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会自贬,果然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啊!大部分的宾客在心里叹道。
部分比较听得懂话中音的,却对这位欧阳小姐的暗讽之意不解,她与太子妃同是月城大家闺秀的典范,往日无忧,近日无仇的,今日怎么如此针锋相对,难不成是美人相嫉?
而这番话听在水清浅耳里,淡然如她,也不免冷笑一声。这不是暗喻她连演奏一首曲子都拿不出手,根本上不得台面吗?这个女人,真是比一年四季还麻烦。
白琴忧心底咯噔一下,师妹现在惹上了这个女人,他这个做师兄的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不帮她?就算她的心里只有爵,对自己也没什么太深的情感,可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师妹;帮她?惹了这个女人的后果有多严重,他可不敢肯定,若再加上另外那两位,恐怕连自己都会死得很难看,有必要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英雄吗?
叶慕爵听到欧阳慕音的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神色变得有些深沉。
“你想听我演奏一曲吗?”水清浅看向他,问得随意,别人怎么闹腾是别人的事,她无需关注他们的情绪,难不成他们要看戏,她就一定要演出?
但如果是叶慕爵,看在他今天是寿星的份上,她可以给予他特权。(某幻:貌似你给他的特权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你愿意。”深沉的脸色稍退,叶慕爵如此答道。
水清浅抬眸看向白琴忧,不是商量,也不是命令,就那么自然地道:“借你的玉笛一用。”她的神色自然如常,全不顾自己的话在众人心里又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叶慕爵也为之一震,琴忧的玉笛从不外借是傲月国众所周知的,连他这位好友,他都不肯破例,她这么说不是会碰了一鼻子灰吗?不知怎的,他为她接下来的处境有些担忧。
而一阵抽气声很成功地打断了他刚冒出头的担忧。
这,这怎么可能?他惊得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琴忧他,他居然没有任何的不耐,神色一派温和地就解下了玉笛递给了她,而她也就那么理所当然的接过了。
其实白琴忧也很无奈,可他能表现出来吗?一旦表现出来,他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他是管不着了,他这个无忧公子还想继续高枕无忧下去呢。
不过,他倒是有些期待,不知这位清涧阁阁主会演奏出一首怎样的曲子?
而水清浅会向他借玉笛,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是她向来只挑最好的东西,就算乐器,她也只看得上他的那管玉笛,她在生活品质上的高标准不是一般的龟毛,这一点,小狸感触颇深;二来,她是料定白琴忧不会拒绝她的,就凭着在绝影楼的一面之缘,他也“不敢”拒绝她。
至于打击到别人,比如那个正纠结得想要咬手绢的欧阳慕音,就不在她所列的原因里了,她的分量还不够。真要打击别人,她是不会采用这么温和的方式的。(某幻:浅浅,你果然与那两个女人同流合污了。)
顺带提一下,那一面之缘的由来。白琴忧除了是傲月国第一乐师外,还是绝影楼的二楼主,他与绝影楼楼主岳向天是亲兄弟,只不过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这倒不是他们父母关系破裂,带了个孩子各奔东西的缘故,而是他们的父亲爱妻心切,加上他们母亲的家族男丁单薄,才将小儿子改了母姓。
而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以兄友弟恭来形容毫不过分。纵然不是天天腻在一起,哥哥长,弟弟短的,但一年里他也总会回绝影楼住上个个把月,而岳向天也会时不时的到他的千音楼小住上一段时间。
那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这就要从凤凰身上说起,凤凰认了两个结拜大哥,一个是洛族族长邵问,另一位就是绝影楼楼主岳向天。某次她同晓晓与凤凰一起去绝影楼的时,恰巧碰上白琴忧也在,所以就有过这么一面之缘。
而他是绝影楼二楼主的身份自然是不公开的,公开了恐怕也没人信,这样一位温和似水的公子,怎么看也不可能同杀手组织牵扯到一起。不过,她倒是很荣幸地看到过这位温文尔雅的无忧公子大变脸的样子。
没办法,凤凰有个毛病,看到一个人太过从容,就会想法设法让他破了从容的表象;而晓晓,她是典型的玩死人不偿命,除了她和凤凰,其他人在她眼里,没有不能玩的。而她们两个,她是冷冰冰的不好玩,凤凰是太精了玩不动。
岳向天自然也难逃她的整人法网,不过,就她看来,这个男人有严重的被虐倾向,被晓晓整得跳脚还把一颗心丢在了她身上。而且,他的眼力显然极其糟糕,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独孤晓与独孤月是一个人,还时不时为自己到底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的问题纠结。当然,极大部分的原因在于晓晓的演技太高明了。
总而言之,白琴忧在被那两位荼毒过以后,是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的,除非他不想当这个“无忧”公子了。
刚刚那个姓欧阳的暗讽她的音律拿不出手,自是对自己的音律修为极其自信,要打击她的话,从这点入手,最合适不过。
“本宫在音律方面只是略有小成,自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妙音仙子,未免贻笑大方,还请欧阳小姐与本宫同奏一曲。”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水清浅翩然起身,遗落一地的芬芳。
欧阳慕音一听,心底更是大喜,脸上却是一派惶恐的模样,客套了一番,才点头称是。这个女人居然敢邀她同奏,等会儿她一定要让她丢个大大的面子。不是她心眼小,而是她的存在对她太具威胁性,那份感情,她是绝不会放手的,也决不允许别人同她争夺。
卷一:冷宫情趣 12 送钟何意
水清浅吐出一句话后,便开始吹奏起玉笛。
因着她那句“以妙音仙子的音律修为要和上本宫的曲子根本不是难事,本宫就自行挑选曲子了”,欧阳慕音也抱过她的揽月琵琶,一开始还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但听了她吹奏的第一个曲调后,脑子里立刻如同绷紧了一条弦,不敢怠慢。
纤纤素手拨弄着琵琶,凝聚全副身心跟上她营造出的氛围。水清浅选择的曲目是《梅花三弄》,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突然想演奏这一曲罢了,她向来随意。
第一部分的溪山夜月,笛声,琵琶声不分伯仲;第二部分的一弄叫月,声入太霞,欧阳慕音自负的以为这曲调只是耳生了点,没有什么难度,开始拨快了琵琶,企图盖住悠扬的笛声。
到第三部分的二弄穿云,声入云中时,她才渐渐感到不对劲,这调子完全不同于她所熟知的,一不留神就错了一个音;第四部分青鸟啼魂时,她的心绪变得略微浮躁,为了跟上那不断变化音阶的笛声,她一时失手竟然弹断了一根弦!
而她尚未来得及恢复心神,笛声已经到了第五部分,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不服输的她继续弹奏着琵琶同笛声较劲,突转高的音调处,她来不及转换,第二根弦也断掉了,此时她可以说是心绪大乱,当笛声变换到第六部分玉箫声时,第三根弦也因她用力过猛而断开,断弦割破了她的手指,渗出殷红的血滴,她却毫无察觉,只失神地看着无法再弹奏的琵琶。
断了弦的揽月琵琶颓废地躺倒在她的怀里,欧阳慕音的脸色极其难看,惨白的如同鬼魅,自她学成出师,被外界称为妙音仙子,这把揽月琵琶弹奏了无数次,从未如同今日这般败得这么彻底。即使是同师兄比试音律,最多也是力不能及,可从未断过琴弦,从未!
她哪里知道,白琴忧是知晓她的心高气傲,才在比试时未用尽全力,不然,她那把琵琶,怎会到今日才断了弦?
而水清浅自是不会让着她的,先不论她本来就要借此机会教训教训她,但就她自身而言,也不会为了迁就别人的心高气傲而降低自己的演奏水平,既然要演奏,自然是尽善尽美。
玉笛在她的吹奏下继续流转出动人的曲调,比之前和声时更能显示出这首曲子的空灵境界。从凌云戛玉到突起的铁笛声,接着,一幅风荡梅花的绝妙场景似乎在众人眼前渐渐展开,直教人欲罢不能。
正所谓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一曲终,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那一曲带来的美妙体验中,一开始居然还无人注意到揽月琵琶断了弦,而且还是三根!只顾着把目光放在白衣翩然的出尘仙子身上。
水清浅神态自若地将玉笛还给白琴忧,处于震惊中的白琴忧在接到玉笛的那一刻蓦地起身,忘了身处何方,就这么直直地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地惊喜之色。
知音难寻,他的笛声孤高清傲,隐着无人能懂的寂寞,而刚才她吹奏的那一曲,隐约的是另一种的清逸飘渺,她的技巧自不必说,光是其中的心境,以一个乐师对曲调的敏锐感而言,他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成为知己。
就是这样的认知,让一贯淡定的无忧公子失了态,他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就这么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如此难得才找到一知己,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走掉。
他的心中是为着找到了知己而喜悦,但这幅场景看在别人的眼里,显然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这无忧公子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公然在轻薄太子妃吗?从一曲仙音中回过神来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但也因着如此,欧阳慕音的存在感就变差了,是以,她的琵琶断了弦的事依旧无人关注。
站在主位旁的小狸想的是,既然清儿姐姐的曲子吹得这么好听,改天她一定要缠着清儿姐姐再演奏给她听,而众人目瞪口呆的反应,自然就不在她的眼里。
而耐和也是沉浸在那曲仙音中堪堪回神,一回神就看到眼前出了这么大个状况,他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他的主子。
叶慕爵先是为了她肯为他演奏一曲而莫名的喜悦,接着又陷在她吹奏的曲调中无法自拔。他这位太子妃给他的惊喜太大了,天人般的容貌自不必提,她不仅医术超绝,连这音律都是天下无双,简直与琴忧不相上下,他不禁要问一句:她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心里对她的感觉自是愈加的复杂,在那一团乱麻纠结不开之际,他居然看到琴忧紧抓着她的手,而她依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
一股无名火蓦地升起,瞬间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也不管自己的动作会多么让人误解,悠地从主位上站起,走到那正面对面站在一起,同是一身白衣,在别人看来像神仙眷侣一样般配,在他眼中却是极其碍眼的两个人之间,一把搂过水清浅的肩膀,拥着她回到主位上。连落座时,他的左手还紧扣着她的右手。
这太子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会将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贬居到冷院,不就表明了他对她毫无情感吗?虽然之前在水丞相的那番话下,他也承诺了会改变对这位太子妃的态度,可他这改变也未免变得太快了点吧?那番显然是在吃醋的举动,酸气都弥漫开全场了,若说这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没有半点猫腻,他们一个个都长着眼睛呢,会信才有鬼!
水清浅倒没在意叶慕爵那对她占有欲十足的举动,从白琴忧抓着她双手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一个疑惑:
怎么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喜欢拉住她?那个蓝眼睛的是拽她的衣袖,叶慕爵是拽她的手臂,而这一位是抓着她的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一个和她十指相扣的?
她很空闲地想着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连自己的右手已经和叶慕爵的左手十指相扣都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或许,这个举动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手中一空的白琴忧,看着主位上的两人落座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神情颇有些尴尬,将玉笛重系回腰间,也落座了。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会看人脸色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有些事放心里想想就可以了,真要乱嚼舌根,还得护着点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见当事人都落座了,他们自然也开始自己的吃吃喝喝,不经意间看到一抹紫影闪过,方才记起了他们似乎还漏了一个人。
一波波的震撼过去之后,被遗忘许久的欧阳慕音才又变成了众人的焦点,但由于之前的震撼太过剧烈,她这个相对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关于她断了三根弦的事,众人也只是稍微闲扯了几句,不知算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正当众人以为风平浪静,可以好好吃席时,另一波的大浪居然又打过来了!
“瑾王爷到——”
一道尖细的如同被人捏住脖子般的嗓音就这么狼嚎了起来。放羊的孩子?
水清浅的眼神变了变,稍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颇有兴趣的笑颜。
而身边的叶慕爵却是一僵,同她相扣的手指紧了紧,弄得她不太'炫'舒'书'服'网',她眉梢一动,抽回了自己的手。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叶慕爵,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手,心头掠过一抹怅然若失的感觉。
“大哥生辰,做弟弟的怎好不送上一份贺礼?”瑾王爷叶慕皇爽朗大笑着进了前院,也不行礼,就这么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二弟真是太多礼了。”叶慕爵不介意他的不行礼,反而一脸欣喜道。
这脸变得还真快,水清浅小酌一口,对叶慕爵的变脸功给了个短短的评价。同时也趁着低头饮酒时打量起那位瑾王爷。
先是那张脸。剑眉星目,粗犷中不失柔和,倒不是贼眉鼠目之辈,也挺耐看的,就是没大脑了点。
再来是身材。体魄颀长,骨骼强健,不是病秧子,但这也坐实了他属于有勇无谋的行列。
接着是衣着。他身上那袭锦袍倒比叶慕爵身上的还显贵重,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来,整体感觉确实提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