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骂过安玖后,已觉失口,本自懊悔不已。听闻安玖一通话出来,她为之气结。如今又被平日所看不上的桑姨娘,莫姨娘瞧了笑话去。心间气苦,一时五味交杂,却不知该如何收场。今见长歌上来解围,不由垂泪道:“我平日是白操了那些心。只骂了她一两句便来回嘴。罢了,罢了,安玖,都是我平日自己品行不好。教得你如此。如今你爹爹已回朝,明日便回家去罢,不要再来见我。”
安玖见顾夫人如此,便也觉灰心,跪在顾夫的身侧哭道:“姨母,原是安玖不好,弄丢了可儿,安玖错了,安玖听您的,给柳伯母陪罪。”说罢,半跪着行到柳氏面前,就要叩头谢罪。柳氏忙扶起安玖,轻拍她的脊背:“好孩子,伯母丝毫没有怪你之意。都是我那可儿顽皮,自己跑丢了也说不定。你大嫂子关心妹子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脾气也太大了些。当着婆婆的面呼三喝四的,让亲家母好不尴尬。”
顾氏见柳氏会圆全,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这才觉心间舒畅了些。顾深雪也走到母亲近前,以长歌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母亲,你莫不是气得糊涂了。安玖怎么说也是我舅舅明媒正娶的夫人生下的骨肉。您这样骂她,莫说玖儿受不了,更别说我大嫂子脸上也挂不住……”顾氏闻言,冷冷地瞟一眼长歌,正待说点什么。
忽然从厅外奔进一个小小身影,直接投入到柳氏的怀抱,哽咽着叫了声:“母亲。”柳氏一瞧,瞬间欢喜无限,那娇音婉转,触到指端的一团柔软,却不是五可是谁?
柳氏见五可回来了。心下一松,整个身子差点向前扑倒。李妈妈忙上前扶住:“我的夫人,您就过于担心了,我说凭着五小姐的聪明劲儿,不会回不来的。您还一味的担惊受怕。”柳氏将五可紧紧接入怀中,喜极而泣:“阿咪陀佛。我说我不会那么不走运,刚见了一个,便又丢了又一个……”泪便止不住。
顾妈妈拭泪道:“我的可儿小姐,你可算平安无事,你不知道夫人有多担心你。夫人爱你的心可不比长歌小姐差。”陈无垢也一脸担忧后失而复得的神色。陈五可在这世来第次深刻体会到亲情的重要,不由也泪盈于睫。将一张哭花的小脸埋于柳氏怀中,再不肯起来。
安玖,长歌等人也都长出了口气。柳氏忽地变了脸,将五可推到一旁,五可猝不及防,跪坐在地上,她泪含在眼圈,委屈地道:“母亲,你这是何意。”
柳氏狠狠心,手指五可,板了脸道:“我寻你不到,自是担心。如今,且与我跪下。你即无事,为何不早些回来告知我们知道。你可知,自你没了踪影,大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为你一人,把顾家上上下下折腾得鸡犬不宁。全家人凑在这里,竟都要出去寻你……你可真真是有了功……”
“母亲,这却怪不得女儿!”五可分辩道。
“你个没眼色的东西,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今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若不然,将来还不反了天……”柳氏怕五可那张小嘴再说出什么意外的话来,惹顾家人不高兴,正想虚张声势,大张棋鼓地准备狠狠收拾一顿五可。
“这是谁呀,竟敢收拾我的乖孙女儿?”一个虽老迈,声若洪钟的声音传进来。众人移目过去定睛一望。
却见门外走进来顾老相国,顾青春,顾青河等人。
“原来是老相国回来了。”柳氏忙敛了庄容上前行礼。顾千年捋着长须对着躬身施礼的柳氏哈哈大笑:“你莫要罚了,小可儿独自在畅春园里乱闯迷了路。幸亏遇到我,要不然,那畅春园里偶有禽兽出没。现在没了命也说不定。我与这孩子甚是投圆。已收她做了干孙女儿,以后若要教训她。需得问过我这相国爷爷。”
柳氏闻听五可与老相国结缘,面上不由显出洋洋得意的神色来。一手挽了五可,一手挽了长歌,心间颇觉安慰。
五可依在柳氏怀中,颇为无精打睬。顾千年知她倦了,便吩咐道:“我的乖孙女儿已是累了。你们长途跋涉到此,也应该早些休息。”
顾夫人闻听公爹这般说,便同柳氏告别。随了顾相国一同出门。顾老相国回身望望陈家姐妹,赞不绝口:“想不到,陈家竟调教出这样两个好女儿。定是那做母亲的教女有方啊,教女有方。”
顾夫人心间虽不屑,却不得不满口应承。行走间,有人来报,说是云尚书来访。顾老相国便出门去,唤了青春青河随行,那顾青春含笑的目光却一直在五可身上打转,直到临出门还不忘回身一瞥。
没人注意到,方才顾青春身后的中年仆人同顾夫人身边的一位妈妈在一旁窃窃私语一番。那中年仆人同顾青春去后,那位妈妈走到顾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顾夫人的三角眼立马成了一条缝,由那眼缝中生出一抹恨意:“想不到陈家这小妮子竟然比她那顾长歌还要有手段,只与安玖走失一场,竟然和老相爷撞在一处,两人竟比祖孙还亲密。更加可恶的是,她竟然与青春早就相识……王妈妈,你可仔细吩咐下去,陈家人在这几日,定要严加提防,莫让她勾了我顾家儿郎的三魂七魄去。”
她这边厢如此打算,却不想柳氏在那边厢已同长歌商量:“女儿啊,我们方到你婆家,便生出这许多事来,可见,我与你姐妹们不可在这里多呆,只过了这一两天,你便与我去那云尚书家见你罗红喜姨妈,早些将宅院定下,搬迁过去才是正理。”陈长歌虽然满心希望慈母能长伴左右,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只得垂泪应下。她素知母亲不喜与人争长论短,若不是为了自己将来打算,她如何会忍气吞声,默默承受那老虔婆含沙射影的诟骂。
柳氏哪里不明白长女的心事,拿条帕子为她擦去眼边泪水,温声道:“多少人家想骨肉团聚都已是不能够,如今我们都在京城,母亲离你也不过咫尺,想我了便去那边看我,你还有什么好忧伤的。长歌想想,不由破泣为笑。
54 云家
第二天一早,陈长歌便悄悄派人去了云家,询问柳氏所购宅院之事可曾办妥。仆人回来后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云夫人在忙于家事,还没倒出空来去苏家打探。不过,倒是另一个同去的半大小厮机敏,怕回来没法交差。就跟苏宅看门的家仆打听过了,这所宅院已经贴出要卖三个月余,却一直谣传说是里面闹鬼,所以至今乏人问津。
柳氏本是一心向佛之人,从儿时至今,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之事。是以认为只做得正,行得端,便不信那些个鬼神之说,再者,她昨日亲眼见顾夫人与长歌,以及两位姨娘间明里暗里表现出的唇枪舌剑,冷嘲热讽。她是过来人,极其厌倦这高门大户人家里的争风吃醋,口腹蜜剑等事。眼不见,心不烦,她只想快些离开此处才得清静。
辰时刚过,去给顾夫人请过安回来后,陈长歌便吩咐家人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她亲自搀着母亲,携了二乔,三锦,四绣,五可等人向云家方向出发,顾家人问起,只说是柳氏与云夫人是自幼的手帕交,两个早已相约好今日会面。
坐在高大宽敞的马车里,将车帘敞开一角,坐看街市繁华,陈三锦不由长吁口气。娘亲向往多年,多方筹划,终于实现了让自己入京的美梦。可是,自己虽然想像不到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却知道,眼前这个可恶的陈五可就是自己前路上的绊脚石。
夏日的阳光,透过车帘敞开的缝隙直射到五可那张红滟滟的小脸上,越发衬得与二乔说笑的她,五官精致灵动,姿容娇美。三锦看她的目光里凝结了深深的恨意。以前她没到陈园的时候,明明自己是陈家三姐妹里最聪明出挑的。柳氏虽不曾另眼顾看自己,但在自己虚以委蛇之际,也会和颜悦色地夸赞几句,赏些玩物。比对二乔,四绣要亲厚许多。
自从来了陈五可这只小狐狸精,柳氏满心的都是她与陈无垢,哪还容得下别人。四绣说得没错,这个小狐媚子惯会巧语花言手段,把个柳氏哄得忘了东南西北。若不然昨日也不会单只叫她去畅春园游逛,有了那番奇遇。
邂逅了老苏相国,有了这样的靠山,日后有谁敢惹?还有那目光灼灼的顾三公子顾青春,虽说没有自己心头那白衣翩然的英武少年出色,却也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她虽是不懂男女之事,却也知那顾青春对五可倾睐有加,因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昨日一直在五可的身上打转。却从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陈三锦这个人。如果,这张脸一直存在自己身边,那么诸如此类的事,还会一直发生。陈三锦从未如此地怨恨一个人,恨不得拿把小刀划烂她如花的笑靥。
“三姐姐,该下车了!”五可并不知道眼前人心里正忙着恨她,好心地提醒。马车停下来有一会儿了,三锦还在车中咬牙切齿,车外的马都急了,不耐烦地对天嘶吼一声。把三锦唬得差点自车上滚落下来。四绣,五可慌忙上前扶住她。
“三姐姐,你怎么了?”四绣有些担忧地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娘。”三锦虚扶了下五可的肩,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顺势下了马车。
* * *
“母亲,那黑漆大门是云伯母家。”陈长歌扶了母亲,站在只有一墙之隔的,两座相连的高大宅院外给母亲介绍,然后又手指另一座门漆脱落,铜环生锈的宅院道:“这就是红喜姨母跟您说的苏侍郎的宅院。那苏侍郎因弹核国舅爷贪赃枉法,结果查无实据。因此被以污蔑朝庭命官之罪,流放西南重地。那苏夫人为了给苏侍郎疏通关系,在京中已是债台高筑,如今只好卖了这座宅子来抵债。我的大小姑顾浅霜与云家姑爷成亲后,我曾随同婆婆到这做宅院一游。这宅子的大梁木材,都是上好的百年松木。主人房屋的窗格是用檀香木做的。屋里四季芳香,雕刻精美,若不是因了有闹鬼一说,恐怕苏家那些债主早已抢破头了。”
倾听着陈长歌的描述,五可抬眼望去,只见那墙头上爬满了疯长的白色或粉红色的牵牛花。院子里树木茂盛,枝丫伸到了院外。除了两个仅邻的院落,周围是几座民居。
在京都这繁华之地,这样恬淡幽静的院落着实不多,不光五可,柳氏也不由的心生喜(。。…提供下载)欢。三锦,四绣听说对面是云尚书家,还有两位未曾娶妻的公子,不由私下雀跃,恨不得柳氏当时买下这方宅院才好。
柳氏抬眼望望门前那两颗老槐树,从容道:“既然有闹鬼之说,我们便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去见过你云伯母吧,咱们来的虽然可能不是时候,却也比在你那刁蛮婆婆跟前好受些。再说,你云伯母帮我张罗购置宅院,我来酬谢她一番于理也是应当。”
云府外,柳氏气定神闲地让小厮轻轻扣开这朱门大户。云尚书府的正屋芙蓉堂内,却是硝烟弥漫,战火连连。
云夫人罗氏红喜自从昨日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到芙蓉堂内未曾出门,云尚书新纳的宠妾肖弥儿几次来给罗氏请安都被拒之门外。可是,我们这位肖弥儿就是执着,拖了三四个月的妊娠身,一直跪在中堂外,哀叫着请求夫人的原谅,并扬言若是夫人不承认她这个妾室的身份,她就带着自己腹中云家的骨肉,一头撞死在芙蓉堂外的圆柱上。
古代女子的纷争是个高端,费脑的技术活。罗氏刚刚历经丧父之痛,还未从那种孤寂凄凉的迷糊状态中醒转来。云尚书就把个青春娇美的丫头弄大了肚子,通房丫环的名号都越过,未经罗氏允许,肖弥儿便母凭子贵,只由府中两个身份颇高的妈妈,当着云尚书的面,开了脸,升了姨娘的身份。罗氏回来时,木已成舟,叫她到底意难平。
55 云府妾氏
话说那云万里昨夜与老相国畅谈国事,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府。刚刚进门,就听大门外的小厮说夫人回来了,忙三步并做两步向芙蓉堂走去。他一直为纳妾之事深觉愧对自己那贤德的夫人。如今夫人总算回来了,定要关起门来与发妻好生赔礼。攻心为上,若不然,自己那善解人意的美妾,肖弥儿今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谁想刚进得门来,他就火冒三丈。那肖弥儿少不经事,未经自己同意,就擅做主张,大着肚子跑到芙蓉堂外去跪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自己那被外人道作京中第一贤德的夫人,却一直掩了门,囚在芙蓉堂内装聋作哑。任由弥儿这可怜的小傻子跪在那里哀哀哭叫到酉时,甚至在自己临进门前就晕了过去,自己声嘶力竭地喊了半晌,肖弥儿才悠悠地醒转来,她犹自面带泪痕,一脸委屈地对自己言道:“老爷,夫人她一直不肯原谅弥儿,都是弥儿不好,弥儿不该看上老爷您才华横溢,温柔体贴。不该在您醉酒那日进房服侍您。”
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听着那婉转销魂的娇音。云尚书不由心中一荡。想起自己那夜醉后归来,是善解人意的弥儿进来端汤奉汤进来侍奉一番。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醉眼朦胧间,灯下看弥儿,越看越觉娇俏柔美。不觉情动,一把扯过那肖弥儿。那弥儿怕是早有此心,半推半就从了他,久旱逢甘霖,云万里颇觉销魂。况且那弥儿年青貌美,也是个胸怀大志的,见老爷爱怜她,便使尽千般手段,低伏作小,宛转承欢,令云万里自她那里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此后的日子,云万里夜夜宿于肖弥儿房中,两个如胶似漆,恩爱异常。没有多久,肖弥儿便被诊出有了身孕,自此云万里更待她如珠似宝。那肖弥儿自恃爷宠她,便仗势欺人。打了罗氏房中第一大丫环秋芳。
那秋芳却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平日,哪能吃这等亏,早拼了死力连抓带挠地捞得够本儿外加利息。今日却知道弥儿是仗着怀了爷的骨肉叫嚣,没有碰她。却用纤手点指着芙蓉堂檐下蹲着的,那只怀着幼崽的母猫啐道:“被猪油蒙了心肝的下贱东西。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呢,也配来打我。忘了当初是谁怕被自己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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