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一番谢恩后,双眼泛红,回永和宫稍作收拾,便以妃位仪仗出了宫门。
吏部尚书府
“老爷,夫人,淑妃娘娘回府省亲了,这会子仪仗已经快到府门口了。”韩平之躺在chuang上,双目呆滞,好似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似得,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胡氏听到门外小厮的传话,朝躺在chuang上,形如膏肓般的夫君看了眼,抹着眼泪,出声对门外道:“本夫人知道了,到翠鸣居给老夫人可通传了?”
那候在门外的小厮回道:“回夫人,老夫人院里,奴才已经通传过了,这会子,老夫人怕已经赶去了府门口。”
胡氏用帕子在眼角擦拭了下,道:“你先退下,本夫人稍作收拾,就立刻去府门口恭迎淑妃娘娘凤驾。”那小厮恭谨应了声,便快步出了主院。
“老爷,昨晚你从娘院里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会被个噩梦要了多半条命啊?若你真出个什么事,让妾可该如何是好?”胡氏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娘娘回府省亲来了,妾等会就求她请宫里的御医给您瞧瞧,妾不要你有事!”语落,胡氏抬手理了理鬓角上垂下的碎发,然后拭去脸上的泪,便出门着丫头扶着她朝府门口赶去。
府门外,孟氏、胡氏婆媳俩,及一府下人与淑妃见过礼后,便恭迎淑妃进府到了正堂。
场面上的话说了几句后,淑妃从椅上起身,挥退宫人跟随,先是陪孟氏到翠鸣居坐了片刻,就起身到主院看望自己的嫡亲兄长。
“娘娘,老爷她身子不适,您这会探望他,恐怕……”在正堂陪淑妃说了会话,见其与孟氏去了翠鸣居,胡氏便先回了主院,见门外丫头说淑妃娘娘过来看望自家老爷来了,忙整理好仪容,掀起帘子步出屋门,与其福身行礼。
淑妃清雅一笑,面上表情甚是柔和,与胡氏道:“嫂嫂不必介意,本宫乃兄长的嫡亲妹妹,他身子不适,本宫理应当面瞧瞧,再者,皇上得知兄长染了风寒,着御医随本宫一起出宫,到府上给兄长诊病,”言语到这,淑妃挥退绿娥在一旁候着,压低声音问胡氏,“嫂嫂,哥哥他是不是昨晚做了噩梦,才会一病不起?”
胡氏心下一惊,怔愣片刻,才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这尊贵的小姑子身处深宫,怎会知晓老爷昨晚做了噩梦,并一病不起的?皇上那,知晓老爷染了风寒,着御医到府上为老爷诊病,她倒不觉得奇怪,因为是她着老爷身边的长随,一早到宫门口,给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公公递了消息,说自家老爷昨晚不慎染上风寒,所以今个怕是不能临朝。
眼前身份尊贵的小姑子,却把昨晚发生在自家老爷身上的事,知晓的一清二楚,实在是让她没法淡定下来。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想得是什么,淑妃面上未显丝毫不悦,望向胡氏,又道:“嫂嫂无需多想,本宫乃是兄长的至亲,与兄长打小就关系极好,他出个什么事,本宫能感应到一二,并没什么奇怪的。”
淑妃这么一说,胡氏觉得也对,因为坊间确实有过类似的言传,说什么一家兄弟关系极为要好,一个在外做工,不小心受了伤,生命垂危之际,另一个在家里正做活时,感应到了兄弟有难,逐忙离家去救自己的亲人,思量到这,胡氏没再多说什么,便领着淑妃进屋看望自家老爷。
“嫂嫂,本宫与兄长想单独说几句话,嫂嫂不妨先到门外招呼下潘御医。”淑妃走至韩平之chuang边坐下,抬眸看向胡氏,言语轻柔地说了句。
“是,娘娘。”
胡氏朝淑妃福身一礼,然后退出屋门。
昨晚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淑妃怕,怕昨晚的梦是真的,这会子看到韩平之双目呆滞,一脸苍白,如同死人一般地躺在chuang上一动不动,心下不免生出一阵疼痛,哥哥很疼她的,她一定要好好看看哥哥,确定他身上真的没受伤,否则,她回宫后,定寝食难安。
熟料,她的手刚触到被子上,眼神一直处于呆滞之态的韩平之,忽地身形剧烈一颤,接着,人拥着被子坐起身,蜷缩到了chuang尾。
昔日样貌俊俏,文采*的哥哥,现下变成这个样子,淑妃眼里登时落下泪来,“哥哥,哥哥,没事,没事的,你昨晚只是做了个梦,那人五年前就死了,没人要你的头,没人要你的头啊!”淑妃压低声音,流着泪与韩平之说道。
“梦?是梦?没人要我的头,不对,不对,他是魔鬼,他是魔鬼,他要我把自个的头给他,好多血,月亮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红,他流血,我也流血,我没有了头,我跑,我的头追着我一起跑,没错,我没做错,我没有做错,呜呜……”韩平之眸光散乱,双臂抱头,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他就似孩子一般地哭出了声,“为了姨娘,为了湘儿,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韩平之的哭声很压抑,亦恨凄厉,他周身战栗,慢慢抬起头,看向淑妃,可一接触到淑妃的目光,他又急急躲开,仿若看到了最可怕的妖魔鬼怪一般。
淑妃唤道:“哥哥,我是湘儿啊,是你最为疼爱的湘儿啊,你醒醒,你快些醒醒!你若再这样下去,娘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知道么?宫里多了个曦贵妃,她与那人的妹妹长得很像,若不细加打量,她们几乎是同一个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心生害怕,怕她来找咱们报仇,夜里,我也是每每被噩梦惊醒,但她不是那人的妹妹,她不是,她只是个乡野来的粗鄙之人,哥哥,你醒醒,给湘儿想想法子,看怎么才能出去曦贵妃。
有她在一天,我的心便一天不得安宁,哥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快些醒来吧!”没见韩平之有什么反应,淑妃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湘儿,不对,你不叫湘儿,你是淑妃娘娘,你现在的闺名叫韩昕薇,记住,你叫薇儿,不叫湘儿。”兴许是看到自个妹妹哭的伤心难过,韩平之散乱的眸光,慢慢汇聚到一起,眼里也渐渐有了神采,他盯视着淑妃喃喃道。
淑妃止住哭声,抬眸望向韩平之,含着泪水的眸里,有了丝笑意,“哥哥,你清醒了,真好,真好!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呵呵!”兄长没事就好,这样她就有了依靠,圣chong她是想要,可要获得先前的圣chong,且想要获得更多,就必须尽快除去曦贵妃,要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会被那夜夜跃入脑中的噩梦,折磨的性情大变,惹得皇上厌弃。
最近,她时常因些小事对宫人乱发脾气,这个她不是不知道,可她忍不住自己的脾性。
韩平之此刻的神色,已恢复大半,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看着淑妃道:“曦贵妃的事,我有听说过一些,怎么,她进宫这段日子以来,有为难过你?”淑妃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可我一遇到她,就不敢与她眼神对视,总怕她认出我是谁,然后,然后……”
“傻瓜,你刚不是都说了,她不是那人的妹妹,她只是名乡野女子,怎就怕她成这样?”韩平之摇了摇头,幽幽叹口气,道:“相比较曦贵妃,哥哥昨晚做得那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在昨晚之前,哥哥从没在晚间做过噩梦,而娘倒是每隔段时间,就会被噩梦缠绕上。”
淑妃捏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晶莹,有些委屈道:“可是,我就是从十多天前在御花园见过曦贵妃一面后,便开始晚间做噩梦了。”
“记住,你深处后宫,明枪暗箭无处不是,既然曦贵妃没有找你麻烦,你就别去招惹她,我觉得你之所以看到曦贵妃,才会晚间被噩梦缠绕,必与你白日里没事,总想着那人的妹妹有关。”韩平之望向淑妃的眼神,甚是认真,“那人的妹妹五年前便已身死,且尸身被朝国璟王抱离了云国,如果她还活着,璟王又怎会变成现在这般不堪?”
“哥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就是害怕与曦贵妃面对面碰到一起,”说到这,淑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凑近韩平之低声道:“当年……”
“你说什么?那人的妹妹当年身死,是那位神秘人找李贵人与萧嫔给其下的毒?”
☆、第088章 :否认(一万+求订阅)
韩平之惊讶道。
淑妃点头,“昨个下午,我在晨曦宫听到萧嫔说与皇上的原话,就是这样。还有,今个一早,宫里传出李贵人、萧常在死在了陶玉阁,出宫后,我又在街上听到,说萧常在满门昨晚被血洗,哥哥,这些事听起来好可怕,你说,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啊?”李贵人、萧嫔的死,淑妃认为很不简单,她现在是越来越怕凌曦,出宫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好似自凌曦入宫后,后宫里便接二连三地生出波动,这让本就心底有秘密的她,无形中生出一股子惧怕。
“一晚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韩平之惊讶过后,对于淑妃后面说出的话,心里并未生出什么恐慌,“他们被人了结了性命,那是他们命不好,咱们无需对此起顾虑。”淑妃不赞成道:“哥哥,你咋就一点也不急啊,他们那些人的死,都是与那人的妹妹有关联,而她与咱们毕竟是有关系的。”
韩平之脸色一变,“薇儿,你犯糊涂了不成?我刚才说了,你姓韩,闺名昕薇,再者说,你我的容貌,可还是先前的样子?”
“哥哥……”淑妃被韩平之这么一说,委屈地低下头,接着低语道:“咱们容貌是发生了改变,可当年那神秘人给咱们的丹药,仅能让样貌改变五年,这眼看着就要到期限了,若再没有丹药续上,你我原先的容颜,肯定会展露在众人面前。到时,咱们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不怕,”韩平之安慰淑妃道:“当年那神秘人找我做下那件事时,便说过,只要我听他的吩咐行事,绝不会让我和你,还有娘陷入困境。”五年时间晃眼过去,神秘人自那件事后,再未找过他,现下他们兄妹体内的丹药效用快要耗完,只要那神秘人还用得着他们,绝对不会不管他们,因此,韩平之对淑妃说得话,并未有丝毫担心。
淑妃轻叹口气,缓缓起身道:“但愿那神秘人还记得他当年说过的话,否则,咱们兄妹定会背上欺君之罪,与娘一并被皇上下旨斩杀午门不说,且死后背上的骂名,恐怕比排山倒海还要可怕!”即便是死,他们兄妹还有何脸面面对五年前惨死掉的亲人?
都是他们兄妹为了自我欲|望,才会断送掉一家人的性命,想起往事,淑妃心里无不后怕。
然,比起她心里生出的后怕之感,她更多的则是对现在锦衣玉食生活的满意。
五年前的事,没有发生前,他们兄妹及姨娘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可嫡庶之分,还是让他们兄妹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这才有了好强的哥哥,昧着良知,斩断亲情,与神秘人达成交易,做下那件错事。
是的,那件事在淑妃认为,的确是件错事,可这又能怎样?
她还不是同意了自个哥哥的计划,与其一起瞒着他们的姨娘,将五年前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娘娘的担心是多余的,时辰不早了,娘娘还是动身回宫吧!”韩平之下chuang穿好衣袍,朝淑妃揖手一礼,言语有礼道。
淑妃面上一怔,随即双眸微微轻颤,道:“哥哥,你这又是何必?私下里,你永远都是我嫡亲的哥哥,别这样,好么?”
“娘娘,无规矩不成方圆,刚才是叙说家事,微臣在娘娘面前不免有些失礼,但家事叙说完,该守的规矩,微臣还是要守得。”韩平之又是揖手一礼,淑妃见自个说得话,对其无多大的用处,便由着韩平之了,“哥哥,你这会子感觉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出宫前,皇上有着潘御医随我一起回府的。”
韩平之面朝皇宫方向,揖手谢过君恩,然后与淑妃道:“微臣身体已无大碍,就不劳潘御医费神了。”说着,他送淑妃步出屋门,礼貌地与潘御医打过招呼后,便于胡氏一起恭送淑妃到了府门口,看着淑妃的凤驾走远,才被胡氏扶着转身向府内走去。
“老爷,您身体真的已经没事了?”胡氏搀扶韩平之回到主院寝室,服侍其重新躺倒chuang上,言语关心地问道,看着胡氏眼里的担心之色,韩平之躺在枕上摇了摇头,道:“为夫已经没事,夫人不必过于担忧。”
胡氏眼眶一红,低声啜泣道:“老爷中了梦魇,实在是吓坏妾了,还好娘娘与老爷兄妹情深,知道老爷身体可能有所不妥,便出宫来看望老爷,没想到娘娘与老爷说了会话,老爷的病就全好了,刚才,妾还没好好谢过娘娘,娘娘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宫,这会子想想,妾觉得实在是失礼得紧。”
“夫人无需说这种话,娘娘那,为夫已经谢过了,再说,娘娘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好了,别哭了!”韩平之语声温和,出言劝了胡氏一句,忽然,她盯着胡氏的腹部看了一会,道:“夫人近来可有感觉到身上不适?”
胡氏拿起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解地望向韩平之。
老爷好好的为何会问她这话?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垂眸在自个身上打量了一会,胡氏心下仍然不解,于是抬眸问韩平之,“老爷,可是妾身上有哪里不对?”妇人家的事,韩平之不好过问,更何况是让他个大男人,直接问自个夫人身上可有了,这话,他实在问不出口。
琢磨好措辞,韩平之道:“为夫觉得夫人近来神色上有些疲惫,不若午后着婢女请个大夫来府上,为夫人把个平安脉,”说到这,韩平之话语微顿,片刻后,方才接着道:“到时,顺便让大夫给娘也再把把脉,总这么被噩梦缠绕,也不是个事。”前两日,韩平之刚请过大夫给孟氏瞧过身体,其结果,是孟氏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致使精气神不足,身体每况愈下,这无形中让韩平之这个孝子心里甚感不安。
“老爷说的是,要不,妾这会便着下人去请大夫,给娘瞧瞧身体?”胡氏言语轻柔,征求着韩平之的意思。
韩平之道:“那就有劳夫人了。”胡氏微微一笑,摇头道:“老爷说这话作甚?娘身体好好的,作为儿媳,妾也安心不是。”说着,她弯腰为韩平之掖好被角,便转身朝屋门口走,“夫人,记得到时让大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