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雪儿既然有了身孕,应该好好呆在宫里,你还带她到这里来?”温如玉下意识地嗔怪。
景剀瞟他一眼,道:“你心疼她?”
温如玉一呆,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还是吃醋?
一下子答不上来。
沐天麒忙给他解围:“大哥是雪妃娘娘的哥哥啊,哥哥关心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温如玉在心里苦笑,些许酸涩,却不能流露出来。
景剀歉然,道:“如玉,朕开玩笑的。你莫当真。”
温如玉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无语。
梅如雪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出来走走可以散心,对我有百利无一害。反而整天呆在皇宫里,会闷出病来的。对了,你这些天忙于练兵,将浣儿冷落在家,她会比较难过吧?”
提起景浣烟,温如玉的头就疼了,往人群中一看,这个丫头倒也乖巧,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景剀立刻注意到他的表情,皱眉道:“如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臣……没有。”
“皇兄。”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只见景浣烟一身淡紫的衣裳,手中拎着马鞭,俏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如一朵风中盛开的紫罗兰。
“浣儿,你怎么来了?”景剀问。
“许你与雪姐姐来,就不许我来看看玉哥哥和天麒哥哥?”景浣烟说着,往温如玉身边靠过去,美目流盼,笑吟吟地道,“我在家闷死了,过来看玉哥哥操练,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帮啊。”
温如玉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微笑,温柔到极点:“我知道你在家闷了,皇兄若是准许,以后浣儿可以天天来军队里。”
沐天麒在旁边看得暗暗摇头,这几个人,一言一行都在演饰、暗示、逃避,做给谁看啊?究竟是谁在伤了谁,谁又在保护着谁?
梅如雪看着他们,明眸中有了然之色,但心分明在微微疼痛。这个花一般明媚的女子,本该有花一般明媚的春天,有多情之人赏着,捧在手心,可现在……
给温如玉投去一个略带责备的眼神,温如玉愣住。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温如玉独倚在天香楼上,极目看去,处处画桥烟柳、亭台水榭、绿肥红瘦。
曾几何时,他与萧雨尘也在栖云山庄的天香楼上,一个吹箫,一个抚琴。那时的他们,年轻俊彦,神仙眷侣,不知羡煞多少江湖儿女。
夕阳中白衣胜雪的他,把栏杆拍遍,浅斟低吟。而萧雨尘唇边的浅笑,眉间的风情,更胜过了满眼*。
此刻还是一样的楼上,一样的风轻云淡,只是换了空间,换了时间,换了心境。
眼前浮起梅如雪清丽的面容,默默含愁的双眸,如水,如雾。
转眼又出现景浣烟的样子,巧笑嫣然,调皮的样子,低低地道:“即使只做你身边的影子,我也觉得很幸福。”
真的很对不起她,一直这样冷落她。而她,却毫无怨言,还处处为他掩饰。白天在景剀面前做出的小鸟依人状,以及一次次进宫时在人前流露的幸福状,这个女孩,原来也是心细如发,兰质慧心的。
“你原是个多情的男子,怎么做出这样无情的事来。”皇后的话在耳边响起,像针尖扎在他心上。
练兵场上梅如雪略带责备的眼神,让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紧缩。
她是在怪他么?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么?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一句话反反复复在心底盘旋。
抬头,忽然看到远远的池塘边,一个紫衣的人影茕茕孑立,摘下一截柳枝,在手指上缠绕,又丢进水中,蹲下去,黯然低头,似乎在悄悄流泪,双肩微微颤动。
侍女小玉走到她身边,低头说着什么,仿佛在劝慰。而景浣烟微微摇头,忧伤的样子,背影竟是那样孤独、落寞。
小玉无奈地走了。又丢下景浣烟一人。
温如玉蓦然觉得心在绞紧,生生地疼。
下意识地向池塘边走去。
“玉哥哥,”景浣烟对着池塘喃喃着,声音酸涩,“我知道你喜欢雪姐姐这样温婉的女子,而我是像男孩一样野、一样顽皮、一样任性的。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改变自己。只要你告诉我,我该怎样改变?怎样让你喜欢?我一定会去做的。”
呆了片刻,又道:“乌萨兴兵在即,我不是想去参军,更不想拖累你,我只想多点时间看到你,和你呆在一起。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知道你若是去打仗,还能否活着回来。我想要有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这样,如果你不在了,我可以守着他一辈子。玉哥哥,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口。我答应你给你时间的,我不逼你。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一去不回头了……”
此刻的景浣烟,没有了明媚的笑容,没有了银铃般的笑声,只有那样令人心碎的语声,那样凄绝的面容。
温如玉心潮澎湃,忍不住伸出双手,从背后将她抱住,心中酸涩,低低地、叹息般地道:“浣儿,浣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你的。让我慢慢给你补偿,只要你不再难过,不再伤心……”
景浣烟回头,惊喜地看他,泪眼朦胧:“玉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一点喜欢我了?”
温如玉点头:“我喜欢你单纯善良,喜欢你洒脱开朗,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虽然现在我还是当你妹妹一般,可是我不愿再让你伤心失望。”
“那么……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你愿意……让我有你的孩子?”眸子中有一瞬间的闪亮,动人心魄。
温如玉再次点头。
今夜月圆,景浣烟终于撤掉了温如玉的那张床。小玉兴奋的目光跟着景浣烟转,好像是自己得到了莫大的幸福一般。
看着身旁熟睡的女孩,安静的、满足的样子,婴儿般无邪。温如玉一夜无眠。
第七十一章 孔雀之魂
晨起,景浣烟看到温如玉疲惫的样子,心微微地痛,凝视着他的双眸,低声道:“是不是一夜未眠?”
“是。”
“是不是……我令你为难了?不该提这样过分的要求?”歉然垂首,忧伤在眉间流转,这个女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只是,成熟如果是以忧伤换来的,代价是不是太大?
“不,浣儿。”温如玉扶住她的肩头,微笑,宽容而安慰地,“这不是你的错。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是你丈夫。”
“玉哥哥,我很抱歉。是我太自私,如果我答应嫁给乌泰,你就不会勉强娶我,乌萨也不会有理由兴兵……”眸子中飘起一层雾气,景浣烟看着温如玉,眼底有深深的愧疚。
温如玉摇头,柔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乌泰和洛花设的局。即使你愿意嫁,将来两国也仍然要交兵的。到时你若成为亡国的公主,在乌萨更是生不如死。别自责,一切是我自愿的,我没勉强自己。”
“玉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泪水终于悄悄滑下。
温如玉轻轻帮她擦掉眼泪,道:“我得去上朝了。下午你还去军中吗?”
景浣烟道:“今日是我母后祭辰,我要去乌柘寺为母后进香祈福。你与我一起去吗?”
“好。等我回来。”
乌柘寺绿树成荫、香烟袅袅、钟磬声声,曲径通幽处,檀房花木深,好一个清静之地。
跪在蒲团上,景浣烟心中默默祷告:“菩萨,保佑玉哥哥一生平安,再也不经历什么坎坷、苦难,保佑雪姐姐幸福,与我皇兄恩爱百年,保佑我和玉哥哥终成正果……”
温如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脸上一脸宁静安详的样子,心中感慨,她真的在悄悄改变,是为了自己吗?还是生活已在无形中改变了她?
忽然,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在这佛门净地,突然出现这股杀气,温如玉心头一凛。
蓦然转身,只见殿前闪出七条人影,像七个幽灵般,全身裹在黑色中,脸上蒙着黑巾,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着寒冰般冷洌的光。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剑,剑上闪着青鳞鳞的光,分明是淬了毒的!
进香的人苍惶散去,和尚们也吓得躲起来了。
七条人影站在阳光下,浑身散发着寒意,仿佛将空气也冻结成冰了。
“温如玉?”森冷的声音出自为首一人口中。
“正是。”温如玉握紧了手中剑,“诸位是……?”
“我们是杀手,来取你的性命。”没有温度的话,冷入骨髓。
“奉谁之命?”
黑衣人不语,却摊开手掌。掌中一朵干枯的花。
温如玉心中一动:难道是洛花?她对自己竟然如此怨恨,要雇杀手来杀他?
淡然一笑,回身对景浣烟道,“浣儿,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会他们。”
景浣烟紧张得脸色煞白,颤声道:“玉哥哥,你小心。”
温如玉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飞身飘落殿外。
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乌柘寺的树木在一阵阵阴风中剧烈地颤抖,落叶萧萧,天上忽然间乌云密布。
一片树叶飘过温如玉的眼睛,就在这瞬间,七把淬毒的长剑忽然出手!
闪电一般的速度,挟着腥风,将温如玉笼罩在一片剑网中!
温如玉的剑也已出手,一剑划开,象流星般穿透剑网,刺中其中一人的咽喉。
此人仿佛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③üww。сōm快的剑,慢慢倒下,不可思议地瞪着温如玉,眼睛渐渐鼓出来,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终于头一歪,气绝身亡。
其余六人神情一凛,眸子中精光暴涨,六把剑将温如玉团团围住,出手又狠、又快,招招致命。
温如玉收敛心神,全力以赴,剑光到处,血雨散开。又有两人倒下。
为首的黑衣人眼里射出针尖般的光芒,做杀手至今,没有败得这样惨过,片刻间损失了三名兄弟。
他明显焦躁起来,低吼一声,一剑劈向温如玉头顶,强烈的剑气仿佛要将温如玉劈成两半。
温如玉微微一笑,惊鸿剑挥出,迎上那道剑光。
剑光忽然被劈开,剑脱手飞出,黑衣人的虎口已经裂开。
一愣之间,惊鸿剑已到,一剑穿透他的胸膛。
剩下三人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阴阴地笑道:“温如玉,你还要你夫人的命吗?”声音传自殿内。
温如玉回头,见一个青衣人正持剑逼在景浣烟喉间,目光充满贪婪,脸上露出残忍而猥琐的笑容,一字字道:“你夫人长得真美,我已经好{炫&书&网}久没碰女人了。”
温如玉呆住,心骤然下沉。
就在这一愣神的瞬间,一名杀手的剑滑过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温如玉大吼一声,一招“横塘渡影”,幻出三道剑光。惨叫声中,三名杀手的身体飘了出去。
温如玉倒下。
“玉哥哥!”景浣烟惨呼,泪水夺眶而出。
青衣人失去了要挟的对象,放开景浣烟,有片刻恍惚。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温如玉突然出手了!一颗棋子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出来,一道黑芒像流星般穿透青衣人的咽喉,余势未消,嵌入他身后的墙壁。
青衣人瞪着他,目睚欲裂,似乎想象不到这一击的威力如此巨大。
身子倒下,喉间的洞还在汩汩地流血。
景浣烟吓得跌倒在地,脸色雪白,俯下身,拼命呕吐起来。
乌柘寺在片刻间添了八具尸体,空气中一下子充满血腥味。
温如玉冲过去,双手扶起她,轻轻搂在怀里,歉然道:“浣儿,对不起,让你见到这么多血腥。别害怕,有我在。你怎么样?”
一语未了,人已软软地倒下去。
“玉哥哥!”景浣烟惊呼。
“这剑上……有毒……”温如玉说完,昏了过去。
景浣烟抱起温如玉,向寺外冲出去,仿佛一下子有了无穷的力量。
“王妃!”赶车的家仆见此情景,大惊失色。
“不用多说,我们进宫!”
“皇上,王爷的剑伤倒不碍事,但是,这毒……好像是来自西域的‘孔雀魂’,奇毒无比,天下无药可救。据说有位叫孔雀的女子被她的晴人抛弃,因爱成恨,调制出这种毒药,一心想置那男人于死地,所以根本没有解药。最后她将晴人毒死,自己也自杀身亡。而这药的配方却留了下来。”李太医看着景剀越来越冷厉的面孔,战战兢兢地道。他旁边的其他太医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站立,不敢看景剀的眼睛。
“朕不管什么故事!”景剀盯着他,目光仿佛要刺透他,“朕只知道,这世上一物克一物,既然有毒药,就一定会有解药。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否则,朕让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太医们吓得“扑通”跪下去,个个脸色惨白,道:“臣等一定尽力。”
景浣烟目不交睫地看着昏迷的温如玉,泪水在眼里打转。
“是我害了你,我总是拖累你,玉哥哥,你要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若死了,我也陪你一起死。”语声凄楚,令人闻之心碎。
沐天麒拍拍她肩膀,轻轻叹道:“浣儿,别这样。大哥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会保佑他的。天无绝人之路……”
景剀走到温如玉身边,俯身看着他,那张原来白玉般的脸上现在有了两种颜色:鼻子以下隐隐泛着黑气,而上面部分却又苍白如纸。
“皇上,臣猜想,这些杀手必定是乌萨的女臣相洛花派来的。臣还猜想,他们很快就要发兵攻打我们了,因为大哥中毒,他们便有恃无恐了。”沐天麒沉声道。
景剀唇边掀起一个冷酷的弧度,一字字道:“朕迟早让这个洛花死无葬身之地!”
回过头,目注温如玉,道:“如玉,你一定要醒过来!朕命令你活下去!你绝不能死!”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眼里竟有隐隐的泪光。
沐天麒怦然心动,原来不知不觉间,皇帝竟然对温如玉有了这样深的感情。
“皇上,恕臣多言。”沐天麒走上一步,道,“臣现在担心一个人。”
“你是说……雪儿?”景剀茫然地看他。
“是。臣建议将大哥送回王府去,派太医到王府给他医治。否则,若是被雪妃娘娘知道了,她现在身怀有孕,经不起打击,臣怕……”
景剀凛然,连景浣烟都如梦初醒,道:“天麒哥哥说得对,我们马上回去。”
沐天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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