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一点都不明白吗……”
她坐在花轿里,这花轿极稳,感觉不到颠簸,但她的心却在动荡不休。原来他一早就是为了让她替嫁,才为她赎的身,苦得她还以为安置了处偏僻的房子,是好与她私会,等风头过去,他便会娶她进门,即便她是从青楼出来的。
可惜,是她想得太美,他从头至尾不过把她当妹妹,从今往后,她可就真成了他的妹妹——冉云昕了,再妄提非分之想。
“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美男!哼——”冉云昕翘着二郎腿,撇撇嘴说着。
岂料,正当她自言自语之际,耳旁似又飘进些许闲言碎语——
“那九王爷的确是冷傲无情,但他毕竟是我们玄刚国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啊!”
“要换做我,我肯定不嫁,就算嫁个棒槌,至少不会过得暗无天日吧。”
“就你?还想嫁给王爷?你这是痴人说梦吧!”
“我……我就打个比喻!”
……
“原来那个冰山王爷也是个美男啊!”冉云昕眨巴着星星眼,不由自主地叹道。
敢情那一长串话,她就听进去了“美男”二字,陪嫁丫鬟碧儿如是想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丞相与王爷的联姻,阵仗庞大,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听腻了一路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冉云昕几乎都要昏昏欲睡,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九王爷是名美男,她就立马精神起来,一脸花痴样一对星星眼。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美男,她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才算到了九王爷府的门口。
然而,令人生疑的是,当唢呐声停下之时,世界居然变得如此寂静,让人不由怀疑,今日当真有人娶亲吗?而且新郎官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若不是花轿的到来,或许根本无人会觉得今天是她冉云昕与九王爷元懿弘旭的成亲之日。
花轿平稳落下,冉云昕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在碧儿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轿子。凤冠霞帔,金丝勾边。再看那新娘子,肩若削成,腰如扶柳,嫁衣长至拖地,青丝披于肩头。
围观之人一下子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只余目光还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真是可惜了一位美人啊……”不知是谁开的口,然而还未待她回过味来,那话语便已在风中消散而去。
在媒婆的反复叩门之后,王府的门终于打开,从幽深的王府里面走出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王府中的资深管家了。
媒婆立即笑脸相迎:“新娘子都已经来了,王爷怎么还不出来迎娶哪?可别误了吉时!”
那管家并不理会媒婆,反而朝着冉云昕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我家王爷吩咐了,你们将人送到门口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你开什么玩笑,我还得进去等新人拜完堂呢!”媒婆一边挥舞着手中红帕,一边顶着那高昂夸张的嗓音笑着应道。
管家没再说话,透过红盖头,冉云昕好像看见那管家从怀中掏出什么来,递到媒婆的手中,而后便传来她喜气洋洋的声音:“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花轿什么的很快便统统撤走,就连围观之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整条大街刹那间只剩下冉云昕、她的陪嫁丫鬟碧儿与刚才那位管家。
“你们就随老仆进来吧。”管家略带沧桑的声音随即便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开来,碧儿那双扶住冉云昕的手稍稍一紧。
冉云昕原以为玩神秘是这个地方独特的习俗呢,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管家是吧?我可以问一下吗?我们这是要去啊?举办婚礼,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你怎么把媒婆都送走了?我不是要和王爷拜堂的么?”
但听管家那毫无波澜的话语幽然入耳:“拜堂就不用了,我家王爷说过了,直接把你送入王爷寝阁。”
第四章荒谬的婚礼
啊?!这个九王爷未免也太性急了吧!冉云昕一时慌乱无措:“这……这恐怕不妥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谁知,那管家竟说:“无须准备,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什么个意思?她这可是第一次啊!跟她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竟然说什么“到时候就明白了”!难不成这王爷还真是会吃人的?那万一到时候她支架不住了可怎么办啊?小脸垂着,红了一片。
她正走着,旁边的衣衫却被碧儿轻扯两下,她转过头:“怎么了?”
“小姐,这里似乎不太对劲。”碧儿轻言道。
冉云昕毫无戒备地笑着回应:“没事,有我在,他纵是妖魔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却还在纠结刚才管家说过的话。
在碧儿的搀扶下,冉云昕迈过了门槛,身姿袅袅地走进了房,岂料耳旁却突然涌进纷杂声响来。
冉云昕心中猛地一慌,紧了紧身旁碧儿的手,面朝管家凑耳小声问道:“这里真的是洞房吗?你是不是走错了?怎么会这般热闹?”
“这是王爷亲自命人安排的,不会有错。”管家说着,便立即退了出去。
冉云昕疑惑丛生,却也无处询问,只好继续往前走着。这条路似乎极为漫长,明明只有几十步却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冉云昕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异样的目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钢刀,向她直刺而来。
冉云昕感觉自己的步子迈得越发沉重,好似拖曳着的不是嫁衣,而是冗长的散发着铁锈气味的锁链,而她,便是那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犯人。
终于,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然而,双腿却已似失去知觉一般。但是与此同时,随着她步子的停住,耳畔的声响也愈加肆虐地刺进大脑——
“哪有别人娶亲连拜堂都省的?还让这么多人一起入洞房?简直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唉……这个九王爷年纪尚轻,却已干了不知多少荒唐事,真是一件比一件荒谬哪!”
“嘘——小点声,这种话你也敢说啊,也不怕……”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刹那间,似是有阵寒风穿堂而过,将所有的话语和动作瞬间冻结,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呼吸来得尤为不易。
透过红盖头,她能看见那些高官显贵们纷纷屏退两旁,生生让出一条道来,寒风更加凌厉肆虐地刮进来,将她的红盖头掀起一半而后落下。
冉云昕向着众人面朝的方向凝眸望去,忽见一个修长的身影顺道走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众人纷纷凝神,但见那人着一袭玄色镶边宝蓝缂丝锦袍,迈着沉稳的步子,眼里空无一人。
冉云昕眼瞧那人将衣袍猛地一甩,似有无形的威压瞬间逼来。那男子继而安坐下来,将手肘随意搁在檀木桌上,右手自然地托着腮帮,慵懒而不失威严。
细细看去,竟是面如冠玉,鼻梁英挺,长发未挽,迎风微漾。玉带轻束,现出完美身材。此人便是人们口中的冰山恶魔?不可能,任他们如何说,她也不会相信这样一名美男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心狠手辣。
然而,这一切在下一刻却变成她之后许久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噤声许久,终于有人走了出来,可刚挤出笑意就要开口祝贺,却即刻被横扫而来的一个犀利眼神,给吓得冷汗涔涔,身子僵住,一时没了动作。
冉云昕隔着红盖头,也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幕,令她噩梦连连的一幕。
他好似并无意识地睁开狭长双目,只瞬间那幽幽冷意便从那瞳目之中透射出来。
那魔鬼般冷狠的眼神,犹如地狱修罗一般,仿若能在刹那捏碎魂魄一样。
她的胸口忽地一窒,不安瞬间萦上心头。
又过了良久,空气凝滞,无人再敢吱声。直到他终于开口:“今日本王大婚,请各位来……”
“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如各位所见,坐在那边的女人就是那个人为本王送来的配偶,可本王想让你们替我传个话。”冉云昕突感一道利光朝自己刺了过来,浑身一震。
他只轻蔑一瞥,继而便不再看她,但见他下巴微昂,剑眉微凛,俨然一副睥睨天下的冷傲模样:“本王已如他所愿将这个女人接进府来,只可惜,本王没兴趣,他也别想再来逼迫本王娶亲,否则……后果自负。”
那脱唇而出的仿佛不是话语,而是千年寒气,冻得人直打怵。众人皆不由得将脑袋压得越发的低,仿佛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才不管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好了,本王乏了,你们就请便吧。”说罢,他便悠悠然走了出去,仿若一切熟视无睹。
他什么意思?他这是在众人面前说他不要自己吗?亏她还这么隆重地准备这场婚礼,穿戴这么隆重的凤冠霞帔,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府,到头来竟成笑话一场?!
冉云昕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是么?他就是这样一个冰山王爷么?第一天来就要给她这么大一个羞辱吗!好啊,他要想玩她就陪他玩到底!
第五章兴师问罪
第二天清晨,天刚微微亮,冉云昕便已起身洗漱完毕。
其实她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在思忖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首先是冉言皓施美男计将她抛给了冰山王爷,然后又是冰山王爷在洞房内毫不留情地将她羞辱。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何种错事,由穿越的女猪脚一下子沦落成了被两度抛弃的悲惨女子。但她从不知厄运为何物,只知在逆境中沉沦是罪恶的行径。试想一下,如果连她都不在乎自己,那还有谁会来在乎她?
正想着,忽然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碧儿,你可知出了什么事?”冉云昕见碧儿端着茶盏急切地走了过来,于是连忙问道。
“小姐,宫里来人了,我们也得过去。”
一听此言,冉云昕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也来不及多揣测,只好先随着碧儿匆匆走去。
冉云昕见众人皆跪,自己便也立即跪了下来。她迅速扫了一眼,王府中的人该是都在这儿了。不对,还有一人,元懿弘旭。
“传皇上口谕,宣九王爷与九王妃进宫面圣!”太监尖声说道。
什么!要她进宫面圣!冉言皓可没说过,嫁入王府还得觐见皇上啊!完了完了,这下还不得赔死啊!弄不好还得把命给搭上。昨夜元懿弘旭所说那人应该就是皇上无疑,那皇上今日召他们进宫,绝对不会是唠家常这么简单,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极有可能……
“臣女冉云昕接旨!”她一面汗颜,一面沉着应对。
“王妃请起,不知王爷何在?”那位约摸三十几岁已经有些资历的太监忽然凑耳,小心翼翼地问道。
冉云昕心想,她怎么知道那个冰山男在哪?她还巴不得他失踪了呢!她还未开口,管家便已走上前来,恭敬答道:“王爷今日偶感风寒,怕是不能随公公进宫面圣了。”
偶感风寒?笑话!昨夜还那么嚣张,今日就不敢面圣了?哼,什么冰山男啊,也不过如此嘛!
很快,冉云昕便随那位太监上了马车。临走之前碧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面带忧色地凝视着她,冉云昕从未见过一向镇定自若的碧儿竟也会有这样害怕的时刻,她虽不甚了解自己的处境,但心中却也不由染上几抹紧张。
下了马车,缓步走入皇宫,冉云昕一边暗暗赞叹这玄刚国的宫殿是何其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一边心弦绷紧地提醒自己勿忘谨言慎行。
在传召太监的带领下,她转眼来到一处鸟语花香、荷满池塘的园子,极尽远望,竟好似无边无际。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后花园了。
又走了许久,迈上小桥,这才看到一座凉亭。远远望去,但见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五官仿佛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鹰眼,透着犀利与冷毅,好似一个目光过来,就能劈开所有障碍洞察一切那样。
而此刻那名自成威严的男子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亭中,冉云昕昂首挺胸走上前去,内心却不由得被那无形的威慑力迫住而生出些微紧张来。
“你就是冉云昕?”玄刚皇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双鹰眼就像看到猎物一样地打量着自己。语气凌然,迫人心扉。
冉云昕想象着电视剧里的动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回禀皇上,臣女正是冉云昕。”而同时她的心里却直犯嘀咕,他不会连她的假身份都能看穿吧,尽管如此胆战心惊着,声音却仍然保持不卑不亢。
“既然是冉爱卿之女,亦是朕皇子之妻,那你与朕便是一家人。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就连这样的客套话,从他的嘴里说出竟也能带起一股隐隐的火药味,不知何时就会爆炸,到时哪里还会讲什么一家人。
“是。”冉云昕倒吸一口凉气,敛起思绪,听命坐下,本想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却忽然记起玄刚皇的眼神,便立即将右腿放回原位,端正坐姿。
冉云昕半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弘旭呢?怎么还不来?”他转眼问向身边侍奉的太监,口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硝烟在无形中蔓延着。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急忙跪倒在地,声音打着颤应道:“启禀皇上,九王爷说他自己偶感风寒,所以就……”
“放肆!昨夜大婚之时有力气嘲弄百官,如今就没有力气来见朕了吗!”玄刚皇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碗筷皆震了一震,中间的汤羹洒出小半有余,足见力道之大,怒气之盛。
他那一掌好似一直顺延到了地表,回话的太监身子跟着一颤,紧闭着双眼,不敢做声。冉云昕坐在原位一动不动,不是她镇定自若,而是身子被吓得僵直如铁,双腿更是被钉住,一瞬间挪不得半步。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朕把他叫来,要是叫不来,你就不用回来了!”玄刚皇面色一沉,声音如同中流砥柱般,摄人心魄。
太监赶忙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了一句“诺”,便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冉云昕真心替那太监捏了一把汗,摊上这样棘手的任务,还真是堪比深夜看恐怖片啊。
片刻之后,只听玄刚皇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冉云昕还在思量当中,却忽觉一道凌厉目光自右颊射来,她心中一惊,立即敛容坐直,听他中气汹涌,开口问道:“你抖什么?”
虽然她知道自己也躲不过,但还是不曾料到,这颗炸弹竟会丢来得如此之快。
第六章含沙射影
他越是这样问,她就越是发怵,可她心知帝王虽有无上的地位与权势,但却终究只是个孤家寡人,虽然希望别人臣服于他的权威,但同时又不希望身边的人都疏远自己畏惧自己。
于是,冉云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