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速云方才的反应,那蛊必然不简单。唐默刚才也说,速云他们应该试图将它骗出,那只蛊虫会如此狡猾,他们应该用过不少法子。
到底是什么蛊,竟然让凤斐及他的属下束手无策?
“唐默,你能解他体内的蛊吗?”夏楚悦不想麻烦唐默,但她找不到比他更了解蛊毒的人,云族其他人,都对她有敌意,而南岭除了云族,其他人都被禁用了蛊术,即便会,也不会帮她。
唐默凝视着她的眸,心里悠悠叹息一声,“我去藏书阁查一查,或许能找到那种蛊。印象中确实看过,只是不曾见过,记忆有些模糊。”
“谢谢你。”沈默。
夏楚悦面露欣喜之色。
唐默习惯性地抬手摸她的头,就像在异世,他总亲昵地拍她的头,“傻丫头,和我说什么谢谢。”
手碰到她发髻上的血玉银簪子,忽的顿住。
旁观者速云和唐烨也微微变了脸色。
两人那么亲昵的动作,太超乎正常关系了!
唐默顿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将手撤去,记忆飘啊飘,飘到了遥远的时空。
犹记得他与她第一次见面,她不过五岁,而那时的他已经十一岁。
☆、第二百零五章 三次
看着娇小可爱的她,他那颗冷漠的心莫名软了一角,正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打算竖起坚冰时,她却在萧教官介绍完他们之后,只是朝他们冷冷的问候了一句。
那么可爱和娇弱,像一朵花儿,却是带刺的,令还是少年的他,眼中闪过奇异之色,忽然起了靠近她探索她的心思。
很自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从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亲密友好,她还小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胸口,他喜欢摸她柔软的头发,一直到两人都长大,这种习惯也没变。
如今,两人相认,那种习惯似乎跟着回来,两人相处时的一些小动作,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那种默契,那种亲密,让人惊讶,却又生不出责备的目光,骂不出类似不知廉耻的话来。
夏楚悦似乎也跟着想起上辈子的事,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愿意让唐默永远沉湎于过去,那样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笑着拉下唐默的手,口气揶揄,“没说过头可断,发不能乱吗?梳个发髻比画个妆还麻烦,你可别弄乱了。”
唐默知她在给自己解围,笑着顺坡而下,“是么?那我就罪过了,差点儿犯了比杀头更大的罪。”
两人作一笑了之状,但他们眼神交流的那种默契,却骗不了人,速云与唐烨都看在眼里,然而二人都是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指出什么或者质疑什么。
有些东西,不该他们开口,要挑明也不该他们来挑明。
之后,唐默没留多久就离开了月澜殿,去藏书阁查阅资料,唐烨自然像尾巴一样跟了去。
待二人离开后,夏楚悦脸上的笑褪去,沉眸看向速云:“可以告诉我,凤斐体内的蛊毒吗?”
速云犹豫,她回头看着被安置在床上的主子,不知该怎么开口。
爷从来不许他们把中蛊的事告诉别人,就算清风楼和魔教,也有好多人不知道爷身中蛊毒,与小姐相遇相识相知后,爷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莫把此事告诉她。爷的用心,他们这些亲身侍候的怎会不明白,虽然心疼他,却也谨守着这个秘密,从来不告诉小姐。
但,现在小姐从另外一个人嘴里知道了,他们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我和他认识了一年,却不知道他体内一直存在这么大的隐患。”夏楚悦坐到床沿,眼中露出自责,还有怜惜,“他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速云鼻子微酸,她不是感性的人,但是只要想起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替他觉得辛酸。
“他不说,是不愿意我担心么?傻瓜!”夏楚悦没有回头,看不到她微红的眼,目光流连于凤斐俊颜,声音低低浅浅,犹如半夜里悄然拨动的一根弦,轻轻柔柔,恰击在平静寂寥的心湖上,撩起浅细的涟漪。
琴弦缓缓趋于平静,乍然又响,颤动不停。
“纸包不住火,他怎的不想想总有一天我会发现。如果在他出问题的时候才发现,我却摸不着头脑,担的心又该是一早知道时的几倍?”她不怪他的隐瞒,怪只怪自己太弱,一味的让他劳心费力伤神。
如果她强大一点,再强大一些,他也可以把她当成依靠,而不是永远挡在她前面,替她遮风挡雨,也不必一直伪装成无坚不摧的钢铁,叫她以为他真的无所不能,永不会垮……
速云闻言深以为然,其实爷想得太多,小姐并非那些只会躲在背后寻求领先的娇滴滴的千金贵女,小姐虽然也是出身贵胄,却一股不输男人的坚毅气质,聪明勇敢,没有爷的时候可独挡一面,爷实在不必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
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告诉夏楚悦。
“爷体内的蛊毒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存在了。”速云语气很沉重,压抑,像被什么重重压着,“我们和他初遇的时候,他身上似乎已经有中了蛊毒,是谁下的蛊,他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中了蛊,后来有一次,他突然发狂——”
速云语气一顿,眼里闪过惊恐之色。
夏楚悦呼吸一重,心也跟着一紧。
很小的时候就中了蛊,到底是谁那么狠,给年幼的他下蛊?他不是凤西最受先皇宠爱的皇子吗?
“那次的主子,像是疯了一样,看到什么毁什么,一会儿又在地上打滚,一会儿自残,一会儿将周围的所有能砸能毁的东西全都毁灭。我们都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将他的意识拉回来。”
“直到他的师傅赶来,才制止住他,而那时,我们在凤西的一个据点,如经历了一场战争,被敌军洗劫抢掠过,屋子毁了,人也死得所胜无几。主子辛苦建立起来的组织,付之东流,不复存在。”
夏楚悦的心不停地缩紧,她可以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血腥的画面,不怕,却疼,心疼他所受的痛苦。
“那一年主子才十二岁。”速云低沉的声音变得暗哑,幽沉的眸子里沉淀着深邃如海的沉痛记忆,“我们从风老口中得知主子身中奇蛊,所以,我们仅存的几个人不怪他,也不怕他,只可怜主子那么小却要承受那样的苦,他的身份那么尊贵,本该和皇宫里的其他皇子王爷一样,有个安逸幸福的生活。”
“主子醒来以后,连续几日不吃不喝,沉浸在自责中,还有无法解脱的痛苦。风老说,一旦主子体内蛊毒发作超过三次,他便再也认不得任何人,只会成为一把毁灭之剑,摧毁世间的一切。”
夏楚悦瞳孔狠狠一缩,脱口问道:“他发作几次了?”
“两次。”速云眼里闪过担忧,“一次是在更小的时候,在主子还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那时我们还没遇到他。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他还小,武功不高,破坏力也小,伤害到的是他十分喜欢的一只宠物犬,伤心了许久。”
“而第二次,给主子造成的阴影更大,大到彻底改变了他。后来虽然开始和我们说话,开始变得正常,可与从前又有些不一样。他的笑容不再有温度,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倾注太多的感情。”
速云看向夏楚悦,一字一顿地道:“小姐你,是个例外。”
夏楚悦怔怔听着速云的话,不再倾注感情,是怕再次被他自己亲手毁灭吗?
“我相信,为了小姐,爷一定不会再发作的。”这不仅是速云的希冀,也是凤斐那些下属的希望,尤其是那些亲眼目睹凤斐发狂的人。
“怎样会导致发作?”夏楚悦认为,蛊毒发作,应不是受凤斐控制,否则他便不会承受那样的痛苦,到了后来连感情都不敢投注。
速云摇头:“不知道,这些年主子的情绪很稳定。”
但在遇到夏楚悦之后,他的心神全放在她身上,几次情绪波动都有些大,叫他们这些贴身下属都担心夏楚悦会不会成为诱发蛊毒的引子。
“那么多年,你们没查到一点儿他身中何蛊?”夏楚悦蹙眉,听速云的意思,凤斐体内的蛊毒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爆发的可能,他们必定竭尽全力去找擅蛊者,怎会半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遍寻大江南北,却没能解蛊,就是南岭,我们的人也来过多次,但是一无所获,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默公子,望他能查到那种蛊毒。”
“我明白了……”
……
凤斐悠悠转醒,昏迷前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他猛的睁开双眼,咬牙切齿地吼道:“夏楚悦,你死定了!”
“等你伤好了再谈我的生死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伴随着一道微凉的女声。
水蓝色的细柔裙摆从高高的门槛滑过,似一抹水轻柔拂过,划开漂亮的水纹。
凤斐的视线由下往上,迅速找到她的脸。
夏楚悦背对着光,脸在一片暗影中,看不真切,他不由微微眯上眼,桃花美眸变得狭长,邪魅之余透着几分危险:“你又来做什么?这些粗活让速云干足够了。”
他说到‘粗活’两字时咬得极重,想必是想到昏睡前夏楚悦‘侍候’他时干的粗暴事儿。
只见他脸上突然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嫌恶表情,夏楚悦眼神闪了一下,之前是她做得过分了。
他那样一个清贵的男子,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又向来爱干净,即便深处南岭密林,鞋子也必要常常换新的,而她却把他穿过没洗的袜子塞进他嘴里,若是叫龙城那些为他疯狂的女人知道,八成一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淹死她。
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边的案几上,“换药的时间到了。”
“锦绣郡主是贵门千金,这种侍候人的活儿还是找个熟悉的人来吧!”他还记恨着上午她的作为呢。
夏楚悦心下叹了口气,知道他受蛊毒的苦多年,她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叫自己再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和颐指气使时忍耐一点,莫在与他冲突,不想却不容易做到。
她暗暗告诉自己,他现在是病人,他神识不清醒,她不能和他顶嘴,且让让他罢。
嘴边牵起一抹浅笑,只能算清秀的白净小脸霎时间如同雪莲绽放,散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美,那种美不是世人口中赞誉的用胭脂水粉雕琢出的美人,也不是金玉满室、钟鸣鼎食之家教养出的典范美人,而是一种干净的,朴素的,却叫人难以放开的美。
自醒来后,心中一直对夏楚悦有着说不出的排斥的凤斐,此刻也被她脸上真心露出的笑容震住,因为这样的笑容不常有,才格外珍贵,也因这样的美不常见,才特别震撼。
夏楚悦一垂眸,从凤斐眼中捕捉到一丝着迷的神色,她心中一喜,难道凤斐神智恢复了?
毒舌的凤斐,不会这么看他。
“站在那里傻笑什么?快过来替爷换药,耽误了时辰,小心爷治你一个怠慢之罪。”
恶声恶气的话打破了夏楚悦的希冀,她心里的喜意消散,没有找到蛊源,他哪里那么容易恢复神智。
走上前小心地将他背上的衣服褪下,背上的白布渗出点点血梅,夏楚悦愈发小心,动作轻柔缓慢,好似在对待一个瓷娃娃。
凤斐却不领情,双臂枕着侧脸,眼睛斜睨着她,催促道:“既然要伺候爷,就好好伺候,若是弄痛了爷半分,仔细你的皮!”
夏楚悦眉毛都没动一下,不正常的凤斐,他的话都是屁话,听完就放掉,不必记在心里,要不然非得气死自己不可。
凤斐有些诧异她居然没有反驳也没有在自己背上做手脚,比如故意用力,而是真的动作轻柔地解开背上的绷带。
他轻哼一声,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咽回了肚子里。
饶是夏楚悦再小心翼翼,绷带粘住伤口的血和药膏,一旦凝固,就很难解下来,不解下来就没办法换药,她从托盘上拿了把剪刀,剪去缠在背上的绷带。
咔嚓咔嚓的声音,听得凤斐心里毛毛的,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听剪刀合上的声响。
刚才没注意,这时寻思着找转移物,便注意到了夏楚悦的身材。
他趴在床上,脸则面向床外,而夏楚悦站在床边,弯着腰,玲珑曲线便展现在他眼前。
此刻正值夏季,南岭又湿又热,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两件衣衫,里面一件白色内衫,外面一件水蓝色仿纱长裙,难掩她的身材。
凤斐眯着眼开始品头论足。
“胸太小,腰太粗,臀不够翘……”嘴之恶毒,眼光之挑剔,换个女人来,保准被他嫌弃到哭。
夏楚悦一边剪掉最后两条绷带,嘴角忍不住抽搐,却没反驳他,也没故意下重手报复他。
凤斐就像是用尽全力打出去,却发现打到一团大棉花上,没有半点受力处,差点儿憋出内伤。
她不理他,倒显得他无理取闹,凤斐也就没了兴致,撇撇嘴角,眼睛眯着,感受着几根冰凉的手指头在自己背上擦过。
指尖抹着药膏,药膏也凉凉的,火辣辣的后背被药膏一抹,被指尖一擦,酥酥麻麻,舒服得他不由自主地低吟一声,尾音拖曳,微扬,端的撩人。
☆、第二百零六章 绯闻
夏楚悦的手一顿,斜睨他一眼,见他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脸上表情淡淡,倒不像是故意的。
她移开目光,继续涂药。
等她把药涂好,给他换新的绷带,凤斐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实在太累,伤得那么重,又费力说那么多话,还不得把身体中不多的力量都耗尽。
速云轻轻闪入,将案几上的托盘拿走。
夏楚悦也有些累了,昨晚只睡了一会儿,今天又一波三折,精神一直紧绷着,看了一会儿凤斐的睡颜,睡意袭来,她躺到房内的一张短塌眯一会儿。
短塌不长,她整个人无法伸直,便蜷曲着,双手贴合枕在侧脸上,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她刚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速云回来时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
沉睡醒来的凤斐性情依然恶劣,先是对夏楚悦冷嘲热讽,指手划脚,后直接叫影卫和速云把她赶出去,不许她进来。
将夏楚悦赶走,却派人去把圣女云依找来。
云依一袭白衣翩翩而来,浅笑倩兮,“风公子已经醒了,请夏姑娘搬回沁园殿,免得他人非议。”
虽然在笑,却是不容拒绝,十几名云族人严阵以待,只要夏楚悦反抗,毫不怀疑他们会动手。
而把云依引来的妖孽趴在床上,凉凉看着,不出声,也不动手。
影卫没有他的吩咐,不能也不敢私自与云族动手。
夏楚悦一人敌不过,只能从月澜殿搬回沁园殿,离开之前,她深深看了凤斐一眼,她不期冀从他眼里看到戏谑玩笑之类的情绪,因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