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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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商人妇-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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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地的婆子听到这儿顿了竹帚,蓦然恍悟道:“难怪我昨儿三更起夜,从二奶奶房门口经过时隐约听见抽泣,今早起来就见她涂了粉眼影……哎,这寡妇的日子熬一年两年倒好,一辈子熬下去太苦了。夫人也是,怎也不劝劝改嫁,还这样年轻,太不容易了。”

    “改嫁?女人有了孩子就舍不得断不开咯。早先夫人有曾提过,都要生要死呢,后来不敢提了……要说这几个媳妇也娶得难得,富贵没了,男人也去了,清寡寡地拉扯着孩子,一句怨言也没有,晚上哭,白天还是笑脸盈盈的出来见人……”

    那洗衣婆子说完直起腰来,准备把拧好的衣裳挂去绳子上晾。

    “西索——”茶色木门上听见响动,两个人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便走过来,把院门阖起来。

    ……

    白墙黑瓦下依旧清寂无人,那豆绿的樱草提花褂子随在他一袭灰蓝色竹布长袍后面走,心境却与方才大不一样。

    秀荷咬着唇儿,其实回回都有顾着嫂嫂们,每一次那快乐来了,她都恨不得放开声儿唱,最后都只是紧紧咬住枕头叫嘤嘤的硬忍着。婆子说得直白,听了心里虽不无委屈,然而想想也是。都是女人,从前未尝得那其间味道,不明白也就从来不知道想念,后来尝得了几回,庚武不在时心里便莫名空得慌,想不承认都不行……何况嫂嫂们,夜夜那样干听着。

    低着头,胯儿一摇一摇走得飞快,为自己而羞,今后都不想也不要再与他‘好’。

    庚武肃着隽颜,晓得女人正把自个怪罪到不行。然而这样的事又如何能怪错与她?明明就是夫妻,更何况新婚燕尔蓦然分开十余日,那刚武与阴柔相沾,她想他似水流,他爱她堪比烈焰,哪里还记得住生死其他?

    却叫她受了委屈。

    蓦地将秀荷手腕儿擒住,紧拽进怀里:“别不理我。今后我再跑远些,去到京城边上的燕沽口,每个月少回来一趟,多赚些银子给你们换个大点的宅院。”

    那嗓音喑哑却饱含柔情,秀荷咬着唇:“嗯。叫你轻些吧,就不肯放我好过……等以后到了大宅子,随便你怎样都行。嫂嫂们也不容易……”

 第43章 第肆叁回 叵测人心

    沿着砖石斜坡往下,老远就闻到了酒香。青红酒铺半开着门,经年陈旧的门板上爬满了绿苔,几只蚂蚁在木缝里拖着一小块红糟,门前寂寥寥的。阴雨绵绵的天气,天亮了也阴沉,看上去那般没有生气。

    怎么回事,竟然连生意也不太做了。

    秀荷连忙合起伞,揩着裙裾迈进门:“爹。”

    昔日空空的厅堂和三面屋瓦下摆满了大酒瓮,竟不晓得阿爹短短二十多天如何酿了这样多的酒,却独不见人影。

    扑鼻一股药味儿,蹙着眉头边走边叫。

    “咳咳咳,”天井旁的房间里传来关福咳嗽的声音:“可是那犟丫头回来了?二蛋,是不是你把事儿告诉她喽?”

    二蛋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昨儿个在药铺里碰见姐姐,没承认关伯伯生病了。”

    “咳咳……那丫头精,都被她看见了还能瞒得住她?你扶我起来。”关福便披了衣裳准备坐起身。

    “呀,起来做什么?才好了些,风一吹又开始咳!”一道红影忽而从灶房里杀出来,丰腴的胸脯和胯儿,没生产过的腰肢可细,缠一抹小围裙,吹着药碗边走边叨叨。

    竟然是红姨,她好像最近来得可勤。

    走到屋堂下,抬眼见一对新鲜璧人儿站在天井旁,眼神便忽而一亮,把手叉上腰:“哟啧啧~,这是吹得哪门子风,嫁出去的姑娘还舍得回来了。回来做什么?被你男人欺负了?他要敢欺负你了那就和他离。臭小子,岳丈大人病了也不晓得过来看一眼,白白把一个娇养的闺女送给他。”

    一边刻薄着,一双狐媚眼儿却悄把二人上下打量——见姑娘子嫣妍欲滴,穿新衣戴新首饰,气色也开得让人艳羡;姑爷萧然笔挺地护在她身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她柔荑轻勾,英姿飒爽又不乏侠胆柔情——心里便都是得意,得意自个一手撮成的媒,这丫头怕是今生都不必为劳碌操心。

    红姨就是改不了嘴损的毛病,每一回见面不把人挖苦一顿不肯休。秀荷也不恼,隔着茶木门板子对阿爹解释:“一连跑了十一天的船,昨儿夜才冒着细雨赶到家,不然早就该过来一趟的。干娘,我阿爹他怎么了?”

    小妮子,才成亲没几天胳膊肘儿就往外拐,说她男人一句都舍不得。

    红姨吃吃笑着剜了秀荷一白眼,自顾自地去到瘸腿关福房里:“还不是那黑心肝的老梅家,快把你爹逼死了,自个问你爹去。”

    关福疼闺女,闻言忙叫道:“打住打住。姑娘姑爷回门都是客,哪有茶都不递一碗就开损?…还不是你要瞒着她,这会又怪起她来了。看把我闺女骂跑喽,回头我不收你儿子。”

    从红姨手里接过药碗,浓眉大眼把她虎虎一瞪。

    闺女闺女,听着像他亲生似的。个糙汉,不是看在他照顾子青母女一场的份上,才懒得理他。

    红姨端着腰:“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才七岁就给你帮工,一分银子的工钱也没叫你支。不要白不要,回头我送去药铺里做学徒。”拍拍屁股要带二蛋走。

    “不要不要,我就爱跟关伯伯学。”二蛋不肯走,二蛋喜欢关伯伯。

    关福懒得和她斗嘴,就住了嗓子不吭声。

    红姨倒又不走了,问秀荷回来做什么。难得今日未化浓妆,除却眼角天生上吊,整个人看过去却少见的干净,好像历经千帆而后看破的沉静。

    秀荷环顾了一眼周遭,见桌面上叠的碗勺都已干涸,盘子里剩下的咸菜还是自己出嫁前酿的苦瓜,也不晓得放了有多少天,蔫瘪瘪的都快要长毛。晓得自从自己嫁人后,阿爹就过不来日子了,不免眼角有些发酸。

    子青是个什么都要好的女人,旦决定下来一心一意和关福过日子,哪怕最没钱的时候,也要把每个人出门的衣裳都洗晒得干干净净,家里头收拾得一尘不染,连最简单的食材也能弄出个花样。秀荷小的时候,常在窗外默默地看着子青无言忙碌,那时总觉得子青不该过这样粗糙的日子,可是该过怎样的呢?她太小,又说不出来。

    关福每次只管把工钱上缴,回到家里子青自会把一切都打理得细微周到。后来子青不在了,活又给秀荷接过来。秀荷学了子青,做什么事儿都要做得最好。如今闺女忽然出嫁,关福习惯了十来年,一下子改不过来,全乱了。

    秀荷抿了抿嘴角把酸涩掖藏,问关福:梅家到底怎么把阿爹气了,院子里又为何忽然多出来那上百缸青红。

    咳咳咳……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关福又咳嗽起来:“那些就是这小半年被林家收去的酒,都叫那梅家三姑姑给退了回来,说是酒酸了,卖不出去,堇州府与燕沽口几家分店差点儿被人砸了招牌。叫我按契赔他们双倍银子,赔不出来就按原来订的分量再酿回去给她。酿,我去哪里弄本钱给他们酿?不说别的,就单这上白缸酸酒卖不出去,一间酒铺子也就塌了。

    老子酿了多少年酒,几时有曾酸过一缸?分明就是看你嫁了庚家不爽,存心叫老子年关不好过。前些天心里气不下,打上门去找他们说理,倒好,硬说我吞吃了他们给的好米,用次米和次曲给他们酿了酒,叫我到十月底越期交不出来,便要去衙门同我打官司!他们梅家年年没少贿赂官府,打的什么官司?最后还不是赔钱!”

    一边说一边咳嗽,才不过半个多月未见,向来高大威猛的北面汉子已然清减了不少。

    秀荷蹙眉听着,看见阿爹肩头上有一道淤痕,猜当日必然被那梅家三姑姑仗势欺人给打伤。阿爹要面子不说,秀荷也就不好挑明了问,心里头却又气又心疼。

    那梅家算盘打得又阴又狠,起先秀荷不明白,后来事毕后回忆,只怕当日忽然与阿爹订酒、忽而升哥哥为监工,皆因着叶氏要把自己配给半瘫的大少爷,到底心里头过不去,想要给关家那么一点儿安慰。

    后来秀荷与梅家退了亲,便劝阿爹再不要接梅家三姑姑下的生意。关福心粗不听劝,只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梅家三姑姑再姓梅,终究生意是他林家姑爷做的。反正不用自己出材料,不过多买几口缸,有甚么风险好怕?不听劝,想要多卖几批酒,好把前几年子青生病欠下的债还了,再攒钱给儿子从乡下娶一门孝顺媳妇。这不,才刚嫁过去庚家,果然就出了事儿。

    秀荷说:“哥哥哪里像是肯娶媳妇的人呢,阿爹这样拼死拼活,他倒是把钱都给了小凤仙,又何苦?那如今怎么办,你可留有什么证据?”

    老关福摇头叹气:“酒都酿完了,米和曲一粒都不剩下,去哪里找证据?有我就不会气成这样!”

    红姨端着食盘走进来,叫庚武与秀荷吃:“姑娘女婿回门是贵客,哪里能干站着,快坐下来喝一碗甜蛋茶。”

    又道:“那梅家也是黑透了心肠的,当初骗婚一事,说出来现在还牙疼。这要真把秀荷配给那僵腿的大少爷,子青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肯安心去投胎。幸得你这丫头临了总算清醒一把,顺了咱姑爷。”

    一句话说得秀荷缄默,然而当时事当时情,彼时梅孝廷虽则也坏,对她确是一心一意;虽则也知道庚武好,到底一想起他就怕就乱就觉得不应该。然而那其间的心思挣扎,却如何用言语来形容与人听?听了也不会理解。

    晓得是自己拖累了阿爹,秀荷不由自责起来:“当日母亲去世前,曾给秀荷留下两枚首饰,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如今既是急须用钱,回头我便去铺子里当了,先叫阿爹把银子周转了,把空缺的酒填上,不然回头到了官府,不晓得还要怎样讹诈。经此一番,此后梅家的绣活我也预备辞了,叫哥哥也不要继续再给他干,岁末领了扣押的工钱,来年再另寻其他,免得什么时候又被他阴险算计一把。”

    关福不肯要。当年逃荒路上,子青颠着六个月的肚子凄惶流离,饿到不行了,宁叫自己讨一口水喝,也不舍得把那两样首饰典当。后来随了自己,亦时常趁无人时候拿出来擦拭把磨,眼神空落落的似魂儿出游,走到她身旁忽然又佯作泰然的收起。关福便猜那首饰必然与她从前故事有关,嘴上却从来也不问。

    那一枚花簪一只镯儿,细料考究,看一眼便知必然不是寻常人家所出,他日或就与秀荷有关,不到万不得已怎样也动它不得。

    便拍着鞋拔子道:“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梅家也太欺人太甚!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此事与你有甚么关系,你但且回去好好伺候你的丈夫和婆母,大不了老子把店门一关,再换一处谋生便是。”

    又是那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阿爹念念不忘这句话,念到了头,自个把自个洗了脑,最后着了梅家三姑姑的道。

    “说当就当了,阿爹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秀荷眼一酸,怄气不再说话。

    红姨见了不忍心,怒眉骂起来:“叫你不管管儿子,好容易跟着姑爷捕鲨,赚了百倆买命钱,倒好,老娘前脚刚抢了还你,后脚你就被他偷去填了小凤仙。迟早那表子要把他祸害。”

    说起小凤仙关福就生气:“别说,人是你的,你不兴把她赶走啊?好歹长河也算是你半个大侄子。”

    “赶,怎么赶?她暗地里还勾着土匪呢,赶走她老娘不要活了?大半夜被土匪烧死在伎院里?”

    二人你一言他一语斗起嘴来,天生的仇家。

    红姨一直觉得子青配了关福这么个糙汉,便宜他吃了十几年天鹅肉,每一回两个人见面互相就没好脸色,也就自己出嫁的那一天难得和气。秀荷扶额头晕。

    庚武从屋堂里走进来,手上端着半碗青红,一双沉静狼眸睇了秀荷一眼,见她眼眶红红,不由暗自把她手儿一牵。

    “方才小婿尝了半碗缸里的青红,只这酸后的酒倒别有一番香润口感。青江浦一路往上,当地人们都喜食黑白醋,红醋倒是并不常见。岳父若是不介意,梅家那批酿酒的本钱便由小婿先垫付,这些酸酒暂且不急着出手,后日跑船叫弟兄们先小运一批北上,看哪家掌柜肯予以寄卖,便先当做红醋便宜卖出去,也好尽快把周转的银子匀出来。”

    秀荷接过碗浅尝了一口,那水酒青红摇曳,入口甘香,虽则已然微酸,然而却不失勾人味道。只怕是梅家故意启了封,叫这几批新酒发了酵,存心退回来为难人。然而眼下既是没有旁他办法,就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仰头看着庚武清隽的面庞,却不好把他拖累:“……三郎才刚开始跑生意,哪里来得甚么多余周转,怎么好麻烦你。”

    可恶,既同是夫妻,如何还这样与他见外?昨夜又白疼她。

    庚武狭长双眸炯炯,暗暗里把秀荷腰肢一托,清润嗓音只余二人可闻:“你也晓得自己很麻烦……那今日回去便与你下一纸借条,从此欠下我多少,便用你多少次主动还我。”

    秀荷措不及防跌进庚武胸膛,尚不及抬头,他已背过人影在她额上罚了一啃。

    那狼脸木冷木冷的,想她帮她欢喜她,嘴里说出的却偏是气人的话。秀荷被庚武看得暖暖的,气哼哼恼了他一眼:“没正经,可讨人厌。”

    关福祖上是东方朔的八拜兄弟,耳朵贼精,奈何支了半天也听不清二人所言。但看着闺女女婿眉目间浓情不掩,心中不免又欣慰又愤慨——看看,看看两口子好的,眼里都快没爹了!先前叫她嫁给这小子吧,死活不肯,甚么手撕野猪、喝人血都给自己搪塞出来。如今怕不是等不到明年底,外孙子都能抱上了。

    关福很为自己的眼光而了得,想到那将要来的大胖小子,心中不免又贪得无厌起来:“赶明儿就去乡下定一门亲事,把长河那小子绑回来,叫他不成,这次怎样也得给老子把媳妇成喽!”

    大手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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