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默默聆听,神色宁静如水,恭敬为道长倒满美酒,始终未发一言。
无为道长最后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冲冠一怒为红颜,拔刀狂战血成河,赵帮主恐怕会在黑虎城留下千古风流情事,可是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巨波,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如何不破?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吾不可不知有生之短暂,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大丈夫当自强不息,创立鸿图霸业,好男儿自当横刀立马,扬我武林雄风,方不枉到世间一遭。”
赵烈听完后心中涌上万般豪情,沉思良久,依然未发一言,同样发出了深深叹息。无为道长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笑容,拎起满坛美酒,仰头喝下半坛,大笑着起身大步走出,右手还舍不得放下半坛美酒,不过才走了几步,可是修长飘逸身影却穿越了黑虎城门,瞬间消逝不见。
……
青城掌门古天恨意味深长道:“乍闻赵帮主居然为了萧碧痕而宁愿与天下武林为敌,我甚为惊讶,根本不相信,因为这实在不像我在青城山见到的赵烈。放眼千年江湖,完成江湖霸业者绝无如冲动莽撞之辈,赵帮主一定要三思而行,天涯何处无芳草?素闻帮主风流天下,放眼过去,满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可是在青城山体会过赵帮主之深沉心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若想逼走萧碧痕,如同小菜一碟,不过略施小计而已。”
赵烈心里异常烦躁,心绪难平,虽然恨不得把古天恨从屁股处一脚踢飞,可是眼中的迷雾却越发浓重了,始终未答话,古天恨也只能摇头叹息着无奈离去。
……
华山掌门风远山悠然道:“好男儿自当恩怨分明,可是赵帮主为情所困,陷入歧途,实在让人心痛叹惜,黑虎帮能有今日之成就非常不容易,我不想看到黑虎帮激怒天下豪杰,成为第二个魔教。哎,云之一物,或崔巍如山,或潋滟如水,或如鱼鳞,故天下万物皆可画,惟云不能画,自然中万物,千变万化莫过于云,人生得失,亦如云变幻,命运不过在一念之间,赵帮主若能度过此劫,前程不可限量,行至水穷处,心念甫动,袖里便流霞,看那孤云出岫,方知鹤梦悠闲,坐看云起时,山高而云不碍空。”
清新茶香弥漫在风中,风远山显然甚为满意手中纯净绿茶,低头饮了口清茶道:“赵帮主能在逆境中达到今日之成就,肯定具有大胸襟,拥有大觉悟,然人生在世,烦恼种种,往往忧愁未了,暗恨又生。殊不知,蝉噪而林逾静,静从动中来,水流而境无声,处喧才见寂。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身常放在闲处,荣辱得失,此心常安在静中,是非利害,相信赵帮主乃是明白人,心中自有取舍!”
赵烈依然未说话,只是静静品位茶之清香,可是心却已经无法宁静。
……
少林掌门了空大师似乎看穿了赵烈心事,淡淡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渡而潭不留影,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人情世态,倏忽万端,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执,何不学那不系之舟,任流行走,只要胸藏丘壑,何处无江湖,何处无天下?”
赵烈终于想说话了,可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聆听。
了空轻声道:“老衲已经多年未离开少林,可是为了施主却不得不离开少林,自古凡成大事者,经历坎坷,浑身血汗,多是从逆境中拼杀出来的好汉,施主正是这样的人,乱世出英雄,此时朝廷风雨飘摇,各地烽烟四起,塞外异族虎视眈眈,江湖豪杰该何去何从?”
赵烈心中顿时热血沸腾,忽然沉声道:“我就是想让天下武林成为坚不摧的铁拳,创立前所未有的辉煌!可是大师为何还要带领少林弟子到黑虎山来苦苦相逼,何不放下个人恩怨,共同为江湖留下名传千古的瑰丽篇章!”
了空叹息道:“施主若任留萧碧痕呆在身边,如何能够让天下武林心悦诚服?我也并非一定要杀了萧碧痕,只要你能让萧碧痕离开黑虎城,我自然会让少林弟子手下留情,让她在佛祖面前忏悔,不会取她性命。”
赵烈冷冷道:“大师好意我心领了,若把萧碧痕困在少林,那和杀了她也没有什么分别,萧碧痕早已不是以前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甚至连随身长剑都已抛弃,为何天下武林还要苦苦相逼,大师难道还不能看穿红尘吗?”
了空飘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早已经看破红尘,自然可以做到忘记一切,可是其他武林豪杰却无法做到,就是苦修佛法的少林僧人也无法忘记惨死在萧碧痕手中的同门师兄师弟,施主扪心自问,你又何尝忘了心中的仇恨?阿弥陀佛!”
赵烈沉默不语,目光闪烁不定。
了空沉声道:“方才我进入黑虎城,见到城中的数千帮众精神抖擞,虎虎生威,训练有素,战斗力惊人,显然施主曾经花费了大量心血,这些年轻人乃是江湖未来的希望,若真的展开血战,黑虎帮凭借城中近万的庞大力量,或许可以获胜,但那将是惨烈无比的胜利,黑虎城中估计不会有多少人可以存活下来,黑虎城也将成为死城,施主就真的忍心让这些江湖精锐为了你一己之私而丧命吗?此战过后,江湖没有十年时间,根本无法恢复元气,施主真忍心让整个武林毁之一旦吗?”
赵烈陷入了沉思,心神起伏难定,久久也未能说话。
了空双掌合十道:“我绝对不会看错施主,那怕面对万千神佛,我也不会后悔!天地景物,如山间之空翠,水上之涟漪,潭中之云影,草际之烟光,月下之花容,风中之柳态,若有若无,半真半幻,山川大地已属微尘,凡人更是尘中之尘,非丝非竹而自恬愉,非烟非茗而自清芬,施主自然能够明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微风吹来,了空细如竹竿的身影居然随风飘起,似乎轻悠悠地飘出了黑虎城。
赵烈心随风动,神色阴沉,彻夜失眠了,根本无法入睡,谁也不想见,心事重重,烦躁难宁。淡淡清香弥漫在无人夜里,原来孤独也是种享受,夹着淡淡的思绪,独自享受着空灵的幽静,回眸一些淡淡的回忆,看尽了浩瀚夜空的月移星魂。
不知不觉中朝阳已经升起,窗外蓦然射进来温暖的阳光,赵烈眼中布满血丝,凝视耀眼太阳苦笑道:“六大门派掌门就差娥眉掌门未来了,不知道她今日可否会来黑虎城?茫茫江湖,美女如云,可也只有静玉称得上是我的红颜知己。”
第五卷风情万种第十九章美不胜收
黑虎山青翠欲滴,天空碧蓝如洗,数只白鸟飞歌,整个画面清爽灵动,极润眼神。萧碧痕也没有什么装扮,只不过轻轻松松地穿了件长袍,既不像丝,也不像缎,却偏偏像是她的头发般柔顺自然。
山峰挺直险峻,直插云霄,根本无法翻越,可是对于赵烈和萧碧痕来说,却胜似闲庭信步,两人不时携手飘飞在笔挺如刀的群峰之间,脚尖偶尔轻轻点在绝壁缝隙中伸出来的枝桠,两人轻悠悠随着白云翩翩飞翔,萧碧痕感觉心都飞了起来,干脆化去全身真气,柔软的身子整个依偎在他怀中,任他搂抱,任他疼惜,舒服地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赵烈忽然仰头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大笑,虽然长时间凌空飞渡,可他除了额头挂着细小汗水,却未觉真气耗损,搂着萧碧痕轻轻旋转着飘落在碧绿清澈的山涧,两旁山峰白云缭绕,幽静空灵,她轻笑道:“你的轻功轻盈洒脱,如天道般自然,而且真气几乎没有损耗,光以轻功而论,恐怕我也要甘拜下风。”
赵烈猛然扯断勒住头发的带子,阳光般金黄的长发如瀑布般不受束缚地下滑了下来,他微笑道:“小时候我躺在草地上看悠悠白云飘荡,看飞鸟轻盈掠过,我就特别渴望能够飞起来,追随鸟儿飞越蓝天,触摸到飘渺变幻的白云,所以进入江湖后,我化了很多功夫修炼轻功,而且当年亡命江湖,我也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活命,只能无尽狂奔。”
萧碧痕漫不经意踢掉鞋子,露出晶莹如玉的一对纤足,自由写意地浸到冰凉的溪水里去,伸个懒腰,就那么往后仰躺,静静瞧蓝天白云,她出落得更迷人,像颗随时可滴出醉人汁液的蜜桃,绷紧的身躯份外展示了若钟天地灵气而生,起伏丰腴的身体。
赵烈傻傻望着清澈溪水抚摩着她的洁白纤足,水面上露出了一大截白生生的玉腿,让他忍不住想一直往上瞧,可是却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裙子,他油然笑道:“世间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了,可惜此时未带画笔,不然我一定要把你的绝美姿势永远留在纸上。”
萧碧痕娇嗔着把秀足从水中提起,移转娇躯,双手环膝,姿态写意放任,凝望水面,轻轻道:“我这样子也可算是美丽吗?不过下次一定要把我画下来,这样就可以永远让你看到我了,无论我身在何处?”她平淡话语中似乎带着隐约的悲伤。
赵烈挨着她坐了下来,感到了她浓浓的思念,困困的迷惑和疼疼的不舍,竟是如此清晰地轻拂而来,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忽然沉声道:“为什么你的话语如此悲伤?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柔风轻拂着她的长发,轻拂着她的皮肤,轻拂着她的肺腑,轻拂着她的心坎,她美目深注道:“永远有多远?其实刹那的幸福就已经足够。这些日子你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每天都会有德高望重的武林豪杰到黑虎城劝说,真不想你为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可我也真是不忍离去,如果离开你,我简直无法再生活下去,从来就不想远离你,无法再承受那无边思念的痛苦折磨!”说着,说着,她双眸开始流出了泪水,轻柔乖顺地倒在他怀中哭泣,不停哭泣,就在这刹那,她软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赵烈纵然是铁打心肠也被融化了,可是他的眼神却闪过了痛苦神色,寂寞红尘万丈深,谁人可看透?他心疼无比道:“随他们说吧,我从来就没把六大门派放在眼中,依然走我认定的路,我不会让你离开!”
萧碧痕用袖口擦去泪痕,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这些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开心,最愉悦,最幸福的岁月,比甜蜜的梦还要美妙,我真的不愿意醒过来,很多时候都怀疑这就是一场梦,其实只要生命中曾经有过这样的绚烂,我纵然死也无悔!”
赵烈忍不住搂紧了怀中柔弱的身躯,她的声音像是细语的呢喃,像是相思的轻叹,她在耳边细语的姿势异常温柔,长发乌丝,有几缕轻轻地拂在他的手上,只觉得她秀发散逸,模样俊俏无比,不由得就在她想缩回去的时候,伸手拉住纤手,让她本来想离开的身子,就这么在靠坐的他身边,轻轻跪坐下来,永远也不分离。
萧碧痕但觉耳颈一阵轻痒,似乎是直搔进了浮浮的心坎里头一般,禁不住本能地想躲,却又觉得手筋脚肌阵阵发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溪水哗哗流淌,她好希望永远就这样陪伴在他身边,无论承受什么样的委屈。
六大门派攻击黑虎城的期限只剩下了十天。
许多武林豪杰络绎不绝地来到黑虎城中,刀剑双侠柳如风和黄思思,少林战僧凌空,武当裂空剑虚无道长,巨浪帮主浪涛……纷纷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劝说赵烈交出萧碧痕,赵烈忙得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次都是静静聆听,目光浓雾弥漫,神色宁静如水,面无表情,谁也无法看透。
只要有时间,赵烈依然每天陪着萧碧痕,两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甚至有些冷落了宛儿。
六大门派攻击黑虎城的期限只剩下了九天。
凌波玉女李苓玉来到了黑虎城下,群雄望到了失踪多年的李苓玉,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十多年前,她可是众多武林豪杰的梦中情人,乃是武林七大高手中唯一女子,她没有说话,而是孤身默默进入了黑虎城。
赵烈静静凝望坐在面前的李苓玉,虽然面容依然清丽,可是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眼神似乎苍桑了很多,他看到了痛苦和忧伤,心中涌上丝丝疼惜,不由想起妖艳诡异的宋青河,没想到宋青河真的如此绝情,李苓玉性情温宛,容貌娇美,宋青河却能轻易放弃,他真是有些惋惜,于是沉声道:“命运真的很奇怪,十多年的悠悠岁月可以宁静地度过了,可是刹那间就会在很短时间内发生太多事情,这些日子你肯定经历了很多无法忘记的事情。”
李苓玉脸上闪过悲伤神色,幽幽道:“有些事情忽然就发生了,然后忽然结束了,快得让我来不及悲伤,(炫)恍(书)然(网)如梦,可是偏偏却永生也无法忘记!本来我再也不想回到江湖,可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我已经对萧碧痕毫无仇恨,早就彻底忘记了她对我的伤害,此次赶到这里,反而希望你们能永远守在一起,你们之间的故事已传遍江湖,她比我幸福多了,你千万要珍惜!”
赵烈淡淡道:“江湖却不能忘记曾经的仇恨,六大门派和武林豪杰咄咄逼人,我只能血战到底!”
李苓玉柔声道:“其实你可以选择退隐江湖,彻底忘记江湖的恩怨情仇,那样你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有失去过方才明白,能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才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赵烈静静凝视手中的茶水,一动不动,久久也未说话,再抬头时,李苓玉已经飘然远去了,他饮尽杯中凉茶,自言自语道:“我的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江湖,又怎能退隐江湖?”
良久,萧碧痕悄然走了进来,伸手放在赵烈肩头,细致体贴地为他轻轻揉着,幽幽道:“李苓玉真是可怜,当年我随意一剑却给她带来无尽伤悲,可是她却原谅了我,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那些惨死在我手中武林豪杰,噩梦连连,那时候我悲愤之下丧失理智,杀人如麻,罪不可恕,此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后悔内疚,痛苦难宁。”
赵烈忽然起身把萧碧痕紧紧搂在怀中,沉声道:“你不要多想了,那些都是往事,已经过去了,你已经放下了长剑,心中早就没有了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天下豪杰也可以放下心中怨恨。”
六大门派攻击黑虎城的期限只剩下了八天。
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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