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你有看到喔。”
“有,从这里看可是清楚的很呢。”刘洗林指着天门靖山下,涂家庄院的方位。可惜几个小辈只是看到蒙蒙一片,连个纸盒般的小屋都没看见。
“瞧你这般模样,就让我想起东南以外那群怨叹永生的永恒者,都是一样的不成熟。简直就像小孩子拥有过强的力量,却因为抱石头砸到自己的脚而在哇哇大叫一样。……”“这我知道。”打岔的杰克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换了坐姿,倨坐于地,仰望着云雾散尽的碧空。
本想再唠叨个几句,看着杰克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刘洗林也将话全吞进肚子里了。只是喃喃抱怨着:“真搞不懂你的父亲在想什么。”
“大哉问。我也问过他同样问题呢。”
“他的回答是……”“小子,你管我。”
……唉~
“算了。”刘洗林从怀中取出一枚武神令。同样的铁牌,同样的花纹,但却多了一条大红的缎带缚在牌顶。递向杰克。“既然你已达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是原先约好的,武神之位就传予你了。希望你以后都能像今天一样,无时无刻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而不是像之前一般浑浑噩噩过日子。”
“等……”“等一下!”涂映香打断杰克的话,发狂似的大叫。“你们不是要火并一场吗?怎么没有哒哒哒哒,咻~,轰轰轰轰……──”刘洗林靠近杰克低声问着:“那些状声词是哪来的?”“不知道。”而涂映香还在持续表演中,“──铿铿锵锵的响不停,还要有刀光剑影、光球光柱四处飞,最好杰克满头金发能够立起来,身体周围会有火焰轰隆轰隆,再发挥一百重天的功力打爆天门靖山随便一个山头。你们不觉得这才叫打嘛!”
沉默了好一阵子。意识到众人都将视线摆在自己身上,涂映香也不知不觉的脸红。杰克率先开口。“先说好,她变成这个样子可不是我的错。你们下去碰见涂老,可得帮我讲话呀。”
“你……”才要开启的争端,已被刘洗林止下。“先听我说。一十九年前我与杰克所立下的约定,本就是要看他十九年后所能悟了的道。道顺乎天,合于自然,武道也仅是其一,只是从这条路上追寻道的人比较多。既然是要看个人所悟得的感想,比武还是比煮鱼不都一样吗?方才一战之凶险,绝不下于我所经历过的大小对决。其中奥妙,无法言语。杰克的表现既能超出我的要求,自然这一战该属他胜。当然了,兰姑娘跟鲁小兄弟的表现,也是远远超出我所预估。短短数十年,人已能追求到此体悟,快哉,快哉。”
看着一个死老头子自己讲得很高兴,涂映香只是别过头,问向身旁几人。“你们也看得懂吗?”红娘理所当然的摇摇头;焉嫣则是偏着脑袋考虑中;反而是介家兄弟对望了一眼:“大概吧。”“开头还看得出点东西,后来就真的是雾里看花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看他们都还好手脚的,──”众人齐望向鲁仲那空荡荡的袖子随风乱飘,“──既没吐血,也没内伤,这怎能算是打过!”
“唉~”杰克将视线放回到天边,不在搭理身后的人做出什么夸张的表演。“你们人类呀,还真是野蛮。”
“好说你也是跟我们同一个样,也别讲这种置身事外的话嘛。”刘洗林抱怨着,同时再将手中令牌递出。“收下吧。取九阴山的万年玄铁,以五阳山烈火锻造,这一枚武神玄铁令向来为武神的象征。寻常的武神令也不过是仿此令牌而生,更别提东南一群小鬼头搞的武者令了。收下它,继承武神的名号,继续带领着我们。也总算是找点事情给你做,整日发闲可对身体不太好。”
接下武神玄铁令牌,杰克也只是望着叹息。“你都做这么久了,你会认为我能做的比你更好吗?”
“话不是这么说。人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哪怕只是一件事、两件事。只要做对了最关键的那一个点,再要多、再要求也都是枉然。”
“一件事、两件事。”杰克站起身,哈哈大笑着。“你们这群没勇气的家伙。好吧,──”高举着手中武神玄铁令,“──听好我,武神,杰克?K?R的第一个命令,解散这个组织,从今而后再没有人能够以武神之名,命令任何人。”说罢,便将武神玄铁令远远掷入天际。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块具有无上权力的令牌化为一点繁星,脸上都是有苦有笑。刘洗林轻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乱丢垃圾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
“偶尔为之嘛。”杰克戏谑地看着身后所有人。“反正”武神“这个组织也只是你为了平息道魔之争,发泄大家多余精力的一个方法。都相安无事千百年了,还需要这道枷锁来箝制柱所有修真者的话,那你们死光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零零散散的笑声愈来愈响,在场的人除了几个小辈,没有人不裂开嘴大笑。对大家而言,武神这道枷锁也是该解开的时候了。彼此都需要些各自的空间,而不再是相互提防、牵制着。
突然眼前云气聚成一人型,一个穿着淡蓝色风水师袍的中年男子显现于其中。涂映香看到浮在空中中年男子,惊呼了一声:“大伯。”
蓄起的两撇胡子翘了一翘,涂秀贤并没有开口,或者说他无法开口吧。毕竟这只是道术所施展出来的替身。右手伸进替身的胸口中,涂秀贤取出一纸卷与杰克之前远抛的武神玄铁令,递上前。看到纸卷上双蛇互衔其尾的纹章,杰克颤抖着接过东西。
“大伯,──”涂映香趋前呼唤,“──爷爷他,爷爷他其实也是很希望你能够回家的。他现在已经不怪你了。”
云气所化成的替身逐渐消散中,但涂秀贤仍是回了一抹微笑给自己可爱的小侄女。右手伸指成笔,在空中写起字。手指所消散成的云气变成字体,留在空中。当涂秀贤形体完全消散,那秀丽的字迹也同时随风而逝。但涂映香已经清清楚楚的记住那简洁的几个大字。“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去。”
开启纸卷的杰克看得是激动不已,看起来像是差点把纸卷揉成一团吞下肚的模样。刘洗林瞥眼看到纸卷上那堆奇怪的符号,心想大概是杰克所知的某种文字吧。转念一猜,也猜到这卷纸可能是谁送来的。“信上写的是什么?”
无意识的同时将纸卷与武神玄铁令都收入怀中。杰克怔怔地看着远方,盘算着各种事情。顺口答着刘洗林。“嗯~简单的说就是把我当成一只只看得到骨头的狗,吊吊胃口。”
“慕飞白,你要走了呀?”鬼茕娘看到缓步离去的老朋友,开口关心着。
“最后一枚武神令的约定,还没告一个段落。怎么说,我都该回名剑山庄处理完所有事情吧。反正顶多花上个一百年,我有的是时间。”慕飞白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苦笑着说:“倒是杰克,好好活着吧。至少活到我徒儿来报仇的时候。”
“嗯,可能会让你失望喔。”杰克站直了身体,走到天门崖飞石的边缘。回眸一笑,像是在对所有人告别。“再见了,大家。”纵身一跃!
第一个惊讶还没结束,又看到第二个惊讶跟着跳下去。红娘紧跟着杰克的脚步离去。只听空中传来大吼:“白痴!笨蛋!真的没想到连我要去死,你都要跟!你烦不烦呀!给我滚回去!……”
“技术上有点困难吧。”所有人都探头看着跃下天门崖的两人,直到身影化成黑点,没入到底下的绿色丛林之中。兰秀舫低声自问:“杰克真的死了吗?”鲁仲倒是用无所谓的口吻,边搓着自己的大光头评论着:“在还没亲手把那厮猢狲辈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之前,洒家是不太相信杰克跟死字扯得上关系。”
对于鲁仲的说辞,大部分人都抱持赞同的态度。慕飞白同样无奈的摇着头,苦笑离去。
“那我也走了。”第二个说要离开的,是焉小美人。所有人都是露出不惑的神色看着她,焉嫣只是留下浅笑。“跟着杰克看了太多东西,我可得回家好好沉淀才行。再说,我也挺想念阿爹跟娘亲的。杰克走了,这一战也结束了,这里也没我的事情了。”说罢,便吹着口哨寻原路离去。她的心情为何,却是无人敢揣测。
看着翠绿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径之中,介家兄弟心中是一股落寞。鲁仲看了只是笑着。“怎么不追上去呀。”
良久不语的两人,是做弟弟的先开口。“因为……我也想家。”“嗯,是该回家看看了。若有缘分,终会再见面的。或许缘分也只到此而已。”“况且行走江湖,江湖人拼着性命争的”天下第一“到最后只是一群小团体自己叫爽的,──”介启望着看场的一群“非人”,“──那得了这般名不符实的名号也没什么了不起。”“假如名与利需要用这么多代价来换,那可真要静下来好好考虑。”“假如这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江湖,……”“……那我想我们兄弟俩比较适合回家种田吧。”
“那好,一起走吧。”说话的介方书来到两兄弟身旁。介凉只是大惊。“祖爷爷也要跟来。”
“总是介家一脉,也好久没见面。突然这边事没了,一时间我还搞不清楚要做啥。先回老家再说吧。”爷孙三人展开步伐,望着归乡的路走。看着介启一拐一拐的模样,介方书打趣着说:“给鬼婆子医成了长短脚,搞不好是一个契机喔,启小子。”
“祖爷爷,您这句话怎么说呀?”
“八卦掌只是一个代表性的称法。依行招、步法,还有用法、特征,底下还能分为龙形八卦掌、八卦转掌、八卦换掌、八卦连换掌、八卦连环掌、游身八卦掌、阴阳八卦掌等等。启小子按着老法子练,搞不好练出一套八卦瘸脚掌来,倒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招呀。哈哈哈哈~”
“祖爷爷,启小子还能练功吗?”
“你就当养身练,又何必在乎练出什么呢。整日里身体不动一动,可是会痒的。”
“这倒是真的。”
看着自己的老弟跟祖爷爷的对话,介凉一时也不知如何插嘴。只因他总觉得祖爷爷一番话好象是在嘲讽着老弟,但话中却还是带着几分真实性。毕竟介家功夫就是靠练而已。嗯~有得想了。
介家爷孙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范围,还待在天门崖上的仙人们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朝着各自的方向。鬼茕娘看向刘洗林。“洗林兄,你打算去何处?”
望天想了一想。“回冷泉森林吧。我还得等着一个小鬼长大成人呢。”
鬼茕娘突然想起了大陆东方镰都的那冲天烈焰。“那不是你的错呀。”
“不管是不是,总是个打发时间的法子。就让我静上一段时间吧,好好想想过去与未来。突然的改变,总是要时间适应的。”袖中钻出亮眼剑光,电闪的长剑凝滞于刘洗林之前。轻点上剑身,刘洗林朝着相处已久的老友们浅浅一笑,由得剑芒带离天门崖。
“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疯青子与路十五站在鬼茕娘身后,同望着刘洗林流星似的背影。
“那你们两人呢?”
“回冷泉啰。”
见着鬼茕娘那讶异的脸色,路十五取出邪魄厉刃后,与疯青子同时一笑。“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划过天际的人影再多两条。
“啊……大家都走啦。那鬼婆婆您呢?”涂映香问着鬼茕娘。苍苍白发的老太婆却是了然于心,牵着涂映香的小手。“鬼婆婆都走了,谁还送涂家小姑娘下山呀。走吧。”
“嗯。”
送走了一个一个前辈与小辈,鲁仲与兰秀舫依旧待在原地,直到只剩两人。
“唔……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曲终人散呀。要不然你这颗大光头还要留在天门崖上吹风呀。”
“也是。你可有打算上哪?”
“你呢?先说吧。”
“洒家回兴昌隆吧。总算是陪着老东家好段光景,跟伙计们也都有点感情。再想起老东家私藏的那几坛好酒,洒家骨子里的酒虫都钻出来了。”
“我嘛……前些日子里也积下不少金银,我想我会离开东南走走吧。说起来,我还没走出东南过呢。看看外头的世界,云游四方,然后埋骨在不知名的异乡。”
“埋骨在不知名的异乡?你不觉得这话儿,比较适合洒家这种粗人来说?”
“不要小看女人喔,我们也是很坚强的。”
“是吗。”
“不说了。假如哪一天我想暂时找个地方休息,或许会到兴昌隆找你吧。别忘了准备一只烤乳猪招待喔。”
“成,包准把你养得肥嘟嘟的。”
“呵!这般算计我的身材,不理你了。”
七、End。
后记
正如兰秀舫所说,曲终人散。散去的一众仙人,已是分居四方,谁也寻不到下落。惟独留在名剑山庄的慕飞白与回到介家的介方书。
名剑山庄借着慕飞白的名声,再一次跃升至武林中的重要地位。但石庄主并没有利用这样的机会,他只是专心于修练之中。谨慎的态度与严格的规矩,是慕飞白间接影响下的名剑山庄所改变的几项特征。先不论长久后的未来,眼下,至少名剑山庄好好照顾了它所该照顾的地区。
半毁的青龙旗在剩余的人手中,也逐渐恢复往日的光景。毕竟东南最大势力所累积的雄厚根基,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纵然少了大房、三房、五房和诸多外房,但二房、四房、六房与七房的人材仍是不少。况且钟离家也还在。
重新回到东南实质领导地位的涂家,依旧是细心地治理各地水文,调和着各势力间的关系。在新任当主──涂政贤的带领下,东南也积极地往外接触,吸收、交换着各样知识。寻求着和缓、良性的改变之道。
乔道人与涂魁同往天门靖山半山腰建了一草庐,老人家自有老人家的事情可做。儿孙辈的管不着,也没资格管。或许他们俩个还是挺顽固的。
而武林四大名家再度沉静下来,各家的传人也没有涉足江湖的消息。他们仍是和过去沉寂时一样,借着书信与朋友往来;耕种田地,取得糊口的粮食;也默默修练着惊天动地的武功。喔,或许介家与钟离家的武功不怎么惊天动地。
回到兴昌隆的鲁仲则是安安稳稳地再次融入那大家庭中,鲁师傅的烤乳猪依旧是远近驰名的佳肴。想闹事的人,还得考虑一下如何面对这个可能是让近千武林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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