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是身材。体魄颀长,骨骼强健,不是病秧子,但这也坐实了他属于有勇无谋的行列。
接着是衣着。他身上那袭锦袍倒比叶慕爵身上的还显贵重,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来,整体感觉确实提升了不少,还真有一派皇家风范。
经过一番解剖般的打量之后,水清浅做出了一个结论:真正的帝王就是穿着乞丐装也有王者风范,比如叶慕爵;而其他人装的再像也只有八十分,并且不伦不类,比如这位瑾王爷。
她会给与叶慕爵这么高的评价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她一向诚实罢了。
当她打量的视线收回去之后,叶慕皇打量的视线往她身上投了过来。
啧啧,这位水小姐可比他上回见到的时候更有味道了,水丞相这老不死的上请赐婚就赐婚了,干嘛要把女儿嫁给他这个无能的大哥?难道他看不出来,这几年的朝堂势力都倾向他那一边吗?这样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可胜过他府上的那群庸脂俗粉千倍万倍,配他大哥真是真是可惜了,反正她不会受到宠幸,等他当上太子的时候,再将她要过来便是。
他那放肆的视线让水清浅的心里一阵反感,她对这位放羊的孩子彻底从不喜欢变成了讨厌。
这位瑾王爷还真不一般,居然能让我们的清后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不容易,实在不容易。
叶慕爵自然也注意到他这个二弟对他身边人儿感兴趣的神色。当初水丞相请求父皇赐婚,他就十分不满,但看在水丞相位高权重的份上,也不好说什么,暗地里却威胁他不准宠幸这位太子妃,这些年他确实对他的二弟言听计从,但不宠幸她的原因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不知二弟给为兄送来了什么贺礼?二弟如此费心思,还真让为兄过意不去。”不知怎的,他对叶慕皇眼中明显的好感十分不悦,开口打断了他炽热的视线。
“大哥客气了,不过是我在镜国的好友送来的小玩意,我想着大哥生辰,送此物来再合适不过,就拿来赠与大哥了。”叶慕皇脸上是一派不怎么样的表情,可那过分沾沾自喜的眼神泄露了他心底的话。
这份礼物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叶慕爵和水清浅心底升起同样的感觉,不过我们的清后多作出了一个结论——这叶慕皇不是演戏的料。
叶慕皇边说边让属下抬来一口大箱子,和一年四季一样做戏也不做全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命属下打开了箱子。
看到里头摆放的东西,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玛瑙,宝石的光泽晃花了众人的眼,可见此物是奢华至极,但众人抽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此物的奢华,而是,那用玛瑙宝石装饰的东西,居然,是一口大钟!
送钟,送终,这钟就算再华美,又怎能拿来送人,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寿宴上?这瑾王爷此举究竟是何意?
叶慕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双手狠狠紧握成拳,青筋浮现,最终还是轻轻松了开来,脸上也换成喜不自胜的表情。隐忍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而另一个想法也在他心里成型:这几年他虽然对叶慕皇言听计从,但这都是暗地里的,表面上他再不情愿也还是要装作敬重他这位大哥的,今日怎么如此明目张胆地不将他放在眼里?难道是妖妃有了计划,终于要行动了?那他是不是也要加快布局了?
看着这口大钟,水清浅几不可闻的冷嗤一声,再看看叶慕爵装出来的喜悦表情,不禁对他的隐忍感到有些心疼。当然,她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是止不住心底那股涩涩的感觉,而她,从来都是不会压抑自己的感觉的。
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是什么感觉她都会承认,只要她真的有这种感觉。
究其原因: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压抑只会造成自己的心底负荷,对身体有害;而她主要是因为能让她有感觉的事物太少,有这种机会若不尝试一下,岂不是太浪费了?
“大哥觉得这份贺礼怎么样?”叶慕皇不怀好意道,双眼在叶慕爵的脸上来回逡巡。
“二弟有心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大哥真是喜欢的紧。”面对他明显是试探的眼神,叶慕爵坦坦荡荡,脸上的欢喜之色完全不似作假。
众位宾客全然诧异,这太子殿下难道是真不明白此物的含义?虽说这几年这位月神太子没什么建树,但当初太子殿下才华惊世,怎么如今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懂?
在众人茫然不解的视线中,水清浅突然轻笑一声道:
“二弟送与你大哥的这份贺礼还真是有心了,不仅你大哥欢喜,作为嫂子的我也是高兴之极。”
有了感觉以后,自然是要有所行动的,不然,那些感情若不发泄出来,岂不是对身体更为有害?
众宾客再次齐齐惊诧,这位太子妃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同太子殿下一样真的都不解其中的含义?
“嫂嫂真觉得如此?”叶慕皇欣喜道,他的想法是:水清浅这么说表明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声嫂嫂很快就可以改口了,美人儿如此欣赏自己,他怎能不高兴?
“这是自然,”水清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所有的美好幻想,“钟与‘忠’同音,二弟以此举表明了你将忠心献于你大哥,我们怎能不高兴?”
卷一:冷宫情趣 13 一个赌约
原,原来送钟还有这层含义?众宾客纷纷惊愕地瞪大眼睛,不由得对这位太子妃再次刮目相看,这么一解释,不管瑾王爷的原意是为何,都只能顺着这个梯子爬下去了,妙呀,真是妙!
听闻这话,叶慕爵的脸上虽没有任何表现,心中却是一暖,当下笑道:
“你嫂嫂说得没错,二弟这份礼真是送到为兄的心坎里去了。”
“大哥喜欢就好。”叶慕皇僵笑着,颇为咬牙切齿。
果然是有勇无谋之辈,才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了。
水清浅在心里叹了一声,这送钟的注意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估计是他的母亲,那位玉夫人的主意,可惜啊,她这个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做娘的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这“送钟”一事以失败告终后,叶慕皇自然是待不下去了,随便又说了几句,就这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接下来的寿宴总算是雨过天晴,水清浅怕那位水丞相对她的一言一行感到诧异,又要找上她闲话家常,找了个借口就提早退席了,小狸自然是跟着她一起回冷院去了。
这才刚进冷院门口,里面杵着的那尊门神就让她兴起了回避的念头,无奈对方眼儿太尖,她才刚要退一步,苍龙便出声喊住了她。
叶慕爵的寿宴,眸色异于常人的他自然不好出席,故而他就在冷院守株待兔,期待能见到他的仙子。
“清儿,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阴柔而邪美面容上满是对她的关切之情。
“你这个人好奇怪,清儿姐姐去了哪里,关你什么事?”小狸知道她不喜欢同这人打交道,当即先开口了。
“清儿,这些天都没见到你,我真的很想你。”苍龙不理会小狸,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真心。
小狸还要开口说什么,水清浅拦住了她。
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
况且,她还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说也同叶慕爵是好友,所谓朋友妻不可戏,虽然她是顶了个名号的假太子妃,可他又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追求起她了呢?
难道,是叶慕爵同意的?反正他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太子妃?不知怎的,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像被什么堵了一样。
“你喜欢我。”她问得直接,毫无扭捏之色,如同在说“你吃过饭了吗?”,“你要休息了吗?”
“当然。”苍龙回答得更是直接,对她如此大胆的问话毫不介意,这才是他的清儿,与众不同。
“为什么?”她继续问道。
“你救了我一命,而且,你不怕我。”
“是小狸让我救你,我才救了你,而且小狸也不怕你。这么说来,你该去喜欢小狸才对。”她一板一眼地应对。
呃?这关她什么事?清儿姐姐怎么老拿她当炮灰?小小狐仙心中不平。(某幻:因为你好用。)
“这……”苍龙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应答。
“那就这样吧,你要追小狸我没意见,以后不要老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是要约会还是诉衷情,我都无所谓,我进屋去了。”她甩手一抛把问题丢给了小狸,自己乐得清闲了。
“清儿,我喜欢的是你!”擦身而过的瞬间,耐和拉住了她。
这些男人,果然有喜欢拉着她的毛病,水清浅柳眉轻皱。
“我对你没有感觉。”她回答得淡然,没有不耐也没有气急败坏,这是事实,她只是说不来而已。
“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我也会继续追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苍龙说得极其深情。
还是摆脱不了他吗?她简直想抚额叹息,本来是对他没有感觉,再这样下去她确实要对他有感觉了,那感觉是三个字——不喜欢。
“你追不到我的。”她继续诉说事实。
“我坚持。”对于生命中第一个认定的女人,他决不放弃,她是他的仙子,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又怎么可以放弃?
“叶慕爵知道你在追我这件事吗?”在心里徘徊了许久,她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虽然对她直接称呼爵的名字感到有些奇怪,苍龙还是回答道,“他还鼓励我尽管去追,他绝不阻拦。”
“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小狸惊得大叫起来,就算她对人类的规矩再不了解,可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是绝不会出让的,这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小狸的想法只对了一半,世上还有一些男人是会出卖自己的妻子的,比如为了功名利禄,而将结发妻送与人做礼物。
当然,我们的太子殿下绝不是处于那一列的,他这是不知情惹的祸。
苍龙也被小狸这爆发力极强的叫声惊了一下,正想问清楚她为何如此惊讶,水清浅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么,”她眸色一转,掠过一抹黯然,“我们定个赌约,就看你能不能追到我。”
“什么赌约?”他问得急切。
“时间是从现在到明日卯时,如果期间,你能在这个太子府里找到我,我就答应让你追,否则,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何?”
“一言为定。”苍龙爽快地答道,一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了,他对这个太子府也非常熟悉;二来,他对自己的轻功极其自信,况且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还会找不到她吗?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缕离成功更近一步的亮光,蓝眸闪烁得更为妖冶。
可他也忽略了水清浅那番话的含义,她只是答应让他追,却没有说会接受他。换言之,他的境地就同现在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现在他是死皮赖脸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答应让他追以后,他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先在此地逗留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就可以来找我,”水清浅说着甩甩衣袖,转身出了门口,临走时还抛出一句,“小狸看着他。”
注重生活品质的她当然不会在这府里逃来逃去过一个晚上,她现在要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了。
什么地方是他找不到的呢?一年四季的院子?不行,先不说她不喜欢那四个女人,这男人就算不能光明正大,也会偷偷摸摸地找过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今晚该到哪里去休息了。
回冷院吗?当然不是,冷院虽然算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比之更危险,那里还住了一个一心要把她推给别人的男人。
那个地方就是叶慕爵的寝室。
今年生辰,算得上是够与众不同的。
在回他居住的院落的路上,叶慕爵边走边如是想,手中把玩着之前水清浅递给他的那株青莲。
刚才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四只八爪鱼退席时,慕音来找过他。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他的心里也是十分不舍,然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因今日,她的揽月琵琶会断弦,全是她自找的。
若不是她要激水清浅当场演奏一曲,她也不会因此丢了自己的面子。
算了,弦断了可以修补,最多再定做一把琵琶送与她好了。
只是,想到她说到话,他又忍不住皱眉思索。
她说:“我也不想像个妒妇一样。”
她说:“她是那么美,那么好,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说:“爵,你说过今生今世只爱着我一个人。”
她说:“那是你送我的琵琶,揽月,揽月,你说过,怀抱着他就如同怀抱着你一样。”
她说:“你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同。”
她说:“爵,我很怕,真的很怕。”
他会喜欢上水清浅吗?再一次细细打量手中的青莲。
呵,怎么可能呢?
或许,他是对她很有好感,但那种好感是纯粹的对朋友的感觉而已,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放心,很'炫'舒'书'服'网',就像他与苍龙,与琴忧他们在一起时一样。
所以,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朋友。
但喜欢上她?
不可能的!
他不是滥情的人,既然已经认定喜欢的人是慕音,他又怎会三心二意?
笑着摇了摇头,叶慕爵跨进了寝室,随手关上了门。
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他有些疑惑,不记得自己的屋里有过这样东西?
走近一看,茶具下还压着一张字条,伸手把它抽出来,上面写着的一行娟秀小字便映入眼帘。
我会为你救一个人,不论是谁。
——水清浅
原来,这才是她送给他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