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忆没出错的话,大姑一家下海经商似乎就在这一年冬天。貌似是因为大姑父跟新调来与他同一个办公室的人不对付,正好还赶上两人里有一人会升职的状况上。前世的结果是大姑父失败,在对手上台被排挤了三个月后,因为受不了气索性辞职下海了。现在看来,约莫就是这档事儿闹的了。
谢广晁被这个装大人说话的小小人儿给逗乐了:“怎么会这么猜?你们班上的正副班长经常吵架吗?”
“那可不?一个觉得自己是班长,可牛了!另一个觉得自己干的事儿比班长多,不服气!可不就老吵吗?其实嘛,要我说,副班长真的有点笨,大家都嘛知道班长是我们幼儿园园长的儿子,老师们肯定是偏向他的,副班长就是吵翻了天也没用,还不是得乖乖的收作业、整队,而且期末小红花肯定还是班长的比较多。”未长生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冲着大姑父扮纯真,语毕继续很无邪的转过话锋,“大姑父,跟你闹矛盾的不会也是什么园长的儿子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是赶快变聪明别跟他吵了,不然就比我们副班长还笨了!”说到最后还斜了她大姑父好几眼,一副“不要让我鄙视你”的样子!
谢广晁有些哭笑不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的怔住了,眼神有些异样的看向未长生,若有所思。
未长生则仍然摆出一幅自然的姿态,很适时的收口,不再继续暴露自己的智慧了。必要的点醒是正确的,但吐露太多就几乎妖言惑众了。再说大伯父能在四十岁以后投身商海还能做出一番不错的成绩,那智商自然是只有更高,没有她可以置喙的份儿!但愿这不算点醒的点醒可以助他不用走那段弯路,不错过后来那让他们几乎快烦恼的把头皮揪掉的店面。
未姑姑恰在这时牵着顾莹然的手走出来。顾莹然身上套了一件未姑姑的半截袖当裙子穿,颜色素素的很别致,顾莹然穿着倒有种别样的美丽。
“好了,你带着她们看会儿电视吧,我去把衣服清洗下然后就做饭了。”未姑姑很有女王风范的朝丈夫吩咐着,也不待回话,款款的径直去忙活自己的去了。大姑父很听话的打开电视,虽然很和蔼的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但未长生已明显看出他的神思似乎已经有些不属了,大概是真的在考虑她刚才说的话吧!未长生笑笑,掉转过头开始欣赏那连广告都是很纯情的“春眠不觉晓,还是蓝梦好”的电视节目。真幸福,卖药的跟购物的还没有占领各个频道,虽然电视上的人都一例很耸的穿着大垫肩衣服,女人的脸上还会抹上各种现在看来很雷的胭脂。
大约十二点左右,谢墨涵跟谢砚清一块儿背着书包淌着一脸汗的回来了,正好未姑姑的午饭也做好了,于是两人很一致的丢下书包,洗完手,就一副饿死鬼投胎样的坐在饭桌前要开吃了。
“妈,我舅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人影?”因为两个表哥是同卵双胞胎,这会儿又都因为肚子饿没有摆出招牌的微笑或淡漠表情,未长生于是咬着筷子分不清这个说话的到底是哪个表哥。
“你舅没来,长生跟莹莹是跟着老师一块儿来表演节目的。”未姑姑拿筷子各帮两个小姑娘夹了老大一块鸡蛋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
“表演节目?表演什么节目?”刚才没问话的表哥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啊,我知道了。是前段时间学校说的那个什么文艺汇演吗?哎哟,生子跟莹莹真厉害,表哥下午逃学去看你们表演好不好?”边说边朝两个小女孩眨眼睛,一副鬼灵精的淘气样。
不用猜了,这个绝对是涵表哥无疑了。未长生于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好呀,我们正不知道平原一高怎么走,要麻烦姑父送呢,现在表哥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正好可以让姑父歇一会儿,真好。”
谢墨涵于是有点吃瘪了,想说刚才只是玩笑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张口结舌的,白净的脸瞬间憋得有点红。他下午还要上课,若是真要送她们去一高,再绕回来去上课,午休算是完全的泡汤了。更别说现在是初夏,烈阳熏人,这么来回走一趟,实在是够要命的。
“哼,看你以后还逞能说大话不?”谢砚清哼了声,对这个早自己十分钟出生的哥哥很是不给面子。
“那也比你整天板着脸把鼻孔对着天花板强。”谢墨涵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下鬼脸。
这说法倒确实形象,连未姑姑夫妻俩都有些乐不可支。未长生也忍不住凑了个趣儿,咯咯儿的笑着陈述自己的发现:“涵哥哥跟清哥哥长得太像了,所以我都是靠他们的表情分辩的。”
“哦,怎么说?”大姑父很感兴趣的接话。
“这个嘛,再简单不过了。”未长生也不卖关子,“整天乐呵呵的好像别人送了钱给他的呢就是涵哥哥,整天气哼哼好像别人欠了钱给他的就是清哥哥,姑父你说是不是?”
“噗。”未姑姑一个撑不住,直接喷了出来。其余人也都憋着笑,很乐不可支的样子。谢砚清更是难得的红了脸,显得有些羞窘。末了,才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了句:“有什么好笑的?”语罢也不理众人,一筷子夹了好大一块儿鸡蛋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众人也没打算一直调侃他,很默契的相视一笑吃起饭来。等到吃过了饭,稍休息了会儿,未姑姑拿着已经晒好的裙子给顾莹然换好,大姑父就推着自行车要送她们去平原一高了。
这个年代的永安县在未长生看来真的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没有林立的高楼,也没有拥堵的车辆,以前要四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到的路程,现在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谢广晁把自行车扎在校门口那间小卖部前面,然后一手拉了一个要带她们去找老师。谁知,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小身影箭一般射了过来。
“长生,长生,你可来了!我在这里都等了快一个钟头呢。”霍小天王紧紧握住未长生的手,清俊的小脸蛋被汗水刷的一道儿一道儿的,虽然疲惫,可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神采。
“真傻,你怎么在这里等啊,想烤人干吗?”未长生白了他一眼。准天王啊准天王,您可是以后要靠这张脸吃饭的啊,要是这吹弹得破的皮肤被晒黑了,我可就罪过罪过了!
“我不是怕你们找不到老师吗?”霍然见她这德行,微微有些委屈。
未长生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皱了皱鼻子刚想跟他道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肩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指着一样,很是不自在。狐疑的转过头,竟看见背后三十米处那棵悬铃木下,沈隽飞正直直的站在那里。因为距离有些遥远,再加上阳光反射,未长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方才自己那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绝对是出自他那即是是现在看过去也不曾回避的那道目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又怎么会这样仿佛自己欠了他什么东西一样的狠狠盯着自己?未长生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那些暗恋他的日子一样,有些忐忑,也有些不知所以,就这么张着嘴巴伫立原地,彻底的呆住了。
童年卷 第二十二章 你在云天我在尘
其实,这样暧昧的两两相望在前世的未长生跟沈隽飞之间曾经发生过无数次。
初二的时候,她跟着一群打扮的有些乖张的少年男女在学校外的面馆里吃饭时间不讳言的嫌弃班主任老师的唠叨无趣时;不经意的回首间看见他站在面馆门的方向冷冷的瞪着自己,一脸的痛心与鄙夷。高二的时候,她坐在操场边儿的双杠上近乎无聊的跟同班玩的比较好的男同学谈笑风生,也会像今天一样感觉到背后有些异样,像是有人盯着一样,倘若回首,总会看见他目不斜视,表情僵硬的直直从自己眼前走过。
未长生在不知道他跟叶莞尔的关系时,曾经自作多情的把他的这种种显得有些暧昧的异样举动当做是他也对自己有意思的表现。并且也曾经无数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在他做了令自己不高兴的举动之时也瞪还回去,然后待他察觉之后再浑似无事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曾经的曾经,她以为自己的这般行为也是有所仗势的。譬如在篮球比赛结束的空当,总会有一群女生众星拱月般把他围在正中,当他惬意的在这用仰视偶像般的目光中神采飞扬的浑然忘我之时,她冷冷的递过去一道视线,他就会像是应激反应一样的收敛好全身的羽毛,不动声色的从众女中抽出身子,走到男生堆里乖乖的站定,再不跟她们搭半句话。再譬如,她拿着本三毛一个人很享受的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神往撒哈拉沙漠里的种种之时,耳畔总会响来各种各样的喧哗吵闹之声,她恼恨的抬起头,正看见他得意忘形的在男生中间指点群豪戏般或高谈阔论,或卖弄球技的做着噪声的最初传播。她愤愤的瞪他一眼,于是他便呐呐的不怎么说话了,再过个五分钟左右,这团喧闹就会准时的从她耳畔抽走,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该是也喜(…提供下载)欢着我的吧?晚上未长生爬在床上翘起双腿对着日记一脸熏红的回忆白天的种种时总会这样仿佛做梦般的低喃。那时候她的日记上记满了豆蔻梢头二月初一样的少女心事:故意经过他教室,哪怕那走路的几秒根本不够她回头去寻觅到他的身影;而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则一定要去走廊去消耗掉,只因为或许可以在一个转身间从人隙里对上他偶尔的眼神;很囧的大课间广播体操时间成为她的最爱,因为可以借着各种运动正大光明的转身去看他,无需忌讳与顾虑。还曾经傻傻的收集他的各种资料,对着星座书神马的测算他跟自己到底合不合适。合适了笑靥如花,一天都在混混沌沌中度过。不合适了,一把丢过那本烂书,想尽千种理由去寻那书的破绽,想要证明那是本骗人的东西。
多么可笑的少女心事,多么一厢情愿的相思情长!他什么话都不说,任了她各种甜蜜与想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了别的人在夕阳下远去,留下俪影双双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狂妄。未长生后来把那几本日记都发配到了边疆,只是很偶尔的会想起他的眼神,那幽幽的仿佛透析了自己心事与自己有默契了一样的眼光,在换了心情看过去,原来其实不过是自己那发酵了的少女心事所催化的几点霉菌而已。事实上,他连看到你没有还说不定呢,哪里来的恁多对视与缠绵?
未长生笑了笑,就连他现在的目光也说不定同那时一样,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吧?这么一想,她很洒脱的回头,拉了霍然的手就走,连跟大姑父道再见都很潦草的敷衍了过去,顾莹然那略带些不乐意的目光更是忽略的彻底了。至于沈隽飞,哪里来的什么沈隽飞?幻觉,一切都是幻觉而已。这一世跟自己只见了一次面还是不欢而散的沈隽飞哪里会如前世一样用那种被自己误会过的目光看自己?还是速速跟老师汇合,把自己的舞台初秀圆满完成来得更重要一点。
被她拉着跑的准天王倒是很开心,一路唧唧咯咯的跟她大吐别后种种。什么永安县也派了小朋友参加节目啦,什么乐平乡是几个盲人姐姐拉二胡啦,什么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九个啦,什么秦老师交待了要她一来就赶紧去排练啦,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未长生跟着霍然一路小跑,穿过前世的后来自己很熟悉的操场跟教室,来到那栋仿佛起建于清末民初的大礼堂外。还是很古朴庄严的样子,斑驳的墙头,很有历史沧桑感的朱红色大门,未长生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摩挲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心里很是感慨。真的没想到会在若干年以后见到若干年以前的这些熟悉物事,上天到底是在捉弄自己呢还是在厚待自己?!!!
“哎呀,未长生,你可来了。快快快,进队训练。顾莹然跟霍然也一块儿过来,再过半个小时汇演就开始了,赶紧抓紧时间来熟练一遍。”秦老师一瞥间这三个小毛头儿的身影就开始大声吆喝起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女王。
未长生于是很乖的听从她的指挥,进入队伍开始排练。整个歌舞不过五分钟时间,她们排了三四遍有些小朋友便已经叫烦了,不肯再练了,秦老师还想虎下脸,再震慑这帮小祖宗们一下,可惜县教育局文艺汇演筹备负责人那里已近喊她们进场准备了,于是她只好按下了要发作的脾气,微笑着让孩子们进后台准备。
果然是九十年代啊九十年代!未长生叹口气,任老师们拿着劣质的化妆用具往她白嫩无暇的小脸蛋上擦,毁人不倦啊毁人不倦,未长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跟边儿上和她一样脸上被擦得红彤彤好似猴屁股的小朋友们,几乎想热泪盈眶,泪眼婆娑的来个孟姜女哭倒长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我脸蛋之多灾多难!未长生抿了下嘴,盯着霍然那一例被在眉心点了个红点的俗气装扮忍不住想抽搐。我擦,为什么手边没有照相机神马的对着这货咔嚓一下,后世搁淘宝上肯定会秒杀的啊秒杀!想想看:霍天王经典私房照曝光,眉心一点红挑战红孩儿、火灵圣母!真是要爆点有爆点,要雷点有雷点,可以让他万众粉丝视如珍宝,也可以供普通路人午后笑餐,哎,真是遗憾不能拍下来大赚一番,可惜了!
这边未长生还在咬着小玉米牙哀叹发财机会的大错失,那边永安县第一届全县教育部门文艺大汇演暨永安县全体学生文艺比赛也拉开了帷幕。(亲爱的读者大人们,不要怪我把这个文艺汇演名字搞得这么长,你们自己想想九十年代初甚至现在你们周围的各种汇演跟比赛是不是名字也这么的拖沓繁冗,我已经很体察民意顺乎时代特征的没有再前面加什么杯,什么单位赞助了,所以还算厚道吧,呵呵!)
伴随着主持人经典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开场白以及句末那刻意拖长了声音的“请欣赏”,这次汇演暨比赛的第一个节目算是正式开始了。因为距离表演还有段时间,未长生于是跟着霍然悄悄地躲过了秦老师的雷达扫描,绕过后台那个明显超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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