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赤蟒正与唐默分庭抗衡,斗音斗舞,仿佛没有发现危险逼近。
夏楚悦眼睛一亮,剑尖逼近,即将刺中雄蟒的七寸处。
然而,意外突出。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音划破天空。
唐默手下七弦尽断,而他亦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七弟!”因为震惊而忘记阻止唐默的唐烨被这一幕刺伤了眼,匆忙飞身上前,扶起倒下的唐默。
“圣子!”云英等人亦是一惊,一窝蜂涌上前。
琴声断,群蛇醒。
雄蟒忽然扭头看向夏楚悦,黄眼黑瞳冰冷至极。
夏楚悦一惊,却已收势不及,剑刺入雄蟒七寸。
雄蟒瞳孔收缩,张开嘴巴,喷出墨绿毒液。
夏楚悦赶紧松开手,身体往下坠。
墨绿色的毒液擦着她的头发飞过。
“嗞!”
夏楚悦感觉头上的帷帽瞬间被腐蚀,发出渗人的声音。
她立刻揪住系在脖子上的绳子,用力一掀,将帷帽扔掉,但发顶仍然被波及到,瞬间被烧得火烫冒烟。
夏楚悦心头一凉,她碰到了赤蟒毒液?
“小姐!”速云与影卫见夏楚悦向下掉去,心惊肉跳。
下方,群蛇张开大嘴,仰头等着猎物掉下来。
影卫掉下去,不过片刻便成了白骨,夏楚悦若掉入群蛇中,下场可想而知。
唐烨闻声抬头,看到下坠的夏楚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际,夏楚悦抽下腰带,内力灌入,腰带如蛇,卷向树干,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撞在树上,这一下撞得她气血沸腾,差点儿口喷鲜血。
“呼!”
众人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瞬,又都提心吊胆起来。
却是那赤蟒,沿着树干爬下来,一点点向她逼近。
而下方的蛇也好像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从下面开始往上爬。
双面夹击,四面无陆可着。
在高空处,尚可从一棵树上跳到另外一棵树上,但此时夏楚悦离地面不足一丈,断不可能飞至另一棵树上。
“小姐,接住!”影九将他手中的剑扔向她。
夏楚悦伸出手,准确接住剑,将张开嘴准备咬自己的一条花蛇劈成两断。
头顶,雄蟒嘴里滴落一滴毒液。
夏楚悦心中忽然生出警兆。
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令她迅速抬头,正好见一滴毒液朝自己滴落。
危险!
惊骇之余,她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成为蛇中餐,腾空跃起,避开那至毒唾液。
轻盈的身体从距地不到一丈之处跃起,升至二丈处,丹田内息一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落。
脚下,数十条蛇兴奋地张开嘴等着她自投罗网,花颜六色的柔软身体,血盆大口,尖锐闪亮的毒牙,像是一朵朵艳丽却危险的食人花。
耳边,传来数道惊恐的呼喊。
风呼啸,尖叫不绝。
然一切却仿佛静止一般,只能任身体自由落体。
夏楚悦秀眉蹙紧,难道今日真的要沦为群蛇的食物吗?
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她身下掠过,一掌击在她的脚下,将她往上一顶,“小姐,运气!”
夏楚悦感觉双脚踩中了什么,身体自动向上弹起。
“影六!”
她听到有人惊呼,低头一看,只见影六仰面平平落下,脸上绽放出灿烂笑意,眼中隐含惋惜。
“影六!”她瞳孔缩到极致,嘶哑着声音惊叫。她伸手,想抓住她,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小……”影六来不及说话,便已落地,群蛇一瞬间将他淹没。
“影六!”夏楚悦目眦欲裂,身体跃至半空,再次向下坠落,因为太过震惊,她忘记要运轻功自救。
影六落地之前的笑脸仍在她眼前浮动。
她的脑子空白一片。
“小姐!”
速云与影卫惊恐唤她。
影十效仿影六,从树上飞下,想要拖起她。
然,他站在高处,她离地不过一丈多,哪里能够像影六一样当垫背。
望着离地面越来越近的夏楚悦,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眼睛瞪圆,心瞬间冰凉如水。
忽然,空中烈鹰长啸,震撼时空。
林中,一道白影快如闪电,急奔而来。
素白长袍潋滟飞舞,疾如闪电,只一道虚影穿梭于树林间。
那人仰眸,看到从空中坠落的身影,瞳孔蓦地缩紧,右臂一甩,掷出一道白练。
白练如剑,化柔为刚;白练似蛇,可直可曲。
精准而紧固地束住她的腰肢。
他手执白练一端,往回一扯。
夏楚悦被他扯入怀中。
速云和影卫见夏楚悦被人救走,先是一惊,然后大喜,扭头看向来者,面露惊喜:“主子!”
墨发白衣,绝世之姿。
不是武功盖世的清风楼主,不是冠盖满京华的妖孽国舅,还能是谁?
凤斐拥紧怀里的人儿,从空中飘然落下,衣袂飘飘,似神仙下凡,十丈白练,救下蛇口少女,似普度苍生的菩萨?
“你想死吗?”
他将她箍紧入怀,恼恨地质问。
霎时间,仙气尽散,他,也不过是个凡人男子,一个会惧会怒会惊会恨的男子。
“凤……凤斐。”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胸膛,将夏楚悦从魔怔中拉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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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终于出场了,欢呼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拥美入怀,如抱暖玉
“怎么?不认识爷了?”凤斐更紧地拥住她,似要把她揉碎在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一幕,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如果晚一点,再晚一点,她就会落入群蛇中,成为一堆白骨,死无全尸!
“你……你为何不早一点来?”夏楚悦怔怔地仰着脸望向他。
她咬着唇问,声音含着哽咽,泪水刹那间朦胧了眼。
如果早一点来,影六就不会为了救她葬身蛇腹。
眼睁睁看着影六为了救自己而死,瞬间击垮了她强装的镇静,数日来压抑在心中的自责和愧疚爆发出来,让她一直以来的坚强骤然崩溃。
太多的人因她牺牲,到了最后,还是影六的舍命相救,她才活了下来,原本,葬身蛇腹的该是她!
凤斐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加重力道,紧紧的,紧紧的抱住她,流光四溢的桃花眸里此刻盛满担忧与自责,声音也变得沙哑:“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夏楚悦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听到凤斐的话,再也忍不住,猛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栗。
感觉到胸口湿热一片,凤斐眼神幽邃如夜,睫毛轻闪,怜意浮现在眼底。
他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着伤心落泪的她。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得那么伤心,不,他连她落泪都未曾看过,即便当年被所有人误解,被那么多人围攻谩骂,她都不曾流下一滴泪,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伤心至此?
冷意一闪而过,凤斐微抿着唇看向前面的血腥场面。
地面无数条蛇正在往树上爬,速云等人被逼得走投无路;
两条巨蟒与一对白雕相斗。
“小白,小雪,杀了那两条蛇!”他冷冰冰地道。
白雕发出高昂的啼啸,扑闪着雪白的翅膀去啄赤蟒的眼珠。
夏楚悦绷紧身体,压下心伤,推了推他。
凤斐微微松了双臂,却没放开她。
夏楚悦稍用力,“别伤了赤蟒的眼睛,那是血滴子的组成部分。”
凤斐垂眸凝视着她,见她的脆弱尽数收敛,又变回那个果断沉稳的少女,心下松了口气,“好。”
他松开她,手臂垂落,改握住她的手。
柔软的白嫩玉指被勒出几道血红,他的心微微一缩,不敢用力,只轻轻地握着,“你不必再担心,我的人马上就到。”
若非黑鹰察觉到这里的异样飞回去提醒他,他也不会离开人马,先赶至此处。而如若他没有将轻功运到极致,这辈子便再也看不到她。
……
林中空地,几顶帐篷,数十个人,周围树木临立。
夏楚悦握着手中的瓶子,心里既欣喜又难过。
一瓶血滴子,用九条人命换来,她找不到那种狂喜的心情。
虽然他们只是凤斐的下属,只是一群听命行事的影卫,但是近半个月的相处,一起面对险境,共同对付毒物,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最后,他们依然不忘谨守本分,谨记职责,为了替她寻到解药,牺牲了生命。
紧紧握住白瓷瓶,她的心情说不出的低落。
这时,一抹白映入她眼帘。
“影六他们如果知道你的心意,地下有灵,一定很高兴。”凤斐撩起衣摆,坐到她旁边,“不过,我想他们更希望你能够笑,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不是么?”
夏楚悦眼睫轻轻颤动,似欲飞的蝶翼,“我明白。”
她只是有些困惑,她这样做对吗?
前世,她是国家的一把兵器,一把不能公之于众的暗器,不需要有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去想太多,上面的命令,他们只需圆满完成,至于其他,都不用他们管。
羽林的队员牺牲,不能立碑成墓,只能火葬,骨灰散在大海中,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特殊,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而他们死去的尸体,也可能会被敌国利用,只能火化。
除了同是羽林成员的他们,没有人会记住牺牲掉的战士为国家立了多少汗马功劳,那些勋章挂满胸前的,其战功甚至没有羽林最小的成员多。
为国而生,为国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那么,影卫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前世是别人手中的剑,这一世,她却成了执剑人。
剑毁了,还有第二把剑,第三把剑……
心里无奈地叹息,其实她明白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世族倾轧的年代,人命贱如狗,就连前世所谓的人生而平等也不过是句口号,更何况是在这里,说平等不过是笑话。而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天下人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因为,人生而不平等!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开辟一个世外桃源,至少让自己的人能够安然一世,至于外人,各安天命罢!
她歪头仰起清秀的脸,对上凤斐明媚的桃眸:“你愿意吗?”
凤斐静静坐于她身边,仿佛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悲凉与无奈,但却又不太明白她为何有此情绪。
她素来不是个心软如水的柔弱女子,她能对龙希宁不假辞色,可以对他冷言相向,敢直面全天下的质疑谩骂,如此独特的个性,令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再靠近她,最后心丢了,遗失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人儿,又有什么能够让她伤怀至此呢?
“什么?”
陡然听到夏楚悦出声,凤斐疑惑地眨眨眼,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出神,漏掉了她的话。
“假如我要站在天下至高之位,你愿意吗?”愿意帮我吗?愿意陪我吗?
夏楚悦盯着他,黑眸灼灼。
她的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
凤斐微微一愣,明白她的意思,双眸光华一闪,勾起潋滟红唇,挑眉轻笑:“有何不愿?你若想要那个位置,我便替你夺了来。”
夏楚悦怔怔望着他。
“怎么?不相信?”凤斐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弹。
“爷好歹是凤西的九亲王,纯正的皇室血脉,倘若你要当那万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我回国夺了皇位赠于你又何妨?你得江山,我拥美人,倒也美哉。”
他说得恣意傲然,长眉斜飞入鬓,更添几许轻狂。
仿佛只要几句话,千万人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便唾手可得。
夏楚悦低下头去,吃吃笑出声来。
清悦的笑声中透出调侃揶揄。
“笑什么?你觉得我没那本事?”凤斐美眸微眯,射出两道利芒。
她抬起头,斜睨他一眼:“谁说我要皇位了?我说的是站在天下最高的地方,你愿意陪我一起登顶吗?”
心里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感动。
这个男人,还真是狂得叫人无法讨厌;
她相信,如果他真的想要江山,以他的才华和能力,不说唾手可得,也绝对能够达成心愿。只不过那个位置并不若想象中的美好,即便不喜俯首称臣,也不愿成个孤家寡人。
凤斐闻言挑高眉,拉长声音:“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他朝她抛了个媚眼:“有美相邀,岂有拒绝之理?”
表面轻佻,心中却止不住的激荡。
她这是从心底里接受自己了吗?
他终于等到她由心回应了吗?
“高处不胜寒,你不怕上面冷?”她问。
他对答如流:“拥美入怀,如抱暖玉,寒气何惧?”
夏楚悦脸微微一红,“你想得倒美,既想登高,还想拥美,不觉得贪心么?”
“不是美人邀请在下的吗?”凤斐无辜眨眼,流光溢彩的桃花眸闪着促狭之意。
夏楚悦轻哼一声,别开脸。她嘴上功夫没他厉害,再说下去吃亏的是她。
凤斐见她恢复了正常,悬着的心放下。
“只要找到冰蝉,便可回天山救江夏王。”
闻言,夏楚悦抿了抿唇,“我们一定会找到冰蝉的。”
“说到这儿,我们有些账也该算算了。”凤斐忽然沉了脸,冷眼望她。
“算什么账?”
凤斐斜眼扫向她的右胳膊:“在江梨镇的时候,谁自作主张偷偷去找血煞堡堡主拼命的?”
夏楚悦眼角一跳,抬眼辩解:“我哪有偷偷去?我是准备充分,和速云他们一起行动的。”
“哼!”凤斐冷哼一声,伸出两指,夹住她的袖子,“你还有理了?充分准备?充分准备怎么会险些断了胳膊?而且,背着我就是偷偷的。”
“你强词夺理!”夏楚悦白他一眼。
凤斐见她没有半分悔意,恼道:“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太冲动?那血煞堡堡主是什么魔头,你又有几斤几两?学了不到一年内力,就敢去抢人家的东西,亏的没被冰蝉袭中。莫非你忘了当日在林中看到的画面?”
若问凤斐最为忌惮的是什么,不是皇权,也非兵马,而是那神秘诡测的蛊术。
她能够从血煞堡堡主手下逃脱,不可谓不幸运。
单单看到速云寄到天山的信,他就能体会到当时的凶险,可这丫头,到现在竟然仍无半点觉悟。
久别重逢,本该是欢喜的,此时,凤斐却真真恼了夏楚悦的大意,或者说恼她的不在意。
她可知,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会疯掉?
素来带笑的俊逸脸蛋此刻绷得紧紧的,桃花眼也敛了笑意,薄唇紧抿,高鼻悬梁,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展露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对夏楚悦发脾气,夏楚悦一时愣在当场。
过了半晌,看着他侧对着自己,没有半分缓解的迹象,也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夏楚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上身微微扭动,侧面向他。
他不为所动。
夏楚悦蹙起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龙希宁朝她怒吼,冲她发火,她可以毫不犹豫地顶回去;可面对这个一直笑脸对自己的男人,她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