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查尔看到这着实不争气的外甥,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拂袖闭门不见。最后还是慧贵妃动之以情在书房外头敲了半天的门,左相才面色不悦的将两人迎进了屋。
可想而知,屋子里的气氛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左相铁青着脸,云昊又一副不甘心不服气不低头认错的倔样,慧贵妃只能夹在舅甥两个中间打圆场。“哥哥,昊儿已经知道错了,哥哥,你再想办法周全周全吧。”
“周全?”左相看了一眼桀骜不逊的云昊冷笑道,“你看看二皇子这个样子像是想让我帮着周全的吗?我瞧着二皇子自己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了呢。”
“昊儿!”慧贵妃一听,连忙转了头,厉声的对着身后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儿子说道,“快给你舅舅赔不是。”
“母亲……”云昊自然有千百个不愿意向左相低头的。
从小到大,包括连父皇在内,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疼爱有加溺宠之极的。可偏偏他这个嫡亲的舅舅,从自己懂事开始,就从未有一句夸奖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过。
但凡他要做些什么,或者想做些什么,左相的开场白永远都是,“你是太子,凡事要以你的前途为考量,切莫做出有损太子威严的事儿来……”
太子,太子!他知道自己是太子!所以,左相不让他为所欲为,他就偏偏要为所欲为给左相瞧瞧。正因为是太子,所以他堂堂左相的锦绣前程,也是捏在他的手掌心上的。
“道歉!”慧贵妃瞧见了儿子眼底的不屑,脸上的怒意就又重了几分。
“舅舅,云昊知错了。”在生母极力的逼迫下,云昊极不耐烦的低了头,毫无歉意的话从口中溢出,说的漫不经心,无半点诚意。
但到底也算是低头认错了,查查尔还是叹气接受了,便是无力的摆了摆手对着慧贵妃说道,“我知道你出宫一趟也不容易,我便是长话短说。周全是肯定的,再气,他也是我嫡亲的外甥。”左相说着,余光扫向了在慧贵妃身后的云昊,“纵使他不争气,我却不能不为他把这条帝王之路给铺的平平坦坦的。”
听到这里,慧贵妃已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端庄的笑容又展露于面,“哥哥说的是,哥哥的苦心,妹妹铭记于心。”
查查尔看了慧贵妃一眼,无奈一笑,“二殿下有句话真是说的对,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少不了你,也离不了我。”
慧贵妃一听愣了愣,随即看了看身后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的一时竟答不上一句得体的话来。
但其实,就算慧贵妃不带着云昊登门请罪,左相气归气,可是办法还是会想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左相自认最大的对手不是多年的宿敌冯庭广,反而是近一年风头正盛的苏伯年苏太傅。
可是如果是面对右相冯庭广,左相倒是能有七八分的把握,但是对着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苏伯年,左相却毫无头绪了。
他背后站着的是谁的势力,大皇子?七皇子?九皇子亦或者是十一皇子?他能选择的余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左相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连苏伯年本人都对那皇位觊觎已久了。
但毫无头绪并不代表无从下手,左相这些年明着暗着笼络了不少专属于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有些关系,是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动用的。可是一旦动了,就一定是一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好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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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闲暇,除了品茶听曲儿,泡一池汤泉也是极好极奢侈的享受。离晁新城南十里之外的焰山就有大大小小几十处天然孕育而成的汤泉。
这些汤泉背靠绵延山脉,面临青松千顷,放眼望去景色宜人,四季如春。而泉水热而不灼,水质微白,泉气飘香,随雾蒸腾,宛若仙境。此处佳境,本是皇家御用之汤,后来却因为地处偏远,往返不易而渐渐去的少了。所以允帝刚登基那会儿为了博太后欢颜,特意命了工部的能工巧匠开山引渠,将其中一汪汤泉从焰山直接引进了后宫清华池。
因此日子一久,这焰山上其他的那些大小不一的汤泉就渐渐的被非富即贵的高官大户们给私自占有享用了。
所以每年一入冬,原本人迹罕见的焰山就会一下子热闹起来。而且山林之大,树木森森,即便是露天泡泉,也因着有那些参天古树做了天然的屏障而显得格外清雅和避世,掩人耳目。
所以,左相想到霍家老爷霍令宽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焰山的汤泉。
可是两个年过半百数年不曾见上一面的老者一碰头就脱衣入汤“坦诚相见”显然是很尴尬的,所以左相就在汤泉边上的木屋里备了一桌的酒菜,两人临泉而坐,品酒用膳,自然更坦然一些。
但这份坦然,也主要是因为身处这自然幽静的环境中所致的,霍令宽其实内心还是很忐忑不安的。左相多年未和他有联系,如今一上来就是地处偏远且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看来似乎是来者不善了。
“霍老。”两人刚一入席,左相就摒弃尊贵起身替霍令宽满了杯中酒。
可查查尔看似随心所欲的一个举动却令霍令宽万分汗颜,他连忙端了酒杯躬身去接,嘴里不停叨念着,“大人,小的岂敢,岂敢……”
“霍老。”左相很满意霍令宽如此恭敬的态度,放下酒壶以后眯着眼笑道,“老夫与霍老也是多年未见了,想当初霍家因手握宫廷秘方私自酿制御酒而差点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要不是老夫替霍家把这事儿给周全了下来,又想了法子将霍家私酿的御酒改头换面了一番,现如今这晁新城里,不知有多少人会因品不到‘荷韵’而郁郁寡欢啊。”
“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听到这里,霍令宽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其实,这个世上除了霍家已入土的老太爷、霍令宽和左相查查尔三人以外,怕是应该无人知晓霍家的“荷韵”其实就是御酒“荷香”吧。
这事儿的孽根其实是霍老太爷自己亲手种下的。霍家虽然四代酿酒,但是到了霍令宽掌家的时候,霍家的生意已是大不如前了。老太爷不忍看着儿子年纪轻轻就背负起家族兴衰的重担,便是私自将早该毁了的御酒秘方亲手交给了霍令宽。
这秘方的出处自然是皇宫,而给秘方的人,是宫中酿御酒的一个老师傅。这个老师傅是霍老太爷拜了把子的兄弟,当初他将这御酒秘方私授霍家也是因为醉酒打赌而犯下的糊涂。事后,那个老师傅也焦急的问过霍老太爷秘方的事儿,而霍老太爷也当着老师傅的面亲手将方子给烧了。
老师傅自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霍老太爷早已背着他私下将这御酒方子拟了一份藏了起来。
本来霍老太爷也以为这御酒的秘方会跟着自己入土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霍家渐渐败落,而为了保住霍家祖业,霍老太爷自然就咬牙将这藏了多年的秘方拿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对于四代酿酒的霍家而言,只要有了方子,什么酒酿不出来。可是毕竟是私酿御酒,而晁新又是高官显贵盘踞最多的地方,一来一回的,霍记有酒堪比御酒的说辞就渐渐冒了出来。
来彻查的是当年正任刑部右侍郎的查查尔,可是事后,却传出了霍家手艺精湛,佳酿堪比御酒的说法,竟一时让霍记酒庄名声大噪了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话,真正的原因,却是在左相和霍令宽的心里存着呢。
“往事何足挂齿。”一杯清酒下肚的左相豪爽的笑了笑,“更何况,霍家多年基业,老夫也不忍心就这样看着这么多人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啊。”
霍令宽干笑着也举杯饮尽,然后惶惶不安道,“不知……不知大人今日找小的来、所谓何事?”想他霍令宽在晁新城里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是如今生生被查查尔紧拽着要命的把柄,说起话来气势自然是短了一大截。
“霍老无须如此紧张,老夫今日邀霍老来此,纯属叙旧。”左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喝了一口三鲜汤,美美的闭了眼睛,随后慢悠悠的说道,“时间过的真快,霍老的嫡子如今也已到了而立之年了吧。”
☆、第九十三章 险招暗棋,兄弟义气(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九十三章 险招暗棋,兄弟义气(下) 左相这话一出口,霍令宽端着酒壶正准备斟酒的手抖了一抖。清澈晶莹的清酒从壶口中倾洒而出,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是,犬子不小了。”霍令宽一边赔笑,一边连忙用抹布擦干净了洒在桌上的清酒。
“老夫倒是忘说一句,今日邀约霍老,应该让您带着霍少一块儿来的。”
“不敢,不敢。犬子年轻气盛难免鲁莽,怕是扰了大人的雅兴。”
“诶。”查查尔摇了摇头,“霍老太自谦了,晁新四子,霍少和白家大少并驾齐驱,霍老有一个极其出色的儿子啊。”左相这句夸奖的话倒是发自肺腑的。当然,现在他是怎么看都觉得谁家的孩子都比自己家的外甥懂事争气啊。
左相的赞美之言溢于言表,倒让霍令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一时之间,清幽的木屋中只能听见潺潺的泉水声和风过树晃的“沙沙”声。
“霍老。”
“是。”
“霍少如今在晁新城里如此吃的开,不知可否方便帮老夫一个小忙?”过了片刻,左相开口了。不同之前的拐弯抹角,这次开口,左相直指用意。
“大……大人请直言。”大冷天的,霍令宽竟觉得热汗直淌,他下意识的拂了衣袖想伸手去擦,却在看到左相那双如炬的双眸时僵住了。瞬间,霍令宽堪堪的将手放在了桌下,然后紧紧的握成了拳。
“当朝太傅苏大人,霍老可有耳闻?”见霍令宽点点头,查查尔继续道,“苏大人在野多年,虽说是避世隐居,可是久居晁新城内,总会有些交际应酬的。”
左相的话说的算是比较隐晦了,也难怪霍令宽听到这里,都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这……大人的意思是?”
“能否劳烦霍少,替本相盯着点苏大人?”
呼……不知为何,听到这里,霍令宽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不是杀人放火,不是伤天害理,只是去打探别人的行踪而已。这对于一直悬着心的霍令宽而言,仿佛已是天大的恩赦了。
“当然,当然,只要盯着苏大人一人即可吗?”霍令宽连忙点头称是。
“是,只要盯着苏伯年一人即可,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了什么人,越仔细越好!”查查尔的眼眸中,绽放着势在必得的精锐之光。
查查尔位高权重,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养成了他运筹帷幄的习惯。所以,他当然不是看似随心所欲的动了霍家这一步棋的,而是在查过了霍衍的行踪,知道他和芙香关系不错以后,才想到了通过芙香这个丫头来让霍衍替他找出苏伯年的弱点。
至于为何不找昌平侯出面而偏偏动了手上多年未动的霍家,查查尔自然是想到了昌平侯一门之前就因为叶书怀的事儿同苏伯年闹了个不欢而散。所以现在即便是有心缓解这失和的关系,但只要苏伯年稍微动一下脑子,怕也会有所防范的。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霍令宽一句恭敬从命的话使左相回了神。
他转过了头,冲对面的霍令宽举了举酒杯,满意的说道,“霍老放心,若是事情办的漂亮,本相不会亏待了霍府的!”
霍令宽一听,刚刚收回的薄汗又冒了出来,“不敢,不敢,能替大人分忧是小的一家人的福气!”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若是将这件事儿办好了,不知以后他查查尔能否放过霍家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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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山一行后,霍令宽是有气无力的回到霍府的。随后,他连气都没有喘顺,就叫了霍衍进了书房。
很显然,对于霍令宽一股脑儿道出的事实,霍衍一时半刻还接受不了。“父亲,你、你说我们的荷韵其实是……”
没等霍衍将话说完,霍令宽就无奈的点点头,“这事儿到你这里就成了,切莫再张扬出去。”
“儿子知道轻重的。”霍衍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算得上是家族辛秘之事了,可果然,通常所谓的秘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儿。“那父亲,这次左相找你,究竟所谓何事?难不成他想翻旧账?”
“不。”霍令宽叹了口气,可口气却比方才轻松了不少,“左相此番约我见面,是想着让你帮他查一个人的底细。”
“让我查?”霍衍有些吃惊,“查谁?”
“当朝太傅苏伯年。”
“苏伯年!”霍衍恍然大悟,左相应该是看中了他和芙香的关系,可是左相却不知,他和芙香,如今也只能算是泛泛的点头之交了。
但是……
几个月前夜色中的画面突然从霍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一些一直被人精心掩盖的真相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呼之欲出,可偏偏来的太快,霍衍还没来得及去深究,那些谜一样的存在就顷刻消失不见了。
到底有些什么是他一直忽略了的呢?
“衍儿,衍儿……这事儿你有几分的把握?”父亲的催促让霍衍瞬间回了神,“既然左相亲自开口,看他的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父亲,这事儿容我再想想。”眼下霍衍是没办法直截了当的回复霍令宽的,可是他却已经在筹谋了。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但是真的要做起来的时候,霍衍却犹豫了。可是,一旦他真的着手要办这件事儿,他就能保证一定会让左相满意的。
左相看中的是他和芙香的关系,可是却没人知道,他已经看出了白聿熙和苏伯年之间那些似有似无的牵扯了。而且左相找上他的目的,或许霍令宽也没有看明白,但是他心里却是亮堂堂的。最近太子被废,朝中动荡,左相一定是想从苏伯年开始下手,铲除异己,再稳二皇子太子之位的。
那么,自己真的要出手帮一把左相么?又或者说,自己真的要选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