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景剀如此随和,心中释然,纷纷坐下。
温如玉命掌柜添了碗筷,众人一起谈笑畅饮。
景剀满面春风,与这些布衣文人聊得火热。并计划增设恩科考试,博采众长,让这些饱学之士人人得以施展才华。命温如玉回去拟定奏折,上报给他。温如玉苦笑,这是吏部的事,哪里轮到他这个王爷去管?可景剀偏是要他做,温如玉无奈,只得点头称是。
后来大家要求温如玉弹完刚才的曲子,景剀却道:“如玉打仗刚回来,太累了,朕代他弹。”
众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哪个草民能亲耳听到皇帝弹琴?连温如玉都呆了,因为即使是他,也从未听过景剀弹琴。
景剀竟然弹起一曲高山流水,温如玉震惊到极点。因为他分明听到景剀的琴声中藏着深意,竟仿佛有心成为他的知音。
大家也都感觉到了,纷纷向温如玉投来羡慕与欣慰的眼光。
皇上如此赏识,万千恩宠,温如玉真是幸运。
这消息,恐怕不出几日,便天下皆知了。
席散后众人先行离去。
景剀命温如玉将在座诸人的著作都收集起来,他要一一过目。
温如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些文人学子来,看着他,犹犹豫豫地道:“皇兄要开科考试,只需臣拟出方案,还是要臣参与整个过程?”
“你熟悉这些文人们,自然由你主持。朕全权委托给你。”
“可是……这样一来,吏部岂非形同虚设了?臣怕……”先是兵权与财政交到自己手中,将兵部、户部架空,现在又要将吏部架空么?那样一来,自己岂非成为大家的眼中钉?
“无妨。朕明天就下旨,今后兵部、户部、吏部都由你来掌管,各部尚书皆向你汇报。”
温如玉呆住,这样的恩宠,他受不起。
皇帝的变化也太快了。
“皇兄,臣不敢蒙此圣恩。”温如玉心里有莫名的不安,看着景剀,道,“臣担不起这么多责任。何况……皇兄命臣讨伐乌萨,臣分身乏术。”
“朕给你两个月时间开科考试,广纳贤才。然后再去进攻乌萨。就让乌莽再多活两个月吧。”
“这……臣不明白。若是皇兄一心想灭乌萨,必须要趁热打铁才好,否则乌莽回去休养生息,再招兵买马,便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景剀思索片刻,点点头,道:“那么,你先拟好开科的名目与计划,日期可以定晚一点。先灭乌萨,回来再开科。”
温如玉心中疑惑,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能点头称是。
张夕照在一旁更是听得莫名其妙。这皇帝对温如玉的态度就象六月里的天,变化莫测。难道是因为当初听信了李默的馋言,现在知道自己上当了,知道温如玉对他忠心耿耿,所以对他作出补偿?
温如玉坐轿回王府,一路上心神不定。
圣意难测,而他,真的觉得累了。
此刻,兵败的乌莽,却终于下了决定,他要娶洛花。
第一百十八章 落花谁主
一直没有等到燕尾巷特使的回复,也没有洛颜的消息,洛花隐隐感到事情不对。她心里充满焦虑,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决定亲自去一趟长安。可就在这个时候,乌莽忽然找到了她。
“我要娶你!”乌莽的话简单而干脆。
洛花震住,这个问题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对乌莽没有感情,若说有一点,那可能是幼年时一起长大的姐弟之情。
幼时的乌莽只是个长得瘦瘦的沉默的孩子,总是无声地跟着她与乌泰,象他们俩的影子。只是这个沉默的少年,偶尔眼睛里会露出狼一样冷酷的光,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洛花从来没有认真注意他。
直到乌泰当上大王,并在短短两年内征服周围五个部落,扩大乌萨的势力范围,乌莽也仍然是个老老实实的弟弟,在兄长面前总是很听话、很恭敬的样子。
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洛花从他眼睛里看出了点什么。
他看着她时,目光中有深意,却是洛花看不懂的深意。
乌泰出兵时,乌莽便代替兄长处理国事。
等他们回来时,乌泰武功尽失,兵败如山倒,完全没了出征时的雄风与气焰。
乌泰为温如玉所折服,承诺有生之年绝不兴兵犯界,攻打康朝。
洛花恨到极点,然后将目光投向乌莽。
她发现乌莽的神情变得深沉而冷漠,唇角有了乌泰以前所有的霸气。
她兴奋莫名,终于看到了希望。于是助乌莽夺下了王位。
可是,她没有想到,乌莽不但要王位,还要她。
“大王在开玩笑?”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乌莽。
乌莽笑起来,笑得很冷,而且充满傲气:“臣相觉得我是个开玩笑的人么?”
“为什么?”洛花睁大眼睛,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人与想象中不同。
“不为什么。只是想要你。”很直接的话,清清楚楚,并且没有余地。
“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你。”洛花背转身去,口气硬起来。
“你没有选择,我是大王。”乌莽反而说得很平静。
洛花笑起来:“即使你是大王,我也不可能嫁给你。我喜欢的人……”
“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温如玉,他不属于你!你现在根本只想毁了他,可是你做不到。你想尽一切办法,他仍然活得好好的。”乌莽的声音中竟然有了一丝同情。
洛花被这丝同情激怒了,她从来不是一个弱者,更不是失败者。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嫁给你!”
“如果,我一定要娶你呢?”
“你……”洛花气结,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乌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可是就是这样地看着她,却忽然让她感觉到冰冷的寒意涌遍全身。
她从来不知道乌莽这样可怕。
这个人,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我离开乌萨!”洛花的声音有些不稳定。
“离开乌萨,你什么也不是。你的野心呢?你还想不想灭康朝,向景剀报仇?你还想不想名扬天下,做青史留名的权臣?”乌莽冷笑。
“可是……只要有温如玉在,我始终实现不了自己的目标。”洛花的声音低沉下去,些许颓丧从眼里流露出来。
“我们总有办法对付他!”
洛花呆住。
“只有我们俩合作,才是最完美的合作。你这样的人,只配嫁给我。你和温如玉永远不可能,因为他是神佛,而你已入魔障。你们背道而驰。”乌莽一字一句极其冷静地道。
“不是……不是因为他……”洛花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眼神有些涣散、迷离。
这种样子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她一直是极有主见的女人。
“可是合作并不一定非要嫁给你。”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乌莽忽然微笑,笑容竟有一点温柔:“我未娶你未嫁,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要逼我。”洛花的脸冷下来。
“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在明天早上之前。我等你!”
“我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有。”
“什么?”
“死!”
洛花好像听了一个笑话:“死?你竟然说死?你以为你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为什么不可以?”
“你别忘了是我帮你登上王位的,大将军利孤,还有他手下的乌云铁骑首领郎亿,都是我为你找的人。”
乌莽笑起来,突然击了三下掌,大将军利孤与乌云铁骑首领郎亿走进来,单膝跪地:“大王有何吩咐。”
“告诉臣相,你们为谁效命?”
“我们誓死追随大王!”两人答得斩钉截铁。
洛花倒退一步,颜色如雪。
乌莽微微一笑:“好好想想,给我答复。”
洛花呆了片刻,转身离去。
“看好她!”乌莽向郎亿道。
“是。”郎亿点头。
第一百十九章 难解心魔
温如玉侧卧在榻上,看着望湖亭前草地上舞剑的儿子清寒,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孩子集合了他与萧雨尘的优点,长得如芝兰玉树一般,11岁的少年,身高已到他肩头,只是站在那儿,那一身风采便足以成画。
这几天真的是难得的清静,与家人时刻在一起,心中便充满宁静与温馨,忘了一切烦恼,甚至也忘了即将被迫出征的事实。
景清寒在草地上凌空掠起,剑势如虹,姿态优美到极致。
有击掌声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清寒弟弟,好功夫。”
景清寒停下来,见太子景渊含笑站在不远的地方,凝眸看他。
“太子哥哥!”景清寒高兴地奔过去,两个少年紧紧抱在一起。
景渊走过来,到温如玉榻前,蹲下身,关心地问道:“姑父好些了么?”
“我好多了,太子今日无事?”温如玉微笑,从榻上下来,道,“我整天躺着很烦闷,不如我们走走,边走边聊?”
景清寒连忙扶住他。
温如玉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却至少已能走了。
“我担心姑父,所以过来看看。”景渊道。
“谢谢太子。”
“清寒弟弟好{炫&书&网}久不来,我一个人真是没劲。姑父,既然你平安无事,可否让他再进宫去?”景渊恳求道。
温如玉看儿子一眼,见景清寒也露出希望之色,便点头道:“好的,呆会儿我跟你姑姑说,让寒儿再去陪你。你俩一起习文练武,兴致会比较高些。”
“太好了,姑父。谢谢你。”景渊开心地跳起来。
温如玉看着他,忍不住露出宠爱的笑容。
景渊回眸,目光中有了歉意,道:“姑父,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受了很多苦,都是父皇上了乌萨人的当,对你产生嫌隙。请姑父不要怪他。渊儿代父皇向你陪罪。”说罢双膝跪下去。
温如玉连忙扶起他,道:“太子不必如此,我从来都不曾怪过皇上。”
景渊郑重看他,郑重地问道:“姑父,若是将来渊儿继承皇位,姑父可愿帮我么?”
温如玉呆住。
他心里已有退隐之念,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心力交瘁。他真不想继续留在朝廷里,可目前,景剀根本不会允许他退隐,他才没办法。
将来,若是能携全家退隐江湖,与清风明月为伴,远离朝堂中的勾心斗角,那该多好!
“姑父不肯么?”见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景渊有些失望。
温如玉不*大是不忍,这少年比景剀少了冷厉与严苛,却学了自己的仁慈与儒雅,他对自己一直很尊敬,而且非常听他的话。
他怎忍心让他失望?
“太子,放心,若是你登基的时候……我还活着,我便会全心辅佐你。”微笑承诺,让景渊的眼睛蓦然亮起来。
“太好了,姑父,谢谢你。我要你和清寒弟弟一直帮着我。”
握住景清寒的手,道:“好不好,清寒弟弟?”
景清寒看父亲一眼,郑重地点头。
两个少年都展颜笑起来。
阳光似乎更加明媚了。
香雪宫。
落花人独立。
头顶掠过呢喃的飞燕,成双成对。
风很轻,却很暖。夏天已经在悄悄来临了。
两天过去了,梅如雪却未能忘记温如玉为他跪在景剀面前求情的样子。只要她一静下来,那双惶恐的眼睛,就在她面前浮现。
大哥是那样高贵的男子,永远优雅,永远不显狼狈。可是为了她,他却乞求景剀让他代她受过,他默默忍受他的巴掌,低头吞尽一切。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鲁莽地出宫去,忘了自己被*足。
那两巴掌,打在他脸上,却痛在她心里。
“我……我此生已负了你,怎能再看你受苦?”温如玉痛苦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她的心一阵阵绞紧、颤栗。
她知道他有深深的负罪感,他觉得对不起她。
她想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是她选择了牺牲自己,救下沐天麒、张夕照,救下他。
可是,她知道,即使她这样说,温如玉的内疚也不会减少半分。
他永远宁愿让天下人负他,却不愿负天下人。
一滴泪悄悄滑下脸庞,梅如雪举手擦掉,唇边露出凄然的笑容。
这两天,他好么?她多想再出去看看他,可是,她不敢。
“雪儿。”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梅如雪回头,见景剀默默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充满怜惜地看着她。
“皇上。”梅如雪想拜下去,却被景剀扶住。
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他深深叹息:“雪儿,你在哭?是不是那天朕对你太凶了,你还在怨朕?”
梅如雪摇头,淡淡地道:“没有。那天是我不好,怪不得皇上。”
“你是在心痛如玉?”景剀又问,只有温柔,没有妒忌。
梅如雪无言,似是默认了他的话。
景剀怅然,半晌道:“这些天朕被自己折磨得疯了。自从如玉出征前那个晚上,你去看他之后,朕就一直无法释怀。朕想,是老天爷在惩罚朕,因为朕狠心拆散了你们,所以现在让朕历尽心魔。可是,朕真的好喜欢你,雪儿,即使要朕再选择,朕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从如玉身边抢过来。原谅朕,朕是个霸道的男人。朕知道朕这样不对,可朕不后悔。朕恨你仍然对如玉不能忘情,所以朕迁怒于如玉。他那么好,那么仁慈,那么忍让,唯独在你身上,他绝不允许朕对你有一点点不好。”
梅如雪呆呆地听着。
低沉的语声一直在流淌:“如玉,好得就象神一样。可他不懂,不懂朕的难处。朕是皇帝,他却总是逼朕,总是让朕随着他的意志转移。有时候,朕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朕到底不忍。他是朕的兄弟,他为朕做了很多,朕为了江山,会舍弃很多人,很多事。可朕下了无数次狠心,却最终不忍杀他。”
梅如雪震惊地看着他,第一次,他与他谈起温如玉,将他对温如玉的想法真实地告诉他。
她有些许感动。
“那天朕不该打他,可他激怒了朕。他那样高贵的人,平素全军将士都当他神一样看,可他为了你,向朕屈膝,向朕乞求,全然是一副崩溃的模样。他怎敢在朕面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流露出对你的爱?他怎么可以!他的样子将我刺得遍体鳞伤。朕恨他!恨不得当场抽死他!可是……朕还是不忍……”
景剀将梅如雪紧紧搂住,仿佛怕她被风吹走了:“雪儿,你是朕的。朕不许你爱他爱得那么苦。朕希望你永远快乐。你答应朕,好吗?答应朕……”
那样迫切地看着梅如雪,眼里全是炽热与渴望。
梅如雪唇边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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