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陆,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陆依旧要抖上一抖。
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
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发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出来,就算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让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名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
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心血岂不白费了〃!
小蛋手抚热辣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生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看他会不会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分,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
“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象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罢?”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发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其它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反倒有点不放心起来,望着干爹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和他一颤一翘的小胡子,委实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又在从长计议着什么。第八章
一眨眼,小蛋留在罗府养伤已是半个多月。
他伤势渐好后,每晚照旧前往黑冰雪狱观摩星图,也照旧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称,却仍然记成一团糊,不知所云。
顾智似乎是对上了常彦梧,整天一大乐事就是拉着他老人家喝酒聊天,不到半夜绝不散席,常彦梧空有一肚子鸿图大计,偏无可奈何,索性也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罗府贵宾。
自罗羽杉遇险事件后,罗府上下加强了防备。每次虎子姐弟出庄,明里暗里总有十多名高手随行保护,显然想重演白石谷一幕已是不可能了。
这日午后雨丝连绵,众人聚在客厅叙话。
罗牛聊起翠霞派五年一度行将举行的剑会,虎子来着劲头,吵着想去凑热闹。罗牛笑道:“你还小,只怕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如等到下一届剑会,爹爹带上你和姐姐一块儿去。”
顾智也是静极思动,说道:“主人,你也有好些年头没上翠霞山了罢?何不乘此机会回去瞧瞧,顺道也好拜望令师兄盛年。”
“对呀,还有惊蛰哥哥〃!虎子晃着罗牛的大手央求道:“我想他了嘛〃!
罗牛被他们说得意动,颔首道:“好罢,这事再让我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其实他心中尚有另一番计较,却是为了小蛋的怪病,想那农百草悬壶济世,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在家,带小蛋前去求医多半要扑空。不如先到翠霞山听听自己的师兄盛年的意见,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小蛋坐在一旁听着,自然无法揣测到罗牛的用意,默默思忖:“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天道星图再多看两天,仍是一样的记不全。倘若罗大叔他们要启程前往翠霞山,我和干爹也就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缕淡淡惆怅,彷佛是有种失落,偏又无法说清楚。他偷偷抬眼望向对面的罗羽杉,见她樱唇含笑,侧脸瞧着罗牛,并未注意到自己。但那双漆黑的明眸深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柔波荡漾,却又有谁人能够读懂?
正这时,厅外走进一个家丁,双手托了份名帖呈给罗牛道:“府主,门外有位中年男子投帖求见,说一定要您亲自出迎。”
顾智嘿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谁?”
罗牛接过名帖展开不禁一怔,上面简简单单八个墨迹未干的字
孤剑南来,只为一战。
除此之外,甚至连投帖人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写上。
罗牛将名帖递给顾智,问道:“这人有说自己是谁么?”
家丁摇头道:“他像是个哑巴,问什么也不吭声,只让我们将名帖送给您看。我瞧他面生得很,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背后插了把黑鞘长剑,想是来找事的。”
辽锋不以为意道:“又是个想借着主人出名的疯子,我去将他打发了〃!
罗牛不置可否,回头问顾智道:“顾兄,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顾智手捧名帖端详良久,徐徐道:“好字,每一笔都透出浓烈的杀气,八个字一气呵成,宛若一套无懈可击、凌厉至极的剑招。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常彦梧好奇道:“顾兄,能不能借我瞧瞧?”拿过名帖仔细打量,作出一副凝重之色道:“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家伙有些门道埃”
罗牛收起名帖,起身吩咐家丁道:“开中门,我这就去亲自迎接。”
一行人出了客厅来到府门口,见石阶下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看似三十多岁,神情冷漠,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气,可能是常年修炼某种罕见的魔功心法,他披散在肩的长发竟是靛蓝色,隐隐闪烁着磷光异色。
人群中,他彷佛第一眼便已准确无误地找到罗牛,双目燃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从死寂灰烬中复活过来,忽有了一线生气,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字道:“罗牛?”
“正是。”罗牛步下石阶,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鬼锋。”白衣人冷冷报出姓名,道:“你是第一个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对手。”
“鬼锋?”
罗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委实记不起什么时候天陆又出了这样一位超绝人物,他如同刚从万载玄冰下苏醒过来的魔神,连名字都和人一样,阴森幽寒,古怪冷傲。
“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明白。”鬼锋说道:“时间、地点,随便阁下安排。”
罗牛一皱眉,虽说以往也有登门挑战的陌生人,可像鬼锋这样咄咄逼人的倒也少见,他想了想,问道:“莫非鬼锋兄和罗某之间有深仇大恨?”
鬼锋漠然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阁下扬名已久,故此特来登门求教。”
常彦梧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嘿嘿嘲笑道:“哪儿冒出来的狂徒,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大言不惭要向罗府主挑战?若人人都学你的样,在罗府门口排队等着找揍的人,那还不排到二十里外了?”
鬼锋看也不看常彦梧一眼,徐徐道:“萧浣尘你们该认识,三天前,他死了。”
众人凛然吃了一惊,罗牛失声道:“你杀了燕山派的萧掌门?”
鬼锋淡淡道:“他令我很失望。但愿与阁下的一战会有趣些。”
罗牛恢复了镇定,目光炯炯注视鬼锋,沉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杀他的原因么?”
鬼锋抿起薄薄的嘴唇,静默片刻才回答道:“他该死。”
罗牛再好的涵养亦不免动了怒气,说道:“如果我仍不愿和阁下动手呢?”
鬼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沉静道:“你怕死?”
罗牛昂然道:“我自出翠霞至今二十余年,血战过百九死一生,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血溅五步,从未皱过一次眉头。堂堂七尺男儿,何来贪生怕死之念?”
鬼锋怔了怔道:“那……你是不屑和我交手?”
不等罗牛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闪向侧旁。众人耳朵里只听“叮”地镝鸣,眼帘里似有一道雪白耀眼的电光劈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吭〃!剑影归鞘,鬼锋平静地站在罗牛面前,犹如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双寒冷彻骨的目光深遂莫测地盯着他。
“扑通〃!左首侍立的一名罗府家丁,双手捂住渗血的咽喉,滚下石阶。
在场的人莫说救人,甚至连鬼锋是怎样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罗牛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攥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他也该死么?”
鬼锋轻描淡写道:“你不答应出战,我就每天杀死府上的一个人。我的耐心很有限,况且过两天还要去翠霞挑战令师兄盛年。所以,你最好快点决定。”
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朝庄外走去,缓缓道:“明天此时,我会再来。”
“不必〃!罗牛松开了拳头,说道:“罗某这就向鬼锋兄请教一二〃!
鬼锋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停下脚步道:“很好。”
一语落地,众人陡然感觉到罗府空旷的门外朔风乍起,空气彷佛凝聚成无数根细小而冰冷的银针,铺天盖地涌卷过来,刺得肌肤生疼,需得运功方可抵御。
一蓬白茫茫的淡淡雾气,从鬼锋的身上蒸腾散发,他削瘦修长的身躯回转,脚下的雨水倏忽凝结成霜,对罗牛说道:“请取剑,我等你。”
罗牛悠然一笑,道:“在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剑,几乎把剑招也快忘光了。不妨以一双肉掌和鬼锋兄切磋几招,请勿见怪。”
鬼锋的瞳孔收缩如芒,罩定罗牛沉着的面庞:“你随时可以叫停取剑。”
罗牛尽避对鬼锋的行事作风很不以为然,但对他光明磊落的气度却颇为激赏,点点头道:“就这么定罢。”
鬼锋不再说话,肩头靛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如波浪般抖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自上而下生出一道道微小的波纹,起伏不定,殊为怪异。
他的身影渐渐被乳白色的寒雾笼罩,惟有那双似鬼火闪烁的眼睛,越来越深沉幽远。
众人悄悄退出数丈,聚集到罗府的门檐下,饶是如此,迫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依旧压得众人透不过气。
罗夫人秦柔将虎子和罗羽杉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凝视着丈夫魁梧坚实的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罗牛从容化解着对手一波波侵袭而至的庞大杀气,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
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
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并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
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
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发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