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便被皇上废除后位,赶出皇宫,一并死于非命。二弟,你说大哥讲的这个故事好不好听?”
男子似乎没有要韩平之回答,继续道:“一家人都死了,弟弟和他的姨娘,还有胞妹却依然好好的活着,二弟,你说这是为什么呀?”这回,男子等着韩平之的回答。
“弟弟和他的姨娘,还有胞妹能活着,或许是他们好运。”
韩平之幽幽地说着,他身子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滴泪。
“好运?二弟,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运?一家人被斩午门,唯独弟弟和他的姨娘,还有胞妹还活着,怎能说是好运?要大哥说,定是这个弟弟犯下的错事,让他和他的姨娘,还有胞妹存活于世的。但大哥就想不明白了,那位弟弟为何就那么恨他的家人,准确些说,他为何就那么恨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喜言笑,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的,难道弟弟就因为父亲没有对称赞过,没有对他笑过,便一气之下,做了错事,害得满门遭变?”
男子说话的语气,低沉而逼人,“二弟,你说这个弟弟该不该死啊?”
韩平之听着男子的话,不再作答。
仿若陷入到了自我思绪中。
男子放眼望向即将落下的夕阳,一双凤眸中前一刻还有的笑意,这一刻却全被忧伤取代。韩平之抬眼朝男子脸上看去,他很想知道男子现下心里想着什么,“哥哥死后,冤魂得不到安宁,他决定回来找弟弟,向弟弟讨要一件弟弟最在乎的物件,弟弟会给他么?”感知到韩平之的视线在打量着他,男子视线收回,转向韩平之,邪肆一笑,“二弟,你说弟弟会把他最为在乎的物件,给他的哥哥么?”
月华缓缓升起,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美丽到极致。
笼罩在月光中的崖顶,显得是那么的虚无缥缈,韩平之觉得自个现在似处于梦幻中一般。周围很静,静得让人感到很不安,突然,男子淡淡的声音在这寂静而清凉的月夜里又响起,“二弟,你身上什么最为珍贵?”
韩平之似是中了魔,顺着男子的问话,道:“我身上什么最为珍贵?”慢慢的,他抬起头,“我身上什么最为珍贵?”那本是又圆又大,泛着幽冷之光的圆月,就在韩平之抬头间,变得血红。
远远地悬在夜幕之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诡异。
男子整个人随着红月颜色加深,亦慢慢地发生着改变。
他悬浮于空中,长衫垂下,在诡异的红月照耀下,却不显丝毫妖孽,反而有种凄凉之感。
墨发飞舞,零乱在他脑后,似是轻托着他悬浮在空中。
男子苍白的手贴在xiong前,目中神光甚是凄然地看着韩平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忧郁、那么的荒凉,仿若是镌刻在历经岁月侵蚀的石壁上的一首古诗。
清幽的月色隐约照在他微抬起的脸上,若美丽的梦境,虚幻而不真实,却又窒息般的惑人。
此刻,男子的容貌,韩平之看得不太清楚了,因为那一头飞扬的墨发,遮住了男子俊朗的容颜。
男子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悬浮在红月之下。
似真真切切的存在,又似仅是一抹影子。
仿若袍袖轻轻一拂,便会消失不见。
韩平之被男子定定地凝视着,身子渐渐感到一阵发冷,“你是谁?你找我,究竟想怎样?”
轻淡而温润的笑声,自男子嘴里发出,“二弟,刚我还和你说了那么大一会话,并出手救下你一命,你怎能这么快就忘了我?大哥很伤心,你知道么?从小到大,大哥那么地疼你,终了却落得……”
墨染般的黑发,在夜风中舞动着,男子悬浮在红月下,倏地就到了韩平之近前。
他轻轻拂开遮掩住容颜的散发,韩平之登时惊愣,颤声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那是怎样的容颜啊?双目,口鼻,皆不时地往下滴着鲜血,好恐怖、好骇人!男子笑了,笑声里满是chong溺,但听入耳里,却有点沙哑,凄凉,“二弟,大哥想要你身上最为尊贵的物件,你愿意给我么?”
韩平之不点头,也不摇头,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盯视着男子。
“二弟,你是不愿意给我么?那我把我身上最为珍贵的物件给你,成么?”说着,男子抬起手,隔空轻轻一划,他的手中便多了个物件,接着,他将物件递到韩平之面前。
韩平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
那被他接在掌中的物件,湿漉漉的,还有些粘手。
这一诡异之感,顿时令韩平之身形颤抖起来。怔然的眸光,慢慢移至手中物件上,借着红月,他看清了那湿漉漉,又有些粘手的物件是什么,随之,吓得忙要丢掉手中那物件。
“你想丢掉它?你为什么要丢掉它?它可是你的杰作呢!”
男子说着,而那说话的声音,是从韩平之捧在掌中的物件上发出。
是的,那物件是男子的头,一颗血淋淋的头,那颗头不仅说着话,且沾满鲜血的脸上,还挂有温润的笑容。
韩平之用力想要抛掉手中的头颅,可那头颅就似是黏在了他的手上,任他如何用力,也甩脱不开,忽然,男子的声音又响起,“二弟,你再看看,现在看看你手上的物件,又是什么?”韩平之就似傀儡一般,遵照男子的话,向手中看去。
一看之下,他吓得当即闭上眼,双手一抖,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自掌中脱离,他后退一步,那脱离出他掌心的头颅,漂浮在他面前,就缓缓前进一些。
他跑,那头颅跟着他跑。
无论他跑到哪里,那头颅都能跟上他,并悬浮在他面前对他绽放出狰狞的笑容。
这已不是男子的头颅,而是韩平之自己的,是的,是他的。
“你跑什么?我就是你啊……”那头颅狰狞地笑着。
“不,不是……”
韩平之连连挥手,并抬手mo自己的脖子,在,他的头还在,不怕,他不用心生害怕,“我就是你啊,怎么能不是呢?你在momo,看你的头可还在。”那头颅不再发出狰狞的笑声,出口之语,透着无尽的哀伤。
突然,一蓬鲜血在韩平之面前溅开,殷红的血,飞溅的到处都是,而这血,是刚才那头颅所化。
韩平之终于没能忍住,发出一声惨叫。
“二弟,你怎么了?”这时,男子温润的声音,幽幽响起,“二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有大哥在呢。”男子的声音很温润,韩平之不由抬眼看去,发觉哪有什么红月,哪有什么头颅,此刻,清亮的圆月悬挂在空中,而他正倚在崖顶一块大石上,在他身前不远处,男子临风而立,周身流露出的风姿,有种难以言喻的飘逸。
“你走开,我不是你二弟,你认错人了。”稳住心神,韩平之赶男子离开。
“二弟,你真顽皮,怎会连自个的大哥都不认识呢?”男子chong溺地笑着,“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韩平之目中怒火燃起,“胡说,我才没做什么噩梦,我好得很!”
男子笑了笑,“是么?”说着,他手指韩平之的头,道:“那就是大哥做噩梦了,瞧,你的脖间竟然出现一条血痕,好似顷刻间你的头就会掉下来。”男子口中言语,跟真的似得,韩平之半信半疑,抬手mo到脖间。
果不其然,在他手mo之处,有道缝隙。
温热,粘稠,带着股腥味的液体,自他指缝不断地涌出。
瞬间,沾满他的手。
“你愿意把它给我么?”男子声音变得凄凉,“这是你欠我的,你愿意把它给我么?”
“欠他的?”韩平之眼神迷茫,自语道。
“二弟,你愿意么?”
男子又一次问道。
“你不仅欠了我,还欠好多人呢!”韩平之听男子说好多人,按在脖间的手禁不住一用力,他的头立时脱离他的身体,被他本能地托在掌心,“父亲,我娘,还有大妹,还有好多好多的家人,你都欠着他们条命。”“命”字,男子咬音极重。
“我欠了好多条人命,我欠了好多条人命……”韩平之喃喃自语,他看到了,看到了好多血,更看到了他自个的脖间,有个碗大的缺口,那缺口往外不时地喷着鲜血,“不,不要,我不要死,我谁都不欠,不要……”
韩平之发疯一般想要把捧在掌心的头,安装回自个脖间。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男子叹了口气,道:“二弟,你该给我的,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欠一家人的。”言语到这,男子话语微顿,方才接着道:“你是不想为你所犯下的过错担责么?若真这样的话,你就不是我的好弟弟,不是爹的好儿子。想来你是知道的,爹有找过二娘,你不是很孝顺二娘么?如果你不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担责,那么就由二娘替你来偿还吧,哦,还有二妹妹,
她一并替你偿还,听说她还蛮得皇上chong的,有二娘和二妹妹替你偿还,想来爹和我娘,还有大妹他们,会同意的。而你,就背着良心上的谴责,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吧!”
“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娘和湘儿,你不可以的。”
被韩平之捧在掌心的头颅,声嘶力竭地吼着。
男子悬浮在诡异的红月下,突然若有所悟,道:“对了,那就让你的夫人来替你偿还吧,还有你夫人腹中尚未成型的婴孩,让他们母子为你偿还怎么样?”
“夫人,孩子,不成,绝对不成!”韩平之连连摇头。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怎么办呢?今个我若是不能得偿所愿,会很伤心的,”男子看着韩平之,眼神里尽是凄楚与伤感,“伤心过后,我会很愤怒,这一愤怒,便会……”言语到这,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身,似是向远处飘离。
然,他飘离的方向,韩平之再熟悉不过。
“不,你不能去找他们!”韩平之捧着自己的头,不顾脖间血流如注,踉跄走出数步,唤男子身形停住。他的心好痛,宛若有把利刃在心口处搅动一般,他绝不能让娘和妹妹,还有夫人他们出事。见男子身形未因他地呼唤停下来,韩平之嘴里发出一声凄吼,“不要去找他们,给你,我给你,你拿去吧!”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自个的头从手心抛了出去。
男子桀然一笑,身形顿住,接着回转身,慢慢飘向那颗向他抛来的头颅。
无穷尽的黑暗渐渐聚拢,化作一张巨大的纱幔,将男子围绕在其中。
男子俊朗的容颜上没有了鲜血,有的只是阴郁,那阴郁之色隐在暗夜里,留下的仅有一双清亮无比的眸瞳。
接过空中飘过来的头颅,男子抬起手,按在头颅顶部,俊朗的容颜上立时显出一抹狠色。
就是这个头颅的主人,害得他们一家惨死,就是这个头颅的主人,不顾亲情,推一家人坠入深|渊。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停止,随后,砰的一声响,韩平之的身形,以及那被按在男子手下的头颅,一起爆裂而开,化为碎屑,融入到了漫漫黑夜中。
夜幕中的圆月,恢复清凉之态,却已没有了那男子的身影。
宫里,永和宫。
淑妃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朦胧的灯火笼罩在她周围,就仿若那男子嘲讽的冷笑。她神色惊恐,脸上尽显苍白,不,这不会是真的,她用力摇了摇头,想将梦中的一切从脑中驱离。
连日来,她一直做着噩梦,且被噩梦惊醒,但没有一次的噩梦像今晚这样真实。她居然梦到哥哥,还梦到已死去多年的大哥。
大哥看起来还如在世时那般温润暖人,忽地,淑妃又摇了摇头,他不是大哥,他不是她的大哥,她的大哥只有一人,倘若他是她的大哥,就不会突然变得那么邪恶,要哥哥的头颅,“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近身侍婢绿娥自内殿外匆匆走近,掌灯至淑妃chuang边。
淑妃没有说话,她发丝披散,双臂抱膝坐在chuang上,整个人似失了魂魄一般,“娘娘,容奴婢给您换身寝衣吧。”绿娥说着,拿过一方布巾,先是给淑妃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接着,她放下布巾,取过一身新的寝衣,给淑妃更换起来。
淑妃默不作声,任绿娥抬起她的胳膊,给她换寝衣。
“娘娘,娘娘,你醒醒啊,御医说了,只要娘娘白天不心事过重,晚间便不会做噩梦的。”给淑妃换好寝衣,绿娥侍立在chuang边,与淑妃说道:“要不奴婢这会子去御医院请御医过来,给娘娘再看看。”
回答她的,仍然是淑妃的默不作声。
“哥哥,哥哥,你没出事吧?”淑妃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曦贵妃,曦贵妃,都是你害得,若不是因为见到你,我怎会接二连三地做噩梦,且今晚做的这个噩梦是那么的真实,曦贵妃,你为什么没有在今个下午淹死在荷塘,为什么啊?“
苍白而不失秀美的脸上,此刻全被恨意所覆盖。
绿娥看着这样的淑妃,不免心里生出一阵寒意。
娘娘这是怎么了?她好像很恨什么人,可在这宫里,除过皇后娘娘,就属娘娘最得皇上恩chong了,难不成她在恨皇后娘娘?
不对,若是恨皇后娘娘,娘娘不会近来才恨上,并且每晚被噩梦缠绕。
曦贵妃?
对,她怎么把曦贵妃忘了?
如今的后宫,曦贵妃是最得圣chong的,哪怕是皇后,也与现在的曦贵妃没法相比。
娘娘是在恨曦贵妃么?
恨曦贵妃夺了本属于她的圣chong,绿娥心里寻思着。
“退下。”
淑妃看都没看绿娥一眼,说着便躺倒了枕上,但她躺下的身影,看起来犹如初生的婴儿受到惊吓一般,头埋在xiong前,抱臂,双腿弯曲,蜷缩在一起。
“哥哥,哥哥,你被那人杀死了么?”
越是这么想,越是这么自问,淑妃心中涌出的恐惧,就越是强烈。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哥哥会离她而去。
刷地起身,她又抱膝坐在了chuang上,“娘娘……”绿娥没有因淑妃挥退而离开,她站在淑妃chuang前,咬了咬唇,唤淑妃道。
“退下,本宫叫你退下,你没听到么?”
淑妃突然仰起头,瞪向绿娥,厉声呵斥道。
“是。”
绿娥应声,有些委屈地退出了内殿。
她也是关心主子,才没有听主子的话离开,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