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顺势把身子向前倾斜俯了下来,凝视着顾昱的眼睛。
这样目光一对,顾昱便沉默了下来,虽然没了怒意,却仍倔声道:“是我先同你说话的,在还没说完前你都应先同我说。”
萧青戎一笑,竟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啊!小子,胆子满大的,有前途。”
顾昱有些别扭地皱眉,低下头沉默过了一会才又抬头看着萧青戎正色道:“我不喜欢你。可是他们说这次出海你是负责安全的,所以,请你保护玉姨,让她能平安回来。”眨了下眼,他的睫毛上似乎粘上了点滴晶莹的湿意。探手入怀,他拿出一只看起来有些重的钱袋直接塞到萧青戎手上,“这个给我。是我的全部财产……”他犹豫着,“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有几样首饰。”
萧青戎看着他,目光一瞬,笑道:“我知道,那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吗?我记得你玉姨说让你留着长大了再用的。怎么?不打算用那来娶新妇吗?”
顾昱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狠狠瞪了萧青戎一眼,他还是轻声答道:“首饰是死的,不管落在哪儿,都有机会再寻回来。可是,人不是……”
萧青戎听着,竟是忽然一笑。打开钱袋,他自那袋看着重其实都不够一贯钱的制钱里取了一枚。“嗯,我想你玉姨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钱,我只收你一文钱好了!”
顾昱怔了怔,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可嘴上却是咕喃着:“你胡说,我玉姨值很多很多钱的……”【﹕。。】
“是吗?啊,原来是我看错了吗?不过。”萧青戎笑笑,顺手摸了摸顾昱的脑袋,“你放心,就算她再值钱,我也不会拿她去换钱的。我答应过你还有另外一个小家伙,一定会平安带她回来的……嗯,我萧青戎说话算数!”
第七十七章 海
第七十七章 海
别了,杭州。
当船驶出钱塘港,望着远处渐渐远去,最后变成淡淡一点黑影的码头,李玉娘在心里低低地念着。
离愁淡淡,抑不下的轻愁如雾久久未散……
低下头,她摆弄着手中的荷包。用手指隔着布摸起来颇有些硬度,看起来应该是玉石之类的佩件。原本想随意放起来的,可犹豫了下她还是打开,用手指勾着那道看起来极新的红绳拉出那块玉。拿上手上摸着,玉质并不是多好,成椭圆的玉坠上雕着“平安”二字,看起来倒象是在现代旅游区小摊位上10元一块的那种劣货。
李玉娘勾起嘴角一笑,因着这玉看起来并不值什么钱,反倒更觉得心安。若真是看起来象价值连城的宝贝她还真要吓到不敢收了。
手指勾着玉坠,还没决定要不要戴在身上,身后已经传来萧青戎淡淡的轻咦:“这是陆五送你的?”
“嗯,”李玉娘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回头去看,反是笑着把手听玉坠拿高了些,“陆都头真是有心,知道此行凶险,特意为我送了护身符来。”
萧青戎哼了一声,语气不知怎么的竟是有那么点酸溜溜的。“陆五那厮倒真是舍得,居然肯把这东西送了给你。”
李玉娘闻声一怔,不禁挑起眉来,扭脸问道:“这玉坠很名贵吗?应该不会吧!看起来不过是在街上随便买的,这红绳还是新的。”
萧青戎一笑,俯近了身瞅着她问道:“我若说这东西对陆五来说很有意义,而且他戴上身上少说也有十年了,你还敢不敢要呢?”
挑着玉坠的手指一抖,李玉娘脸上的笑有些发僵,“不会吧!你又怎么知道……怎么笑得那么古怪?我知道了,定是你故意耍我的。”瞥着萧青戎带着古怪的笑容,李玉娘直接便下了判断。
“我是说真的,”萧青戎敛了几分笑,正色道:“当年陆五在京里习武时,他娘特意托人带了这玉坠给他,说是由高僧开过光的,叫他一定要贴身戴着。那时候师兄弟几个都笑他女气,他偏不肯摘下来……”萧青戎说着,到底还是撑不住笑了出来。似乎是受不了这样正经的样子。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是带着些缅怀的味道,以至于那笑容竟似多了几分忧伤。
把玉坠收入荷包,李玉娘捏着那荷包,只觉得实在是有些烫手。沉默了下,才低声问道:“你和陆五是同门师兄弟?”
听话抓重点。她算是终于找到这对亦友亦敌的兵与贼的共通点了。只是,她还以为学武的地方都是深山老林,神秘的隐者什么的。怎么竟是在京中?是了,萧青戎曾经说过那位解学官是他的启蒙恩师。莫不是他还是京中什么大户人家的子侄?
盯着萧青戎,李玉娘满心疑问,偏偏萧青戎只是笑了下,“算不上是师兄弟,那时候我爹一心让我求学做学问,不肯让我正式拜师。浪费了我这被谷师傅夸奖的天份了。”竟是不再提及其他。李玉娘一肚子问号,也不好多嘴再问。
反是萧青戎沉默了下,目光垂落在李玉娘手中捏着的荷包上,勾起唇淡淡一笑道:“怎么放起来了?不是要戴在身上作护身符的吗?”
“啊……太贵重了,我怕弄丢了。”李玉娘敷衍着,目光落在手里的荷包上,忍不住在心里一声低叹。这样的护身符委实是她受不起的。
陆五他……
细细揣摩着陆五此举的用处,李玉娘心中不禁更觉郁郁难安。可惜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她终究还是个自私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为情生为爱死什么都不考虑的人。一念“终非良配”便足以让她断了初萌芽的几许暧昧。
低声叹息,她转过头去,望着水天一色的蓝,狠狠地甩了甩头将一切忧思连同远得已经看不到的杭州抛于脑后。
钱塘的码头在诸多通海的港口中算是排行较低的。 既不如泉州、广州那样繁华似锦,也不似宁波也就是明州一样生机勃勃。因着每年钱塘潮时便有月余时间不能使用,更让这座码头失去了很多不少机遇。
他们出海时,正是潮讯过后不久。饶是这样,一路上仍是能看到数艘出航的大船,个个都比他们这艘被命名为“三杭”的船要大上许多。
行至入海口时,李玉娘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只觉心情豁然开朗。夹杂着兴奋和好奇,她不错眼地看着这片海,只觉得充满了新奇。
进了入海口,一片汪洋大海,漫天漫地的蓝。竟似整个天地都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孤单地飘上海面上。一眼望去,望不到陆地也看不到除了白、蓝二色之外的其他颜色。
初时的新奇新鲜感过后,心底便涌上一种无依无靠的无力感。在这片大海中,他们这艘船,他们这些人,是多么的渺小,又是多么的无助。
呆在甲板上,可以听到蒲安大声地呼喝着,下达各种指令的声音。李玉娘完全听不懂他究竟是在下达什么样的指令,只能看到那些水手娴熟地接着命令便立刻快手快脚地行动起来。行动间没有半分迟疑。
半眯起眼,她仰起头看着船头上竖起的杆子,那上面的小台上立着一个水手,远眺着远处的海面,不时发出一声李玉娘听不大明白的吆喝。而这,则是蒲安下达各种指令的依据。
虽然,之前为了争取出海的机会时,李玉娘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可是真正上了船,她才发觉自己竟是几乎没什么用处。似乎,她在这艘船上唯一的用处就是做饭烧水,除此之外竟等于半个累坠。反观蒲安,却似如鱼得水,整个人都似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行事间充满了自信。
据自明州雇来的水手言说自明州港往高丽最多不过五六日的行程,可便是这五六日的行程也充满了难以预测的危 3ǔωω。cōm险。这时候的航海并不象现代一样有各种各样的仪器,可以精确地指明经纬度。而是用简单的语言去描述那些航海经历。比如什么朝着太阳走一天或是什么转向北斗的方向……
这时候的船长们都各有各的门道来确保航行的安全性。而对船上的水手来说,蒲安这样年轻看似完全没有经验的船长实在是很让人不安的。所以当初那几名明州的水手对是不是随船出海很是犹豫。蒲安恳谈拉着他们恳谈一番后,他们才改了主意。
李玉娘那时候只以为蒲安大概也耍了些小聪明换取了那些水手的认同。但现在看来,蒲安的确是很有些本事。虽然之前并没有出海的经验,但显然他已经在那段混迹于泉州码头的日子里积累了足够的知识。甚至很可能从蒲家什么人手里继承了一些独门手段。
私下里拿着蒲安开玩笑。蒲安只是笑,却并不曾反驳,左右无人时倒真的拿出一样东西来给李玉娘看。
初见那物,李玉娘只道是是小孩子的玩具。一只小巧的木龟,置于掌中便能旋转方向,颇是可爱。
可待蒲安卖弄一般来回弄了几次,那*头都始终转到同一个方向时,李玉娘便觉出不同之处了。“这是……指南针!”虽然和记忆中还有很多不同,但的确是指南针吧!
她这一样一惊呼出声,蒲安便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颇有些怪异,“你以前莫非曾经见过这指南龟?”
李玉娘一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是摇头。心道她见过的可是比这个还要先进百倍的东西。要是让蒲安这家伙知道还有GPS那种东西的存在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呢!她此刻自然是不知,这指南龟便是后来的旱罗盘最初的原型,稍后的罗盘便是由此洐生而成的。
看到蒲安仍是盯着她,她只能解释道:“我之前有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古时候的司南就和这个差不多似的。”
蒲安目光一瞬,偏了下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迟疑了下才又道:“现在的舟师多半都是用的悬针法来在阴雨天辩明方向。可蒲家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用指南鱼了,尤其是前年更做出这指南龟来。若不是仗着独有这些东西,又收集了许多海图,蒲家又怎么可能把这海商的生意越做越大,竟成了泉州第一大户呢!”
听他说得颇有些愤慨之意,李玉娘便也没再好意思问这指南龟他又是怎么得来的。既是被蒲家人当作秘宝一样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你把这指南龟给那些水手看了?”李玉娘淡淡问着,原还有些调侃,笑他恨着蒲家却又用了蒲家的秘宝。可话刚说出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妥之处,“你说,这指南龟对航海者来说,可算是宝贝吧?”
“那是自然,”蒲安面色突变,疑道:“你莫是怀疑这些水手会起了贪念?应该不会,在海上若是少了我这个船长,他们恐怕都不知要如何上得了岸,何况还有萧青戎在呢!不要说他只是浪得虚名……”
李玉娘笑笑,心中稍安,却还是叮嘱道:“东西你还是收好了,若是传回蒲家也是麻烦。”想想,她又道:“其实,就算不做成这龟样,也是一样能做的嘛。只要做成圆盒,一样中间悬空,再在周围照方向刻上刻度,不一样也是指南针。”
第七十八章 风暴来袭
第七十八章 风暴来袭
她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蒲安却是当了真,竟一直追问不休,直到李玉娘招架不住信口又胡说了一通后,这才真听信李玉娘的话自去试验研究。李玉娘只当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不想蒲安竟真的做出一种类似后世那些风水先生用的罗盘来,此后经年竟成为他们的海运事业上的一大秘密武器。这,自然是后话。
任何美妙的风景,看得多了总是会腻的。何况处于茫茫汪洋,眼中所见皆是一成不变的景致,不消两日,便要厌了。还未入冬,风势对这一次航行的影响并不算太大。蒲安手上又有指南龟和那幅买来的海图,所以在大海上行了三四天船,一切都还算顺利。
直到天气骤变,风雨欲来前,所有的人还都是保持着极高的兴致。原本那一天,萧青戎在海中钓到了一条极大的海鱼,虽然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鱼,可看着那白生生的鱼肉甚是惹眼,李玉娘也就不管它是个什么品种,只说晚上来个鱼脍,让大家尝尝鲜的。
只可惜,她的鱼脍还没有上桌,在高杆台上眺望的高姓泉州少年已经惊呼出声。只说天变了,可能要来暴风雨。仰头看看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李玉娘只当是在开玩笑,却不想一群老水手皆立刻变了脸色,不用蒲发布命令便立刻行动起来。后来,竟是连着萧青戎几个武师也去帮手。只留了李玉娘和许山两个还在舱里。
听到外面有人在连声呼喝,又有收帆的声音传来,李玉娘心里便有些忐忑。转目看着许山也是面有忧色,便知道他也是有几分忧虑的。只是在李玉娘低声问时,却还是做出个男子汉无所谓的模样,只说“以我行船多年的经验,一定会没事了”。只可惜说这话的时候,眉心却未曾舒展半分。对许山来说,也是初次出海的,对海上的风险只曾耳闻不曾亲见,在听多了老水手们的历险故事后更觉得这海上的暴风雨如同鬼怪一般可怕。
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样子,天气就真的变了。先是起风,不过顷刻之间,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李玉娘总觉得这些阴云竟象是从前面的不知哪个黑洞里突然之间就涌了过来一样,一转眼就将这蓝天碧海装饰成恐怖片里的死亡之海。
所幸,在雨落下来之前,风帆已落,就连甲板上平时堆着的木桶什么的也都用粗麻绳系好。一群人除了正在操船的水手外,聚在有些拥挤的食堂里,脸色都是忧色重重。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风声,哪怕是吃龙肉,嘴里也觉不出味道了。
“再添一碗吧!”唤着第一个放下碗起身的水手,李玉娘笑着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做什么事总要吃饱了有力气才成。”她是一心想要振奋士气,不希望一船人都这样沉默着抑郁着。却不想那水手扭头看着她,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竟是一句话都没说便走出食堂。
自她上船后,那些水手也不是没用奇怪的眼神看过她。李玉娘原本都已经习惯了,毕竟这年头出海经商的女人确实是少。可不知怎的,这会儿被那个水手一盯,她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只觉身上有些发寒。
扭过头看看同样忧思重重的许山和蒲安,她抿了抿唇便没有把刚才心里升起的那一丝不安说出来。只笑着又给蒲安半空的碗又添了一勺汤饼。一抬头,正对上萧青戎若有所思的表情。
吃罢晚饭,众人没有再象平时一样聚在食堂里喝喝茶说说闲话,而是都沉默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