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没心思听她们说什么,只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大人死活不叫几个孩子出屋子,生怕一闪眼就跑没了,再要是去了沟边慌里慌张的滚下去了……那可真不堪设想!因此柳红小甜堵在炕边,连炕都不让他们下来,柳絮儿把窗户打开,趴在窗户往外看。
远远近近,到处都是火把,乡下的人就是这样,一家有事,所有人都来帮忙。院门看着,时不时的有人伸头进来喊一嗓子:“娃有事没有?”
这个时候柳高氏和吴婶就会赶忙的回答:“没事!沟底下咋样了?人咋样了……”
话没有问完,人就已经跑走了。
柳絮儿努力的听着,希望能在这些声音中,听见好消息。
院门外飞一般的跑进来一个小人,连院外的吴婶和柳高氏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进了屋子叫:“絮儿!絮儿你没事吧?”
柳絮儿一听就是石城,扭头看,果然石城一脸的着急的往炕上爬,柳红帮了一把,他就上来了,过来先把她看了看,见她双眼红肿,就赶紧的说:“我跑来的时候恍惚听见人喊,说是已经找到了,正想办法上来。”
柳絮儿惊喜的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真的?!”
屋里其他几个人全都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的凑过来:“真的吗?真的找见了?!”
石城点头:“真的,说是很好找,先头有人听见就在枞树林下面喊,那条路村里人谁都知道,不多就是要看怎么上来。”他看着柳絮儿又安慰了一句:“你爹娘都在,说是都清醒着,可能扭了脚或者啥的也不一定。”
柳高氏和吴婶都进来听,听到了这里又一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院门口有个人惊慌的跑进来叫:“石城!吴婶,我家石城是不是来这里了?!”
吴婶看见是石城家的下人,一个叫全叔的,便忙点头:“是啊,刚来!”
全叔跑了进来,看到趴在窗户边和柳絮儿一起往外眺望的石城,大大的松了口气就埋怨:“石城,你咋不听话呢?就这么跑出来,把你爹娘吓得……那斜坡那么长,大晚上的你咋跑下来的……”
石城不耐烦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全叔,人家家有事,你还这样啰嗦不合适吧?!”
全叔一下子就窒住了。
吴婶听了石城小大人一般的说话,吃惊的瞪大眼睛把石城瞅了两眼。柳高氏在那边急的满屋子走来走去,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吴婶又过去劝。
石城还在小声的安抚着柳絮儿,屋里一时没人发出大声音,全都是窃窃的说话声,柳森哭哭啼啼的声音,柳红抱着他极力哄的声音。
☆、第十八章 :救上来了
柳絮儿焦躁的心也被石城慢慢的安抚的平静了一些,她并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子,情绪自己能控制。
过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柳絮儿觉着有好几个时辰那么长的时间,就听见远处突然的嘈杂起来,有人在扯着嗓子喊:“拉平板车!小驴!把你家平板车拉过来!里正,里正,你看挑几个人跟着去!”
柳树和柳林就要往下炕!柳絮儿站了起来,扒着往外看,连柳森都凑过来挤在石城的怀里往外看。
柳红和小甜死命的才把柳树柳林给扯住,吴婶已经脚底生风的跑了出去,柳高氏也慌张的喊了一声:“把娃都给我看好了!”然后冲了出去!
屋里人紧张的全都大眼瞪小眼,柳絮儿踮着脚尖往外看,只看到远处一堆火把,照的那一片通亮!人影多的数都数不清。
石城对那全叔喊了一声:“全叔,你去看看人咋样!啥消息回来和我们说一声!”
全叔犹豫了一下。
石城气的拍炕:“我就在这里不走!”
全叔这才赶紧答应着跑出去了。
乱糟糟的人声渐渐的往这边挨近,柳絮儿甚至都能听见里正声嘶力竭的吼声:“别去那么多人!去那么多人咋弄?!老柳家兄弟去!妯娌……妯娌呢!哎呦,这些人咋……”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后生跑了进来喊:“柳红在这儿?!”
柳红慌得忙答应一声:“在!咋?”
“快出来!你和王嫂子陪着去!”喊了一嗓子那个后生就跑了,柳红在屋里慌了,刚要往外跑,又担心屋里,回来转了半圈,没头苍蝇一样。
小甜忙道:“红姐你快去呀!这里我看着。”
柳红这才慌张的答应了一声,又百忙中对柳树喊了一声:“树儿啊!你要听话,看着弟弟妹妹,一定不能跑出去!”
说着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柳絮儿虽然也急的心跳如鼓,恨不能冲出去看看情况到底咋样,但是她也清楚,现在自己一定不能出去,自己一跑出去,石城还有哥哥们肯定是呆不住,也要跟着跑出去,外面那么乱,再要是跑丢了或者掉沟里,那可麻烦了!再说留下森子一个也危险。自己这些孩子现在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等着,不能添乱!
石城正好也在旁边喃喃的低声劝着:“沉住气,一定沉住气,不能出去添乱……”
全叔到底不放心他家少爷,最先跑了回来,看到屋里的小孩儿都着急的瞪着他看,急忙的道:“都上来了!好像是你们的爹娘都伤了腿,这会儿里正正在找车往县城送呢!”
石城立刻大声道:“人没事就好!”他低头看柳森:“森子,你爹娘都没事!”
柳森茫然的看着外面。
石城抬头看柳絮儿,柳絮儿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伸手将她的胳膊拍了拍,轻声道:“人没事就好。”
柳树叫了一声:“那我们呢?我们不用跟着去?”
没等别人说话,这会儿全叔就赶紧说话了:“你们小娃去干啥?!不够乱的!再说大黑天的往城里走,也危险呢!”
现在屋里就他年岁最大,自然也就有了意识要看住这几个娃。
柳树并没有在往外跑,柳红一走,他马上就有了看住弟弟妹妹的责任,不能再往外跑了。
柳絮儿还在往外看着,听见不少人的吵嚷,声音渐渐的往村口挪,那就是已经往村外走了,在过了好一会儿,柳高氏在吴婶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柳林忙上去将她的衣襟拽住:“奶!我爹和我娘咋样了?”
柳高氏喘了口气道:“人都没事,腿摔折了……你们几个都在家呆着!你叔伯和姑姑都跟着去了,你们就在家里好好呆着,等着行了。”
“奶!我娘和我爹摔的严重不?”柳絮儿问了一句。
柳高氏顿了顿:“我也没看见人,从这头跑到那头,人都送出去了。”
吴婶忙道:“好些人乱嚷嚷的,反正你爹娘都清醒着,都能说话呢!那就是没大事,好了婶子,你也放宽心!”最后一句是安抚柳高氏的。
柳高氏擦了擦鼻子,点了点头。
在过了一会儿,就有人不停的往他们院里来,都是来看看孩子的,来的人无不都要说一声,柳絮儿的爹娘没事,摔折了腿,但是人清醒着呢!
最后就连里正都来看了看他们,安慰了两句,叫大家都散了。
孩子们已经从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已经全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柳森都是头一点一点的,在石城的怀里几乎要睡去。
外面的人渐渐的散了,吴婶子的男人吴叔也进来了,他刚刚是跟着下沟去救人的,知道的很清楚,进来对柳高氏详细的说了一番。
“是老二媳妇先扭了脚,一个没注意滑倒了,你家老二一着急跑过去想拉住她,结果他手里抓着的树枝没撑住,两人一起滚下去了,老二把媳妇护在上面,自己摔折了腿,媳妇就是脚腕子扭了,好像是还划破了吧,看样子不是大事,往上抬得时候,两人一直都说着话,看着精神头都还行,你们就都放心吧!”
吴婶听了急忙道:“这就好,这就好!”
柳高氏听儿子摔折了腿,一张老脸都皱了起来,不过到底是比刚听见消息瞎想的情况要轻一些,只能是不停嘴的道谢着:“谢谢,谢谢他叔啊!这大晚上的……多亏了乡亲们……”
“邻里邻居的说这话干啥?对了婶子,你还是回去吧,你们家人都跟着去了城里,老屋那边不能没人,孩子们这边,今晚上就叫我家里的和小甜陪着,没事的。”
吴叔说道,吴婶也点头,劝了一会儿,柳树也叫柳高氏回去,柳高氏也是不放心老屋那边,于是叮嘱了孩子们几句,对吴叔吴婶又是再三的感谢,这才走了。
全叔眼巴巴的在那边瞅着石城,柳絮儿忙对石城低声道:“你赶紧回去吧。”
石城也觉着自己该回去了,便点头答应了,下了炕跟着全叔回去了。
吴婶把炕收拾了收拾,孩子们就囫囵个的全都睡在这屋。柳絮儿虽然担心的很,但是到底抵不住五岁孩子的体制,这一晚上折腾,也够她受的,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柳絮儿起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天大亮了。吴婶坐在炕边不知道正在和谁说话,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不是我说那柳家老大家的,昨晚上那么乱,她都不知道来看看这几个孩子?这都是她侄子侄女儿啊!”
“唉,不但是老大家的,老三家的也没露面!听说连老三自己都没下沟去!就在沟边等着……你说这叫啥兄弟啊!”
“真的?!老三昨天没下沟去?!”
“没有,比那孩子都不如!离沟边远远的,说起这个,柳家老大虽然媳妇不咋样,可自己还是不错的,你没看昨天急的那样,和老四差点蹦着下沟里去找人……”
“他是老大!当然应该这样!”吴婶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又赶紧回头看了看炕上睡得这几个,声音小了点:“你说这老二家本来就够穷的,才分了家,两个大人全都伤了……这可咋办啊……”
柳絮儿动了一下身子,炕边的人马上就不说话了,柳絮儿便慢慢的睁开眼睛,做出一副才醒了样子,揉着眼睛起来问:“吴婶,我爹娘回来了没有?”
吴婶忙笑着道:“没有,可能这几天都要在城里吧?别惦记了,吴婶这几天都陪着你们!”
坐在炕边和吴婶说话的是另一个婶子,看到柳树柳林也迷迷瞪瞪起来了,便说了句自家有事,先走了。
孩子们起来各自去洗脸,柳树对吴婶道:“吴婶,你和小甜姐先回去吧,白天没事,我看着弟弟妹妹不叫他们出去!”
吴婶也惦记自己家,便点点头:“那行!反正就在隔壁,有啥事就喊一声!”说着回她家去了,小甜已经回去做饭去了。
柳絮儿看柳森还睡着,再看天已经是快到晌午了,估计柳森起来肯定就会饿,洗了手脸便去厨房翻腾,看看能做点啥吃的。
翻了一会儿,倒是把前天何氏擀好的面条翻了出来。前天几个舅舅在,何氏多擀了一些荞麦面条,没吃了的就放在了橱子里,这天也坏不了,放个十天八天都没事。
柳絮儿于是烧了水下面条。
她虽然年纪小点,不过下面条还难不倒她,够不着灶台,就放了个小板凳在脚下踩着。
“大哥!你和二哥去给兔子摘些草,还有给鸡也薅点,多准备点!”柳絮儿喊着院里的柳树柳林。
柳树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柳林去自己进来了。
柳絮儿惊奇的问:“二哥,你咋没和大哥一起去摘草?”
柳林摇头:“大哥叫我在家看着你们,他自己去就行了。”
柳絮儿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大哥不回去沟边吧?”
“不会的,就算是去了,现在大白天的,谁家大人看见了都要吼着不叫去的!”柳林摇着头说道。
这倒也是,柳絮儿放了心,等着锅里的水开。
☆、第十九章 :爹娘回家
等水开了,面条下进去煮熟了,舀出来的时候,柳树就已经回来了,摘了一筐子的草放在兔子屋的门口,回来洗手。正好柳森就醒了,正坐在炕边等着柳林给他穿鞋,柳树开门进来,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柳絮儿很不安,忙过去伸手在柳森头上试了试:“昨晚上折腾那么久,森子不会是受凉了吧?”
一听这话,柳树也过来伸手摸柳森的头,几个孩子围着柳森看来看去的,柳森突然揉了揉鼻子:“大哥,姐,我饿了,娘呢?”
柳絮儿慌忙的道:“姐做好饭了!你等着啊!”生怕柳森吵闹着要娘,赶紧去舀面条,柳树抱着柳森下炕,端了盆水过来给洗了手脸。
柳絮儿刚把面条放了盐,端给柳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柳高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柳树?森子?”
柳林急忙去把门开开,柳高氏提着个篮子进来了,看到柳森乖乖的坐在炕边,小炕桌上还摆着一碗面条,柳高氏还有些吃惊的问:“这是柳树做的?”
“是妹妹做的!”柳树忙道。
柳高氏看了一眼柳絮儿终于露出一个笑:“絮儿都会做饭了?”
柳絮儿点头:“我娘教过我下面条……奶,你在这里吃了再走吧?”说着急急去厨房把面条一碗碗的端过来。
柳高氏看着一屋子小不点儿,还有条理的很,给柳森喂面条的,端饭的,洗手的,她心里一酸,却又有种自豪,觉着自己家的孩子们真懂事。
将篮子提着去厨房,把里面自己擀好的面条拿出来,放在了橱柜里,又将自己蒸的一碗鸡蛋羹端出来,和柳絮儿一起过来。
“你们吃吧,奶吃过了。”柳絮儿给柳高氏递过来筷子,柳高氏摇摇头,端过来柳森的碗自己给他喂,叫柳树去吃饭。
孩子到底是孩子,就算是担心自己的爹娘,可是饿了就是饿了,没有说吃不下去饭的,连柳絮儿也满满的吃了一碗面条,把面汤都喝了。
一碗鸡蛋羹柳森自己吃了一半,也是吃了一碗面条喝了一碗汤,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满意的去滚在炕上玩去了。
吴婶还过来看孩子们有没有吃的,没吃的就叫过去他们家吃去,柳高氏感激不尽的跟着出去一个劲的道谢。
柳絮儿将碗端进了厨房,就看见放面条的橱柜半开着,于是打开看,看见里面的面条又多了一些。她就知道,奶给他们面条了。
分家的时候,谁家的粮食都不够,爷和奶心里肯定清楚,恐怕要饿肚子的就只有老二家,老大和老三都是有钱的,不够可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