心好了,我会到了目的地才把你丢下去的。”不管背上的人类有没有抓好,黄铜龙双翅用力一振,将它巨大的身体带向天空。而杰克呢,他早已调好了姿势与位置,在黄铜龙的背脊上沉入梦乡。
一叶扁舟悠闲地漂流在江河之上,看似孤独,却难掩一丝自在感。舟上的人悠闲地躺着,脸上盖着斗笠,不知是睡觉还是在晒太阳。翘起的赤脚则是悠闲地夹住钓竿,在简陋的竹竿末端缚着一条细绳,不修边幅的手工竿正如同他的持有者一般。水底的鱼钩也是悠闲地顺着水流上上下下飘动。
它为什么悠闲?只因为上头该有的悠闲吊饵不知道被哪条悠闲的鱼悄悄叼走了。没了饵的鱼钩自然没有鱼光顾,所以它也很悠闲。当然了,偶尔有笨鱼来玩弄着鱼钩,不过倒没有悠闲的鱼悠闲到自愿上钩就是了。
随着和缓的江流而下,干季的现在,沿岸的人们大多靠着撒网捕鱼过生活。偶有渔夫见着了这艘不知道打算往哪飘的小船,划靠近后也只是笑了一笑,便安静地离开,为自己的生计作打算了。打扰睡觉的人总是很不礼貌的。
不过这样的悠闲却无法永远持续下去。
“看着点!看着点!小心呀!”
“碰!”剧烈的冲击摇醒了睡在舟上的人。慌慌张张起了身,捞起掉进水里的钓竿,扶正了头上的斗笠。贵为剑圣的男人吁了一口气,才发觉到自己撞上了艘小渡船。摆渡的老翁用船橹撑着自己的小舟,避免两艘船碰在一起。而渡船上的客人一个个都张大了眼睛,看着不知打哪来的冒失鬼。不过却有一人的态度有些特别,她像是认得这个冒失鬼是谁。
“这位老爷,您怎地睡成这德行?碰沉了,可谁都没好处呀。”老翁略带责备的眼光说着。
摸着后脑袋,杰克哈哈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对了,这位老先生,这里是哪里呀?”
“您老──外地来的吧。”老翁看着杰克有别于东方人的金发碧眼,才下了这判断。“这儿是贤子江的摆渡路线之一,朝着前头的春花镇走。”
“哦~到这里啰。”笑着将钓竿收好线,拿出了船桨。跟老翁道了谢,杰克慢慢划着小舟。保持段距离,准备跟在渡船的后头上春花镇打打牙祭。
见到了舟船停泊处,杰克的小舟先一步划靠岸。挑了个偏僻的空船位,系好自己的小舟,便提着鱼篓子跟钓竿上了岸。
走没一段路,就被三五名壮汉挡下。只见块头最大的一个向前走了几步,拉起袖子便朝着杰克发话。“兄弟,拜过码头没有。这里停船的规矩是大船五十钱,小船二十钱。看你这艘破船,勉强算个三十五钱好了。”
看清楚了杰克身上的行头,壮汉伸出手挥了一挥。“在我们这儿,捕鱼的规矩是一百钱。你上上下下凑一凑,打个折扣算一百五十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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