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猜着他们应该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要干什么。”言歌自然是跟着芙香回来的,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一日三餐。
当然,大太太也是拨了几个丫鬟到她屋里的,却都被芙香赶到了外屋,能进里屋的自然就只有言歌一个人。
“呵呵,我能做什么,我真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呢。”芙香笑了笑,看了看言歌刚从膳房提回来的食盒打趣道,“让我来猜猜,今日一定有宫保鸡丁。”
“夫人鼻子就是灵!”
“我的鼻子才不灵呢,偏偏我最讨厌花生的味道。”芙香皱着眉,看着言歌将饭菜一一的从食盒中端出来放在暖炕的矮几上。
“一会儿我帮夫人把花生都挑出来。”言歌自然是知道她的喜好,早就在一边准备好了干净的筷子。
“今日没再有人拦着你问东问西的了吧?”侯府的丫鬟们都好热情,再早些天她和言歌刚到侯府的时候,总有小丫鬟缠着言歌问些有的没的。而问出来的问题又直白可笑的很,让芙香都不知道她们是大太太派来的眼线还是那些小丫鬟们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这两日都没有了。”言歌摇摇头,突然靠近了芙香耳语道,“不过方才我从膳房回来的时候,看到紫藤正鬼鬼祟祟的从墙角处跑出去,一眨眼就在回廊处转身不见了。”
“紫藤?”芙香喝了一口热汤,满足的眯了眼。
“四小姐房里的。”
“哦。”芙香点点头,笑道,“无妨,让她们来打听好了,我在这儿纯属闲散度日,是真的没什么好做的。就是得好好想想该给你置办些什么嫁妆了。”
“夫人!”言歌听了后,立刻红了脸。
而就在这时,紫藤也已经跑回了叶宝盈的小院,正气喘吁吁的在叶宝盈和大太太的跟前汇报呢。“太太,小姐……那个,那个二小姐,她,她真的没做什么。我瞧了快一个时辰,她就坐在窗前看了一个时辰的书。”
叶宝盈听完,满脸不屑道,“母亲,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哪里知道!”大太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她,竟然跟个菩萨一样就蹲在那院子里了,几乎连门都不出了。”
“母亲,她肯定是在筹谋什么的,不然以她那个性子,怎么会这么沉的住气?”叶宝盈言之凿凿,那个芙香应该是有多恨大太太的啊,怎么可能就这么安然无恙的和大太太共同生活在一个侯府里呢?
“可她那里没动静我们也没办法啊,我拨给她的丫鬟她也不用,什么消息都探不到。”大太太叹了口气,对芙香的介入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关系母亲,别着急,她就算再有能耐,可初来乍到的一时半会儿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更何况我也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叶宝盈自负的笑了笑,满眼的得意。
“什么?”大太太正在烦心芙香的事儿,一时还没听明白小女儿话中的意思。
“母亲。”叶宝盈拢了拢裙摆,靠近大太太道,“我托了李管家帮我去找了人,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杀人不眨眼……”
大太太听到这里,已是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你……你,你想做什么?”
“母亲放心,只是找了人,先下了定金而已。”叶宝盈抿了嘴,一副喜上眉梢的俏丽模样,却是说着如蛇蝎般狠毒的话,“我要让她知道,她的命是捏在我和母亲手上的。母亲,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才能以绝后患啊,不是吗?”
大太太的眼皮颤了颤,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此刻的脑子嗡嗡的响成一片,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这眼前,豆蔻年华的娇俏丫头,还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嫡亲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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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芙香闭门侯府内院,帮言歌挑着成亲的好日子的时候,宫里却是朝夕不定、山雨欲来了。
早朝的时候,允帝的气色就不大好。过量的药石积压在他的体内,早已经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虽然平日里精神看着还不错,但到底已近迟暮,虚弱无力的很了。
下了朝,允帝就摆驾去了东暖阁,随行的还有左相查查尔,右相冯庭广,以及太傅苏伯年。
一入东暖阁,允帝上了炕,抬手就砸了矮几上的茶盏。“哐当”一声,瓷碎茶溅,让小小的东暖阁瞬间鸦雀无声,可闻针落。
“杜林他们几个是要造反吗?什么,呵呵,废太子,稳朝纲?他的意思是,大央百年基业,是要毁在朕的手里吗?”允帝气的甩手一扔,将一直拽的紧紧的一道秘折狠狠的砸在了冯庭广的身上。
允帝口中的杜林正是当朝史部左侍郎,一向以右相唯马是瞻,言听计从。
“陛下。”冯庭广闻言,堪堪落跪,激昂陈词道,“陛下,太子顽劣不学无术,仗着陛下的宠爱如今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之前陛下禁足太子,本以为太子应该是苦心修学痛改前非,谁知他非但没有一点点悔过之心,反而是变本加厉。如今竟然在朝宴之上公然调戏木木客善儿公主。陛下,那木木客善儿是随扎一王前来朝贡的,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遭世人所耻笑!”
允帝顿时脸色苍白,气的不可抑制。但是他气的不是冯庭广的那番言辞,他气的偏偏是冯庭广的一番话说的句句理字当先,令他毫无反驳之言。
“怎么,所以你让杜林秘奏朕,让朕传旨废了太子?”半晌,允帝才有气无力的冷笑了一声。冯庭广是忠心,对他忠心,可是偏偏他的忠心又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到底看中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冯庭广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大央百年基业,为了帝王江山社稷,可惜这些废话,他早就已经听厌了。
“陛下,这是百官的心声,并非老臣一人之见啊!”冯庭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头额触地,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允帝别过了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右相不必糊弄朕,起了吧。”随后他又犀利的盯着一直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的查查尔道,“那么依左相之间,这道折子朕该怎么处理?”
“陛下。”查查尔听见自己被点了名,随即上前一步跪拜道,“太子虽性格顽劣,但却是天资聪颖,更何况眼下太子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若是假以时日历练沉淀,太子一定能肩挑社稷大任,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的。”
查查尔永远赌的就是允帝对太子云昊的一番真正的父子之情。帝王之家多重君臣之礼,往往淡薄了血脉亲情。但是云昊确实不同,他出生的时候慧贵妃正是圣宠恩泽绵绵无绝的时候,云昊更是破天荒的被允帝亲自养在了跟前。
这样一点小小的娃娃,允帝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出类拔萃,这份父子至亲之情,是别的皇子所不能及的。因此,查查尔虽也恼怒太子的骄纵跋扈,但是却也没有太过担心允帝会有一天弃太子不顾。
谁知查查尔的话才刚说完,跪在地上的冯庭广就冷冷的笑了一声,“外甥像舅,左相护短护的已是家喻户晓了啊。”
“右相这是摆明了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外甥?呵呵,太子先是陛下的儿子,其次才是微臣的外甥!”
论言语上的交锋,数年来,冯庭广都不是查查尔的对手。
眼看着两人大有当着自己的面闹起来的架势,允帝却只是无力的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被自己甩在地上折子,突然恍惚的问了一句,“子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左相和右相此番正在那里闹的不可开交,突然听到允帝幽幽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两人皆是齐刷刷的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了一直在门扉边默默无声的苏伯年。
“皇上,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了辰时了。”
“难怪朕觉得有些饿了。”允帝坐起了身,面无表情道,“子禾,让御膳房去备些清粥小菜,你留下陪朕用膳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之令,让跪在地上的查查尔和冯庭广纷纷煞白了脸,堪堪的僵在了原地。
是啊,两势相争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左相和右相几乎快要忘记了,如今有一个人势头正旺,大有追赶他们二人的趋势。而这个人,就是沉默寡言却满腹计谋的太傅——苏伯年。
☆、第八十七章 太子行祸,红颜飘零(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八十七章 太子行祸,红颜飘零(上) 君臣四人就这样各怀心思闹了个不欢而散。
出了东暖阁,查查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便是狠狠的瞪了冯庭广一眼,随后就脚不沾地的急急奔去了太子的府邸。
太子自弱冠之礼以后就单独搬去了太子府独居。太子府是允帝费了大心思在宫南侧重新建造修缮的一处奢华府邸,虽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却也是清幽独立偏安一处,尽显了允帝对太子的那份特殊的父爱之情。
查查尔到了太子府的时候,正巧慧贵妃也在。兄妹一见面,查查尔就怒眉相斥,出口的话语极为凌厉。
“娘娘久居深宫,就算不清楚这外头的世道,却也应该知道教子有方宠子不发的道理吧。”
“哥……”
“娘娘可知,如今丛恿陛下废除太子的声音已是一浪高过一浪了!如非不是微臣不才在这前朝还有一点说话的分量,今日娘娘怕是早就遭眼红妒忌者的毒手了,更不用说太子登基的大业了!”
“废除我?”云昊正玩世不恭的在一边吃着点心,一听这话,便是丢了手中的糕点迈步笑道,“舅舅,父皇疼爱我,即便偶有闹心之争,可心却是一直向着我的,我看舅舅完全是多虑了。”
“多虑?”左相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视线越过了眉头深锁的慧贵妃望向太子道,“殿下倒是有一颗宽慰天真的心,时时刻刻都能高枕无忧啊。”
“你……”被左相如此一驳,太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就难看了起来,“哼,那我要是出了事儿,可就要劳烦舅舅你多担待了,谁让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呢!”
“殿……”
“住口!”左相刚想再顺势给太子敲敲紧钟,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慧贵妃突然怒吼了一声。
一时之间,偌大的玄石锦幔大厅全然没了声响。
“哥哥,太子的事儿你别恼火,子不教母之过,方才我也同太子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会紧紧的盯着他。”慧贵妃一边说,一边端立着睨了太子一眼,然后又道,“皇上那里,我也会时不时的过去探探口风。皇上重情,有些气头上的事儿,来的猛,可日子一长过去了终究会过去的。”
到底是常年活在深宫中最受宠的妃子,一开口,端是那高高在上的气势,就是贵人一等的。其实想想也明白,慧贵妃虽然列位皇后之下,但是毕竟是三妃之首,又同皇后一样手握协力六宫的实权,这样一个站在顶尖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个软柿子,任人摆布处处省油呢?
毕竟是自己嫡亲的母亲,慧贵妃一开口,太子到底是有所收敛了,紧跟着左相也微微垂了首沉默不语了。
可是太子却在心里冷冷的笑了一笑,想废除他?门儿都没有!他现在几乎就等于是半只脚已经踩在那金光闪闪的龙椅上了,已尝到手握江山的甜头,他又岂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到手的鸭子给吐出来呢……
而正当太子府里的舅甥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东暖阁内,允帝的心气倒是已经平复了许多。
“陛下,这山药最是清热解毒,您尝尝。”苏伯年恭敬的坐在允帝的对面,仔细的用了公筷夹了一根霜糖山药放入允帝的碗中。
“子禾。”
“微臣在。”
“储位的事儿,你怎么看。”允帝沉沉的声音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苏伯年心漏跳了一拍,却面不改色的微抬头道,“陛下圣明,储位之事陛下心中肯定早有定夺了。”看来允帝终于动摇了,不然他不会避开了太子张口谈及“储位”二字。
“定夺。”允帝苦涩的笑了笑,口吻中尽失帝王之尊的霸气和威严,“朕早就定夺了,只可惜,朕的儿子,太不争气。”说到底,允帝口口声声称的“儿子”也就只有太子云昊一人而已。
说他偏心,何尝不是,说他寡情,也言不为过。生在帝王家,终究连那些所谓的至亲亲情都变得淡漠了。
“陛下,储位之事恕臣无能,无法替陛下分忧,可是陛下的每一个决定,臣都会竭尽全力的替陛下效力的。”苏伯年当然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根本不是提云璟的时候,更不是提支持废除太子的时候。
允帝虽然身子每况愈下,但是他的脑子却没有废,一个九五之尊该有的精明和睿智,他一点也没有少半分。
“子禾,朕能信你吗?”突然,允帝紧紧的抓住了苏伯年的手,颤抖的说道,“你应该恨朕的,朕当年怀疑了你和扶柳,以至于扶柳含恨而终,你却被朕一纸诏书废在了市井。子禾,你恨朕吗?”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允帝一心认为花扶柳已经死了。苏伯年眉宇不可察觉的微微一扬,随后立刻起身跪地,满腹诚恳的说道,“陛下明鉴,当年我和扶柳夫人真的是清白的。陛下若问微臣恨不恨,微臣可以坦言,是恨的。微臣恨当时不能再向陛下解释的清楚些,微臣也恨这么多年来没有能侍奉在陛下的身边。”
他当然是恨的,他怎么能不恨。他恨允帝满口仁义,却有心为难一个小小的宫女,以至于他失去青梅之恋,而云璟更是从小就没有了生母的疼爱和呵护。只是,这恨意,要怎么才能说出口啊……
“子禾,是朕对不住你!”允帝突然老泪众横,“当年怪朕年轻气盛,好多事儿只看了表面……”
“陛下,都过去了,陛下没有错,错的是微臣。”
“子禾,帮朕好好擦亮眼睛瞧一瞧,这偌大的皇宫里,还有谁能登上我身后的位置,朕苦心经营的江山社稷,还能安心的托付给谁。”
这一年深秋萧瑟,允帝终于对太子起了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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