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天君施展“幻影匿身大法”逃过丁原截击,却在雪原仙剑下又遭了一记重创,全身气血沸腾如注,胸前的金色光印轻轻颤动向体内渗出丝丝光缕。若不觅地疗伤,封镇玉牒金书,恐怕又将迎来一次漫长的沉睡退化。
好在他身法快过姬榄等人,须臾便穿过血海,跃入那口百年古井。
然而刚一露头,他便骇然发现在古井外同样也有人把守阻截!如果放在往日,以他的神识早该察觉,可如今功力十停剩下不到三停,又有些心慌意乱,竟直到出了古井才看到外面有人。
站在古井旁的是一名黄袍道士,双目空洞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全身肌肤干皱焦黑,手执一柄青铜金丝拂尘。他见着下面突然跃出一道血影,不禁咦了声。
万劫天君一眼之下就瞧出对方的修为高深莫测,已至炉火纯青的化境。再看他的穿著打扮,自是翠霞派的隐世高手无疑。
要是再给这黄袍道士绊住,今日多半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等对方反应,双掌凝铸魔罡血光大盛,排山倒海般涌了过去,只盼能震退黄袍道士,夺路而逃。
黄袍道士愕然心道:“此人是谁,为何不由分说就向贫道出手?”
他本也是个眼高于顶,极其自负的人物,日前连吃大亏,连匿身修炼的仙岛也被火山吞噬,正憋了一肚子邪火要寻人发泄。
万劫天君此举,不啻火上浇油,更激起他满腹的杀机,舒展手中青铜拂尘朝着对方双掌扫去。
“砰!”两人短兵相接,结结实实地硬拼了一招。
黄袍道士晃身连退六步,“嘿”地从鼻孔里呛出两缕血丝,右臂袍袖碎裂去大半截,露出黑炭般的胳膊。
可万劫天君更不好受,强撼之下体内魔气动荡乱窜,玉牒金书趁机发难,直攻灵台,身上若万把钢针狠戳,神摇心昏,竟是散功的征兆。
他恨恨瞪视了眼黄袍道士,暗道:“此人果真是个散仙!”身形顺着风势飘飞,向与黄袍道士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黄袍道士同样惊骇莫名,却没有匿踪追杀,只是凝神调息疏导胸口浮动的气血。
旁边一位容貌绝美的黑衣少女见黄袍道士受伤,非但不惊,反有些幸灾乐祸地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流年不利,走哪儿都会倒霉。”
说这话的人正是尹雪瑶。
却说当日她遭鹤仙人所掳,与小蛋失散。待鹤仙人捱过天劫,元气略复后,便欲找小蛋、丁原等人复仇。于是挟着尹雪瑶重返方丈仙岛,却错愕地发现岛上灵气尽消,一片焦土,早已空无一人。
他不明就里,只当是丁原和小蛋趁火打劫,将自己的老巢捣毁泄愤。如此一来,更是对这两人恨之入骨,索性一路南下追索仇踪。
尹雪瑶见状,不由暗暗替小蛋担忧。她苦思冥想数日,终于有了主意。
这一日两人已入漠北戈壁,鹤仙人冷冷告诫道:“妳最好给我安分点,别以为到了天陆中土便可乘乱溜走,去寻小蛋报信。”
尹雪瑶琼鼻一哼道:“我为什么要逃走?我要日夜不停地跟着你,好亲眼看到天劫再临,将你轰得魂飞神散。”
鹤仙人面颊肌肉一颤,狞声道:“真到那一天,贫道也会先杀了妳!”
尹雪瑶不以为然道:“杀我只是举手之劳,可你一样无法活命。”
鹤仙人被尹雪瑶再三地揭开伤疤,心烦意乱道:“妳给我闭嘴!”
尹雪瑶毫不(炫)畏(书)惧(网)道:“嘴巴长在我脸上,凭什么要听你指使?我却是奇怪,在你心里莫非报仇雪恨比化解天劫、得登天道更加重要?”
鹤仙人目光闪烁,问道:“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雪瑶见他渐渐上钩,心下暗喜,好自以暇道:“如果换成我是你,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丁寂,向他索取化解戾气的心诀。
至于报仇之事,来日方长。你不会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俗谚都没听说过吧?“
鹤仙人嘿道:“我当妳有什么好法子,敢情是老调重弹。这小子又奸又硬,即便找到了他,也迫不出那门心诀。”
尹雪瑶妙目流转,道:“硬的不成,你为何不想想来点软的?”
鹤仙人霍然驻步,望着她不说话。
尹雪瑶继续道:“据我所知,丁寂前来北海,是为他的心上人找寻一株卷心竹医治面目毁容。假如你能用卷心竹跟他作交换,十有八九能够成功。至于这笔交易如何进行,阁下号称”老板“,自然精于此道,无需再要我来指点。”
鹤仙人怦然心动,但念及尹雪瑶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理应绝无此等好心,于是问道:“妳为何要告诉贫道这些?”
尹雪瑶道:“只有我清楚丁寂如今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但咱们之间却必须先作一笔交易。否则,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鹤仙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道:“妳说,是什么条件?”
尹雪瑶徐徐道:“等你见着丁寂,无论能否和他谈成,都必须放了我,而且从今往后不得伤害小蛋毫毛,也不可用任何手段为难他。”
鹤仙人心中一记冷笑,说道:“看不出妳两百多岁的年纪,却还似个大姑娘般钟情一个傻小子。好,贫道答应妳就是!”
尹雪瑶大喜,却不露声色地伸出玉掌道:“别说我信不过你,你需立下一个毒誓。”
鹤仙人哼道:“哪那么麻烦?”却还是依照尹雪瑶所邀,立了毒誓,再一掌击在她的玉手上道:“咱们一言为定!”
尹雪瑶收回玉手,微笑道:“但愿你平生能守一回信诺。”
鹤仙人不悦一哼,道:“最好妳不是在欺骗贫道,否则我会以十倍惩罚加诸小蛋!”
尹雪瑶智珠在握道:“放心吧,丁寂此刻定是和小蛋在一起。至于小蛋要去哪里,我当然清楚,但暂时不会告诉阁下。你跟着我走就成。”
当下两人接着御剑南行,却换作由尹雪瑶在前引路。她料准小蛋知晓身世后,回返天陆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卧灵山祭祖,
故此胸有成竹与鹤仙人订下誓约。
至于稍后丁寂如何应付鹤仙人,却非尹雪瑶所需考虑。
如此他们与小蛋等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千多里,于同日入夜后,也赶至卧灵山。
可淡家村座落在卧灵山内何处,两人均是不知,免不了又费了一番工夫,直到翌日黎明将至时分,才兜兜转转来到村外。
鹤仙人一路行来,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暗道:“纵是丁原那厮也在,贫道亦不需惧他,正可一股聚歼。”
他随着尹雪瑶缓步入村,左右张望道:“为何这里空无一人,妳不是在骗我?”
尹雪瑶也暗自诧异,思忖道:“难道是我们走得太快,小蛋已落在了后头?又或者来晚了半步,跟他们擦肩错过?”
她心中紧张,脸上神色漠然如故,说道:“你着急什么?即便小蛋、丁寂还没到,咱们在此等上几日,终会遇见。”
鹤仙人忽的目光一闪,朝着一排土屋后望去,压低声音道:“有人!”
尹雪瑶芳心一跳,私下里又惊又喜道:“会不会是小蛋来了?”
两人潜形匿踪绕过土屋,来到一块打谷场前,却不约而同大失所望。
原来打谷场中的一口古井前,果真有四男一女,可其中既无小蛋,也无丁寂。
尹雪瑶的视线拂过那一道二僧和另一名年轻男子,落在了侧旁一位素衣少女的脸上,顿时转忧为喜道:“若我猜得不错,小蛋和丁寂都已到了!”
鹤仙人自也瞧见了罗羽杉,微一点头道:“希望你没猜错。”迈步往古井行去。
井前五人远远看见鹤仙人和尹雪瑶走来,齐齐生出警觉,罗羽杉更是玉容一变。
罗鲲按剑喝道:“请问两位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鹤仙人略略抬眼,不屑扫过众人,大咧咧问道:“小蛋呢,还有丁寂那小子在哪里?”
罗羽杉忙抢在罗鲲之前回答道:“他们目下都不在村里,请问仙长有什么事?”暗中又以传音入密向众人提醒道:“这道长自称鹤仙人,是北海第一魔头,已修成散仙之体,日前与小蛋和丁师叔他们结下仇怨。此来多半是为报仇。”
众人一惊,没想到围剿万劫天君之战未见分晓,这边又来了个魔头。
只听尹雪瑶悠然道:“罗姑娘,妳的谎话可骗不了我。既然妳在这里,小蛋又岂会远离?我劝妳还是赶紧说出他们两人的下落,免得闹僵。”
罗鲲上下打量鹤仙人,见他满脸憔悴萎靡,双目灰暗,全身伤痕累累,毫无散仙风范,寻思道:“就算罗师妹说的不错,
咱们也有一众高手在此,何需(炫)畏(书)惧(网)?况且今夜之事至关重大,更不能让这老魔节外生枝。“
他朗声说道:“罗师妹说他们不在,那就是不在。两位若无它事,都请回罢!”
鹤仙人眉宇一耸,他独尊北海,何时让一个后生晚辈在面前顶撞过自己,阴阴笑道:“小伙子,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罗鲲岂会服软,按剑出鞘不卑不亢道:“道长言重了,二位请回。”
鹤仙人看着罗鲲仰天大笑,罗羽杉见两人说僵,心中焦急,忙劝阻道:“仙长,小蛋和丁寂确实不在这里,你若有事不妨在此多等上半日。”
鹤仙人笑声一止,摇头道:“贫道等不及了,这就要见丁寂!”屈指激射出一束“仙鹤神针”,但见金光一闪,罗鲲右腕如遭电击,“当”的仙剑坠地,血染袖袂。
罗鲲忍痛怒喝道:“好贼道,看打!”念动真言祭起百雷破邪盘,直奔鹤仙人。
鹤仙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冷笑道:“这等小玩艺儿,也拿出来现丑!”
“轰─”破邪盘中百雷齐鸣,宣泄下滚滚银白雷光,声势惊人至极。
奈何鹤仙人终日受天雷轰顶之苦,又焉会将这点雷火菁华看在眼里,拂尘一抖,尘丝暴涨,“呼”地卷住银雷,反轰向破邪盘。
“砰”的一声,破邪盘被自己发出的银雷打得跌转不休,光焰顿灭,如一块冰冷的瓦片般当啷坠落,盘面上开裂出数道微小的裂痕。
罗鲲又是心疼,又是惊骇,旁边的云林二僧无望、无果大师一声佛唱,挥禅杖上前双战鹤仙人。与罗鲲同留在井上的另一位翠霞派高手无哀道人亦拔出仙剑,腾身而起,从一旁策应。
罗羽杉心知这些人绝非鹤仙人对手,急道:“尹仙子,请妳快让令祖父住手!”
她这话不说还好,尹雪瑶闻言顿时心生恚怒道:“好哇,小蛋这家伙居然将此事也说给了罗丫头听!”
她笑吟吟道:“罗姑娘,妳别着急,我这就让他们全都住手。”
罗羽杉见尹雪瑶答应,不由暗松一口气,可没等她谢字出口,只听场中接连几声闷哼,二僧一道飞摔而出,倒在地上已是人事不省。
罗鲲勃然大怒道:“好妖女,妳竟敢使毒暗算!”左手摄起地上的仙剑,使出一式“千流百转”朝着尹雪瑶攻去。
鹤仙人低喝道:“小辈,你也躺下歇歇!”左手一贴罗鲲仙剑,大无妄神功魔气到处,将他经脉尽数封住。罗鲲身子一摇,颓然软倒。
这倒不是鹤仙人转了性子手下留情,而是顾念自己要从丁寂手上换取化功神诀,暂且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否则四人焉有命在?
尹雪瑶见大局已定,场中只剩下罗羽杉一人还站着,思道:“小蛋对这丫头十分着紧,若有损伤只怕会找我拼命。”于是温言问道:“罗姑娘,事到如今妳总该说出他们两人的下落了吧。妳放心,我不会害小蛋。”
罗羽杉紧抿朱唇,面容坚毅的摇了摇玉首。
鹤仙人冷笑道:“不给妳点苦头,想来是不会老实开口了!”青铜金丝拂尘如瀑飞泻,拂向罗羽杉胸口。
罗羽杉倒将生死置之度外,施展出南海天一阁的旷世绝学水天一色身法,从几无可能的角度翩然闪出尘丝笼罩的范围,右手玉缘仙剑一式凌波九剑中的有凤来仪,斜点鹤仙人左侧眼眉,清声道:“仙长小心!”
鹤仙人见她的身法剑招轻盈玄妙别具一格,也暗赞一声。拂尘回荡卷住玉缘仙剑,低笑道:“小丫头,还不松手!”
罗羽杉终究和鹤仙人功力相差太过悬殊,手腕一麻仙剑已激射上空。她神情沉静,左掌轻拍鹤仙人胸口,脚下错步侧身避过拂尘余劲,虽落下风却丝毫不乱。
鹤仙人道:“妳还妄图负隅顽抗,委实愚不可及!”左手一翻扣住罗羽杉脉门,就要催动魔气禁制住她的经脉。
突然半空中有人喝道:“道长手下容情!”一道褚影飞过,抄手抓过玉缘仙剑,沉身下落,挥剑切向鹤仙人左腕。
鹤仙人听来人呼喝声中气十足,知是有劲敌赶到,再见对方这一剑古朴厚重,毫无花巧,却是攻敌必救,高明异常,不禁嘿然道:“好剑法!”左手松开罗羽杉脉门,立掌如刀直劈玉缘仙剑。
来人的剑势陡收,轻舒猿臂揽住罗羽杉纤腰向右飘飞数丈,稳稳落在井旁,抱拳礼道:“在下罗牛,不知小女羽杉有何处得罪道长,尚请宽宥。”
罗羽杉大喜过望,叫道:“爹爹!”罗牛慈和一笑,轻拍爱女香肩意示抚慰,右手将玉缘仙剑归入鞘中。
鹤仙人望向罗牛,见此人气势雄浑,绝非易与之辈,不经意皱了皱眉头,慢条斯理道:“我只找丁寂,若让你女儿交出他的下落,贫道自会不为己甚。”
他生性心胸狭小,睚眦必报,但眼前第一等大事还是向丁寂换取化功神诀,又恐丁原等人就在左近,不欲节外生枝,才将锋芒稍敛。
却听远处又有人朗声笑道:“没想到我会有偌大的面子,竟能让你鹤老鬼不远万里迢迢,追到天陆来。”笑声之中,丁寂和
楚儿还有另一位秀美少妇飘落当场。
原来他奉丁原之命携楚儿暗中前往天雷山庄,邀约罗牛,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只比小蛋一行晚了一宿即已赶至卧灵山,正撞见鹤仙人大发淫威,追迫罗羽杉。
鹤仙人听着丁寂贬损自己,不怒反喜,面色木然道:“我找你,自是有事。”
那秀美少妇正是罗牛爱妻秦柔,瞧见无过大师等人昏倒在地,忙扶起罗鲲,想替他解开禁制。可鹤仙人的手法十分精妙,兼之劲力浑厚,她连试几下也未能奏效。
丁寂走上前道:“罗婶婶,我来试试。”掌心一贴罗鲲胸口,运起化功神诀,化解去他经脉中的淤积魔气,不一刻便有了效用。
罗鲲一跃起身,张口便叫道:“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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