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绞尽脑汗地回想当中联系,直觉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秦昭外貌兼秦枫与常氏之长处,俊美夺目,更经老狐狸一手打磨锤练气质出众,昭如朗月。知言私心忖度,比眼前数位勋贵家子弟都要强出许多。看陈其尚紧盯着秦昭的言行举止,张盛蹭过来为知言解释:“陈家哥哥这是替他妹妹相妹婿。”
乔婉所说的陈家姐姐便是陈其尚妹妹,安远侯与老狐狸不对付,怎可能把女儿嫁到秦家?
知言想得入神,不防张盛凑近说话,吓一大跳,这孩子倒似不知男女大防。知言似不经意将身形往后挪了挪,对面公子中传出嗤笑声,她也做没听见目不斜视依旧看向秦昭,不与张盛搭话。
秦昭闲话几句,约好同路结伴回城,转身大步流星回到知言身边,对着张盛做出请的动作:“表弟,也该起程。”语气很轻却坚定,神情不容拒绝。
张盛带丝不解挠了挠头,瞪着眼睛看向知言,见她垂头不搭腔。他皱着眉,面上带出不快,气呼呼地回到自己马旁,跟上乔骏等人上马先行。
秦昭带有深意看向知言,知言对他眨巴眼睛,他也笑着眨巴一下。这才上马跟上一众勋贵子弟返回燕京城,半个多时辰后抵达西城门,秦昭拱手与众人告别,带着知言绕行到一栋酒楼外,三层土木建筑,门前宾客云集,悬挂匾额上书“燕云楼”三字,游云惊龙,笔力不俗,据传是百年前一位大家所书。此处正是京中最大的酒厮燕云楼是也,等闲人楼下散座都挨不上份。
秦昭使长随回府报信,再领知言走到燕云楼外,早有跑堂满面堆笑上前招呼:“四爷,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露面,今儿听说您要来,小的特意留了个僻静的雅间,决没有无关的人扰了清静。”边说从侧面隐蔽处领秦昭兄妹走一条暗梯,上到三楼,推开一间临街屋子,解下抹布擦着不能再干净的桌椅,又招呼着上好茶,机灵地说出若干新菜名。秦昭依知言喜好点出一桌菜品,跑堂这才知趣地点头躬腰倒退出去。
今天真是惊喜连连,知言长这么大,头次到外面酒楼吃菜,新奇地到处张望,此间桌椅居然是紫檀所制,几件瓷器色泽浅淡透出光泽,少说也是百年前老官窑精品,屋内玉制熏炉燃着名贵香料散发阵阵幽香清雅,感觉又土包子一回。推开锦格窗户,俯看街上人流穿梭,繁华异常,凉风习习,心情好舒畅。
秦昭含笑注视知言,唤她坐下品茶。知言浅尝一口称赞:“此间云顶雾茶比起家中不差多少。”
秦昭点头:“燕云楼在京中开门迎客已有三百年,中途虽几易其主,决不能小觑。别的不说,就你我两人所喝之茶,若祖父亲来,恐还有更好的,比起上供都不差。”
闲话间,菜品上齐,各式珍馐琳琅满目。秦昭示意随从都到下头用饭,亲给知言挟菜,温语说:“慢点吃,六弟常到此处来,你下次可让他往家带几样爱吃的菜。”
知言笑着谢过秦昭,听他说话:“九妹,往后不可与张世子过于亲近,与英国公府的联姻家中早有定数,别生出什么变故,伤了三房与六房的和气。”
知言停筷说道:“我明白,十三妹妹将来要嫁回舅家。我小时候图世子好贪玩,闯下祸事不受责罚,故与他相交。现在都长大,定要避开。”
秦昭笑出声:“你呀,倒是风光霁月,世子也是天性淳厚质朴,心怀坦荡,尚未开情窦,唯怕处久生出不妥。万般不敢像韩家表姐心生执念,误人误己、拖累父母伤了至亲的心,她如今做不了姑子,只在家中闭门不出,潜心修学王慎书稿文章,大姑母操碎心想出若干办法,丝毫打动不了她。我同七妹她们都叮嘱过,不可见到外头公子动心思,你也是,到时四哥头一个不答应。”目光深邃含警告。
知言回京后第一次听人说起韩世芳,这位表姐现年十八岁,看来是要立志不嫁。她赶紧做出保证宽慰秦昭:“妹妹还小,四哥放心,必不会惹出事端。”
秦昭再给知言挟菜,轻叹:“九妹自小就识大体,四哥还未谢过你,今日这席就当谢礼。”
啊!知言不解,有什么要谢我的。秦昭瞧见她的迷糊样,不做出解释只语吃菜。两人用过饭,顺着暗梯下楼,迎面撞上一人潇洒俊逸,满面春风,华服玉冠正是六老爷秦桦,知言心中直呼今日风水转得好怪异。
秦桦笑拍秦昭的肩:“怎么,你也学六侄儿天天出来厮混,还带着妹妹来。”
秦昭做揖道:“今儿从别院跑马回来,特带九妹过来品尝此处佳肴,可巧碰上六叔。”
秦桦手拿折扇轻挥,嘱咐秦昭:“趁着天色早,速回府去,莫让老祖宗担心才是。”
秦昭应诺,出来临上马时对知言解释:“六叔好风雅,现在国子监授课又对他脾胃,结交不少文人骚客,他惯常前来此处与人以酒会友、谈诗论文。”
知言早知秦桦才华横溢,可心性简单,只可做个富贵闲人,与张氏两人背靠英国公府与秦敏享着清福。什么人什么命,旁人可就没他这般悠闲自在。
☆、第50章 理门户
秦昭知言两人再一路无话到首辅大门外,从角门进院,将马匹交于下人,乘车进内院,到二门处又换轿再行一烛香功夫方到正荣堂内。小丫头通禀,两人进屋时,秦敏、方太君、秦枫三人皆在,看情形像是在谈正事,屋中使唤之人只留下双福,廊外几个大丫头远远地守着。
秦枫出声训斥秦昭:“都到这个时辰,带着妹妹出去也不知早些回来,让老祖宗为你们担心。”
秦敏摆手道:“老夫让昭儿带着知言出去散心,你母亲说她一天尽撅着嘴,满府生闷气不痛快。若要怪,先问你自己,在外头娇纵太过,一时难以收心,只有慢慢来。”
秦枫讪笑不语,知言趁别人不注意对他变鬼脸,我还不知道你,别装了。秦枫干咳两声,引得方太君注意关切地问道:“三儿,可是身子不适,忙过这阵,再好生休息几日。”
秦枫欠身回话:“让母亲牵心,儿子无事,只喉咙有些许不适,并不打紧。”
知言纳闷,秦枫回京后身上无差事,成天早出晚归,到三房去请安都见不着,加上今天统共才谋面三回。到底在忙什么?
秦敏问知言今日出门可高兴,知言兴奋地说:“谢谢祖父,四哥把飞翩送给孙女,那马温顺,上手极快也不认生。后来碰见乔家表哥领着一大帮人,与他们结伴回京城,又和四哥去了燕云楼吃饭。四哥说今天太晚,老祖宗已用过饭,改日抽闲带两样菜回来让她尝尝。”她说得高兴坐在秦敏身边轻晃他的胳膊,就像在秦效跟前一般随意,秦敏含笑抚须。
方太君连连摆手:“外头那些饭菜我如今吃不惯,你们兄妹心意我领了。”
秦敏却问:“昭儿,宁远侯世子那帮人都有谁?”
秦昭依实说来,秦敏注视孙儿正色道:“场面上说的过去即可,不必深交。”
秦昭应诺,屋中一时静下,无人开口说话。方太君出声呼知言过去,细细嘱咐:“给你房里添了三个丫头,秦嬷嬷病了,索性我也丢开手,交于你们姐妹调|教,只管放开手脚,莫怕有祖母给你撑腰。”
知言惊讶:“孙女院里现只有一个小丫头的缺,何故又多出两个?”
方太君笑着拍知言的手:“你们姐妹都多出两个,天也不早,野了一天,快回屋去。”
知言福身告退,瞥到秦枫冲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起疑。灵芝带着两个丫头送知言回屋,轻声说:“老太太院里除扫上的小丫头银花,现如今拨给姑娘。”
知言会意说:“谢谢灵芝姐姐。”心中却想着至今无下落的蜜蜡海棠,以前知言丢的首饰珠花丫头婆子还回来,挑寻常的统统打赏出去,稍贵重点的收起来,可就是这么个稀罕物,却杳无音信。蜜蜡海棠一般人不识货不会私藏,有点眼力劲更嫌烫手准会上交,府里侍候惯的老人没胆子私吞,只有新挑上来的下人不知天高地厚。方太君院子没有分散丫头到各房的先例,能用的则用,不能用的发落出去或撵或卖,这个银花必有蹊跷。
熬鹰的人扔出个活物驯雏鹰来了,接下就是。姐妹们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丫头,知言突然生出好奇之心。
知言回到自己院落,进门看到当院立着三个丫头:打头一人十一二岁,穿着三等丫头的桃红绫花比甲松青裤,瓜子脸五官生得标致,只一双眼睛略浮;另两人衣着尚无品级,十岁左右的年纪,只是随常小丫头的衣裤,一个做低头恭顺状,另一个抬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知言丝毫不避讳。
立冬和奶娘迎上来,奶娘抱怨道:“姑娘才来,燕子等不住你,跟着七小姐她们回来,饭都吃不下现在那头抹泪呢,就怕你有个闪失。”
知言玩得高兴,忘记给燕子叮嘱,这丫头死心眼,她笑着说:“都是我的不是,奶娘先领燕子用饭去,回头我给她陪罪。”
奶娘点头领燕子回厢房,立冬指着院中众人看向知言:“姑娘,咱们房里新来的人,也等了你一天,先让她们磕个头,把正主认一认也好安顿。”说话间冲着最前面的丫头给知言使个眼色,看来一天的光景,知言房里这几个人早把新来的丫头底细摸个八、九不离十。
知言进屋换过衣裳,令把人领进来,听她们一一介绍自己,不出所料,打头之人正是银花,一脸机灵地回话:“奴婢叫银花,原在老太太房里除扫上当差,三个月前从庄子挑上来,奴婢的爹娘现都在北边庄子里做三庄头。”
知言吹着茶,轻声说:“银花,好名字。你们俩又是何来历?”
银花满脸堆笑想再说什么,见知言问向身后之人,讪讪收笑不自在地低下头。
只听左边一个丫头回话:“奴婢叫冬儿,今年九岁,家里遭了灾被爹娘卖给人牙子,月前才进府里,因老太太说奴婢名字与姑娘房里几位姐姐倒是能凑到一处,故点了奴婢过来侍候姑娘。”
知言听得冬儿之名,又听见她口齿伶俐,生起两分兴致,命她抬头,见其五官端正、眼睛不呆滞也不躲闪,与立冬相视一眼,笑说:“合着跟我有缘。”
最后一位丫头早把屋中审视个遍,见终于轮到自己,福身回话:“奴婢叫娇玉,也是月前进府,奴婢的爷爷是老太太城西庄子的大庄头。”语气*,福身姿势也很生硬,一看从未立过规矩。
静园和今日去的别院都座落在城西,那一大片上千亩地带林子都是方太君的陪嫁,此处的大庄头世袭数代,比寻常富户都要显贵,又遍结姻亲盘根错节,真是奴大欺主。娇玉面孔脖颈白净、手滑细腻,在家恐也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主,来了这么个刺头,有意思。
知言久久不发话。娇玉身形摇晃,咬牙支撑,终于听姑娘开口:“好了,我也乏了,立冬你领人先下去,明日再安顿活。”她才站直身吁气。
立冬领着三个丫头下去,知言边喝茶思忖这其中的事,不多过立冬回来说起白日听来的话:娇玉的两个姐姐分别在知画和知娴房里,知雅和知媛房里的四个丫头也都是几个大庄头或二庄头的孙女、外孙女,知恬和知仪房里几位丫头是三庄头的女儿或孙女,另二房的知静、四房的知德、五房的知容都是府里几个管事的女儿。唯给韩世英和知婕送过去外头买来的丫头。
知言问道可知银花的来历,冬至插话说:“那个丫头嘴上不把门,进院半天功夫把家底倒个干净,银花的舅母是二爷的奶娘,姨母是府里管着器具的李妈妈,姨家表姐叫香草在二房六小姐身边当差,不是自小就跟在身边,前两年府里扩建后才选上来的人。”
知言说起院里两个婆子虽悄不出声,听着没来头,吩咐两个丫头叮嘱下去都留着点心。
晚间睡下还在想这里的事,四个嫡嫡出小姐身边都是大庄头的孙女,知恬和知仪身边的丫头是小庄头家的,三个庶嫡出姑娘身边的丫头是府里管事的女儿——这些人进秦府当差二三十年根基不深,至于两位亲戚家的女儿挑出两个丫头让练手。
联想到秦枫镇日忙得不招家,老狐狸和方太君大概要下手整治府里、庄子上这些积年刁奴,不忘拉出他们的女儿孙女给秦家小姐们练练手。离秦旭八月底的婚期只有一个月,任谁都想不到主子会在这时候下手,说不定在暗地里偷着高兴女儿、孙女们挑进府得体面。
可为什么把银花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并牵扯到秦旭的奶娘,知言深觉又被人当枪使。
以前府里脏手的活、见不得光的事都是秦林在出面料理,事关方太君娘家陪嫁,一个庶子打头底气不足,那些刁奴都不是善茬,再仗着是嫡母的陪嫁,恐给秦林使绊子。
嫡出兄弟三人论心性手腕只有秦枫合适,大房且不说秦松、秦旭都是稳实忠厚之人,按老狐狸的安排,嫡出大房要代代传承下去须要保持好名声,这个黑脸只有秦枫来扮,而且要让大房名正言顺的避开,须先寻个借口把秦旭父子撇开。
银花这只入了网的鱼饵,让秦旭的奶娘牵扯到堂庶妹房里的事,可那位奶娘是大太太的陪嫁。知言再细想大太太的为人,威仪严苛包裹在温和平顺中,镇住家中一干下人,何况是给自己儿子清路,莫说是一个陪嫁丫头,比这更与她亲近的人都能割舍下,更不会因此迁怒任何人,说不定方太君与大太太早通过气。
那么,放开手脚,把事闹大,一来寻得蜜蜡海棠的下落,二来闹出来让秦旭的奶娘没脸,好让秦旭堂而皇之的避嫌,秦枫也有借口拿人开刀,反正花狐狸宠女儿没谱大家都知晓。
知言想着事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临去学堂前吩咐立冬和冬至:“让冬儿跟着小雪;娇玉交给大寒,连行礼都没学会怎么进房里侍候,让大寒用心教不用询私,一切有我。你们俩盯紧银花,把规矩卡严,任她是从那里来的,在这院子里我说了算,。”
立至十分不解,目带探询,知言轻声说:“老祖宗说了凡事有她撑着,若生出事非不必压着,闹得越大越好,再者不用管她们和外头的人来往,你只用心盯着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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