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送上一刀,结束它的痛苦,埋在后山上的大树下。
姨父挥了挥衣袖,无奈的叹息,“逐日,这个家从今天开始就由你说了算,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轻移步伐来到成逐日面前,轻轻说出压在心里的话,“姨父,表哥,人死不能复生,该哭时就哭出来,闷在心里会伤身子的,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伤心过后生活还要继续,生离死别是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面对的问题,人的生命都是在自己哭声和泪水中呱呱坠地,又在自己亲人的哭声和泪水里结束,而这中间点点滴滴的过程就是人生的幸福,姨娘生在富足的小康之家,嫁给了姨父,与姨父举案齐眉,相亲相爱,还有了表哥,逐琴,逐星,逐画四个儿女,虽然生命定格在四十岁,相较其它人短暂,不能看到自己的孙子出生,没能见着表哥最后一眼令人扼腕叹息,但是作为女人,作为母亲,她也算是圆满的走完自已的人生,请姨父和表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九泉之下的姨娘才能笑着瞑目,小小先告退了,画儿还等着我。” 说完,主动对上容雨薇投来复杂的目光再退出房间,就算我和成逐日没有男女的缘份,可他也是我的至亲,是除了姨娘外我最亲的亲人,我关心自己的亲人,会在她的面前堂堂正正的表现出来。
四年后的夏天 “绿柳,高些,再高些!”画儿缩在我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灿若星辰般的杏眼如浅月弯弯,露出两个可爱小小的酒窝,随着高高荡起的秋千咯咯的发出串串笑声,声音如深山中的泉水叮咚作响,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她喜欢荡秋千,可是胆子又小,每次都要我抱着她一起玩。
小荷嫁人后,绿柳接替她的位置成了我的贴身丫头,负责照顾我的日常饮食起居,她不如小荷伶巧贴心,倒也是手脚勤快的姑娘。 “画儿乖,快两刻钟了,就要用晚膳了,我们先下来吧,明天再玩。”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绿柳的已经是大汗淋漓,“绿柳也累了。” 画儿嘟起小嘴,扬起粉嫩嫩的小脸央求我,“我不,表姐,再玩一会,就一会。”
“表小姐,奴婢不累,奴婢力气大着呢。”绿柳气喘吁吁的回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绿柳的力量忽然加大力量,推得秋千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一股凉风伴着花香拂过脸盘,吹得裙裾飞扬画出美丽的弧线,伸出就可以碰到高高的树叉,惊得夏蝉拍翅乱飞,惹得画儿笑得更加开心。 画儿天真无邪的笑颜是我这几年来最大的心灵安慰,早产儿身体孱弱,在现代通常要放入保温箱里保温,可这里根本没有这种条件,冬天天气极冷极干,虽然有烧碳保温,但会使空气更加干燥,她未发育健全的呼吸系统承受不了,我只好脱光衣服抱着她钻进被窝,让她贴着我的皮肤取暖,让她小小的脸枕着我软柔的乳/房、听着我的心跳、享受着我双手温柔的抚摸入眠,画儿是在我的胸脯上度过来她到人世最初的四个月。而且守孝期间我们全都不得沾得腥荤,连她也不能例外,为了她的吃食和营养愁坏了我和秦妈,只好在奶娘身上下功夫,请来刚产下头胎的少妇,让她多吃鱼肉和补品,通过奶水给画儿补充营养,每隔半年就重新换过人选,画儿足足三年多的奶水,现在的她身体强壮如小牛犊,两颊日渐丰盈,闪着健康红润之色,根本看不出是早产儿。 当然,这也多亏容雨薇的人脉关系,能请到杜太医为画儿调养身体,画儿从小病症不断,杜太医又不能每次都来,她几次顶着风雪抱起孩子亲自门求医,虽然有赎罪的成分,但是她对画儿的那份关心也让我为之动容,画儿几次大病把家里人吓得胆战心惊,好在是惊无险的挺过来。
四年来,成家如死水一潭,没有半点微漪,但是画儿在我们的保护下活得快快乐乐,姨娘终临让我照顾她,画儿生活上的一切全权归我管理,家里人很支持。记得画儿两岁那年问起姨娘的事,为什么易德管杜雪芝叫娘,而她却叫我表姐?她的娘在哪里?我想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把我当成自己的母亲,所以面带微笑向她解释,她的娘不在了,派我来照顾她,母亲的要做的事就像我一样,帮她洗澡给她穿漂亮衣裳,晚上给她说故事、唱小曲再陪她睡觉,早起给她梳头发,闲暇陪她荡秋千、放风筝,我不清楚她对于‘不在’这个词是怎么理解的,后来画儿也不再问起,这是我期待的,有些事需要时间慢慢接受,缅怀死者有好多种方式,不一定是悲伤的,我不希望将来画儿回忆起自己母亲时的画面是灰色的,不希望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任何的阴影,自她周岁开口说话起,我就关起门来陪她玩,逗她开心,只是我把笑声锁在屋内,从她出生,满月,周岁,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到如今,时间过的真快,我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花在她的身上,打络子,跳方格,跳皮筋,丢沙包等我的知道的游戏变着法子玩,也许是年纪还小,也许是老天体谅我的苦心,又或许我的关心弥补她缺少的母爱,她并没有纠缠母亲不在的问题。 “大哥?!”画儿脆生生的叫声拉回我的思绪,“表姐,大哥来了。” 原来是成逐日在后面,不知道他推了多久。 “大哥。”秋千停稳后,逐画伸着小手要成逐日抱,他从我怀里接过画儿,单手把她托在胸前,“今天回来得时辰早,顺道过来坐坐,逐星的家书到了,说是一切安好,叫我们不要挂念。”
逐星已经去了石鼓书院,继续推迟三年的行程,齐叔、柳婶还有二狗子陪着他同去,这四年来他发愤用功读书,每天早起晚睡,卸孝后,连年也不过就出发,谁也挡不住。 这时秦妈走进院子,“大公子,表小姐,晚膳准备好了,大少奶奶喊你们过去。”
“知道了。”成逐日很自然地向我伸来另外一只空手,“我们走吧。” 躲开他的手,把胸前的大辫子往后一甩,双手撑着秋千板帅气地跳下,成逐日眼神一暗,慢慢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画儿,表姐和你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和绿柳先到园子里躲起来,表姐和大哥一会就来找你?”我有事要单独和成逐日私聊。 “那大哥和表姐不能太快,要从一数到一百再过来。”画儿从成逐日的怀中跳下,两眼笑得晶晶亮,撒开脚丫子,拉着绿柳两下跑得没影。 看到画儿离开,我徐徐的开口,“表哥,画儿到年尾就要满四周岁了,我想办场生日宴,不会大操大办,就是叫逐琴她们把孩子带回来热闹热闹,一家人吃个饭,你说这合适吗?”
逐月的长子易德是姨父的第一个孙子,为了给死气沉沉的家里带来些喜气,二夫人给他办了个小型的生日聚会,事后画儿问我为什么她生日只是吃寿面,为什么和易德的不一样,我是哑口无言,她的生辰与姨娘的死忌只相差三天,时间太敏感,但是考虑到画儿的将来,我犹豫再三,还是把想法说出来。 成逐日望着我皱起眉心,默不作声。 见他久久不表态,我急切道,“我知道你为难,可是家里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多,总不能老是遮遮掩掩,上次易德的事你也知道,对画儿的成长不好,我们都想她过得好,不是吗?”
其它人我都有把握搞定,除了姨父,他对画儿的态度总是闪闪躲躲,不冷不淡,他从没有抱过她,而且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几眼,他对姨娘用情太深,我担心姨娘的难产他会迁怒于画儿,这一直是我心头的隐忧。 “我找个机会探探爹的口风再说。” 成逐日是当家人,只要他帮忙希望就很大,对他展颜笑道,“那就烦劳表哥,我知道我肯定能说服姨父的。” “不许和我客气。”成逐日目光如水,黑色的瞳仁里浮起温柔的笑意,“我们去找画儿吧,别让她等太久。” “嗯。” ===============================================================================
“秦妈,那猪脚线面这次就不要上了,每次画儿都不吃,你交待厨子,那天把线面炸一炸爆香后再和着蛋一起炒,面少些,多加些肉丝,青菜和香菇,生辰不吃长寿面是不成的。”
成逐日不负重望,没过多久就把这个事件办成,姨父什么都没说,点头默认。转眼日子就近了,再过六天,就是画儿四周岁的生日,我和秦妈在认真地过着各种细节,希望这个家庭聚会让她玩得尽兴。 秦妈疑惑道,“表小姐,这种做法我们可从来没吃过,能吃吗?” “不但能吃,还很香,这样吧,这道面留着我做,对了,帖子都给到了吧?”
“全办妥了,表小姐放心,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会把孩子们都带来,给四小姐好好热闹热闹,就是刘家少爷临时有事来不了,就让刘家少奶奶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还说如果刘家老太太身子好,也同来过来坐坐。” 这样是最好的,我也不想见到刘玉。 “要是姥姥不能来,过些日子叫表哥带画儿上门去看她,还有,再多备些瓜子和零嘴给孩子们,耀楣最喜欢……” 忽然门外响起急急地脚步声,画儿小小的身影跑进来,扑入我的怀中,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我,眼泪啪哒啪哒地落下,“表姐,画儿是克星吗?是画儿克死了自己的娘亲,所以爹爹也不喜欢画儿吗?” 克星!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两个字眼太恶毒,咬牙道,“这是谁在胡说?我定要狠狠撕她的嘴!” 画儿哭得十分伤心,胸腔因为抽噎止不住地起伏着,“今天……今天我躲在园子假山的山洞里,等着二丫和胡奶妈来找我,小翠和小清走过园子,她们说年底的事情本来就多,还要给我办什么生辰聚会,画儿……画儿一落地就克死了自己的娘亲,而且画儿长得最不像成家的子孙,所以爹爹也不喜欢我,呜呜呜……” “她们是胡说,帮你办生辰聚会,姨父也是同意的,每人孩子都有,易德不是也办过,都怨表姐不好,给忘了。”压下心中怒火,把她抱入怀中,用手帕擦拭她的眼泪,柔声细语安慰她:“姨娘怀上你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生孩子本来就是有危险的,这世上也有很多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娘亲,难道他们都是克星吗?做为母亲即使冒着再大的危险,也想生下自己孩子,这样作为女人才完整,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现在画儿还太小,不明白,以后长大了,自己当上母亲后就能体会,一点也不是画儿的错,姨娘在临终前,还死死地抓着表姐的手,说最不放心你,最对不起你,交待我代她要好好照顾你,让我替她好好爱你。” “真的吗?”画儿泪光闪闪,红着小鼻头,一脸可怜样。 “真的,不信你问秦妈,秦妈可是姨娘陪嫁过来的,姨娘让我们俩陪着你,而且她住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她看见画儿伤心,也会流泪,泪珠会变成雨落下来。” 秦妈用手抹了抹眼泪,语调微微哽咽,“四小姐,别听下人乱嚼舌头,你可是夫人心尖上的肉啊!” 画儿半信半疑,“可是,可是她们说……” “画儿宁愿相信她们胡说八道,都不愿意相信表姐的话?”我连忙板起脸,佯装生气,“表姐什么时候骗过画儿?!” “信,我信,我最信表姐的。”画儿急急地解释,“表姐最疼我。” 她像是温顺的小猫把靠在我的怀中,隔好久才幽幽道,“表姐,画儿想娘亲了。”
我亲吻了她的额头,“我也想她了,家里人都想着她,我们都没有忘记她,也永远不会。”
侧身抬眸,忽然发现姨父站在门边,神情悲切地凝视着画儿,中年丧妻对他打击很大,姨娘去世那年他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如今他两鬓和头顶的头发全部花白,精神从此委靡不振,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个可怜的男人,见到我看到他,转身就想离开。 “姨父,你不要走。”拉着画儿,挡住他的去路,“看看画儿吧,她才四岁啊,您从来没有疼过她,她已经没有娘亲,自己爹又不关心她,连带下人都敢随便议论她是克星!她可是嫡女啊,是成家的四小姐,是姨娘用命换来的,也是您的骨血,您所有的孩子里只有画儿的眼睛不像您,她长得像姨娘,那双眼睛简直和姨娘一模一样,是老天爷对您的补偿您,姨娘最不放心的就是她,要是在天上看见,该多么的伤心。”我把画儿往姨父面前推,“画儿,叫爹,快叫爹啊。”
画儿看见姨父像是老鼠见了猫,怯生生地喊了个“爹”,就往我身后退。
姨父目不转睛注视着画儿,似乎有被触动,闪烁的眼里充满无尽的哀伤,对身后的福伯吩付道,“把小翠和小清各打二十大板,赶出成家。” “爹,画儿最需要的就是父亲的疼爱,您给了她生命,就要好好照顾她,今天您可以把小清她们赶出去,明天呢,后天呢,只要您对画儿的态度不变,就禁不住别人乱说,只有您真心疼她,爱她,以后她才不会再受这样的苦。”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努力试试,只有看到姨父真正对画儿敞开心扉,我才能安心离开。
姨父深深看了画儿两眼,还是一言不发地勿勿离开,我终究是无力改变,心中沮丧不已。
晚上用饭时,姨父紧绷着那张老脸,比平常更冷,家里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姨父淡然开口道,“画儿,来,坐到爹的身边来。”话音刚落,全家人对他忽然的态度转都惊诧万分。 心里激动不已,毕竟是亲生父女,血浓于水,他的身边除了姨娘和成逐日没坐过别的人,从姨娘死后右手边的位置就空到现在。 画儿有些紧张,低着头,抓着我的袖子不松手。 我对画儿喜笑道,“快去吧,爹在等你呢。” 在大家期盼和欣喜的目光中,画儿不情愿地挪着小屁股起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