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环形白玉环。”夏楚悦头也不回地答道。
玲珑诧异,不过一个白玉环,值得王妃如此紧张吗?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也不明白对方着急的原因,但玲珑还是尽心地帮忙。
好一番寻找后,仍不见白玉环踪影。
“要不问一下紫竹?”来这间房的人甚少,玲珑也是不常来的,除了夏楚悦外,最常进出的就是紫竹了。
夏楚悦点头。
紫竹知晓后自然说不知。
“王妃,那白玉环很重要吗?”
重要吗?
夏楚悦想到那白玉环的由来,暗自苦笑。
那白玉环是上次郊外踏青分别的时候风飞送给她的,她本来不想要,但风飞说只是街上买来的,不值几个钱,她若不要他便扔掉。
她想想两人的关系,就当是朋友送的礼物,收下了。
她还记得她接过白玉环的时候,那男人笑靥如花,一双艳丽的桃花眼比平时更夺目三分。
他当时开玩笑,说那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不许弄丢,她一听立刻就将白玉环还给他,结果他就故意苦着脸直道是开玩笑,又说送出去的礼物如嫁出去的女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白玉环重新回到她手中。
风飞让她不许弄丢,不曾想才过几日,她就把白玉环弄丢了。他若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她本就欠他许多,他的这点小小要求,她却没能做到,心里只觉欠他更多。
玲珑和紫竹看夏楚悦脸色不对,互看一眼,都没在说话。
“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便丢吧,改日再去街上买一块。”夏楚悦抬头见两丫头神情肃穆,扯动嘴角道。
二人心知夏楚悦在说谎,若她真的不在意,又怎会想着再去街上买一块呢。然而夏楚悦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也只好故作不知,不过心里却都打着算盘,估摸着哪天逛街碰上运气,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
于是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王妃能把白玉环画出来吗?”
她们相视一眼,又道:“兴许哪天奴婢打扫的时候就找到了。”
听着两人整齐划一的话,夏楚悦心里微暖,怅意消减,“好。”
夏楚悦走到桌边,紫竹赶紧磨墨,玲珑将宣纸摊平,用镇纸压在两边,夏楚悦提笔蘸了墨水,在纸面中央画了一个圈,左看看左看看,觉得不太像,又在一头勾出一道长线,只是下笔重了些,那线太粗了,于是她又蘸些墨,把中间那个圈画粗了些,最后导致那个圈十分肥胖。
夏楚悦扯了扯嘴角,故作淡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紫竹和玲珑俱是无语地盯着白纸上尚未干的水墨画,嘴角不停地抽搐。
原来王妃也不是万能的!
……
风府,书房。
一长发白衣美男坐在书桌后,左手压在桌面上,右手拳眼对着嘴,但却止不住从心底里爆发出的笑意。只听他“噗嗤”一声,从双唇间爆出一声,紧接着响起哈哈哈一连串畅快的笑意。
他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眉眼弯弯,嘴巴大张,离书房老远都能听到。
速风扯了扯嘴角,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主子都快笑抽筋了。
“这是什么?”等笑得肚子疼了,风飞这才忍住笑,嘴角高高扬起,手指轻点桌上的画,好奇地问。
他只知这是玲珑送来的画,据说是夏楚悦的真迹,所以才会忍俊不禁。
并非嘲笑夏楚悦的画功,而是想到那个素来冷清的女人会画出如小儿般的图画,心里压抑不住地泛起阵阵欢愉。
若是其他人,他恐怕连看也不会看上一眼。
“白玉环。”速风薄唇轻动,吐出两字。
风飞长眉轻挑,“白玉环?”他仔细端详桌子上的画,中间一个粗粗的黑圆圈,旁边还有一条又长又粗的尾巴,他倒觉得是一只吃胀了的蝌蚪。
“玲珑可有什么话转告?”风飞看着那毫无美感的水墨画,眼里笑意泛滥。
“王妃丢了一枚白玉环,就是画上那东西,玲珑看她似乎很在意的样子,所以便把画送了过来,想让我们在京城里寻找块一样的,她说王妃是在大街上买的。”
随着速风的解释,风飞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修长的双眉微微向中间靠拢,“她丢了一枚白玉环?”
风飞若是再猜不出画上的东西倒底是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她把他赠送的白玉环丢了?还真是个冒失鬼!
风飞心里并无太多的怨怪,尽管那块玉对他来说很重要,并且含着重要的寓意。但看在她那么紧张的分上,他也不会跟她置气。
唯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她竟然把他的话当真了,大街上买的?他送别人礼物或许会随便买一样,对象是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便。
如此也好,免得她太过自责。
想到她为了找到那枚白玉环,居然有勇气展现自己的画功,风飞嘴角重新染上些许笑意。
“那么你就按玲珑的话去办吧。”
速风是风飞的贴身护卫,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风飞的事。稍一想也就明白那枚白玉环的由来。
那是主子从小贴身戴着的白玉环,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没想到主子竟然把戴了二十多年的贴身之物那么轻易地送了人,而且被对方弄丢了也没发火。
他动了动唇,很想说一句找遍龙城也不会找到一模一样的。
不过最后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了解主子的性子,体会得到主子这样做的用意。
这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
房门推开,速云进来,“爷,永宁公主送给您的信。”她手里拿着一封密封起来的信。
风飞听到‘永宁公主’,双眉紧皱,漂亮的眸子划过一抹厌恶之色。
他脸上不见了方才的笑意,薄唇微动,无情地溢出两个字:“扔掉。”
速云伸出去的手顿住,当着风飞的面把信封打开。这位主子,外人面前放荡不羁,在手下面前睿智沉稳,表面高深莫测,事实上也确实是令人捉摸不透。
然而有一点他手底下的人极其清楚的,那就是十分讨厌那些花痴一般的女人,除了宫里那位,他几乎没有对哪一个女人真心笑过。
一切都是在夏楚悦出现以前,而夏楚悦出现以后,他的情绪开始变得多样,喜怒哀乐,十分丰富,倒像是个普通人了。
也因此,速风等人虽然觉得以夏楚悦的名声和身份配不起自家主子,却也没有到她面前放话刁难。
不过他变化虽多,但只对夏楚悦一人。对其他女人,厌恶直线上升,连宫里那位,似乎地位也有所下降。
如今,一听到关于永宁公主,他的不耐表露无疑,若非永宁公主还有利用价值,速云等人断然不会将其书信送至风飞面前。
速云迅速将信纸浏览一遍,一丝诧异闪过,以前洋洋洒洒写满一页纸的信,这次竟然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幅简笔画。
没有听到速云念信的声音,风飞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她,速云把信纸递到桌面上,风飞看到信纸上的图时,脸色登时大变。
“可有口信?”风飞抓住信纸,眼中精芒乍现。
“没有。”
风飞盯着纸上的图案,寥寥几笔,画得栩栩如生,和真的相差无几,他眸光轻移,看向展开摊在桌案上的那幅,眼眸眯了眯,嘴角也勾起一弯弧度。
半晌,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虽然是在笑,可那笑声却只有无尽的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产生畏惧。
速云和速风身体俱是一僵,看来主子气得不轻!
“永宁公主近日可有到宁王府?”夏楚悦被龙希宁软禁在王府,私底下溜出府肯定不会让相识的人认出,永宁公主要想拿到这枚白玉环,必须要去宁王府。
“今天去过,而且特意到海棠苑看王妃。”速风答道,这些都是玲珑交给他画时说的,刚才风飞接过画就笑个不停,他倒是忽略了。
风飞冷笑一声,那个公主当真目无王法,连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落下。
速风感受到主子身上阴冷的气息,眼眸轻闪,暗道,永宁公主要倒霉了,千不该万不该得罪这位主子,要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风飞吩咐速风安排人去街上寻找白玉环,自己则策马入宫。
不知道期间发生什么,当天晚上,风飞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到了府第前,管家替他牵住马,风飞马不停蹄地走到书房内,“速风,过两天将白玉环同在大街上搜罗到的类似款式都交给玲珑。”
速风眼眸一睁,小心地接过白玉环,放入怀中。
主子要从公主身边拿走白玉环,恐怕不是简单的事儿。他打量着风飞,只见对方脸上尽是疲倦,白玉般的面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主子,您……”
“备凉水,叫速云过来。”
“是。”速风不敢怠慢,看主子的样子,恐怕又遭了永宁公主的暗算。他眼眸一沉,隐过一抹杀意,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那个诡计多端的公主。
泡在冷水中,风飞身上的燥热并未减轻很多,他闭着眼睛,眉毛紧皱,显然十分难受。
速云匆匆赶过来,肩上背着一个医药箱,看到风飞赤身坐在浴桶中,她神色不变地走到浴桶边,“爷。”
风飞睫毛轻颤,眼睛未睁开,只是把一条胳膊搭在浴桶的边缘。
速云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凝神半晌,才开口:“和上次一样。”她离得近,可以闻到从风飞传来的淡淡甜香,加之脉搏传来的心率变动,才下此判断。
同样的毒,或者说是春药,无药可解,且烈性极强,人力不可抵挡。上一次,风飞中毒,已经是半年前的事。
速云将医药箱放在地上,快速打开,取出里面的牛皮带,里面装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
速风抱胸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速云十指夹针,如飞一般迅速将针插进风飞身体里。
不稍一会儿,风飞上半身已经插满银针,看起来格外可怖。他的难受反而退却了些,双眉不似方才皱得那般紧,面上的潮红也淡了些。
“主子以后还是离永宁公主远点吧。”速云施完针,已经满头大汗。
针炙逼毒,并非插几根针那么简单。需要眼力加手力,插错一针,可能就会逆血重伤。因此,她需要聚精会神,比平时费十二分的精力,而且施针的时候,要同时运用内力,将内力随针挤入皮肤中,不可谓不艰难。
风飞冷哼,不置可否,但是速云两人都听出了风飞哼声中的意思。为了拿回那枚白玉环,纵使前方有龙潭虎穴,他都要闯上一闯。
半个时辰过去后,风飞脸上的红晕尽数退去,速云小心地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来。
待所有的针都拔完,风飞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眸,邪魅的桃花眼泛着血丝,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
“这药还是没有解药吗?”
“属下无能。”速云低头。
“你已经尽力。”风飞轻轻摇了摇头,“此药无色无味,接触皮肤就会产生药效,令人防不胜防,本身就十分难得。永宁公主能拿到,也算是她的本事。”
可惜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传了出去,即便贵为公主,怕是同样会遭人非议。然若捅破这层纸,他和永宁公主的关系,可能就真剪不断理还乱了。
……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天,夏楚悦以为永宁公主受伤之事就此过去,但是第二天宫里传出永宁公主在宁王府受伤,卧床不起。紧接着,太子和琪王都来宁王府,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下人前来传话,让夏楚悦去前院正厅拜见太子和琪王,夏楚悦知道此事闹大了。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难怪那天永宁公主离开时没有再刁难,原来是有后招等着她。
走出海棠苑的大门,夏楚悦心里恍惚,古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不就是她如今的情况,奈何此非她所愿,要出门只能走不寻常之路。
还未看到人,就听到太子刁难的声音。夏楚悦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见过太子和琪王。”
看到她,太子闭上嘴,坐于左边的主位上,阴厉的眼睛射向她。
琪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
龙希宁多日不见夏楚悦,此时见她清水芙蓉的秀丽容颜,眼睛顿时一亮。“楚悦,太子有句话要问你,你据实回答即可。”
夏楚悦见龙希宁于外人面前装模作样,暗暗嗤笑,轻颔首。
“四弟妹虽深居内院,但是每一次见面都让本宫不得不惊叹呀。”太子似笑非笑地道。
夏楚悦挑眉看他,这些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或者想用语言来逼得对方心理防御崩溃,再一举击破。擅长权术的人和普通人毕竟不同。
她平静地回道:“太子言重了。”
太子没料到她能够那么镇静,昨儿个发生那样的事,她难道不应该惴惴不安的吗?他定睛审视着她,似要看透她的心思。
大堂内陷入死寂。
龙希宁想看看夏楚悦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会怎么对付太子,平时都是她在呛他,眼下他倒希望太子也会被她呛得哑口无言。他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眼里闪过等待看戏的光芒。
“太子妃常和本宫提起,夫人小姐们的聚会,四弟妹可是一回都没去,是不愿与她们为伍呢还是另有同伴?”
“太子与其问我,不如问王爷吧。”夏楚悦心里有些不耐烦,要问就问,拐那么远做什么,啰嗦。
太子嘴角一僵,他轻易读懂夏楚悦眼里的不厌烦,面含愠怒。
现在他倒是明白永宁公主为何会吃那么大的亏,夏楚悦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应付刁蛮任性的永宁公主,更不会手下留情。
龙希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楚悦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太子忙于政务,替父皇分忧解难不够,什么时候有闲心管起妇道人家的事了?若是让父皇知道……”话未说完,但几人都听出了威胁之意。
太子眉毛一拧,心中震怒,他不过说了一句,龙希宁都能抓住把柄,以为他好欺负吗?
“四弟此言差矣,夫妻成家,家国一脉,如果连后院之事都处理不好,又何以治国?”太子冷冷勾唇,“四弟醉心于朝堂,有雄心有抱负没错,但是身后事都未能处理好,想必关系全天下的事也难以把握。”
“太子似乎意有所指,什么时候连臣弟家的事也要插上一脚了?”龙希宁脸色阴郁,他当然猜到太子此行目的,昨天发生的事除了当事人,他最清楚不过,归根究底是永宁公主的错,那丫头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连他的人都敢打,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真以为皇家就是他们的吗?
太子哼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昨天永宁被抬着离开宁王府,应该有下人通报宁王吧。”
“呵,永宁身子娇贵,哪一次出门不是坐轿子的?太子明知故问,莫不是故意找碴?”龙希宁眼角瞥向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