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朝南!”
我摇着头:“不对。”
他皱起小眉头:“怎么不对?我再数一遍……是朝南呀?”
“是朝地!”
他困惑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我不服,额娘再说,再说!”
“好,我让你心服口服!三国时有一时瑜亮的成语,现在诸葛孔明的娘姓何,你知道周公瑾的娘姓什么吗?”
“周公瑾的娘?史书上没写呀?”
“史书上写了,就看你能不能想起来。”
“史书上写了?我怎么不记得?”
“小糊涂蛋,当然是姓纪呀!”
“额娘怎么知道?”
“因为——”
“因为既生瑜,何生亮,对不对?”
兰兰说着大步跨进来,把我和福尔敦吓了一跳。
“阿玛!”福尔敦忙从锦榻上跳下来请安,兰兰抓住了他。
“你们两个在这里乐着,倒把我给晾到一边去了!”兰兰说着把福尔敦拉到怀里,摸摸他额头。
“你刚才叫郡主什么?”兰兰问福尔敦。
“我——”福尔敦不由自主看了我一眼,“我——我叫——”
“你叫她额娘是不是?”
福尔敦惊慌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没敢回答。
“你先去睡吧,”我推福尔敦,“我跟阿玛说会儿话,去吧!”
兰兰看着我,福尔敦犹豫着行了礼,三步一回头进了里屋。
“他真的肯叫你额娘?”我刚开口就被兰兰抢断了,他的表情很是严肃。
“是我一时戏言,他还小就当真——”
“不是!”福尔敦又跑了出来,“是我自己要叫的,阿玛,不是姑姑逼我的!我——我喜http://。欢姑姑,阿玛——阿玛让姑姑做我——额娘好不好?”
兰兰挨个看着我们俩,表情深不可测。
“福尔敦进去,让姑姑跟阿玛说。”
“不,宛儿你进去,我要问福尔敦几句话。”
“不是他——”
“我知道,你先进去。”
我只好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福尔敦进来了。
“阿玛怎么说?他责备你了吗?”
“没有。”
“他都问你什么了?”
“就问我为什么叫您额娘,我把那天生病的事儿说了一遍,阿玛听完就走了。”
“走了?”
“嗯。”
我奔出去,果然不见了人影,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阿玛气色怎么样?”
“挺好的,”福尔敦瞅着我,大眼睛一眨不眨,“只是还有些咳嗽。”
“还咳嗽?”
“嗯。”
“阿玛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福尔敦摇摇头。
我慢慢坐到锦榻上,心里一阵烦躁一阵难过一阵后悔,转头发现福尔敦还在盯着我。
“去睡吧!”我说,然后抱着膝盖靠在榻上。
“啊?哦,是!”福尔敦连忙说,跑着进了里屋。
鹅毛笔放在桌子上,我看了一会儿,走下地。
5th DEC sunny
刚才他过来了,没跟我说话,就又走了。
别人都可以,只有他的心思我猜不出来。
老爸,你们男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他老婆比我尊贵比我漂亮,他小妾比我温柔比我懂事,她们都跟他有好几个孩子,他病了,是她在身边照顾问寒问暖,他从外面回来,是她帮他铺床帮他更衣,花前月下,在那些流年的间隙里,他们曾拥有过多少个温存的日子,又曾有过多少执手相看的美好。
他是那么完美,花无缺,他应该叫这个名字的。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翻惊乍雪,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那只荷包我绣不成了,因为我真的不会,什么都不会。
还想再说什么,但怎么落笔都不对,只好放弃,福尔敦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我走过去,他已经睡着了,轻轻吹了灯,带上门,现在每看一次那张和他相像的脸,我心里就难过一次。
第二天福尔敦跟我说他要搬回他自己的屋子住了,我猜不透这到底是不是兰兰的命令,福尔敦说不是,我只能帮着把他的东西都收拾了,另外把我这里他喜http://。欢的东西也收拾好,让丫头们一起带回去。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阴沉沉的天色,空空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看着窗外萧条的景色,不禁开始怀念起江南那个风景如画的城外,玻璃荷花放在抽屉里,我小心找了出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轻叹一声,将荷花重又放进盒子里。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再叹一声,我放下书,起身拉开门,发现兰兰站在门外,风吹过,他抬起头看着我。
“不让我进去吗?”
我赶紧退后几步让他进来。他回手关上门,把我一直拉到里屋然后拥进怀里。
“放开我……”
“走开!”
他被我推得后退一步,脸上却笑嘻嘻的。
“怎么不高兴了?”
“要你管!你还来干什么!”
“好了别哭了,”他绕过来站到我对面,“是我不好是我不对,那不然郡主责罚我好了!”
“你看,脸都哭花了,为夫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瞎说什么!”
“好了不生气了,我昨天不该不打招呼就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了吧?”
他抽出我的手帕给我擦脸,我一把抢过来背对着他。
“你在瞎说什么!被人听到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都承认了,这会子怎么还害羞啊?”
我转过身:“我承认什么了?”
“福尔敦都叫你额娘了,你说你承认什么了?”
我连耳朵都红了:“我——那是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是你们的事!那——我的荷包呢?”
“什么荷包?”
“你要送给‘花无缺’的荷包啊!”
“你——你——”
“她们再好也不是我心里的人,”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就知道你的心,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我的心么?”
“你偷看我日记?那是我的隐私,你怎么可以这样!”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可不是我偷的,是你儿子给我的。”
“我儿子?”我问,忽然明白过来,“福尔敦这个小叛徒,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看我!”
“我是他阿玛,难道只许儿子跟你亲么?”
“你——卑鄙无耻下流龌龊阴险狡诈,居然利用孩子?”
兰兰又好气又好笑:“你那都什么形容词?我只不过说让他跟我说说你这些日子的情况,他就拿了那么一沓纸给我,那我就看啦!”
“卑鄙!”
“卑鄙就卑鄙,反正我不还了,”他起身离开锦榻后退着向屏风里走去,“现在我要去看看我的荷包怎么样了!”
“我——还没做呢——”
“名字都描好了还没做?”他翻过来看着说,“兰花?绣一朵芙蓉吧?”
芙蓉?还芍药呢!连这个兰花还是彩鸾帮我描的样子,半个多月我连第一层都没绣出来,拿什么绣芙蓉啊!
“反正不是给你的,还给我!”
“不给!”
“给我!”
“哈哈,你抢不到的!”
“给——”
扑通一声,我们俩吓了一跳,转身看时,却是刚才争抢荷包,不小心将枕头推到了地上。
我终于找到机会把荷包夺回来:“都是你,我枕头都掉地上了!”
他用手臂撑着身子,歪在我床上笑,我使劲瞪他,把枕头捡起来,拍掉灰尘。
什么东西晃晃悠悠落到了地上。
兰兰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接着咳嗽起来。我连忙扔了枕头给他拍背。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把枕头给我!”
我只好将枕头再递给他,他拿着一头使劲抖,三四张和他手里拿着的一样的纸片掉了出来,我捡起一个,看到是一个剪得挺像的小人,上面还写着庚寅辛未之类的字。
兰兰站起来把我赶下床,掀开了我所有的被子褥子幔帐,只差没把床给拆了。
“你在干什么?”我问。
他没理我,捏着那几张纸人儿浑身颤抖,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宛儿,”他瞪着手里的纸人儿,“这几天都谁来过?”
“怎么了?”
“告诉我都谁来过?”
“没谁啊,你来过,初三三阿哥打发人来过,上个月二十九三姑娘来过。”
“再没别人了么?”
“没了,哦,还有就是福尔敦在这儿住了几天。”
他眉头深锁不语。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几个小人是什么?”
兰兰看了我好一会儿,把我拽进怀里:“还好你不是沈宛!”
我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他放开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生日,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一件你有关你真实身份的事,你是沈宛,记住!”
“为什么?”
“记住!”
“连你家人也不能说吗?”
他摇着头:“除了我,谁都不要说。”
“福晋也不说?”
他凝重地点点头。
“为什么?”
他看着那几张纸人儿,眼里杀气弥漫。
看来我的猜测是真的,原来电视里的情节并不全是虚构的,至少这个恶毒的方法不是。
“兰兰,你会不会弄错了?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息一声将那几个纸人儿扔进了火盆,然后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我坐在他旁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拼命找话来安慰他。
“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的,而且我不是没事嘛,不用担心了!”
“没事啦,我又没得罪人,一定是我们弄错了,别担心了!”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真的不用担心了!”
但是他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我没办法了,扳过他的脸。
“别这样,好不容易来一回,别这么愁眉苦脸的,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点点头笑了一下,陪了我一个下午,尽管我没话找话没事找事一下午没让他歇着,但在停顿下
来的间隙中,还是会看到他突然沉默下来望着火盆里的灰烬沉思,庄子说凡人心险于山川,知道明府复杂,没想到这么复杂,知道人心险恶,没想到这么险恶。
6th DEC windy
他还在想那件事,我看得出来。
幸好我不是沈宛,真的。只是不知道那真正的沈宛现在怎么样了,这几张小小的纸人儿是不是让她这几天受尽苦楚。
对不起沈宛,我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
到底是谁呢?是谁这么恨我又是谁有这样阴险狠毒的一颗心?有理由恨我的人其实很多,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其实也很多,我现在随便就可以说出几个,我真希望真相是我安慰兰兰时说的那样,是我们弄错了,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弄错了,难道我是我自己要害我自己吗?
所有有理由恨我的人都没来过我这儿,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怎么放进去的,我没有任何证据。可能怕我担心,兰兰到走都没再说这件事,他会去查的,但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呢?结果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魇镇,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这种家族,一定会想尽办法掩盖过去,我只能是心里有数,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现在我开始真的担心我睡着之后能不能再醒过来了,一直以为我做得还不错,可能我对人好这方面做得还不错,但防人心这方面,做得还远远不够。可是人心要怎么防呢?那么多,那么复杂,兰兰,我现在开始懂得你想要放弃的原因了。
7th DEC sunny
彩鸾刚才说,你今晚留在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你和官清的房间。
我现在已经不像当初听到这种消息时那么生气了,心被刺的次数太多,似乎是麻木了,疲惫了,痛感已经迟钝了。
上学时语文老师说庄子的思想核心是清静无为,我觉得我现在的做法很符合这四个字,当初无为时,有人讨厌我,然后我尽力去适应,去试着有为,结果不但有人讨厌我,更有人想弄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容若,你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9th DEC cloudy
阳光微弱。
下午的时候雨晴和雨暄过来了,她们俩很好,现在只有她们俩是我的朋友了。
雨晴总是心直口快,我不敢跟她说那件事,过了年就要出嫁了,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成熟了不少,眉梢眼角,增添了不少女人的风韵,我问她新郎是什么样子的,她连耳朵都红了,可乐坏了雨暄,一下午加一晚上,没少拿这件事取笑她。
雨暄比我想象中要干练,她要是我的时代,绝对是一个女强人,没准会成为撒切尔夫人那样的铁娘子,从学识到眼光到手段,我只有佩服二字。和她说话很畅快,有很多事情是她告诉我的,甚至是教我的,我只能说,在这个家里有她俩在身边,真是我莫大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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