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二姐姐”我认识,是有一面之缘的纳兰雨晴,这个三姑娘,难道是兰兰的同胞妹妹、福晋的嫡亲女儿纳兰雨暄?
“哦,二姑娘,三姑娘!”我打个招呼。
“咦,你认识三丫头啊?”雨晴问。
“虽未见面,听到的也不少了!”我说。
“休要听下人们的话,尽是不实之言,对的到没几句。”雨暄说,“序齿我排第三,乳名雨暄,今年十五岁,这是我二姐姐,小名雨晴,今年十七岁——”
“成日家听说大哥哥带回来一个江南才女,今儿可算见到了!”雨晴接着雨暄的话说完。
雨暄白她一眼,但是没反对:“京城既远,豪宅又深,我等竟是井底之晚,整日价自鸣才华出众,却不知天下另有沈姐姐这样的人!”
“对呀!”雨晴附和道,“传说那江南物尽繁华,说不完的灵秀奇美,姐姐一路北上,定有很多有趣的见闻吧?”
这一唱一和的,就只是想听我路上的见闻么?
“二姐姐,若要是听故事,无酒相陪岂不是无趣得紧?”雨暄说。
“这好办,我——”
“家里的酒谁还弄不来?可是在家里避着这个又要躲着那个,喝也不尽兴,不如我们出去吧?”
雨晴眼睛亮起来,立时就要回去换衣服,被雨暄给拉了回来。
“光我们俩在这儿说,不知道沈姐姐是何想法?”
切,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想让我带着她俩出去逛。
“但是你们两个相府千金,身份多么尊贵,这样出去抛头露面——”我犹犹豫豫地说,“我自然乐得有人陪,可是你们俩——”
雨暄冷笑一声:“我们只闻沈姐姐是我们脂粉堆里的另类,不成想却也是这般想法,也罢,沈姐姐这么说也有理。”
我仰天打个哈哈:“三姑娘这么说,显然是瞧不起我了?就为了‘另类’两个字,我也要带你二人出去一回,不然,岂不是枉费了你们俩在这儿兜兜绕绕地说了这么长时间?”
“一盏茶后后门集合!”我冲雨晴眨眨眼,打开了衣柜。
“可惜了,我们都是女儿身!”雨暄说,拉着雨晴走了。
第二天胤祉又来了,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榭里写字。
“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胤祉念着我的字,“沈姑娘好兴致!”
“三阿哥吉祥!”
“容若在做什么?”胤祉眯起眼睛看着左边的花园,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兰兰正坐在凉亭里指导什么人看书,那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是福尔敦么?都长这么大了!”胤祉感慨着说,示意我和他进去。
福尔敦?,蝉儿用生命换来的那个孩子?
“阿玛,那我先回去了!”问过好之后福尔敦对兰兰说,兰兰温和地点点头,他就走过去把书收拾好出了花园。
“几年没见,他都长这么大了!”胤祉看着福尔敦的背影叹道。
“是啊,”兰兰有点恍惚地说,接着回过神来,“三阿哥,你这哪里是请人,分明是抢人嘛!”
“我昨天不是说了你可以这么想的么?”胤祉也坐下来,好整以暇地说。
“那宛儿考虑得怎么样了?”兰兰坐在我旁边笑着问。
这时不远处出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哥哥,哥哥,你陪我玩儿嘛陪我玩儿嘛!”
我抬眼望去,一个看上去最多四岁的小丫头正拉着怀里抱满书的福尔敦,福尔敦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小女孩也望了一眼,接着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跑来。
“阿玛,你回来啦!”小女孩抱住兰兰的大腿高兴地问。
阿玛?蝉儿不是只生了一个吗?那这个——
“祁玉,你在哪儿呢?”又一个声音传来。
小女孩应了一声,向着声音跑去。
花荫后款款走出一位少妇,祁玉奔到她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额娘”。少妇就牵了祁玉的手向我们走来。
“砚心捎信回来说你们最快还得三天才能到,所以姑娘来那天,”少妇浅笑道。“我带着如玉去庙里上香,不成想你们早回来了一天。后来我也想去看看姑娘,可是姑娘总不在家,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才见面。”说完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看着兰兰,很是端庄。
“如玉是……”
“她是爷的妾室,正在那边的池塘边看着孩子们,不如姑娘跟我们一起吧?”
妾室?
“胤祉……”
“嗯?”
“我去你家,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阿玛,”祁玉拉着兰兰的衣襟。“阿玛,你怎么了?”
少妇拉过祁玉:“祁玉不要吵阿玛,阿玛有事呢!跟额娘去那边玩儿吧!”说着拉了祁玉离开,精致装扮过的脸上闪过一抹满意的微笑。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几天下来,董鄂氏已经能很好地摸到我的脾气了。
“不吃饭不许出去!”她坐在我身边说,我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就是没有食欲,想偷偷溜出去,却被董鄂氏堵了个正着。
“我吃不下……好姐姐,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嘛!”
“好吧,后天我要去城外的敏迦寺去祈福,你要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好啊!”我拍手笑道。“我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嗯……那我吃,我吃……”
敏迦寺完全不像其他皇家园林那样庄严肃穆气势磅礴,反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大有出世之感。
进完香,我跟着董鄂氏坐在蒲团上听师太讲经。走的时候,师太把我们送到门口。
“阿弥陀佛!花非花,雾非雾,春雨如霜,秋月欲落,日出人却灭,花开我还哭,与此中人似有缘,只在浮生起灭,等待轮回做主,施主但云,夕阳西下,可曾东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董鄂氏。
“不知师太此语何解?”董鄂氏问道。
师太微笑着摇摇头:“这位施主自然明白!”
董鄂氏狐疑地看着我,秀眉蹙了起来。
“我不明白!”我诚实地摇着头。
“施主似与我空门有缘,”师太慢慢说,“然则……”
“然则如何?”师太停住了,董鄂氏忍不住问道。
岂知师太微微一笑却不回答,一双黑褐色的眼眸顿时充满遥远的神秘。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师太的话,为什么出家人都喜http://。欢打哑谜?应该让她和如痴谈谈的。忽然马车倾侧了一下,我的头咚的撞到了车厢上。
“保护福晋!”我听到有人喊,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我急忙爬出去看发生了什么,谁知我车上的那匹马居然受了惊,冲散人群一路狂奔,随后一声长嘶前腿高高抬起,我就咚的一声又撞回到了车后面,有人跳到车上牵住马,结果我就一头趴在了马车里。
外面安静下来,我揉着脑袋钻出马车,一个俊朗的身影站在轩辕之间,本该握在马车夫手里的缰绳被他抓住,血迹出现在缰绳上。
“主子受惊了!”一个更加高大的男子跪在马车下,一张大众脸,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太冷峻。
“我们走吧!”“主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跪在地上的人说,那人站起来,用眼角捎了我一眼,那目光就和他表情一样,很冷,还带着杀气。
“谢谢——是你!”当“主子”跳下马车时他微微侧了侧身,于是我看见一双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眼睛。
他好像才发现车里有人似的打量着我:“真没礼貌!”
哎呀小子学得到真快,好吧,看在这次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跟你礼貌一回。
“谢四——”我刚说了个“四”字,忽然看到他眼神一凛,对啊,这大街上可不能直呼“四阿哥”,那——
“谢小四儿救命之恩!”我一揖到地。
他眼睛眯起来,似乎想生气,又似乎觉得这称呼挺新鲜,不过他终究是四皇子,不能坠了身份。
“当不起!”他惜字如金地说。
“当不起?”我也跳下车,整(http://。)理着自己的衣服,“当不起拉到,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到时不要再说我没谢过你哦!”
胤禛嘴角动了动,我认为他是想笑,可皇子的高贵终让他没笑出来。
“回吧!”他对那个杀气凛然的侍从说。
我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就能装,也不嫌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这是哪里了呢?高高的胡同只有一条路,隔着高墙能看到尖尖的屋顶耶!那个尖顶似乎有点熟悉……
“尊敬的小姐,欢迎您的到来!”修士站在十字架下对我说。
胤禛又去教堂了?
“近来可好?”进了门,我对修士微笑道。
修士也笑了:“多谢小姐关心!不知小姐除了这钢琴,是否还懂其他乐器?”
“其他乐器?”懂啊,我懂吉他,特别喜http://。欢的是贝斯,那低沉的重金属感带来的强烈震撼,能非http://。常淋漓地释放生活带来的巨大压力。
“这里有一把guitar,是我东渡时带过来的,我不知道你们国家怎么称呼这种乐器,也没见有人弹奏过,我想——”
“你这里有吉他?”我两眼放光,这不是正中下怀吗?“在哪里呀?能借我看看吗?”
“吉他?”
“就是guitar!在我们中国它被叫做吉他!”我兴冲冲地说,太好了,这个修士简直就是我通向二十一世纪的纽带,我前后两种人生,虚实两种生活,完全可以在这座天主教的教堂里交融,这里哪是一个教堂,根本就是一个时空结点嘛!
“小姐请等一下!”可能是被我激动的样子感染了,修士决定立刻去把吉他取来。
“哇!”我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琴面赞叹,试了试音,很不错,可是——
“怎么只有四根弦?”我问修士,我家里的那把吉他是六根弦的呀!贝斯倒是四根弦的,可他不
说这是吉他的么?
“就是四根哪!”修士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四根?算了,干脆当贝斯玩!但是弹出来的音却差了些,修士的这把琴音色优美音调比较高,不太能弹出我喜http://。欢的那种反叛感,不过也不错了,在大清朝能找到吉他,我知足吧!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摇滚之神”Kurt Cobain的作品,我其实并不喜http://。欢他那种激烈的矛盾冲突的感觉,只是这首,也是我唯一会弹的摇滚乐,很喜http://。欢那里面那最后一声无奈的叹息,就像他的死亡一般,无法参透,却令我无比着迷。
一曲终了,修士沉静地看着我,保持着听音乐的姿势一直没动。
不是特别过瘾,不过还是那句话:知足吧!我从那一排排长长的椅子上跳下来,将吉他还给修士。
“谢谢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像小姐您这样弹奏的!”修士诚实地说,“你们国家有句话叫宝剑赠英雄,那我这把琴,就送给小姐吧!”
“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况且我家里已经有一把了。
“No,No,小姐此言差矣,”修士学着中国老学究的样子摇起头,“琴赠知音,君子应该成人之美!”
呀,知道的中国古语还不少嘛!
“欧洲离中国何止万里之遥,你一定是特别喜http://。欢才把它漂洋过海地带过来的,我怎么能要?你自己留着吧!”
他似乎有点惊喜:“我来这里好多年了,小姐是第一个说出‘欧洲’这个名字的人!这把guitar,您一定要收下!”
“这……”
“收下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
“我唱首歌吧?”我对修士说,“就当谢谢你!”
修士点点头,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自弹自唱起来。
《I still can’t say goodbye》,Tommy Emmanuel写给父亲的,一首超级感人的音乐——世上至高无上令人无限动容的,还是亲情!这个应该属于古典的范畴,果然这把吉他表现得很好。只是当年因为学吉他耽误了学习,我就没学那么深,和弦的部分没有完全掌握,想自己分解还是不太行。
修士显然听过这首歌,一边帮我打着拍子一边指出我的不足。
“高手啊!”我扔了吉他对修士赞道,“我简直就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教我吧?我有基础,很好教的!”
“你已经很不错了!”他摆着手说,“我们可以,可以,交流一下,交流。”
他是想说切磋吧?
“好,一言为定!”今天终于有件顺心的事儿了,我高兴地想。“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说干就
干,一向是我的作风。
直到三阿哥胤祉的人找上门来,我才想起来我是应该回去报个平安的,匆匆对修士说了再见,抱着那把吉他意犹未尽地钻进了马车。
白色建筑深深的暗影里,静静站着一个俊朗的身影,刚才受伤的手用一方手帕粗略包扎了一下,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什么东西,眸子已不再是一片冰凉,而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噙满泪水。
暗室中。
“回主子,是奴才没用,奴才愿自断手臂谢罪!”
“不用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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