峤谕馍Α
这一个小时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幸好在下一辆公车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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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来的时候,我和李苏阳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又同时扭头望向彼此,异口同声地问:“这辆车是什么颜色?”
下一秒,我们又同时愣住,似乎在为彼此间的默契感到震惊。过了片刻,李苏阳回过神来,道:“王辰辰,你说,现在这车是什么颜色?”
我坚定地告诉他:“绿色。”
此时,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扔了烟头,拎起行李箱说:“走,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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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苏阳一前一后上了车,打了票,找了个座位坐下。趁他放行李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眼看着离那个鬼地方越来越远,心里涌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苏阳也和我一样,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车子拐了几个弯之后,竟然好兴致地哼起了小曲儿。
他嗓子不错,上大学那会儿还和两个高年级的师哥组过乐队,每到下了自习课之后,三个人就凑到一起,一人抱着一把吉它在路边唱校园民谣。起初,我们真以为他们是热爱音乐,后来李苏阳才告诉我,他们在那儿唱歌纯属作秀,目的是为了吸引那些心思单纯的女孩子。
我和赵晴曾经骂过他动机不纯,赵晴还忿忿地朝他扔了一个靠背垫,结果他笑着躲开去,说:“你们俩别拿鸡毛当令箭啊,谁那个时候动机是单纯的?你就知道在操场上打篮球的那些人就一门心思的打篮球?不过是他们进了球,眼睛往美女堆儿里瞟的时候,你们没看见罢了。”
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可笑,那样荒谬的借口,竟被他说的犹如天经地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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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不急不缓地开着,山路曲折不平,一路摇摇晃晃的让人静生困意。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际,公车忽然来了一个急刹,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下去,我吓的猛地睁开眼睛,来不及叫,就又随着惯性重重地摔在了椅背上。
这一下摔的我七昏八素的,浑身直冒冷汗。李苏阳比我更惨,脑袋直接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他用一只手捂着头,疼的龇牙咧嘴,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地往下流,而我一时竟然慌了手脚。好在旁边的一位好心人给了我们几个创可贴,我立即撕开一个给他贴上,又用湿巾帮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好了一些。
车上早就有人骂开了,尽管司机一直在解释着,但争吵声仍然越来越大。我们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处理伤口上,也没听清司机究竟说了些什么,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原来是前面出了车祸,本来可以容得下两辆车并行的山路,只能临时限行。
车子开始龟速前进,在路过车祸现场的时候,我和李苏阳也看见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汽车翻倒在地上,行李、衣物散落的到处都是,车窗全部震碎,窗口还趴着一个人。他的动作很奇怪,一半在车里,一半在车外,双手无力地搭落着,绝望又无助,看样子,似乎是想爬出来呼救,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噩运。
我不忍再看,刚把目光一转,就看见李苏阳指着车窗,脸色骇然地说:“辰辰,快看那车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6969四个数字歪歪扭扭地跃入眼帘,映着路边那鲜艳凝固的血色,触目惊心。
我全身一僵,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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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这一路,车上的人都很沉默。我手里攥着护身符,联想到之前险些上车的那段经历,心里一阵阵后怕,腿也抖的格外厉害,恨不得这公车立即变成火箭,嗖地一下就能飞回家去。
公车开入市区的时候,我紧绷的精神才算好了些,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坐着,半边身子都麻了。我换了个姿势,故意找李苏阳扯东扯西,说一些开心好笑的话题,慢慢地把紧张恐怖抛到了脑后。
李苏阳笑着提醒我说:“现在已经进市区了,手机早就有信号了,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才想起来,赶紧拿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周围乱哄哄的,隐隐地能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地吼着:“杠,杠,我开杠!”。
怪不得这么半天才接,原来是在打麻将。
老妈退休以后,经常被邻居拉去打麻将,一开始还小赢一些,到后来就只有输钱的份。起初,老爸对老妈打麻将略有微词,可后来邻居三番两次地到家里来,有组织、有策略地给他做思想工作。好在牌友都是一群退休老大妈,玩起来比较有节制,八圈牌,从不多坐,而且赌资也不大,老爸见实在推托不过,也只好默许。
老妈一听见我的声音,立即兴奋起来,竟然什么都顾不得,在电话里就拷问起我来:“辰辰,怎么样?你跟李苏阳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妈,不说这个行不行?”
李苏阳就坐在我旁边,虽然知道他听不到,但我还是窘的脸上直发烧,更不敢斜视看他一眼,就怕被他嘲笑。结果苍天保佑,老妈总算没犯糊涂,窃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事儿回家再说。”
本来我想一个人上楼,但李苏阳非要帮我把行李搬进去,我也只好任由他去当搬运工。
我拿钥匙开了门,老妈喜滋滋地迎了出来,看到李苏阳头上的创可贴和衣服上的血,吓了一跳:“苏阳?跟人打架了?”
李苏阳又装出一副谦和的模样,笑着说:“没有。您看我都这么大人了,哪能说动手就动手啊?再说,晨晨还在旁边,真要打起来,伤着她怎么办?”
老妈瞟了瞟我,笑的合不拢嘴:“也对,也对。不管了,反正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我把行李箱拖到卧室里去,换了件衣服,简单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李苏阳竟然坐在沙发上和老爸聊天,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家伙,敢情是想在这儿蹭饭。
其实,他吃一顿饭倒无所谓,但我却怕老妈一高兴,说话口无遮拦,被李苏阳听出点什么来,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所以,他还是在我家消失比较好。
我假装无所事事,晃晃悠悠地走到李苏阳旁边,趁老爸不注意,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的鞋。他回过头来,微微仰起头,诧异地看着我,我便迅速朝他施了个眼色。
他朝我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即刻站了起来。我以为他明白我的意思,岂料,他却一头扎进了厨房,大声嚷嚷着说:“阿姨,做什么好吃的呢?要不要我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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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苏阳,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糊涂。我无奈地皱皱眉,跟着进了厨房。
老妈正在灶台前忙的热火朝天,看见李苏阳真撂起袖子,赶紧把他从厨房里推了出来:“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啊。辰辰,快把牛肉端出去,让你爸和苏阳先喝着。”
在老妈的指挥下,我把切好的牛肉在盘子里摆好,然后端出去。结果,李苏阳正笑逐颜开地陪着老爸蹲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老爸戴着老花镜,猫着腰,半个人都钻进了柜子里,嘴里还一直嘀咕着:“放哪儿了?怎么找不着了?”
“叔叔,您甭着急,要不我帮您找找?”
“不用,不用。”
“叔叔,要是不重要就别找了,回头再腰疼就麻烦了。”
“没事儿。”老爸摆摆手,又找了一会儿才从柜子里爬出来,“总算找着了。”
他递给李苏阳一瓶酒,说:“苏阳啊,这可是正宗的茅台,我放了好几年都没舍得喝,今天你来了,咱爷俩把它开了,高兴高兴。”
多年的珍藏都拿出来了,看瞧老爸老妈这阵势,只怕是真把他当成没进门的女婿了。
李苏阳接过来,看了看说:“叔叔,这酒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和辰辰从山里出来的时候,村里的老吴叔特意送来两瓶蛇酒,说是泡了好几年了,不如咱们打开尝尝?”
他要是不提,我也差点忘了,这一路上惊心动魄的,哪还有心思顾的了这些?
半透明的酒里浮着一条淡黄色的蛇,小小的一条,花纹并不鲜,但头部却呈危险的倒三角型。虽然它在瓶子里一动不动,但是一想到它嘴里的毒牙,还是叫人惧意横生。
老爸摇摇头说:“苏阳,我知道有些东西,你们年轻人不信,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蛇这个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的好。”
“为什么?”李苏阳追问道,“叔叔,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啊?”
老爸为难地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两瓶蛇酒,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本来这件事,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可是一看见这蛇又开始难受了,总觉得心里头有条蛇在爬。”
我见老爸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于是给他倒了一杯水,说:“爸,这次进山,我见识了不少,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信了。您有什么故事就说说吧,要是这酒真的不能喝,我们就给人家退回去。”
老爸摘了老花镜,揉了揉睛明穴,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凝重地讲了起来:
我的老家在农村,后来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工作、结婚才算彻底搬了上来。小的时候,大人们出去种地,我们小孩子就在外头疯跑。有一天,我跟邻居家的小胖子一块游泳回来,在路过张二麻子家的时候,看见有一条蛇正顺着墙缝往他家院子里钻。
这张二麻子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平时喜欢偷鸡摸狗的,还爱欺负小孩。年初的时候,他抢过我们俩的东西,所以我们俩就一直记恨着他,看见蛇往他家钻,高兴的不得了,巴不得他半夜里发现屋里有条蛇,吓一大跳。就在我们俩转身要走的时候,张二麻子回来了,看见墙缝上的蛇,非说是我们俩放的。
我们俩自然不承认,他也没说什么,上前去就拉住那条蛇,使劲儿地往外拽。那条蛇身子像猴皮筋儿似的绷的紧紧的,白白的肚皮疾速收缩着,但就是卡在墙缝里纹丝不动。
张二麻子火了,骂骂咧咧地松开了手,那蛇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跐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张二麻子一看,赶紧拿钥匙开了门,跑进院子里,顺手拿了一把镰刀就把那条蛇给坎成了两段。【。 ﹕。电子书】
我和小胖子看傻了,等回过闷来想跑的时候,他却拦住我们,非要我们俩把这条断成两截的死蛇扔了。我们俩不肯,他就要挟我们说要去家里告状,就说我们俩故意往他家放蛇。我们俩没办法,只好一人拿了一把小铁铲,一人铲了一节往地里去。
小胖子找了个地方,两三下就挖了一个坑,我把两节蛇身子扔了进去,铲了土刚想埋,结果不可思议的事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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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节断开的蛇身在泥土里滚了两下,竟然迅速拼合在一起。我以为是眼花了,但那条蛇已经开始吐着长信,从矮坑里窜了出来。
本来,小胖子还捡了一块木头,打算给它立个碑,结果一看这情景,吓都吓死了,哪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扔了手里的东西,抱头就跑。我也扔了铁铲,紧紧地跟在小胖子的后面。
那条蛇在我们的身后穷追不舍,小胖子大声喊着:“快跑!这蛇是成了精的,会飞!”
我扭头一看,那条蛇果然是在飞。它整个身子离开地面,像离弦的箭一样绷的直直的,用柔软的腹部蹭着草尖儿,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
我和小胖子一鼓作气跑回张二麻子的家。张二麻子正在院子里抽水烟袋,看见我们俩气喘吁吁的样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抓住我的衣领问:“跑什么跑,赶着投胎呢?我的铁铲呢?”
我和小胖气喘不定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他听了之后,脸都吓白了,扔下我就往屋里跑。过了一会儿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嘴里头念着:“蛇精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目光最后落定在一口水缸上。
张二麻子平时好吃懒做,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挑过水了,而此时,这口没有水的缸成了救命的稻草,他二话不说,掀开盖子就钻了进去。
那条蛇进来之后,直接朝着水缸爬过去,像条绳子一样勒在缸壁上。我和小胖子抱成一团,躲在柴堆后面,大气都不敢喘。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我抬头一看,那水缸居然被勒出一条裂痕。
蛇的身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忽然砰地一声,整个水缸像爆炸一样崩裂开来。无数碎片纷射出去,落的满院都是,而张二麻子满身是血,坐在缸底耷拉着脑袋,已经气绝身亡了。
可能是由于当时年纪小,受了极大的惊吓,老爸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仍是心有余悸,眼睛不住地往蛇酒上瞟,似乎生怕那条蛇又活过来,破瓶而出一样。
“怪了。”李苏阳眨着眼睛问,“叔叔,这蛇要是蛇精,怎么还能让人砍死它啊?张二麻子下手的时候,就应该一口把他咬死才是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村里人闻讯赶来的时候,那条蛇早就没了影子。我妈跟我说,蛇这个东西千万不能乱碰,特别是那些小的,颜色特殊的最是忌讳,不知道哪一条就是有了道行的。后来的两三年里,我一直在想,蛇精到张二麻子家里去干什么,不过,那个是蛇精的问题,我就没必要操心罗。”
说完,老爸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那瓶蛇酒还在桌子上,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诡异。李苏阳皱了皱眉,把酒收进背包里,还喃喃自语地说:“这么一闹,我也不敢喝了,明天还是把你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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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的极是不爽,老妈的筷子频频在李苏阳的碗里出现,一会儿夹块肉,一会儿夹条鱼,好像李苏阳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我只是个看热闹的外人。
李苏阳还算有些眼色,吃了饭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我客气地送他到门口,岂料,老妈却把我的鞋扔出来,执意让我送他下楼。
没办法,我只好和李苏阳一起钻进了电梯里。
液晶数字屏上的红色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我低头看着鞋尖,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倒是好兴致地跟我开起了玩笑:“唉,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你家有客房吧,要不我上去凑合一宿?”
我抬起头,没好气儿地骂道:“想的美!”
“我招你惹你了?不就是吃饭的时候待遇比你好点,至于吗?”他又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笑嘻嘻地说,“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