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见我如此处境脸上似有开怀的笑意,幸灾乐祸道:“独孤泠,你逃过两次刺杀,你今日再逃啊。”
韶仪却是不开口,但那神情分明在嘲讽着我。
烟洵和宁璇在大喊些什么我听不真切了。我闭上眼,眼角划下一滴温热,不是我畏惧了,而是我深深的痛恨。
原以为会就此丧命,万念俱灰时听见一声兵器相交声。
睁开眼,入眼的是手执利刃的凤陨宫人。不知为何,对他们的恶意减轻了些许,只是不会是感激。
“呵,本宫就知道你会有帮手,还好特意安排了人。”
韶仪话音刚落,一群禹国侍卫打扮的男子围上来,看样子是韶仪的心腹。
周身皆是寒光,此时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我正感到小腹一阵阵的隐痛,这让我顿时万分恐慌。
“雅婳,你给我住手!”这声厉喝让我有些恍惚,那么熟悉,是她吗?
痛苦中的我费力挣开眼,那抹红便直直入了我的眼。
雅婳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来,有些慌张,退了几步稳好身形微微俯身道:“公主。”
韶仪和漪澜见此情景也不准备插手,好整以暇地看着。
景岄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厉声道:“我皇兄似乎没有让你取独孤小姐的命吧?你竟然假传我皇兄的旨意!皇兄想要立她为妃,你以为没了她你就可以成为我皇兄的妃子吗?你妄想!”
原来她喜欢墨棋?墨棋不准备杀我,而是想立我为妃,所以才会恨我?原来如此。
似是被说中,雅婳面上有些心虚,但脸上凶狠神色却一闪而过,“既然公主知道了,那么就别怪雅婳了。”说罢扬手,让弓箭手放箭,只不过靶子不再只是我和凤陨宫的人,也包括了景岄。
雅婳竟想杀人灭口。
韶仪也不阻拦,就和漪澜两人坐在亭边欣赏着这边的“战况”,丝毫没有被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到。
霎时御花园的这一角形成箭雨,凤陨宫人纷纷执剑将箭挥落,就连一向不用兵器的流云也抽出一把软剑。流云朝其他的凤陨宫人递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执剑朝宁璇烟洵那边刺去,与那边的禹国侍卫打成一片。
其他的暗色中,流云和景岄的一袭红衣格外显眼,身影交错时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许是见这样交手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漪澜站起身,拉过离她比较近的宁璇,从身旁侍卫手里夺过剑横在宁璇颈上,朝我喝道:“独孤泠,你最好让你的人退下去,否则刀剑无眼,休怪我一个失手杀了你的好姐妹!”
韶仪见漪澜这么突兀的行为,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也随她去。
“若是你伤了她分毫,我定让你十倍相还!”见宁璇落在漪澜的手上,我顿时红了眼。
伤我可以,伤我的姐妹绝对要承受得住我的十倍报复!
宁璇见我如此说,唇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却不发一眼。她虽不说,但只是眼神便已彼此明白,她是让我放心。
我那一番话似乎让凤陨宫的人也知道了宁璇于我的重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纵身一跃朝宁璇那边杀去。
那样一来我的身前便只剩下流云和景岄。
两人对付着这边的箭雨渐渐地已显吃力,流云身形一顿,只是一瞬便又拿起剑挥落射过来的箭。可是我看得清楚,那肩上的红色衣衫已覆了另一层红色,双红交叠,妖冶得如同那曼珠沙华。他中了箭,看不到他掩在面具下的脸,但那双眸中的坚定神色却未动摇分毫。
由于受伤,纵使他再如何拼命抵抗,较之之前却也显得更力不从心。
原本较大的保护圈子渐渐缩小,左边也就景岄孤军奋战。
忽地一支箭突破流云的右边直直朝我射来,见此流云脸上失了血色,景岄也是大惊,她一边挥落着箭一边朝我奔来用身子护住我。
她紧紧护住我,却在她抱住我的那一瞬我分明听见了兵器没入肉体的沉闷声。
“景岄!”
看着面前的人儿,我睁大了眼睛,就连自己都没发现刚才的那声里隐隐掺杂了那么多的恐慌。
她挥起剑一边打落不停射过来的箭一边朝我说道:“泠儿,怕是我今日离不开这里了。”
她扬起一抹笑,配在她绝美的脸上,是那么的绝代风华,却也是那么苍白,像是要燃尽她的最后一丝光辉。
“不。。不,你不会有事的。”伴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眼眶里再也忍不住的泪。
韶仪抓我进宫时,我没怕,雅婳要杀我时,我没怕,但现在景岄为了护我而说出这句话时,顿时让我的恐慌溃不成军。
我紧紧凝视着她,她一身红衣,那么张扬,那么耀眼,曾几何时,她的手中拿着的是红绸与舞鞭,而此时的她,手中却为了我而拿起杀人的剑。
似是再也抵挡不住,我只感觉身上一阵温热,是她覆了上来。脚边一声清脆的响,是她手中落下的剑。
一瞬间,我感觉我听了好多声音,那么多,那么多的箭,刺进了她的身体中,声音清楚地让我几欲崩溃。
一瞬间,我只感觉耳边除了她的呢喃,其余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了。
到最后,果真应了韶仪的诅咒,只是,万箭穿心的不是我,而是她。
她凑近我的耳畔,在我耳边的呢喃,让我愣住,她头猛地一沉,我只听见一声尖叫,是那么的凄厉,含着那么多的悲凉。伴随着那声尖叫,那些箭雨似是得到阻止而停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声尖叫,是从我嘴里发出的。
我感到下身一阵湿热,像是什么东西正在从我身体中快速流失。恐慌与悲戚像一只大手,用力地锢住我,眼前渐渐黑下去,周身堕入一片黑暗,像是要灰飞烟灭一般。
她说,其实我不喜欢男子。
。。。
“四。。四哥”
箭雨停下,韶仪看到来人后顿时惊惧地不知说什么好。
来人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汜凰元帝明月潇。
明月潇的视线越过韶仪,越过流云,当看到对面那已晕厥过去的女子和她身下的那滩触目惊心的血,瞳孔猛地一缩。而他身后被人搀扶着的男子看到如此情景后本就虚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
明月潇攥紧拳头,狠狠地看着韶仪,朝她逼近,“如果今日我没来,是不是我的'好'妹妹就会将我的王妃处死?原来,我还有这么一个'好'妹妹!”明月潇愤怒难耐,猛地抓起旁边放着的热茶朝韶仪扔过去。韶仪避无可避,被茶杯击中额部,血珠四溅,滚烫的茶水更是让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看着一旁的漪澜,明月潇更是愤怒,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抽出剑直接刺中她。
漪澜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毫不念旧情地刺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剑,随着剑身被拔出,她再也支撑不住而倒下,但双目仍睁着,似是死死盯着天,似是不甘。
“属下护夫人不力,请宫主责罚。”
流云跪在身侧,明月潇却看也不看,直直朝那晕厥的女子走去,步子缓慢,仿佛是穷尽一身的力气。为她松了身上的绳子,将她身上为护她而死的女子挪开,待探得她还有着呼吸时,他紧绷的面容方才有了一丝放松。
被就出来的洛千尘看着明月潇怀中的女子,面上是难耐的痛苦。转过头盯着血流满面的韶仪,冰冷地诅咒道:“你不得好死。”
韶仪似乎此时才发现了洛千尘被救了出来,惊惧顿时加倍,只是这是的惊惧,是惊惧洛千尘会就此离开,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还没反应过来,韶仪的颈上便已被兵器架住。
她努力聚起精神,方才看见长身玉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熟悉的面容让她惊呼,“君上!”
不止是她震惊,一旁被擒住的落香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
站在禹国侍卫前的,正是死而复生的西暝君。
“若是孤不诈死,又怎能得知孤的皇后想要做什么呢。”西暝君看着面色惨白的韶仪,虽是含着笑意,但那笑意明显未达眼底。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嘲讽,嘲讽韶仪的自作聪明。
“将皇后带下去,关在凤栖殿。”西暝君一个手势,禹国的侍卫便将韶仪这个所谓的“皇后”押了下去。
“至于其余的人么”,西暝君冷冷的视线扫过被擒住的落香和韶仪的那些心腹,慢慢地吐出,“就地处斩。”
一时间,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已被兵器刺中倒下。
宁璇扶着洛千尘,夹杂了一些哭腔喊道:“哥。”
洛千尘这才将投在对面女子身上的视线收回,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哥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吗?”
宁璇紧紧抓住洛千尘的手臂,不敢放开,也不敢再开口,唯恐再开口便会泣不成声。
烟洵本欲过去和明月潇一起扶住那女子,但看了看还是留下安慰着宁璇。
待众人离去后,原本宁和的御花园,此时已成了似修罗场一般的地方,遍地的血,触目惊心。
第八十章 月诉真相
万花楼中,她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君子啊。
她说,本来就是四处漂泊,在这青楼里也可以好好的过过自己的自己的日子,反正心清则身白。
她说,有我醉芙在这一天,她夷谣就一天不会受苦。
她说,以后不管如何,记得你那晚唱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琉缱楼顶,她说,这次你若是再负了夷谣,我景岄定会将她抢回南国,教你再也见不着她。到时就算你用整个天下来换,我景岄也不换。
还有,她最后对我说的,其实我不喜欢男子。
往日的种种在我眼前回放,想逃,逃不开。梦中那绝代风华的绯衣女子,我似乎看到了她仍是那个花魁醉芙,我和她之间没有国家,没有利益,没有利用,只有最初地那份纯粹的友谊,但最后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又狠狠将我拉回现实。
昏迷的这段时间,耳畔一直有哽咽呼唤,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他从汜凰来了吗?我想睁开眼看看,却被无力打败,一次次的努力,换来一次次的徒劳。
待我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睑,渐渐地聚焦起目光,床边那个男子黯淡的凤眸中掠过一抹狂喜。
“太医!太医!”
随着他的大呼,帘外走进一个太医打扮的中年人,他小心执起我的手腕,把了把脉,轻轻地放下后对明月潇说道:“姑娘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虚弱还需要调养一下,等会会熬完药送过来,一定得让姑娘服下。”
我看着床顶,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干的,几乎说不出话。明月潇察觉到我的异样,赶紧起身去桌边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托起我慢慢地喂过来。
饮完那杯中中的甘甜,我咳了咳,抓住明月潇的袖子,“这里是哪儿?”
他腾出一只手将杯子放到床边后抱住我,“禹国皇宫。”
仅是这四个字便让我脸色大变,我们竟还在禹国皇宫,这个对我来说是噩梦般的地方!
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御花园的一切,我闭上眼紧紧抓住明月潇,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在茫茫大海中终于抓住一根浮木。感觉到我身子的轻轻颤抖,明月潇更是将我紧紧抱住,多了一分怜惜。
忽然感到一个不对,我意识到什么面色惨白地抬头看向明月潇。
“孩子呢”
我这么突兀的一问,明月潇浑身震了一震,将头埋进我的颈窝,沉默了好久才艰难万分的开口,“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但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我惨淡地一笑,终是我没保护好,孩子没了。
顿时心中痛极,我张口便咬上了明月潇的肩,那般狠,那般用力,似要将我心中的痛苦全部转移到他肩上一般。
很快血腥味便传到我口中,我这才发现,血已浸湿了他的肩头,我松开口看着他发白的俊容,他很痛,他却强忍着,不发一言。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若是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一些,那么你咬吧,就算你将杀了我也无妨,只要你能好受一些。”
他勾起唇角,是那么的温柔,他虽是在笑,但我知道,他心中的痛不会比我少一分一毫。这时我才发现,他消瘦了好多,本来就很尖的下巴此时看起来更是像被削过一般。
这段时间发生的太多让我再也受不住,将头埋进他的怀抱,他身上的清香和刚被我咬出的淡淡血腥味让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呜咽起来。
明月潇拍了拍我的背,似要缓和一下我的情绪。
“不管怎样,千尘已经被救出来了。”
这句话让我停下了呜咽,抬起头,“他在哪儿?”
“他身子不太好,在隔壁的房间休息。”
听到这个消息我忽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哭。是啊,千尘被救出来了,但景岄却永远离开了。
我默默离开明月潇的怀抱,费了好大劲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要去看他。”
明月潇听见我这样说想也不想地便打断:“不行,你现在身子也不必他好多少,你得好好休养。”
我垂下眼睑,脑海里闪过的是千尘往日的音容,他现在和我仅一墙之隔,如今他又是什么模样?
“宫主”
突兀的声音响起,而这个声音所喊出的内容却让我为之一怔。
宫主?他叫我夫人,那么宫主是。。明月潇?
下一秒便证实了我的猜想。
明月潇沉声道:“何事?”
没有得到明月潇的命令,流云也不敢进殿来,只得在殿外恭敬道:“南国昭帝所派来的使臣已经到了。”
“知道了,退下吧”
待流云走后明月潇似想对我说什么,转过头却发现我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原来,你就是凤陨宫的宫主。”我冷嘲一声,说不出的怪异。
明月潇似也不知道我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怪,愣愣地点点头,“怎么了?”
我扯出一抹颇具嘲讽的笑,咬牙切齿道:“那么,宫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置承安于死地吗?!”
许是没想到我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明月潇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凝视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发一言,冷眼看着他,等他的解释。
感到我的戒备,他苦笑一声,“泠儿,我若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好半天得不到我的开口,他便兀自说下去,“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他说了很多,也牵扯到很多我不了解的事,一番话说下来,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原来,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