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站在他眼前的白衣,似神明,又仿若妖魔;似月之高洁,又仿若日之威严,令人不敢谛视!
“有本事,你就解了我身上的xue道!”良久,阿如汗回过神,怒视着璟,语声略带讥嘲道。
他不会输,不会就这么输在对方手中,他是草原之王,是黄金氏族之后,绝没理由输给任何人!
璟微微一笑,袍袖在他身上轻拂而过,淡淡道:“不服是不是?很好,现在你可以动了,可以指挥你的千军万马与本王一人应战,来吧!”阿如汗没有搭理璟的言语,试着动了动双臂,确定可以自如地活动,立时,他挥了挥手。
战鼓声,号角声震天般响起。
夜幕陡然间亮如白昼。
那明亮的光芒,那幽冷的光芒,竟来自大营中北夷兵士们手中的兵器,那一把把兵器在月下泛出的冷芒,带着哀艳的死亡之气!大汗有命,他们拼了,是的,他们一定要战胜朝国璟王,为他们死去的同伴报仇,为他们的王,为他们敬仰的大汗,夺回尊严!
草原上的民族,无论是将士,亦或是普通的牧民,皆骑射了得,阿如汗这一挥手,骤时涌上数千精兵,他们整齐划一地拔出背在身上箭筒中的羽箭,搭弦,向璟怒射而来!道道寒凉刺骨的箭光,宛若一团团带着魔咒的云彩,在月色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它们的目标行进。
如此阵势,璟却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淡然。
前面数千精兵手中的羽箭射出,他们迅速退下,从后面又涌出数千精兵,他们再次从箭筒中拔出羽箭,搭弦,射向他们的目标——朝国璟王!
密密麻麻,接踵而来的箭雨,穿透皎洁的月色,穿透空中弥漫的血腥之气,带着无尽的凛冽,欲齐射中那袭淡然闲适的白衣。
而璟,看都不看那些袭向他的羽箭,修长的手缓缓伸出,就见那被他前一刻刚放在台案上的空酒盏,现已斟满佳酿,出现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间,他举杯至性感至极的唇边,就算佳酿中有映出那些羽箭的影子,也没被他留意一眼。
阿如汗站在他身后一侧,双拳紧握,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一般。
眼前之人,是人么?
为何面对如此大的阵仗,淡定如初,动也不动?
他就那么自信,那接踵而来的羽箭,不会有一支,甚或是两支,三支穿透他的身体?
然,就在那箭雨最前面的一波距离璟有不到一丈远之际,璟袍袖挥舞,那些齐射向他的羽箭,登时调转方向,朝前一刻发出它们的主人射去!
速度比之刚才,更快,更狠,更为精准!
接着,璟宽大而飘逸的衣袖,再次一挥,那被他用乾坤大挪移转至营外的王之大帐,从正中心、雕有龙形图案的圆柱,再到它周围固定大帐各处的粗壮绳索及结实钢钉,顷刻间齐拔地而起,厚重的毡帐,粗壮的绳索,连带在绳索上的结实钢钉,全绕着那根一成人才能环抱住的圆柱,在空中极速旋转!因旋转带出的凛然风声,真真宛若龙卷风袭来那般可怕,整片草原,整个马雅山,都在这可怕的龙卷风之下,颤*栗起来。
羞辱,这是莫大的羞辱啊!
精兵们射出的羽箭,反致他们自个一一死在箭下,那跟随他征战整片草原的大帐,在此刻,也被那人以诡异的功法,拔地而起,在空中旋转不停。
那人,那人是要毁掉大帐,再次羞辱他么?
定是这样的,那人打一入草原,就在羞辱他这个草原之王,而他,还傻傻的心下自问。
想到这,阿如汗催动真气,向璟的背后猛地袭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间只相隔数步,可阿如汗带着强烈的怒火与杀气,在手掌接近璟后背一拳之处时,生生再前进不了,哪怕是一寸,他也前进不了!
璟悠然地饮完杯中佳酿,袍袖缓缓落下,那急速在空中旋转的大帐,登时像失重一般,朝地上坠*落而下,“轰”一声巨响,那宏伟的,庄严的大帐在落到地上的一瞬间,骤时炸得四分五裂!
“想杀我?”转身,目光淡然地落在阿如汗面上,璟道:“你觉得可能么?”
收敛真气,阿如汗退后两步站定,双目喷火,语声阴寒道:“你今夜所为,本大汗记住了!”
璟微笑:“你记住了最好!”顿了顿,他接道:“本王再说两句,你一并记住吧。”一手抱臂,一手轻摩挲着线条分明,甚是完美的下颚,璟徐徐抬起头,注视着阿如汗,缓声道:“若想北夷不在这世间消失,最好归附我国,要不然,今夜你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北夷灭亡的前奏。”
阿如汗仰头哈哈大笑:“归附?你竟要我北夷归附贵国,你凭的是什么?”
轻叹口气,璟摇了摇头:“本王就想着,以你这智商,怎就能做草原之王?”阿如汗止住大笑,怒道:“你认为本大汗蠢笨?”
“你说呢?”璟反问其一句,微笑道:“你若不蠢笨,能问本王凭什么叫你北夷归附我国?”顿了顿,他又道:“算了,与你多费唇舌,本王也觉得累,直说吧,要北夷归附我国,凭的就是本王!”阿如汗怔愣,这一*夜,他不知自个在眼前之人面前,惊愣过多少次,可对方时刻展现出的卓然风姿、超绝武功、指点江山的气度,及冠绝天下的谋略,无不让他震惊。
朝国有这样的人在,还有那才华横溢,姿仪、武功、谋略不亚于眼前之人的青衫少年郎在,中原上其他诸国,焉能成为其对手?
阿如汗想到这,顿觉无力。
不日的某天,朝国定会主宰整个天下,到那时,北夷,就算不愿归附,恐怕也没得可能。
他,作为草原之王,不能视勇士们和子民们的性命于不顾,璟可不知阿如汗心里想什么,再者说,他也没那闲工夫猜测对方心中所想,他淡淡道:“没想好的话,本王给你三天时间,顺便再强调一遍,本王之所以没有当下扫平北夷,全是因她之故,记得,要你的数万精兵,要你的子民,就是你自己,有生之年,牢记她的大恩!”
笑意不减的俊美容颜,淡然闲适的语气,却在阿如汗看来,听来,是那么的冰冷彻骨。
月下血雾弥漫,地上尸体横陈,箭头满地,远处战马嘶鸣,一切的一切,只说明他的精兵、铁骑,在对方眼里,完全如无物一般。
白衣银发的他,嗜血残忍的名号,他有听说过,今夜,也亲眼见识到了。对方手中无兵无卒,便让他损失惨重,若,若……,阿如汗不敢深想下去,他踱步至卧榻边,缓缓坐下,他还需要多想什么?
还用多想什么?
时间无声流逝,阿如汗静静地坐在榻上,垂眸思索着,璟闲闲地站在一旁,道:“你慢慢想,本王就不在此奉陪了!”音起音落,阿如汗抬起头,哪还有他的人影。
存活的数名将领,走至阿如汗面前,跪倒在地,羞愧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这一刻,他们好希望战死的同伴是他们,因为不能为大汗夺回尊严,洗刷羞辱,就是他们失职!
无能,他们无能啊!
慢慢的,他们跪伏在地上,同声道:“请大汗治罪!”
阿如汗看着他们,唇角动了动,溢出抹苦笑:“都起来吧!”这数名将领没有起身,再次同声道:“属下等无能,才令大汗……”不等他们说完,阿如汗截断他们的话,道:“怨不得你们,起来!”
见跪伏在地上的将领仍未起身,阿如汗长叹了口气:“是我太自负,觉得凭借我北夷的实力,可夺得整个天下,才联手他国,签下那么个协议,进而对朝国北地百姓连番烧杀抢掠,才招致祸患上身,才使得自己尊严被践踏!”
“大汗威武!”跪伏在地的将领们抬起头,目光灼灼,高声喊道。
“威武?”阿如汗呢喃出声:“我若威武,就不会被对方顷刻间制服,动弹不得?我若威武,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勇士们步入阵法中,却阻止不了?我若威武,更不会看到数千上万的兵士,及那跟随我转战草原的大帐,被对方挥袖间,全然摧毁!”
顿了顿,他接道:“经过这一*夜,我北夷损失惨重,如果不归附朝国,那世间将不会再有北夷存在。”
“大汗不可!属下等愿与大汗,愿与我北夷共存亡!”
阿如汗起身,抬眸远望,道:“你们还愿追随于我,还愿称我为大汗,我深感欣慰,但,我不能太过自私,不能不顾及你们的性命,及你们亲人的性命,乃至整个北夷子民的性命,任着自己的性子乱来,那样的话,我将会是北夷的罪人!都起来吧,吩咐兵士们将那些战死的勇士好好地安葬,去吧!”摆了摆手,阿如汗没再言语。
“是!”跪伏在地的这数名将领,哽咽着应了声,从地上一一爬起,朝手持兵器,气息低迷的大军中走去。
返身坐回榻上,阿如汗望着甘州城方向,低语道:“他很在乎你!为你,他一而再地羞辱于我,将我的尊严肆意践踏,就这还不为过,他出手就伤我北夷数千上万的勇士,你可知道?北夷没有灭在他手上,也是因你之故,他让我们记住你的大恩,告诉我,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与他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幸福?否则,天下间传出你是他的鸾chong,在你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自卑之色!”
甘州城中,百姓们领着兵士们分发的粮食,高兴地回了家,煮饭用过后,躺在破败的屋里,慢慢进入梦中。
突然,“轰”一声响,吓得他们全从梦中惊醒,顾不得穿鞋,就找寻地方躲藏了起来。他们以为北夷大军又在夜间袭击甘州城,又来烧杀抢掠。
许久过后,再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一个个才从躲藏之地出来,到街上一看究竟。
“没事没事,大家都回去睡吧,有夜相在,北夷大军不敢再来的。”
王参将率领一队巡逻的士兵,走在街上,不时地安慰着街边的百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聚集在街边的百姓慢慢散去,蒋欣运轻功在王参将身旁落下,道:“王参将,夜间巡逻多留些心,我这就回总兵府,把从城头上观察到的情况禀于夜相。”
“是,大小姐!”
王参将拱手,目送蒋欣提气飘远。
由于内伤比较严重,凌曦运功调理很久,也没大好,听到远处有轰鸣声传入耳中,她想要起身到城头上看看,奈何身子稍微一动,就会咳个不停,且有血丝从嘴角渗出。
“阿如汗,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会直接到你营中,割下你的首级!”靠坐在chuang头,凌曦眸光犀利,盯视着窗外,出口之语甚是决然。
“夜相,你睡了吗?”蒋欣站在凌曦房门外,拱手问道。
“咳咳咳……”连咳数声,凌曦道:“蒋小姐可是在城头上探到什么动静?”蒋欣与李副将去城头上之前,有与凌曦说过,因此,她才有此一问。
蒋欣道:“回夜相,城外刚传来的轰鸣之声,应是北夷大营中发出的。”
“只要不是北夷出尔反尔就好。”凌曦用白色的绢帕捂在嘴上,轻咳两声,回蒋欣。
“有夜相在,谅那北夷也不敢出尔反尔!”蒋欣眸光冷然,道:”不过,大半夜的,北夷大营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咱们就无从知道了!”
凌曦淡淡道:“待天亮,应该会知晓一二的。”良久没听到有声音从屋内传出,蒋欣道:“夜相,你休息吧,我再去城头上看看。”
轻嗯一声,凌曦就那么靠在chuang头,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她睡得很沉,不知那身处京师的爱人,在她刚睡过去不久,便已出现在她房中。
“曦儿……”
(一更)
☆、144:暖心
屋内灯火摇曳,璟脚步轻缓,走至凌曦chuang边,看着她疲惫,且有些苍白的脸色,心口一阵子揪痛,“曦儿,傻瓜,怎能就这样睡着呢?”他呢喃着,将靠在床头上的人儿放平到chuang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他的言语亦很轻柔,生怕把熟睡中的人儿惊醒。
“璟,你这几日可有听我的话,帮皇上打理国事?”
凌曦双目紧闭,好看的秀眉微微蹙在一起,嘴里呓语不停:“璟,原谅皇上,原谅太后……,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曦儿,睡梦中,你想得还是我,小傻瓜……”指腹轻轻地在凌曦唇畔上摩挲了下,接着,璟探身上前,在其额头轻印下一吻。
吹进屋内的风儿,扬起他脑后的银发,宛若星河垂泻,缓缓落于他雪白的衣衫上,却没有遮掩住他那俊美容颜上的柔情与暖笑。
那笑有chong溺,有疼惜,更有着深深地爱恋!
“睡吧,我就在你身旁,陪着你,永远陪着你!”缓缓坐直身形,璟伸手为凌曦号起脉来,骤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
该死!那草莽之徒竟伤她如此重!
冷冽的寒气,自璟身上如怒涛般腾起。
他目中寒芒闪过,拳头捏得咯吱直直响!
但,转瞬,璟身上的气息就恢复温和淡然。
现在,他首要做得,就是给人儿疗伤,其他的,过后再说。
扶凌曦坐起,璟盘膝与其面对面而坐,二人双掌对接,缓缓输送真气,开始给凌曦疗内伤。
“好暖哦!为什么有股暖流,正脉脉地在我体内流动?直达心扉!”凌曦暗忖,她想睁开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没力气,连日赶路到北地,未做休息,就与数千北夷铁骑应战随后又和阿如汗赌箭,体力上,精力上,加上赌箭过程中受到的内伤。
致她这一刻实在是睁不开眼!
“曦儿,听得到我说话么?”璟边为凌曦疗伤,边启用心语。凌曦眼睛是睁不开,耳朵此时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她的心是清明的,是有感知的,“璟,璟,是你吗?”
“是我,是我!乖,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就会好起来!”
璟俊美的脸上,慢慢浮出抹笑容。
“你在给我疗伤?别,别,等我睡醒,会自行运功调理的,你刚到,快些收功歇息一会,璟,你应我啊!”傻瓜,定是收到蒋欣他们送给朝廷的急报,连夜赶到甘州的,不到一天一*夜,路上定是没有休息,大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两人心里,都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