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会让人有是“东方蛮族”的想法。
她以美丽而优雅的动作向议员们行了一礼。
站在她身旁的少年也跟着如此做。
她是来自吉拉哈的神姬之妹乌路可·迪古雷。
少年则来自遥远东方的阿尔谢夫,是身为国王之弟的菲立欧·阿尔谢夫——
迎接两位使者到来的议员们,在拉杜卡引导下回礼。
“——各位请就座。”
在就座的杂音中,议员们轻声低语:
(真是不得了的美人哪……可是以使者来说还是太年轻了。)
(那位就是阿尔谢夫的国王之弟吗——两个都还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啊!这是在耍我们吗?)
杰拉得周围也有些议员如此说道。
司仪拉杜卡开始介绍两位使者:
“虽然各位可能已经很清楚了,但还是让我来介绍这次达古雷议员所邀请的使者。首先是来自邻国吉拉哈的乌路可·迪古雷司祭——她是东方信仰的象【炫|书|网】征,神姬诺爱尔的妹妹。旁边这位是菲立欧·阿尔谢夫大人,来自拥有东方佛尔南神殿的阿尔谢夫,乃是国王之弟。”
两位年轻人再次对议员们点头致意。
看着他们动作的杰拉得再度提高了警觉。
这位名叫乌路可的司祭是个美丽聪慧的少女,以她身为神姬之妹的立场来看,她才是主宾。
议员们似乎都为她容貌带给人的温柔印象所迷惑,但杰拉得却是加强了戒心。
为什么呢——只因“吸引人的目光”是政治家重要的特质。
同时,他也一眼看出,她那优美的举止正是明知其重要性所刻意培养出来的。
这位少女司祭与身旁护卫的少年相望了一眼,慢慢地坐下。
她挺直了背,但整体感觉又相当自然,笑容非常温柔。
那样的气氛——让全场自然而然地以她为中心,不只是因为她所坐的位置,而是她的存在不容其他人忽视。
(虽然还很年轻……但这个小姑娘已经是“政治家”了吗?)
杰拉得有这种感觉。
他不觉得对方有多可怕,但他也不会像其他议员那样,把对方当作小孩子而有所轻视。
另一方面,她身边的那个少年看起来非常老实,给人很好对付的印象。
达古雷首先以闲聊寒暄的方式展开对话。
他向两位使者表示欢迎之意、慰问其旅途辛劳,然后探询其对拉多罗亚的印象。
这恐怕是照本宣科,那位名叫乌路可的司祭沉着而优雅地回答其问题。
这种形式上的寒暄本来应该会让人觉得无趣。
然而,议员和记者们都被这位来自异国的美丽少女挑起兴趣,不但竖耳倾听她的声音,更着迷于她的外貌。
虽然并非所有视线都是友善的,但乌路可处之泰然、不为所动。而那位少年则很少开口,但态度十分光明磊落。
“您对初次造访的拉波拉托利觉得如何?”
达古雷这么一问,少女便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街道的景色十分地优美,刚开始我还因建筑样式的不同吓了一跳,不过,街道的整体样子则跟吉拉哈没有多大差别。人们都很有活力,而且笑容满面——我觉得拉波拉托利是个很棒的城市。”
光从这对话内容来看,绝对听不出有何特殊含意,但杰拉得则看出了达古雷的企图。
在她的回答中,隐含着“两国文化虽然不同,文明程度却没有多大差异”这个意思。
这截然不同于“东方蛮族”的回答,让不了解现实的议员开始产生异样感。
而她那充满理性、清脆悦耳的声音,更加强了说服力。
杰拉得一边对招待者和使者间的对话感到不快,一边等待其切入主题。
达古雷的企图,以及这次会谈的目的正是阻止“吉拉哈与拉多罗亚开战”。
光是解开东方蛮族这个误会还不够,一定也会谈到“吉拉哈与拉多罗亚之间应有的关系”。
从使者的样子来看,她恐怕会说出希望两国将来能缔结友好关系。
那样一来,杰拉得就可以提出现实论来牵制他们,例如国境间的纠纷、关于走私等非法行为、神殿势力在拉多罗亚的间谍——
至于那是真是假,则并非问题所在。
只要能煽动敌对情感、提高危机意识,杰拉得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次会谈。
在拉多罗亚,不论是议员或一般民众,都对神殿势力有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与不安全感,没有人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让它消失殆尽。
因此杰拉得相信,可以将这次会谈的结论导向对希望开战的自己有利的方向。
在气氛融洽的对话告一段落后,达古雷换了个姿势:
“那么——我们来谈谈在场议员们最在意的话题吧!关于拉多罗亚与吉拉哈目前的关系。”
杰拉得在桌上交叉手指,瞪着达古雷。
议员们的视线也往使者与达古雷议员集中。
乌路可微笑道:
“很遗憾,我认为目前两国之间绝非友好。拉多罗亚的各位也是这么想吧?我曾听说,拉多罗亚把东方国家当作蛮族看待。”
“是的。请恕我失礼,一般人确实有这种想法。不容否认,我们并不了解吉拉哈这个国家的真实情况,只光凭想像就如此认定。”
听见达古雷这番话,杰拉得周围的议员纷纷抗议:
“达古雷议员!说不了解真实情况也太超过了!我们可是确实调查了吉拉哈。例如他们国内并没有报纸,印刷技术也很落后。人们无法监控政治,部分拥有特权的掌权者总是压榨民众,这正是他们国家的状况。对其权力高举反旗的人常沦落成山贼,有时甚至会袭击拉多罗亚——这是在国境附近发生的真实情况,你没有理由不知道吧?”
杰拉得按住了额头。
刚才发言的是一位年轻议员。
不知道这位议员究竟是想出锋头,还是真心反对达古雷的意见,总之他无疑是不加思索便说出了这番话。
想当然耳,达古雷恶狠狠地瞪了那位议员一眼,并当场予以否定:
“拉多罗亚也有山贼,不只如此,还有‘亡国派’这种——反政府势力的组织存在,这根本无法证明吉拉哈为‘蛮族’。更重要的是,你刚才提到‘在国境附近发生的真实状况’——恰恰相反,现实是我国在侵略吉拉哈国境、从事掠夺行为,这你怎么说?”
那位年轻议员愣住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那……那并非出于我国的方针,只是罪犯……”
“那不就跟吉拉哈一样了吗?目前我们并没有吉拉哈的正规士兵侵犯拉多罗亚国境的证据。而且不能光是看到边境的山贼,就据此推论整个国家的全貌。吉拉哈的政治确实并不像我国是民主政治的型态,但如果忽略其历史背景、当地情况,光凭这点差异就将它视为蛮族,那岂不是太荒谬了吗?”
年轻的议员完全被回击得无话可说,只好不满地闭上了嘴。
杰拉得看不下去了,便稍稍引开话题,参与讨论:
“失礼了,请恕我中途插话。确实,发生在国境附近的几场骚动,也许都只是两国违法分子的失控行为。另外,政治型态的差异的确会因各国状况或风俗而有所不同,也没有其他国家置喙的余地。只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在吉拉哈对他国所采取的行动中,的确有许多必须加以防备之处,这也是事实。”
杰拉得早已在脑袋里整理好他要在这里说的话:
“第一,南方持续进行中的内乱——原本是因争夺涅迪亚神殿辉石的特权而起,却因吉拉哈蛮横地介入而泥沼化,直到现在还毫无平息的迹象。根据我们的调查,称为神殿骑士团的部队所做出的种种恶行,尤其招致人民怨恨。会对疑似敌人的无辜者进行挖眼、削鼻等拷问动作,还连其家人都不放过,甚至相互竞逐杀害人数,用以炒热酒宴的气氛——难道这种行为不能称之为‘暴行’吗?”
杰拉得以极为沉静的口气淡淡说道。
初次得知此事实的议员们一片寂静,身为使者的乌路可,表情则是略显僵硬。
而对达古雷·巴托鲁而言,这把冷枪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过了一会儿,杰拉得才又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判断吉拉哈危 3ǔωω。cōm险,还有其他理由。前不久,从今年春初到夏天,东方‘阿尔谢夫’和‘塔多姆’之间曾有过短暂的战争。”
坐在乌路可身旁的紫发少年,眼神变得极为严肃。
他正是那“阿尔谢夫”的国王之弟。
对大多数议员来说,阿尔谢夫虽只是印象极为淡薄的遥远异国——但对杰拉得而言,这个国家却有好几个意义,它拥有生产“大地辉石”的佛尔南神殿,也跟拉多罗亚的敌国塔多姆是敌对关系。
因此,杰拉得才——派遣了西兹亚和梅比斯等人。
“我也是前不久才获得关于这场战争的情报。这位菲立欧大人和乌路可大人是当事人,想必应该更清楚来龙去脉……”
杰拉得察觉这两个年轻人板起了脸孔,便在内心嗤笑着。
果然——这两位使者还是太过年轻了。
接着,杰拉得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好让大多数议院听得更清楚。
*
对于拉多罗亚的国家元首杰拉得·梅森,菲立欧有挥之不去的奇异感受。
(他就是梅比斯那群人的雇主……?)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坏的人。
但就算搞错,他也不像是个好人。然而事实上,他的眼神并不像梅比斯和西兹亚等人那样,会因作了坏事而感到快乐。
(这个人是个政治家。)
菲立欧有这种感觉。若要以阿尔谢夫的人做比喻,杰拉得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接近外务卿拉希安·罗姆。
表面上虽然沉稳,却不让对手察觉他心里在想什么,永远谨慎地选择要说的话——换言之,他具有出色政治家特有的精明睿智。
以希望开战的主战派政治家而言,他极为冷静。
而他用来打断乌路可与达古雷对话的切口,正是“阿尔谢夫”这个国名。
他以响彻室内的清晰声音说道:
“这位菲立欧大人和乌路可大人身为当事人,应该更清楚事情经过……但我们从逮捕的间谍那里听说,教唆塔多姆与阿尔谢夫交战的,正是吉拉哈高层。”
听见杰拉得此话,就连达古雷等人也说不出话来。菲立欧也差一点咂嘴出声。
——没错,塔多姆将领加尔拜和吉拉哈的卡西那多司教之间,曾有过秘密约定。
但是,“逮捕了间谍”这件事说不定是个谎言,杰拉得的主要情报来源应该是西兹亚和梅比斯。原本负责联系加尔拜和卡西那多的,正是西兹亚本人。
乌路可一脸苍白,菲立欧轻轻地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那滑润细致的手指,如今正因紧张而显得僵硬。
——乌路可表面上无懈可击、悠然自得,但菲立欧却敏锐地感受到她的不安。
他们身处敌国,而且拉多罗亚议员都对吉拉哈抱有敌意。成为众矢之的,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绝对是沉重的负担。
乌路可想起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只能鼓起勇气面对现场。
杰拉得则以严厉的言词对这位少女说:
“乌路可司祭,你似乎曾反对这个方针?也就是说,你身为无视于首脑方针的非战派,结果还是无法阻止开战——我这么说,对身为使者的你也许失礼,但不知是否该将你的话当作是吉拉哈的方针呢——”
乌路可的脸色一沉。
听见这严厉的指摘,司仪拉杜卡插嘴道:
“元首!我们的谈话还没有进行到此。我们这次请乌路可司祭来访的目的并非交涉,仅只是交换彼此的资讯。事实上,她应该没有被赋予交涉的权利,而且我们也无意谈论此事。这个会议今后将会成为外交窗口——”
“——拉杜卡议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杰拉得那温和的声音,让菲立欧不知为何感到战栗。他的话里有着让听者退缩的魄力。
仔细一看,其他议员也一脸紧张,现场的气氛极为凝重.
但拉杜卡却毫不退缩,挺起胸道:
“失礼了。但是刚才同样打断谈话的您一样也很无礼吧?元首刚才所说的话,实在太过轻视使者的立场了。而且,您怎么能一开始就对其所说的话存疑……”
“那当然。在政治世界里,没有‘无条件信赖’这回事。尤其是对象是危 3ǔωω。cōm险的邻国,那就更是如此了。”
他说得极有道理。
看到拉杜卡毫无招架之力的菲立欧——在会席上第一次在寒暄之外正式开口了:
“杰拉得元首所说的没有错。”
一旁的乌路可不安地看着菲立欧。菲立欧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他想都不用想,就自然而然地把应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的确,没有信赖的关系作为前提,便不可能相信对方的话。而吉拉哈与拉多罗亚之间有很大的鸿沟,不受信赖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身为‘阿尔谢夫’的人,想要解开误会——”
菲立欧深深地吸了口气:
“吉拉哈并未介入阿尔谢夫与塔多姆之间的战争,那只是毫无根据的谣言而已。”
菲立欧正面否认了杰拉得的情报。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元首是从哪里、如何获得这个情报——然而当阿尔谢夫在国境与塔多姆开战时,我正在佛尔南神殿。那时,神殿正受到吉拉哈派来的神殿骑士团管理,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旁的乌路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坐在正对面的达古雷也以担忧的眼神望着菲立欧。
“——但是,神殿骑士团镇压佛尔南神殿的原因,是误会佛尔南神殿有不稳的动向。该误会经过卡西那多司教的调查后便已化解,在与塔多姆的交战结束前,神殿就被解放了。事实上,卡多那多司教在对战况毫无所悉的情况下返回吉拉哈,而塔多姆则是佯装与吉拉哈合作,想使阿尔谢夫心生动摇——最后阿尔谢夫获胜、塔多姆撤退。因此吉拉哈与这场战争毫无关连,如果您能证明有所关连,请提出明确的证据。”
菲立欧极为慎重地如此主张。
此时,杰拉得淡淡地笑了。
那并非游刃有余的笑容,而是对菲立欧另眼相看的笑容。
见到他那副表情——菲立欧有所确信。
杰拉得无法公开证据。他恐怕确实握有证据,但若公诸于世,自己也会陷入危 3ǔωω。cōm险。
菲立欧也可以想像得出其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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