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查尔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两人便是这般闹了个不欢而散。等到他走了以后,苏伯年倒显得无所谓,反而是一直服侍在他左右的老槐有些惴惴不安。
“主子,这样好吗?”
“高处不胜寒,他查查尔还算是聪明的,这么多年来至少懂得藏拙。可偏偏,跟了个猪一样蠢的太子,而他又一根筋的忠心到底。再过些时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我又何须看他的脸色行事。”正所谓当局者迷,聪明如左相也有看不清楚形势的时候。苏伯年笑着捋了捋胡子,一番话让老槐宽心了不少。
就算太子出生高贵又如何?蠢就是蠢,而这天下永远是聪明人的天下,拔苗助长扶摇直上,从来都没办法真正坐稳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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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左相和苏伯年闹崩的时候,昌平侯府邸也不太平。
大太太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夜不能寐了,到了第三天,在听到叶德盛和她说的那番话以后,大太太脑中绷着的弦“砰”的一下——就断了!
“侯爷,你说什么?”大太太失声喊了一句,跌坐在了椅子上。
自从芙香走了以后,整整三天,昌平侯没有同大太太说过一句话。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想让那孩子认祖归宗。”
“这是我和左相商量出来的结果,思来想去这样最好,既能用芙香牵制住苏伯年,又能让怀哥儿得到重用。不管是苏伯年出手还是左相出手,只要怀哥儿好,我们这个侯府才呢过好!”
昌平侯将话说的很明白,口气坚定,容不得他人质疑。
“可是侯爷,侯爷您也不想想,她若是真的回来了,势必会将这侯府搅的鸡犬不宁的……”大太太颤抖着唇,紧紧拽着椅子扶手的指尖白的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
“鸡犬不宁?”昌平侯冷冷一笑,突然靠近了大太太道,“素素,当年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在我眼皮底下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如今你嫡亲的生女回来了,你不是想着如何补偿她这些年在外头受的苦受的难,却是想着她会不会将侯府搅的鸡犬不宁?”
大太太惨白着脸,看着面无表情的昌平侯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突然镇定了下来。
其实只要细细想,大太太就一下子能想明白,对于十几年前的事儿,昌平侯是下定心思不想再追究的。不然,他就不是仅仅不和自己说话这么简单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大太太忽然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坐正,直视着昌平侯问道,“侯爷难道就这么确定,那贱……那丫头会按着你的想法任你摆布么?”大太太从未将芙香视为自己的生女,在她的潜意识中,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早在十八年前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摆布?”昌平侯仿佛觉得大太太的话是天大的笑话一般,得意的扬着嘴角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能让她认祖归宗已是对她天大的仁慈了,她难不成还会傻到不愿意?”
大太太见状,柳眉一扬,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那便走着瞧”。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辞,“侯爷说的是,是妾身多虑了。”
但昌平侯可能对其中的曲折不是很清楚,当然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可是大太太却跟明镜儿似的。芙香心里是有恨的,而且这恨意浓烈的很,非一朝一夕一言一语就能轻而易举的给化解了的。
想让她认祖归宗?估计到时候难看的还是昌平侯自己!
不过大太太现在可没这个心思去讲道理,等昌平侯一出屋门,大太太也匆匆的命丫鬟打了水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匆匆的去了叶宝盈那里。
三天前,昌平侯是撂了狠话让大太太和叶书怀对芙香的事儿守口如瓶的,所以叶宝盈虽看出了府上这几日气氛不太对,可也终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但等大太太亲自前来和她细细一说,叶宝盈也傻眼了。
“母亲!”她咬牙切齿的抓住大太太的胳膊,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样,“你说,那个贱蹄子是我姐姐?”谁来告诉她这是不是上天同她开的一个玩笑啊。
而大太太却抿着嘴,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现在看来怕是**不离十了。”
“母亲,你怎么这般糊涂!”叶宝盈心中的不悦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膛,她沉了脸阴狠的说道,“当初就应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如今留了这么大一个后患,万一日后父亲仗着她现在是苏伯年的义女对她百般宠爱信任,那贱蹄子一嚣张狂妄起来,岂不是要骑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拉尿的!”
芙香!这么看来,当时她伺机接近哥哥,果然是心怀不轨的!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姐,又如果父亲真的要让她认祖归宗入住侯府,那每天每夜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气死也会被憋死的!不行,这种女人,绝对不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想到这里,还未等大太太说话,叶宝盈又附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母亲,不如我们再买通了武者,把她给……永绝后患吧。”
☆、第七十章 风水轮流,人心难测(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七十章 风水轮流,人心难测(下) “那可是你姐姐!”听到叶宝盈的话,大太太自然惊呼着反对。
“姐姐?”谁知叶宝盈却泰然自若的笑了笑,然后盯着大太太道,“母亲既没有把她当成女儿看,我又何必把她认做姐姐?”
大太太禁了声,半晌突然说道,“这事儿先不急,我还是要先找李真问问宛碧罗的下落。”虽然知道芙香肯定就是当年那个女婴,但是在没有见到宛碧罗之前,大太太心里还是存了一丝的侥幸。
“母亲,这次可不能再妇人之仁了。”叶宝盈也不反对大太太的提议,却也出言提醒大太太到,“照您这么说,那贱蹄子应该是恨极了您当年的所作所为的,如果她一旦进了侯府的大门,那您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怕就要岌岌可危了。”
话虽这么说,但大太太心里明白叶宝盈说的也不尽然。毕竟两人的辈分摆在那里,芙香就算再想一手遮天,她毕竟是要嫁出去的女儿,说危及到大太太的地位这确实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现在摆明了昌平侯是看中了芙香那可利用的身份,所以自己的日子是肯定没有以前舒坦自在了。
“这事儿母亲心里有数。”大太太叹了口气,当年也确实是怪自己太过轻率,不然现如今的事儿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便是如此,口风从大太太这里透了出去,不消半月,侯府上上下下就知道了侯府在市井还有个女儿的事儿。只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来一往的传到最后,难免荒腔走板的不成样子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女儿就是晁新鼎鼎有名的茶舍老板娘——芙香。
当然,这阵风也吹入了霍府深宅叶湘兰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话是银铃传的,叶湘兰听了之后自然震惊无比。
“侯府里头都已经传遍了,说那芙香原来是真正的侯府小姐。”银铃因为是家生子,下午得了叶湘兰的假抽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回去看了一下爹娘,结果自己的娘就拉着她絮絮叨叨了半天这两日侯府出的大事儿。
“侯府小姐?什么小姐?谁生的?”叶湘兰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顺势打翻了一直搁在腿上的绣线篮。
“我娘说,是当年大太太将自己的女儿和被赶出门的五姨娘的儿子给掉包了……”这毕竟是霍府,隔墙有耳,银铃不敢多言,只挑了最重点的说了几句。
“胡说!”叶湘兰瞪着眼睛,眼波微颤,这秘闻惊的她五脏俱恐,人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夫人,侯府现在都人心惶惶的,大太太面色一日差过一日,听说世子爷也闭门不出好多天了,还听说侯爷想着让那芙香认祖归宗……”
“什么认祖归宗?”可银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口的湘妃竹帘就被人一把掀开,霍衍带着满身的骄阳燥热跨步而入。
“相公。”
“少爷。”
叶湘兰敛了眼神,连忙迎了上去,而银铃则是瞬间垂了首,视线落在了霍衍那双青面白底的锦缎绣鞋上。
“相公今日回来的好早。”平时霍衍都是过了申时踩着饭点回来的,而今儿个这才未时刚过,日头还毒辣辣的甚是炙人呢。
“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认祖归宗的?”霍衍看了她一眼,依旧刚才的问题不依不饶。因为他进屋前,明明在外头听到了芙香的名字。
叶湘兰一听,面露难色,不知要如何启齿。
“怎么,于我还有事情好隐瞒的?”霍衍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向平常那样松了松衣襟盘腿坐上了大炕。
最近一段时间,因着之前已经信誓旦旦的答应了母亲,所以霍衍对叶湘兰好了很多,夫妻两的生活也算是慢慢的正常了起来。这让叶湘兰很满足,对着霍衍就更温柔似水百依百顺的了。所以见她问了第二次,她便不疑有他的将刚才银铃同自己说的全部告诉了霍衍。
“还有这样的事儿?”霍衍听完,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那夫人不准备回娘家看看吗?”
“我?”叶湘兰一惊,“母亲没有找我,我回去怕是不妥的。”她这个女儿对于大太太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这种事儿又是银铃旁听来的,她怎么能冒冒然的回娘家呢。
“这倒是。”霍衍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道,“天气太热了,你给我打点水来,我洗个脸小睡一会,到了晚饭的时候再叫我。今儿个我们院子就不开火了,我们去娘那里吃。”
“好。”叶湘兰见霍衍无心侯府的事,便眉眼弯弯的带着银铃退了下去替霍衍打水去了。
而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霍衍的面色这才“唰”的一下凝重了起来。原来芙香竟是昌平侯嫡亲的女儿,难怪之前他在看到叶湘兰的时候总觉得她和芙香有些神似,没想到竟是这种曲折离奇的原因。
芙香……霍衍不禁双手握拳,目光浑浊。每次一想到她,他就心不能抑,对她的那份似有似无的情意连霍衍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冒的头。可是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本来他也是准备将这种心思埋藏在心底的,但是看到芙香对白聿熙流露出的爱慕时,他却偏偏想去争取一下了!
白聿熙,世上不能有这样完美的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霍衍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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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侯叶德盛这个人,其实做什么事情都是比较温吞的,但是偏偏对于芙香这件事他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的了。
在说过让芙香认祖归宗之后的没几天,他就差了人让芙香过门侯府,一同叫回来的,还有已经出嫁了的叶湘兰。
这天,侯府后院一座小小的灰瓦宗屋,芙香一人独立正中,两边依次坐着叶书怀,叶湘兰,叶宝盈还有二姨娘,上面端坐着昌平侯和大太太,整的和三堂会审一般严肃。
而芙香见状心里却不禁一阵惋惜——偌大的一个侯府,如今看来人丁真是稀薄的很!
“你这名字,是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老夫就已经给起好了的。”一开场,昌平侯就想动之以情,可一番话出了口,却是不伦不类的让芙香冷笑在了心里。
“取名为甯,意为甯宓不争,祥和静穆。现在看来,于你这丫头,老夫倒是取对名字了。”但很明显的,昌平侯未发觉自己的失言,依然在那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是吗?小女子倒是真的有些年数没有用这个名字了,久的都差点忘记叶湘甯这三个字如何落笔了。”芙香实在是听不下去昌平侯的假情假意了,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昌平侯面色果然瞬间沉了下去,一时之间屋子里静闻针落。
许久,还是叶书怀开口解了满室的尴尬,“不知父亲今日聚了我们,是所为何事?”
“咳咳。”昌平侯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道,“甯儿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可毕竟她是我们侯府的血脉,既然已经相认,便是应该让她认祖归宗名上族谱的。”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每个人脸色都不一样了。叶书怀面色无恙,叶宝盈却依旧瞪着一双鄙夷的眸子,叶湘兰是吃惊不小,二姨娘则是事不关己,而大太太却满脸存着看好戏的模样,自顾自的端着茶,等着看芙香一会是如何让昌平侯气的直跳脚再借机损的他体无完肤的。
可谁知,众人屏息凝神,听到的竟然是芙香点头称“好”的一个字。
大太太的笑容瞬间凝结在了脸上,扑着厚厚脂粉的脸蛋仿佛惊的都乍现了细纹,如龟裂的白釉瓷器。紧接着“哐当”一声,大太太端着的茶碗应声落地,茶末四溅,染污了大太太的裙角。
“芙香,你……”叶宝盈发飙似的站了起来,冲到芙香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正要开骂,可芙香却轻轻的抬手,挪开了叶宝盈的玉指。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喊我一声姐姐。”她睨着眼,满目笑意,嘴角微扬,惊艳四座。
叶宝盈何时被人这般轻待过,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你……你的来历都还不知道正不正,就凭你说的那些莫须有的事儿,还妄想堂堂正正的进我侯府的大门做舒坦的千金闺秀?呸,门儿都没有。”
“我能不能入侯府,成不成的了千金闺秀,我想可不是由妹妹说了算的。”芙香毫不示弱的上前一步,压住了叶宝盈的嚣张如火的气焰,然后转了头冲昌平侯一颔首,柔柔的问道,“父亲,我说的对吗?”
其实连昌平侯自己都没想到芙香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亏得他昨晚几乎整宿没睡,仔仔细细的想着应对芙香的各种状况,哪里知道今日竟然一个都没有用上。他虽松了一口气,却也满心狐疑,可也不得不开口阻止道,“盈儿,去坐好,家宅宗屋中,岂能容你这般口出狂言、行为不端的。”
“父亲!”叶宝盈恨恨的咬着牙。昌平侯从小是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