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宗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刚一探头,就被搂住了脖子,还没等他喊出声来,一只破手套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杨光宗的力气不小,可是,搂住他脖子的人力气更大,而且,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杨光宗不敢动弹了。
一只大编织袋迅速套了下来,然后是开口处用尼龙绳子一扎,杨光宗就成了一只大粽子了。
王平川一抬手,就将编织袋拎了起来。
这时,黄天豹开过来一辆皮卡车,冷雪找出钥匙开了大铁门,王平川直接将大粽子扔进了后货厢。
这一次没奔江边,而是出了停车场,顺着小路继续往野地里开。
废旧汽车改装厂的停车场已经处于县城的偏僻位置,再往前就是更偏僻的乱坟岗了。
顾名思义,乱坟岗就是南岭县早先埋死人的地方,离县城有十几里路,后来县里推行殡葬改革,在火葬场边上建了一个陵园,乱坟岗这一带就成了荒芜之地,沿途道路崎岖,杂草和灌木丛生,渺无人烟,几乎无人涉足。
皮卡车七拐八弯地穿过了一片野树林,然后又绕过了几个小山包,来到了乱坟岗,停在了一片烂泥地前。
没有回莲江宾馆,而是出了莲江县城,开上了去望城县的方向。
一点多钟的荒郊野外,没有月色,没有星星,只会哗哗的雨在不住地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车一停稳,人也下了车。
冷雪、黄天豹和王平川的打扮依然是工作帽和大口罩,这一次又多了一件黑色的雨衣。
王平川大踏步走到车尾,一把将编织袋扯了下来。
黄天豹解开了绳子,将杨光宗放了出来,又扯出了他嘴里的脏手套。
杨光宗四下打量了一番,张大嘴了,惊恐万分。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周二魁,不由得裤裆里一紧,这荒郊野外的可不比垃圾场,坑不好挖就不说了,这里没有癞蛤蟆,有的是黄鼠狼和毒蛇,裤裆里的家伙让它们咬上一口,不死也要残废啊。
最要命的是,捡垃圾的老头儿不会上这地方来呀。
杨光宗哆嗦着说:“你们……不要乱来啊。”
混混总归是混混。越是平时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到了关键时刻越没有胆量。
王平川一个跨步上前,按住了他。
黄天豹举着匕首在杨光宗的裤裆边比划了一下,凶巴巴地说:“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有你的好看。”
匕首的寒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杨光宗夹紧了双腿,答应道:“一定,一定。”
黄天豹避重就轻地问道:“前几天,你是不是搞回来一辆越野车?”
杨光宗暗暗松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说:“哥们,越野车的事啊,这个好商量,好商量。”
越野车是胡向发让杨光宗从青原市搞回来的。
胡向发得了陶玉鸣的指令要制造先锋客运的交通事故,开始并没太在意,后来从周伯通嘴里得知中间还夹着一个包俊友,他害怕杜雨菲和刑侦队的郭顺强不会善罢甘休,就让杨光宗去青原市搞回来一辆越野车,伺机下手。
越野车的车主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老板,名叫林文胜,在青原市的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却被凌云集团设立的出租车公司挤得快没有饭吃了,在市交警支队的吴新元(此人为唐逸夫的心腹,其事迹见第149…150章)暗示之下,给凌云集团出租车做过几次手脚,在青原市制造过两起电动车刹车不灵的事故,只是城区的车速慢,没有造成太大的声势。
胡向发去市里开会,酒后听吴新元对林文胜办事不力不太满意,便动了歪脑筋,让杨光宗去青原把他的越野车搞来,摘了牌照在南岭县作案,为的就是转移视线,推卸罪责。
杨光宗听黄天豹上来就问越野车的事,他搞不清楚胡向发打的什么鬼主意,只以为是林文胜的人找上门来了,所以,拿钱赔偿就可以逃过一劫。
黄天豹追问:“车呢?”
杨光宗说:“被我扔在了通天河下游的一个芦苇丛里。”
事故发生之后,杨光宗按照胡向发的指令,沿着通天河大堤将车开进了江边的一个芦苇丛。
站在一旁的冷雪脑子转得飞快,原来越野车并没有被解体处置,这是一个新情况。她悄悄碰了黄天豹一下,示意他继续往下问。
黄天豹又问:“偷车干什么?谁让你偷的?”
“偷来玩玩。”杨光宗说:“哥们,你开个价,我认损失。”
冷雪向王平川做了个手势。
王平川抓住杨光宗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拧,小臂就脱臼了,疼得杨光宗嗷嗷直叫,黄豆大的汗珠子从头上冒了出来。他哀嚎着求饶:“哥几个,不就是一辆车的事儿吗?你们不能这样啊。”
黄天豹喝道:“说,谁指使你干的?”
杨光宗不敢回答,王平川又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作势又要拧。杨光宗挣扎了几下,哭喊着:“我说,我说,是胡向发让我干的。”
杨光宗断断续续把胡向发让他搞车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是绝口没提去先锋客运做手脚和在陡坡上迎面逼“少尉”电动车的事。再他妈的吓成了傻逼,也分得清事情的轻与重。
冷雪附在黄天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黄天豹也不搭话,手里的匕首一划拉,杨光宗的裤裆就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的霸王三角裤。
我靠,真要动这玩意儿啊?杨光宗顾不得疼,双手下意识地捂在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堆上面。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何况像杨光宗之流本来就算不得好汉。
“我说,我说。”杨光宗又把去先锋客运做了手脚的事交代了。
“麻辣隔壁的,栽赃陷害啊!”杨光宗刚说完,黄天豹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杨光宗总算明白了胡向发的良苦用心,也更认定对方是林文胜的人。
黄天豹举着手机,说:“杨光宗,你说的话都录在里面了,你以后老实点,再敢跟我们过不去,老账新帐一起算。”
冷雪又一使眼色,王平川抓住杨光宗的那只胳膊,一使劲,把脱臼的小臂托了回去。
杨光宗呲牙咧嘴地抱着胳膊,丝丝直抽冷气。
王平川把他身上的大衣扒下来,扔进了皮卡车的后厢。
大冷的天,还下个大雨,杨光宗只穿了睡觉的内衣内裤,冻得上牙敲下牙,双手抱着膀子缩成了一团,内裤刚才还被开了裆,小风一吹,裤裆里的家伙是一阵紧似一阵,恨不得要缩进腹腔里去。
折腾人,冷雪有的是办法,而且折腾完了,还不留一点痕迹。
黄天豹回了皮卡车,先把车倒了出去。
杨光宗爬上来还想追赶,被王平川一脚踢倒在地:“你他妈就在这儿呆着吧。”
等王平川和冷雪一上车,黄天豹一脚油门,皮卡车一溜烟出了乱坟岗,从后视镜里隐约看见,杨光宗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喊着追着车奔跑了几步,深一脚浅一脚的,突然脚下一跐溜,跌坐在了烂泥地里。
“哈哈……真他妈过瘾。”王平川放声大笑。
开出乱坟岗,黄天豹问:“去哪儿?”
冷雪说:“去找胡向发。”
……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雨还在下。
胡向发昨晚上与废旧汽车改装厂的老板整了一场酒,胡吃海塞了一肚子的七荤八素,回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被大雨浇湿了半边身子,回到家脱了衣服倒头便睡,睡到六点多的时候,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把他折腾醒了。
胡向发捂着肚子冲进了卫生间,大裤衩子一扒,坐在马桶上就哗啦啦泄了个痛快。
老婆被他吵醒了,躺在床上觉得不太对劲儿,仔细一听,雨声之中门外有响动,听声音就像是两个醉鬼用身体在不停地撞门。
“谁呀?大清早的。”胡向发的老婆迷迷糊糊爬起来,披上外衣来到客厅,拉开灯,眼睛凑在猫眼往外看,外面黑乎乎地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两个影子,毛茸茸的好像穿着大皮衣。
胡向发的老婆拉开了门。
“啊!啊,啊……”一阵惊秫的叫声刺破了小区的寂静。
老婆的尖叫声太凄厉了,坐在马桶上的胡向发**一紧,他顾不得擦屁股上的粑粑,提着裤子就蹿出了卫生间,低头便看见了地上的老婆,她脸色惨白,手指着门口说不出话来,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胡向发抬起头,只见门框上挂着两条大藏獒,血红的舌头伸出半尺多长,身体被分成两半,肠子下水混着狗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刚安装不久的实木地板。
胡向发浑身毛孔顿开,身子一哆嗦,刚才没拉完的粑粑呼拉一下全拉在了裤裆里。
第1068章 机关算尽
杨光宗眼瞅着皮卡车从视线里消失,只能嘟囔着骂了几句,从烂泥地里连滚带爬出来了,又胆战心惊地穿过了小树林,直到天蒙蒙亮才来到了乡村小路上,身体的寒冷和心里的恐惧压得他失魂落魄,求生的本能让他强撑着走出了人迹罕至的乱坟岗。
一辆路过的摩托车把杨光宗带回了县城,他回家换了衣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家人把他送进县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的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往急救室跑,场面乱哄哄的,没人顾得上脏兮兮的他。
杨光宗骂了几句,才有一个小护士来给他量体温。
一打听,原来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胡向发和他的老婆双双被送进了急救室,一个昏厥多时,一个严重脱水,医院正在组织抢救。
据目击者称,胡向发家的门口挂了两条死去的藏獒,惨状十分的恐怖,他老婆当即被吓得惊厥过去,他自己则被吓得大小便失禁,喊声惊动了楼上的邻居,报警之后,交警大队的民警赶过来将他们两人送进了医院。
量完体温,杨光宗扶着墙去了急救室,就看见废旧汽车改装厂的老板抱着脑袋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垂头丧气,哀叹连连。
这一眼,让杨光宗彻底绝望了!
是啊,胡向发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帮你杨光宗报仇雪恨呢?
诡异、神奇、惊恐、憋屈、猜忌、不安以及大快人心等等各种各样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笼罩在南岭县的上空。
周二魁、杨光宗这等欺男霸女的首恶分子终于遭了报应,广大人民群众是要私底下骂几句活该的,那些曾经被藏獒追过咬过的人更是拍手称快。
而那些跟在这几个货后面为非作歹的小混混们则一个个成了惊弓之鸟,走在街上恶声恶气的声音都收敛了许多,南岭县的治安状况并没有因为出现了几起鸡犬不宁的事件而恶化,反而显得比以往安详了许多。
如果说前几天有人暗算了周二魁,陶玉鸣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那么,现在有人动到了胡向发和杨光宗的头上,尤其是还把他两条心爱的藏獒也捎带着弄死了,陶玉鸣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他从医院看望胡向发回来之后大发雷霆,严令杜雨菲和郭顺强必须将作案者绳之以法。
杜雨菲和郭顺强首先去找了当事人胡向发和杨光宗。
胡向发心里有鬼,绝口不敢提先锋客运,只说可能是以前交通执法中得罪了一些外地的客货司机,他们当中不少是走南闯北的流氓地痞,估计是他们再次路过南岭县,摸到他家来实施了报复行为。
杨光宗不得不交代了他从青原某出租公司搞来一台越野车的事,并一口咬定杀藏獒、绑架他、吓唬胡向发等等都应该是林文胜的人干的。
根据杨光宗提供的线索,杜雨菲和郭顺强很快找到了被杨光宗扔在江边芦苇丛中的越野车,他们把车开回公安局,然后通知林文胜来南岭县提车。
林文胜正在为座驾丢了骂娘呢,听说南岭县公安局帮他把车找到了,立即带人赶了过来,可一进南岭县公安局,就被带进了审讯室。
审讯的过程中,郭顺强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要来南岭县作案。
林文胜大叫冤枉,他可以找出一大堆的证人和证据,证明他和他的人整个春节期间没来过南岭县,不可能杀藏獒,折腾杨光宗,更不敢太岁爷头上动土,把狗头挂到交警大队长的家门口去。
不承认没关系,郭顺强和刑侦支队外加交警大队的民警轮番上阵,一个白天下来,把个林文胜熬得头昏脑涨,几近崩溃。
到了晚上,杜雨菲亲自出马,突然问他为什么要对先锋客运的电动车做手脚。
林文胜一个激灵,抬起了头,说,南岭县的警察还管得着青原地面上的事吗?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林文胜再想收回来就不可能了。
在杜雨菲咄咄逼人的攻心战术面前,林文胜不得不交代了他在青原市给凌云集团的电动车做过手脚的事,毕竟,也没造成太大的恶果,不值得硬抗下去,吃更多的苦头。
胡向发机关算尽太聪明,而最后的结果则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本来是想让林文胜给自己做替罪羊,这下可好,杨光宗的一个误判,让杜雨菲挖出了凌云集团的电动车在青原市出的事故,是林文胜安排人做的手脚引起的。
这与南岭县的事故如出一辙!只不过,做手脚的另有其人罢了。
杜雨菲把审讯林文胜的情况向陶玉明作了汇报。
陶玉明又开始坐蜡了,不查吧,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继续往下追查,不定会冒出别的什么泡泡来。他不敢去请示付大木,只好找薛金龙帮忙拿主意。
薛金龙琢磨了一番,说,老陶,大县长更关心的是矿场,你说的这些破事恐怕拿不到桌面上来,只要赶跑了楚天舒,其他的人以后想怎么收拾都行。我看这样吧,逼着林文胜拿出一笔钱来,补偿给杨光宗和胡向发,这事暂且放一放,你看如何?
陶玉明本来就没太多的头脑,他真正心疼的是他的两条藏獒,听薛金龙这么说,也只能接受了。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到了人家的地盘,又有把柄落到人家的手上,林文胜也是无可奈何,为了赶紧脱身,只得同意花钱消灾,就当是重新买了一辆越野车,这结下的梁子,以后有机会再把场子找回来。
杜雨菲接到陶玉明的指示之后,打电话向楚天舒汇报。
楚天舒觉得,杜雨菲和冷雪她们这几天所做的一切,达到了打击付大木一伙嚣张气焰的目的,但并没有掌握足以说服省市领导能够实现最后翻盘的有力证据,只能请杜雨菲郭顺强他们继续暗中收集线索,让冷雪他们暂时不要再有动作,以免周伯通等人狗急跳墙,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实际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付大木一伙儿貌似紧密的联盟几近土崩瓦解了。
周伯通、周二魁、杨光宗等人吃了闷亏,付大木和陶玉明不肯替他们出头,玩阴的又不是冷雪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