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后陪四嫂,倒有心情跑了我房里看景儿,真是难得。”
秦昭轻抬眼皮,屋里的人全都会意,关上房门出去,齐守在院外。
秦晖嘴里轻吹着口哨,万花楼的丝竹乐调在屋内响起,看见停在三步外的官靴,笑语:“官老爷,有话请您快说,小的还想早点睡觉。”
“十妹的画像如何传到外头去,你给我一个交待。”秦昭俊美的面庞微带笑,眼里却透着冷意。
“交待?十妹的画像?”秦晖掏了掏耳朵,一别不敢置信的表情,嬉笑如常:“四哥,你玩什么把戏?十妹有五六年二门都不曾踏出一步,别说是外人,几个妹夫都没机会瞧见她长什么模样。外头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别说你不知道,京城里都传遍,桂王手里不止一两副十妹的画像,昨晚上元宫宴都捅到皇上面前,生生断了十妹的姻缘。”秦昭收起笑意,一脸凝重:“桂王和承恩公抢一个女人,闹得天家没面子,皇上今早宣祖父进宫,为着商议此事。过两天旨意就下来,封十妹为郡主,赐给暹罗王做王妃。”
秦晖仍是漫不经心,拿了大巾帕拭干双脚,趿拉着鞋在屋内走动,回首反问一句:“四哥,十妹也是我妹妹,我也从小看着她长大,疼她不比八妹少,或许更甚于八妹。我是在楚王跟前走动,不代表我为了楚王会出卖自己妹妹。”
秦昭自然相信这点,只不过他心存疑惑,想寻弟弟剖析一番,其实他更想说事情并不简单,内中还有隐情。
“这里头恐怕还有别的事。”秦晖拿着挑子轻拨烛火,逐条说着:“太子受罚,被责令在东宫闭门思过;承恩公与咱们家解了婚约;桂王手里有十妹的画像,几件事必有联系。”
“楚王虽不明说,平日行事对我很是防备。”秦晖接着自嘲道。
“东宫刚殁了两个小郡主。”秦昭半眯的双眼睁开,幽深无边。求子,后宅里母亲也请道婆求过一回子,罗姨妈,道姑,八字犯克,十妹和四妹。
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千防备万防备,家中引狼入室,十妹的画像偏偏就从三房流传出去。
秦昭半捏拳头,画像一事有了着落,另外一件事。。。。。。。他再问话:“你可知太子因何故受罚?真为了求子之事?”
秦晖斜倚在枕上,也回想着各个环节:“东宫的内幕早被楚王通过人透给桂王,依着桂王的火爆性子,没理由非要等到上元节才发作。除非。。。。。。”
“太子还干了见不得光的事。”秦昭坐在一旁接话。
到底是什么事?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摇一摇头。
“这群王八羔子把小爷当成猴耍,没一个好东西。”秦晖轻骂。
祖父从宫中出来讳莫若深,只字不提与皇上的对话,真是异于往常。秦昭心中默念,遇到事还是束手无措,他谁都护不了,既不能想法子把九弟从北疆调回,更无力改变幼妹即将远嫁的事实。
他的十妹乖巧懂事,天性善良,一只蚂蚁都不曾踩死,就因为比别人生得美,偌大的燕京城中竟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嫁到千里之遥的异邦,今后难得再相会。
秦晖手下轻敲着榻几说出另一件事:“东宫一早寻着好生养的女子,放眼望去,唯咱家姐妹有这名声,承恩公也打着一样的主意。”
“你是说,太子也盯上了十妹。”秦昭恍然觉醒。
“怎么可能?!”秦晖被惊起,腾地坐直身,滴溜着眼睛脑中再过一遍前后诸因:“太子真有这打算,承恩公那边就是幌子,最后不管事成否。”他顿住话,面上现出怒色握拳捶翻几案。
“不论求子是否成功,十妹惟有死路一条。”秦昭怒极反而哈哈大笑,眸色中寒气渗人:“好一个天家皇子,竟比畜牲都不如。”
事情至此大致眉目也出来,太子想求子。皇后本无宠无了,太子再失势,承恩公家也没有出色的女孩儿能送进宫,再过几年,新的后族兴起,燕京城也没周家的立足之地。双方各有图谋互成盟友,为保荣华和地位,牺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在话下。
至于桂王,明显被人当枪使。
秦昭叮咛弟弟:“楚王也不是善茬,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出了事家中保不住你。”
“四哥放心,除了兄弟姐妹在我心里占着一份子,旁的人那都是擦脚布,用完便扔。楚王敢耍小爷,倒要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轻柔的语调中透着阴狠,说话的人笑得随意,他斜睨着眼:“四哥,老头子这回也失算了,下一步该怎么走你可要想好,到时你一句话,我跟着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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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该怎么走?祖父隐退,偌大的家族几年之中没有顶梁柱支撑,稍有不慎,便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祖父若不退,日渐消耗天子心中的情谊,更为不妥。何况,他老人家在内阁一日,自己永无出头之日。妹夫还能在御前行走,杜六郎也能狂傲嚣张做他想做的事,秦昭不能。
进了垂花门,秦昭看向中轴线三个大院,大房有大房的章法,二房也即将要分出去,六房最是无忧。惟有三房子女众多,弟弟妹妹的安危全压在他身上,母亲又心思糊涂,祖父那边定是猜出原因,为着自己兄弟的脸面不曾发落。
秦昭心情变得更沉重,放慢脚步往父母所住的院落走去,身后有人追上他。
“昭儿,正好你也在。”借着月光秦枫笑意轻柔,一如往日对着几个女儿的好性子。
秦昭与父亲对视一眼,心下也明了,跟上脚步进到常氏正屋。
常氏正对着丫头碎碎念:“昨天看老太太对九丫头上心的样子,八成她也有了好消息,你们说,三房的儿媳妇真成了不下蛋的鸡。火烧眉毛,光我一人急得团团转,老爷和昭儿都说不急,都叫什么事。”
紫珠带着丫头们唯诺应付着三太太,不敢添一言一语。
见到三老爷带着秦昭进来,常氏也略惊讶,先看向儿子,再看三老爷一眼,屋里的人丫头全都退出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不停,难道又出大事了?
她的女儿们都已出嫁,莫不是画儿和雅儿有了不妥,常氏急切相问。
秦枫带笑不语,慢条斯理整理袖口。
秦昭盯着母亲慌张的面孔,府里还有一个妹妹,嫁出去也有四个妹妹,不独他的两个嫡妹,五个女孩全是三房的女儿。母亲,你真的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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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都快成了大熊猫,整日前拥后簇着丫头婆子,吃了睡,睡了吃,困在床榻上静养,对于外间的事全然不知。懵懵懂懂又过了几天,脉相依是诊不出来,她自己身体却有了微微变化,只瞒着没告诉孟焕之。
孟焕之每天从衙门回来第一句话便问:“今日觉得如何?”
知言面无表情摇头,又连忙点头,一切都好。
孟焕之舒气,换过衣裳后出来,伸手搭向妻子的玉腕,全神贯注于指尖,算着日子,也该到能诊出脉的时候。
脉生二象,一弱,沉而稳,一强,应指圆润,如盘走珠。
孟焕之强抑喜悦的心情,松开手在屋中走了几圈,再次坐下静下心感觉脉如走珠。没错,虽还弱了点,但是有孕之脉,他不顾屋里有下人在搂了妻子亲呢。
“知言,我们终于有了孩儿,你高兴吗?”深邃如海的双眸亮如星芒,他小心翼翼将手轻放到妻子的小腹处,轻吻着她的脸颊,这一刻比他金榜题名更要令人振奋。
猛然间姑爷和姑娘亲呢,立冬忙带着丫头往出走,才出了珠帘,听见姑爷的话,全都欢欣雀跃,哗地全拥到床前齐声贺喜,那管床上的两人还卿卿我我。
孟焕之高兴之余不忘打赏,全府上下众仆多发两月双份月钱。
不多时,喜讯传遍全府,聂妈妈和刘妈妈带着丫头婆子分批进来磕头道喜,外院的男家丁也聚在院中恭贺。
知言像个傻子一样被孟焕之搂在怀中,阵势也太大了,按秦府的规矩初得喜信应该捂着点,她轻声说出。
孟焕之吻着妻子的柔荑:“捂着是怕孩子福薄坐不胎,我的儿子定不弱,既然来了早扎好根基。咱们不怕,敞开了庆贺,让孩子在肚中也知道做父母的一心盼望着他。”
知言从来不讲究习俗,她也伸手捂着小腹,眼下幸福美满,令她想起异世的家人,他们还好罢?
见妻子兴致不高,孟焕之以为她是困了,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下去,小意温柔哄她睡下。
“还睡?”知言都快炸毛,她再睡下去就要变成猪,遂抗议道:“不行,我要去院里走一圈。”
孟焕之心中衡量,是该适当走动。
“只能我在家陪你出去。”他加了条件。
接下来两人为了何时活动,活动多少时辰争执了一番,都做出让步。知言出门须带着丫头婆子小逛片刻,孟焕之早晚出门前再领着她到后花园走一圈。
照这情形,知言掐指一算,最少孟焕之要把她关在府里一年,又没的机会出去。她瞪着笑不拢口的男人,心中暗骂伪君子,嘴里说着不在意。可着对她这么好全是为了生儿子,知言心情不爽又使性子埋怨。
全没用,孟焕之脾气好得出奇,使出浑身解数哄得知言开心,又应诺等孩子出生后带她出城骑马云云。
☆、140|倾世名花
知言有了喜信,孟焕之欣喜若狂之后又开始患得患失,深怕自己诊错了脉,传出去倒成了笑话。故他次日请来京中几位有名大夫轮番诊脉,待众名医都确定是喜脉,这才使人往各府里报信。
方太君得知后一扫连日心中抑郁之气,打发双福带着礼亲自过府探视,又各位太太并奶奶们择日一同来贺喜。
知言瞧着满屋的东西药材、补品,又听了几位婶娘细细叮咛,无非是忌劳神、劳力,不能用熏香,饮食起居更不消说,全都要精心打点。
二太太又私语实在不行买个丫头放在房里,免得姑爷心往外头跑,更叮嘱她万事小心,三个月以后方能和姑爷同房。
知言一一应下,她环视一周,数来数去少了常氏,真是怪异,按理说做为嫡母走过场也要来一次,何况常氏对着几个庶女面子情称得上不差。
见知言眼睛滴溜面露疑惑,大太太一句带过解释:“三弟妹感染了风寒,只能在屋里养着。侄女怀了身子不同往常,她怕来了给你过病气。”
“母亲可是要紧?”知言照例要加问一句。
大太太笑容随意,摆手道:“不打紧。”
知言对常氏始终也是面子情,也不再追问,又听了几位婶娘和嫂嫂关切的话语,她们也都略坐一时便离去。
几个丫头忙着归置收到各色礼,立冬手下麻利分拣,眼睛瞥向姑娘,犹豫该不该告诉她方才听到的两句闲言。不料她这一走神,就被知言觉察出不妥。
屋里的几个丫头,立冬最机灵,唯有一样藏不住话,有心事都写在脸上。冬至更为细致,闷嘴葫芦很少说话,但凡出言都很是中肯。
知言唤了立冬到眼前,细声问她:“今儿是怎么了,屋里的喜鹊蔫了吧叽的,长兴欺负你了,还是刘妈妈催着让你早点成亲?”
“没什么事。”立冬下定决心不能告诉姑娘,正是安胎的时候,万不能出差池。
知言注目于立冬,盯得她眼睛躲闪,这才轻哼:“到底是什么事,你如今连我都敢瞒,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立冬甩着帕气赌气道:“真没有,姑娘想多了,你且坐一会儿,我手里的活还没干完。”说完她扭头出了屋子。
知言纳闷,走到明窗前,瞧着聂妈妈拉立冬进了厢房,两人神神秘秘的。她心底愈发不安,从炕上抓起半臂随意披上,也直奔西厢房。
西厢房里聂妈妈正悄声训斥立冬,听见细碎的脚步,抬头一看原是姑娘追出来。她立即陪着笑,走向前扶住知言:“姑娘,你怎么出来了?立冬这丫头没个章法,昨天和长兴吵了两嘴,今天带着心事倒叫你瞧出来,方才我还训她,什么事都没有惹得姑娘忧心。”
聂妈妈常年在方太君跟前服侍说话滴水不漏,从她这里听不到真话。
立冬也点头附合。
谁信,历来只有立冬给长兴气受的份。
知言轻哼:“你们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哄,不说也罢,有本事一直捂着别捅出来。”她气闷之余回身脚下走得飞快,西厢房口一个身影堵住她的去路,嘴里念叨:“走慢点,怎能还如此不当心。”
见孟焕之回来,知言更没好声气,甩开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径直回了上房。
孟焕之进院时听了半句话头,问聂妈妈和立冬几句后,也回了正屋。
立冬直捂着胸口说好险,姑爷刚才的眼神冷得渗人,幸亏自己强忍着没说出来,再看聂妈妈也是心有余悸舒气,两人对视苦笑。
孟焕之进屋见妻子坐在在明窗前出神,神情幽幽,带着几分失落。他并未立即过去,换过衣裳,洗漱后轻轻走过去抚着她的脸。
知言拍开孟焕之的手,那只手不依不饶摸挲着她的脸。知言气结,怒目而视,对上饱含柔情的一双眼睛,她心底一点委屈劲全涌上来。
“焕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透个底,好让我心里有数。”知言恳求道。
孟焕之坐下紧搂着妻子,温声道:“好,本也打算这两日告诉你。有一点说到前头,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能动气,更不能冲动,如果做不到,别怪我存着私心瞒下你。”
“我绝对不生气。”知言连忙应诺。
孟焕之大手先是摸着妻子的手,不由己又伸到她的小腹处,娓娓道来知恬被赐婚的始末。知恬的画像流传到桂王手里,桂王与承恩公起争执,天子大怒,封知恬为郡主,赐给番王做王妃,三月份在京成婚,其后便跟着去暹罗。
知言整颗心揪起来:“十妹那样的性子,嫁得又远,将来可怎么是好,我想回去一趟。”
孟焕之搂紧妻子不让她动,质问道:“你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你回去又能如何?十姨妹现在有皇家诰封,莫说是你,就是祖母见了她也要行大礼。更何况圣旨一下,宫里的教引女官也去了秦府,等闲不让外人见十姨妹,直到她出嫁那一日。”
知言咬紧嘴唇忍着不哭出来:“焕之,暹罗王长什么样,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