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在空中,无风自舞,弧度优雅。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五官,白色的长袍则同金发一样飞舞着。在作画的时候,水清浅融入了现代的透视画法,因而整个画卷极富立体感。
这样一个好看到天地失色的男人,若没有真人参照,是绝对画不出来的吧?众人各自疑惑着,忽地猛然一惊——真人?
一双双眼睛如同说好般“刷”得一声齐齐看向二楼,这画卷上的男子不就是二楼的那位梵公子吗?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问一个个地出来冒泡,短暂地静寂过后,香茹苑里如同一锅沸水般炸开。
“小姐……这……”香櫞同紫菀同傻眼了,这下子,该怎么收场?
不动声色地瞥了四周一眼,水清浅优雅地俯身拾起画卷,指尖轻触拂去其上的点点尘土,全然不顾一干人等诧异的,惊讶的,担忧的,不解的,隔岸观火等等的眼神。
她淡然,在场却有一位比之更加淡然,那一位便是二楼的梵公子。这一切皆由他所起,他却似唯一的局外人,始终以一种超脱尘世的眼神俯瞰着下方形形色色的人群。
果真是九天之上的神祇,喜怒不形于外!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情绪外泄的时候?水清浅的心里禁不住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只是,他就算真的情绪外泄,也不会是为了她。如此想着,她抬头看向他,没有心酸,没有疼痛,只是多了一抹释然。
清澈的眼底隐含着数不清的深意,水清浅攸地开口说道:“梵公子之前说过,根据比试来判定欧阳小姐是不是才女,不知我可有说错?”
“没有。”梵迦悠然一笑,淡定依旧。
“那梵公子可有规定参加比试的一定得是欧阳小姐同朴公子两人?”水清浅继续追问。
“没有。”梵迦毫不犹豫地接话。
“那么……”眼神一转,水清浅瞥向喧闹的人群,美眸间沁出的压力居然在一瞬间止住了所有不和谐的语调!然后,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丢下一枚炸弹,“如果我要参加这场比试,相信各位不会有任何异议吧?”
“没有。”首先回应的是梵迦,他一连说了三声没有,可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无波。
“没有……”被神仙公子的那声没有给迷昏头的众人也神神叨叨地接口说没有,这一说完方才醒悟过来——没有?没有才怪!
他们一个个可都是下了注的!买定离手的规矩哪能更改?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她也要参加比试,不就把他们的赌局全给搅黄了吗?要是最终的胜利落到她头上,他们可不就亏大了?
然而,话已出口,断难更改,他们都还是要面子的,再反口像个什么话?也罢也罢,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大部分的看客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但还有少数下注下得比较凶的,那就没这么想得开了!而那些既是好色之徒,又下注下得比较厉害的,无疑是更加想不开了!
比如说,两者兼具的月城四霸。他们为了讨美人的欢心——虽然那位美人从头至尾没正眼瞧过四人——一个个可是倾尽身上的钱财,赌欧阳慕音会赢,现在旁生了这么跟枝节,叫他们如何能不在意?
经过之前那桩“死而复生”事件,这四人的家教一下子就严厉了起来,弄得他们是苦不堪言。平日里要出个门都得向老爷子报备,身上的带的银子更是少得可怜,今日这么大手笔的下注,要是输了的话,岂不得很多天都要闷在家里了?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可是寸步难行啊!
为了未来的十几天着想,林剑上前一步,想要改变这桩板上钉钉的事儿。
看到人群中有异动,水清浅冷冷地一眼瞧过去,这位林侍郎家的公子便如同被雷劈中一般,霎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是没用!月城四霸中的其他三位狠狠地鄙视了林剑一把,花花公子孙戟更是唾弃了他一句,一甩胳膊,将林剑拉回去,自个儿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一抬眼便对上一双美丽得晶莹剔透的眸子,心头登时如巨鹿乱撞,那些个什么的想法都抛到脑后去了!
只见他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拢了拢袖子,微弓起上身,口中不含糊地说道:
“美丽的小姐,小生这厢有理了!”
身后的人顿时倒了个四仰八叉,饶是定力如白琴忧,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还说我没用,你不是更丢人!林剑真想冲动地骂回来,不过,另外那两位不待他行动,已经同时跨出一步。
金钱观念较重的方棋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小姐想要参加比试当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小姐是要以这幅画来参赛吗?”他边说边指了指水清浅拾起来握在手中的画卷。
“这幅画怎么了?”秋水般的双瞳冷然地瞥他一眼,方棋心底战栗了一下,仍旧硬着头皮说道:
“这幅画可谓之风华绝代,绝世无双,只不过,小姐该是为了自己来参加比试的吧?”这月城四霸也是附庸风雅之人,要说些场面话还是没有问题的,是以方棋侃侃而谈,语调舒缓,深意自现其中。
“你怀疑这幅画并非我所作?”斜睨他一眼,水清浅的语气隐匿着十分的危险。
“姓方的,你是中了什么邪了?一看小姐便知是倾国倾城的佳人,要作一幅画又有何难?就算十幅八幅还不是易如反掌?小姐,在下说的可是在理?”孙戟唠嗑了一番,转而向水清浅邀功,后者只是不置可否地瞧了他一眼。
香櫞同紫菀被雷得禁不住发出一番感慨——乖乖!这人比起她们还要忠诚于小姐啊,要不,小姐干脆收了他当小厮得了!
“姓孙的,你才中邪了呢!见色忘义,亏得本公子还同你称兄道弟,简直是生平一大耻辱!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今夜我宋墨就同你绝交!”月城四霸中的最后一位也终于开口了,这锅粥无疑是越搅越乱!
“我呸!你以为你谁啊?天皇老子呢!铁公鸡一只,一天到晚呱呱叫,听着,本公子早就想同你绝交了!”孙戟没好气地回骂。
“好啊,那就绝交啊!你个色胚又多有出息?本公子才不稀罕!”宋墨同样叫嚣。
这两人你来我往,言辞激烈,一下子便活络了香茹苑里的氛围,也将众人的注意力由那幅意外出现的画卷上转移到了别处。
“小姐,现在怎么办?”香櫞有些无语地请示水清浅。
“准备笔墨纸砚。”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战况激烈的两人一眼,水清浅淡然地吩咐道。
“姓孙的,我告诉你……”宋墨抖着腿在那边哼哼。
“姓宋的,你给我听着……”孙戟的动作同宋墨一般无二,那两人默契得堪比亲兄弟。
“姓孙的,你……怎么这么安静?”宋墨奇怪地爬爬头发。
“是啊,怎么没声音了?”孙戟疑惑地搔搔脑袋,他的话音未落,空前绝后的抽气声将两人差点震了个魂不附体。
“妙哉,妙哉!”月城五大才子之一的王凌翔禁不住拍手称赞。
“好一个风华绝代!小姐果真是高人!”崔浩然也不保留地赞叹。
“小姐的画技简直令人惊叹!在下佩服之至!”丁乘风激动地几乎要扼腕。
“不知小姐可否收宗俊为徒?在下一定会虔诚地聆听师傅的教诲。”下一个开口的宗俊更是叫人大吃一惊,居然直接开口拜师了!
“若小姐真要收徒弟,算上朴剑瀚一个,不知可好?”鬼才的言论同样叫人大跌眼镜。
这些话绝对不是恭维,月城五大才子的直言不讳可是出了名的,要他们恭维一个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了事。是以现在的状况怎能不叫一众看客惊诧地吓掉眼珠子?
但是,再一看那幅刚刚完成的画卷,所有的惊诧便都有了解释。
事实胜于雄辩——与其同这些人浪费口舌,还不如现场作画,以绝悠悠之口!这是水清浅出事的原则。
这幅画卷上,她铺陈了很多背景,以抽象派的画法将镜国宫殿的剪影,深不可测的镜湖,星辰璀璨的夜空,金戈铁马的战场,千帐灯火的营地糅萃在一起,营造出一股难以抹杀的磅礴大气。背景之上,再以印象派的画法嵌入了三个人——一位红衣厉烈,风华万丈;一位白袍飞舞,风华尽显;一位蓝衫浓郁,风华无限。如此独特的画法,如此巧妙的构思,如此无法磨灭的风华绝代,真是将这四个字的精髓发挥到了极限!
风华绝代吗?初听到这四个字,水清浅的脑子里反应过来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凤凰最喜欢将她们三人比作风华绝代三人组,既然如此,那她作这样一幅画卷,该是切题了吧?
而她如此浓墨重彩的描绘,却也存了别的心思,要将之前她为梦中的梵迦所作的那幅画的锋芒盖过去,只能在布局与构思上花心思。毕竟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不能深入剖析,只能将其掩盖。
只是,她那几乎可以骗过所有人的安排,却也隐瞒不了那单独的几个人。
一位便是始终关注着她的白琴忧,另一位自然是驻足二楼栏杆处神秘莫测的梵迦,再一位则是摆脱了三日合欢散的控制的太子殿下,之前体内的噬毒蛊为了吞噬药性而四处乱串,导致他的脉象动荡剧烈,现在一切恢复正常。他恢复神志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找寻水清浅,自密室翻窗而出后,再到了这香茹苑的大堂,恰巧赶上那幅画自水清浅的袖中掉出……
一切是意外疑惑天意?可能只有那一位知道了,而那一位,也是没有被她的安排隐瞒过去的最后一位……
“水小姐的画法确实高明,只不过,水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静默已久的欧阳慕音摆出一脸端庄的大家闺秀的表情,语气轻柔地开口,而这番话里无疑暗藏了玄机。
由于水清浅是蒙了面的,所以,除了那些熟识,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而欧阳慕音这个“熟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点破,毕竟月城姓水的人家不多,既姓水,又能有如此才学的小姐,稍一联想,便能猜出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现任的太子妃。
就算这香茹苑的名声再好,毕竟还是妓院,而当朝的太子妃跑来逛妓院,这个可是惊爆的消息啊!一旦宣扬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无需多言!
欧阳慕音打得显然是和辛品靥一样的主意!
果然,她这清脆的一声“水”小姐叫出口,周边的议论声再一次响起。水小姐?哪户水家的小姐?难不成……是丞相府的水小姐?也,也就是……太子妃?
白琴忧剑眉一挑,看向欧阳慕音的眼底尽是指责,后者却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意在表明她是无心之失;叶慕爵眉头深锁,看不出是喜是怒;梵迦一如既往的扮演着他神祇的角色——表情不变。
“欧阳小姐确实细心,不过,无心并非忘记了什么,只是在等待墨迹略干而已!到了题诗的时候,自然会有动作的。”水清浅攸地轻笑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全数吸引了过去,想要陷害她?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辛品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或许在这月城,提到姓水的小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水兮若,但如果超出了月城,那可就不一定了!而她那番话说得也巧,暗指欧阳慕音多管闲事,真是一点都不给面子!
但见那位欧阳小姐脸上一红,随即整个人震了震,严重怀疑自己是得了幻听。然而,不只是她,在场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得了幻听之症!
她,自称,无心?水小姐?无心?难不成,她不是太子妃,而是神医水无心?天啊,地啊!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他们是在做梦?这名冠天下的神医居然是个女子?
这样的状况下,白琴忧反而放下了心,他怎么忘了,这一位可是还有一个身份的!
叶慕爵忍不住惊愕地呆了一下,他之前以为神医水无心是兰妍的,怪不得,她之前看到他的反应时,神色是那么奇怪……
香櫞和紫菀则是完全以她们家小姐的话为准则,既然小姐自己公开了身份,那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她们无需担心。
看到震场的效果达到了,水清浅吩咐了紫菀研磨,纤手执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首诗。
比起太子妃来逛妓院,神医水无心是女子的话题显然更为震撼,她才懒得理会这群人是怎么想的,转移话题的目的达到了就好,至于心里怎么纠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她没有义务为他们做免费的心理咨询师。
而欧阳慕音?明明知道实事,可是无法说出口的感觉一定是糟糕透了!她一定认为神医水无心的身份是她捏造的,可是,她能怎么说?一次的脱口而出可以说成是无心之失,再来一次,那可就是别有用心了!
何况,她所知道的实事反而是假相,真真假假,她又究竟知道什么呢?反正,不管她知道什么,这下子是开不了口了,憋死的滋味……
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不过,这句话在晓晓的身上貌似从来没有灵验过!
落款,停笔。
一旁等候多时的五位才子,迫不及待地欣赏起来,朴剑瀚更是吟诵出声,这群人的思想既然比较惊世骇俗,对于神医水无心是女子的问题自然不会过多考究。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谁敛红妆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汗,原准备自己弄一首描写巾帼英雄的诗句的,结果折腾了半天,总觉得少了气势,只好把这首拿来用,亲们见谅哈……)
吟诵完毕,众人皆沉浸在那股无可比拟的气势之中,因而忽略了其中的含义——巾帼英雄,何谓巾帼?何为英雄?这幅画,这首诗,其实已经揭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一句“谁敛红妆”便是关键!只是,所有的人都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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