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眯着眼打趣了一句,灵芝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车内人正说着话,后面却有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不少人。
前面赶马的车夫凭着经验就知道后头来了人,连忙赶着马朝道边上让,这种让路的时候多了,谁也没在意。
祸事便在此刻降临。
后头来了六骑,竟然都是黑衣蒙面,也不知从何处而来,背对着他们的姜姒等人根本看不到。
等到这些人已经到了车前的时候,几名随从才慌忙起来,拔开刀鞘与之搏斗。
八珍手里的糖人一下掉了下去,“啊”地尖叫了一声。
马车剧烈地颠簸了起来,车夫骇然道:“你们是何人!车内乃是——”
话没说完,旁边便有一黑衣人迎面一刀朝这车夫搠来,刷拉一下将车夫整张脸划开,顺下去就开膛破腹,鲜血喷洒在车帘子上。
“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
红玉当先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姜姒也是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何人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净雪庵下也敢动手!
她在看见鲜血的那一刹那,也害怕得厉害,可是她死过一回,咬紧了牙关,也没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死死盯着车帘。
随从们人多,可是及不上对方都是精锐。
光是听声音,姜姒便能分辨出两拨人的差距,逃也逃不掉。
马车开始摇晃起来,因为是在山道上,马儿受惊,难免焦躁不安乱动,这一动,车厢便倾斜开去,姜姒等人全都在这时候摔出了车内。
她倒是很快站了起来,抬眼一看,地上躺着人,刀光剑影,鲜血四处飞洒,来人下手狠毒,竟然根本不顾人的死活。
这是来要她的命的!
姜姒不寒而栗,弱女子在此等死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旁边一名死士瞧见姜姒,立刻锁定了目标,策马便朝着的姜姒追来。
姜姒转身便跑,朝着旁边的山林之中去,还要朝着山上。
越是接近净雪庵,这帮人越不敢动手,她跌跌撞撞,脸色惨白,可眼底却蕴蓄着一股滔天的惊怒与恨意!
先活下来,再让她知道这背后是谁!
山林之中不能行马,那死士自然也知道这点,却没想到姜姒这样冷静,还能分析利弊,当即一夹马腹,狂奔许久,终于穿行至姜姒前路上,立刻堵住她去路。
背后一名死士也立刻跟了上了来,前后堵死。
姜姒跑了一阵,如今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
她狼狈至极,脸上还带着之前车夫那洒进车内的血迹,死亡再一次地临近了她。
姜姒真没想到,这一世似乎会是这样的死法……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刀锋!
死士今天接到任务也有些奇怪,不过他们的天性便是服从。
如今只抬手挥刀,就要结束这姜家四姑娘的生命,不料那一刻,他只感觉眼前白光一晃,同时听见“噗”地一声响,竟是一只羽箭没入他眉心,射破他头骨!
姜姒只感觉鲜血喷溅在自己身上,羽箭溅开的血花让那名死士的面目都狰狞扭曲了起来,随后寒白的刀光一闪,后来那玄衣墨发的男子,手起刀落斩落这死士头颅!
骨碌碌,人头落地。
傅臣如阎罗一般,冷肃萧然,他将自己身上披风一揭,甩到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地盖起来。
他声音淡淡地:“不怕。”
姜姒感觉自己眼前黑了一片,有温热的、别人的血,溅落在她脸上,烫了一片,落下来。
她不能动,却感觉自己被拥抱住了。
他说,不怕。
远远地,谢方知看着姜姒,扣紧了手中长弓,弓弦勒得他手指都出了血。
“一对狗男女……”
“啪”地一声,他扔了手中弓,撞到旁边石头上,摔折了,看着那断弓,就像是看着自己一败涂地一样。
谢方知心里疼,汩汩地冒血。
他就不该来,活该让他们这一对儿去黄泉里当鸳鸯!
第六十一章 大老鼠
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姜姒看不清傅臣脸上的表情,可是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他们这一行来人都很安静,见事情完结,便上来问傅臣:“世子爷,咱们现在?”
“先送人回净雪庵,公主那边有人候着。”
声音冰冷,傅臣伸手来捧着她的脸,尽管身周的血腥味儿叫人作呕,可他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先别问。”
点了点头,姜姒那种剧烈的心跳,终于渐渐恢复了。
她上傅臣的马,他换了别人的马,带她一起去了净雪庵,姜荀正寻姜姒不着,心里有些不安定,岂料一转眼竟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面沉如水,便将姜姒让进了客房。
这还是在净雪庵的角落了,不过里里外外都守着侍卫,傅臣身上的血腥味儿很重。
他强忍着那种不适,站在屋外头,看丫鬟们惊慌失措地朝着里面走,却问人道:“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
后头背着手,悠闲地走来一人,只道:“附近便有大夫,已经去请了,你不如先去换身衣裳。”
素来有洁癖的傅臣,原是忍受不得自己满身鲜血的模样的。
加之他此刻表情沉凝肃杀,瞧着倒比平日的沉静多出几分煞气,听见谢方知这话,傅臣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道:“方才多亏了你那一箭,否则……”
“你傅臣什么时候又这么矫情了?”
明明心里疯狂地喊着“我才是应该英雄救美的那个”,可谢乙嘴上却道:“有没有我那一箭,四姑娘也不会被歹人伤了去,你那一刀也没慢。不过这件事……”
“我自会查。”
傅臣说了一句,接着就看见姜荀从里面出来了。
姜荀才看过姜姒,原本对着姜姒还满面安抚的笑意,一出来就消失了个干净。
他只知道傅臣等人护着公主和亲去北域,取道薛家口,现在人却出现在了这里,姜姒更受到了惊吓,好歹人没有出什么大事。
可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姜荀看向傅臣:“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臣却没回答,先问道:“她没事吧?”
“无大碍。”
姜荀答了一句,不过眉峰依然没有放松。
这时候,傅臣却觉得自己好了,他眼底霜色稍稍减去,抬手一扬,便按了按自己太阳穴,显然这件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后面又来了侍卫,傅臣看看里面还有人伺候,自然也不能去见姜姒,索性道:“借一步说话。”
早就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客房,傅臣先过去,不过临走之前却看了谢方知一眼。
谢方知会意,点头道:“我看着。”
姜荀也看向谢方知,又看了一眼傅臣,他可是知道谢方知说过什么话的人,如今却看傅臣与他之间竟然没有什么芥蒂。可见,谢乙这登徒子不过就是玩笑话,他若真喜欢姒儿,又怎会见傅臣顺眼?
谢方知还不知道,单单这一眼,姜荀就已经再次将他划入了黑名单。
可怜他汲汲营营这许多的时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最后却是把自己也圈了进去。
傅臣信任他,叫他在这里先盯着局势,他自己却去与姜荀说话……
寻常而言,这做法无疑是正确的,可现在……
谢方知一挑眉,跟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在大夫来了的时候,便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大夫进了屋,给姜姒把脉,这会儿谢方知还站在屋里。
八珍灵芝两个丫鬟也受了惊吓,红玉身上有轻微的擦伤,好歹还是性命无虞,只之前那车夫,还有姜姒带出去的几名随从,如今都没了命。姜姒木着一张脸,任由大夫把脉。
那大夫乃是净雪庵附近给村户人家看病的大夫,虽不说有多高明,处理这样的小病小伤却还有自己独到之处。
把完脉,他出来写了个脉案,开了一剂安神的药,便到谢方知跟前儿来交差。
谢方知接过方子看了一眼,摆摆手便让人走了,接着却毫不避讳地直接进了屋。
灵芝刚刚抹着泪,将姜姒衣袖给放下来,乍见人进来,却是一惊。
姜姒已经将被血污弄脏的衣裳换了下来,穿一身藕荷色的春衫,眼皮子一掀,便已经瞧见了谢方知,她乌黑的眼仁像是漂亮的黑葡萄,不过一瞬又搭了下来,道:“灵芝八珍,你们出去看看红玉,在外头守着,谢公子有话与我说。”
她本就不是很重视什么名节,上辈子名节还不够坏吗?
今天又遇见这样的事情,姜姒眼底那若有若无的戾气,便逐渐地散开了。
姜姒道:“谢公子有话就说。”
谢方知道:“我以为是你有话要问我。”
“有何区别?”姜姒反问。
是没区别。
谢方知身上干干净净,因为基本没参与方才的厮杀,身上血腥气儿都没半分,他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坐在了简陋的圆桌旁,一张脸上却没有表情。
“半路上我与傅臣接到消息,约莫是和靖公主那边递出去的命令,死士从哪里来还不清楚。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了,于你而言,有傅臣足矣。”
是傅臣,救了她的命。
姜姒垂着眼,不抬头。
谢方知因问:“怎不看我一眼?”
“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抬头看?”姜姒两手食指交叉在一起,声音慢慢地,也细细地,透着一种难言的静谧,“没别的要说的了吗?”
“有。”
谢方知听见姜姒上一句,便已经挑眉,他看着自己指上的鲜血,起了身。
一步一步,走到姜姒的面前。
姜姒瞧见他皂靴,之后才慢慢抬头,先看见了谢方知的手,血痕满布。
然后,她看见了谢方知的嘴唇,勾着,再往上,看见整张脸了,才知道这原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坐在棋桌边炕上,眉头于是拧了起来。
谢方知已经到了她近前,无声地俯身,让自己平视她,看着她的眼睛。
姜姒原是与他对视,可谢方知这眼神太深,太毒,叫她捉摸不透,也叫她无端端不想回视。
就在她即将转开目光那一刹那,谢方知已经出手掐住她下颌,勾唇冷笑:“不敢看了吗?那么让谢某猜猜,我们的四姑娘,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你闭嘴!”
姜姒也不知为什么,心底恼怒,扭过头便要挣脱他手,同时一耳光甩出去。
斜方知抬手就握住了,女人恼怒的时候除了摔人耳光还会什么?
这些个闺阁之中的大小姐,不也是这样吗?
他轻嘲地笑出声:“我闭嘴?四姑娘用什么来让我闭嘴?谢某这一张嘴就没停过,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吗?”
姜姒恨得咬牙。
谢方知道:“四姑娘别叫人,叫了也是你吃亏。”
明晃晃的威胁。
姜姒忽地勾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某要说的很简单……”
他将自己手指上的鲜血涂到姜姒的唇上,一点一点,看着她的唇因为自己的血而变得红艳。
这种行为,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之感。
就像是一点一点给这个女人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让她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谢方知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在她耳边道:“我谢乙,只有在亲女人的时候,会不说话。”
姜姒陡然伸手去拿茶盏,她是没料想他狗胆包天。
上一回这样之后,今日竟然还敢言语轻浮。
那一次还能说是色胆包天,鬼迷了心窍,如今又怎么算?
平白无故的,有毛病不成?!
只可惜,谢方知的手更快,一下按住她已经搭在棋桌边的手,死死的压住,然后直接吻上她嘴唇,鲜血的味道从两人嘴唇贴合之处满溢开去。
谢方知恨她恨得发狂,真以为他看不出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成?
她动摇了。
她在对待傅臣这件事上动摇了。
明明说了,她不想嫁给傅臣,就因为他救了她,爱重她,如今她就跟着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兴许,这女人还以为自己这一世嫁给傅臣,兴许能挽回悲剧?
天底下那么多男人,选谁不好,偏偏要选傅臣?
谢方知越是恨她,也就越是爱她,如今再亲芳泽,只觉得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想了。要她乖乖给自己亲这么一辈子,那他就原谅她的愚蠢好了……
他伸出舌头去,撬开她贝齿,卷住她丁香舌,挑之弄之,整个人便已经覆在她身上,将她朝着后面压去。
姜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来,无奈被谢方知压得太紧。
她眼角发了红,原本今日受惊,又逃命一阵,早就没了力气,连反抗都显得无力。
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姜姒眉头皱起来,像是触了什么伤处。
谢方知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顿时一停,有些紧张:“姒儿……”
“啪。”
姜姒毫不犹豫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回,谢乙猝不及防,脸上顿时浮出五个手指印来。
他看着她。
姜姒从袖中抽了绣帕来擦着自己口唇,方才的异样再看不见半分。
装的。
姜姒是装的。
这念头刚刚从谢乙脑子里闪过,他就几乎被她气得背过气去:“你……”
“看样子你还挺在乎我?”
姜姒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念头一闪,略装了一下,果真能骗人。
她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不过,你们又当我是什么呢……”
有意思极了。
姜姒到如今都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她看着谢方知:“谢公子,你是想娶我吗?”
“想。”
谢方知盯着她擦嘴唇的动作,异常真心实意地说着。
只可惜,姜姒淡淡道:“可我想嫁傅臣。”
这一句真跟一把尖刀一样,一下就楔进了谢方知心里,他脸上表情近乎扭曲:“你不是不想嫁他吗?”
“我改主意了……”
姜姒端了茶盏起来漱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末了又将口中茶吐进盂盆之中。
心下对谢方知是厌恶至极,可报仇不急在一时。
姜姒只觉得谢方知对自己这态度未免有些奇怪,仿佛他亲过自己一口,自己就是他的人了一样。
偏偏她姜姒与别的闺秀不一样,若想着肌肤之亲就能说什么终身大事,那是谢方知大错特错。
姜姒上一世经历过那种事,虽也重视某些事,可有时候事情发展,几乎出乎姜姒的意料。
比如谢方知。
这个人,给她表白过,可她根本不信。
随便对着一个女人就能亲,还如此轻浮,更何况她还是傅臣意中人,可见此人德行败坏至何等地步。人好是一回事,好色又是另一回事,这二者,必要分开看。
如今她对谢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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