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世民中毒之后,唐瑛在李建成面前是除了谈公事,其余的一概不说,即便是谈事,也没给李建成好脸色看。李建成心里有数,也不去招惹唐瑛,只是很尽心地将唐瑛在李渊面前的一些建议做出策划来,暗中给唐瑛表明了他的用心。唐瑛很明白这点,心里多少有些领情,但依旧对他以往的一些行为很是忿恨。
如果唐瑛此时留下来,她就能看到李建成给李渊带来了一份数据,这是他和李元吉等人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洛阳兵力和财力数据,在这份数据中,李世民将为数不少的玄甲兵都放在了洛阳,这份数据中,也统计了河南山东等地隐藏在民间的豪强和当年王世充的人马。总之,这份数据显示,秦王李世民这些年人虽然在长安,但却一直在经营着洛阳的人马,于是,李世民有什么用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李建成他们这个时候抛出这份数据,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冲着中午的那个太白贯日的天象来的。原来,太白贯日的大凶之兆是有来头的,用占卜的话来说,太白位于太阳的西面,从西侧而冲日,代表中央西侧有图谋不轨之举动。李世民封秦王,秦地正好在长安之西侧……
在看到太白贯日的那一刻,裴寂、陈叔达等人也都想到了这种预示,但他们都不敢这样说,秦王谋反,太过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家别说不敢说,就连想,都不敢往这上面想。他们不说不想,不代表别人不这样做。东宫和齐王府的人看到太白贯日后,他们的心里除了窃喜就是窃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彻底整垮李世民的大好时机,所以,李建成和李元吉才会携手来到了太极殿,抛出了这份早就做好的数据。
眼见李渊在看到这份详尽的数据后就脸色大变,李建成给李元吉递了一个颜色,李元吉立刻开始添油加醋地在李渊面前述说天策府在洛阳的势力有多么的大,秦王府众人的嚣张有多么的厉害,并说,前一段时间,那些隶属于天策府的那些将军们是如何为即将回洛阳而奔走相告的。末了,李元吉狠狠地说,去年他就告诉过父皇,李世民在洛阳隐藏兵力,包含祸心,您就是不听,这下,老天都在向您示警,您该相信儿臣的话了吧。
李渊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相信这份数据,不要相信李元吉的话,可是,他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大,脑海里的疑虑已经不再是疑虑,而变成了恐惧。想着刚才的天相预警,想着李世民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再想着秦州的兵营,想着他可能上了二儿子的当,想着这几个儿子就不让他消停几天……一切的一切,都在李渊脑海里盘旋,搅的他整个耳朵是嗡嗡直响,怒气也盘亘在胸口,使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
“滚,都给朕滚……”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李渊实在忍不住了,咆哮着将李建成和李元吉赶出了显德殿。
听到李渊咆哮的声音,看到李建成兄弟狼狈跑远的身影,坐在侧殿里等候李渊召唤的陈叔达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来。
见到李渊青了脸,抚着胸口直喘气,陈叔达更害怕了:“陛下,陛下,您怎么啦?高公公,快去请御医。”
“不,不要去。“李渊挥挥手,阻止了高无庸,苦笑着摇摇头,将那份李建成给他的数据递给陈叔达:”子聪,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呀”
“这…………”细细看完手中的这张纸,陈叔达惊诧万分:“陛下,这是什么?”
“这是秦王在洛阳布置的兵马和积蓄的财力。你说说,他想干什么?啊,他想干什么?”
陈叔达大吃一惊,再看了一遍那些数据,纳闷了:“不可能吧?陛下,这些数据从何而来?洛阳的驻军和府库,都有登记在案的。”
“哼,秦王私下里隐藏的人马,如何肯让你们得知?哪儿有案底可查。”
李渊这么一说,陈叔达虽然觉得这份数据有问题,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反驳的数据。再说,这份数据来历不明,恐怕有不少蹊跷隐藏其中。
“太白经天,秦州兵营,洛阳私兵……子聪,你去,传裴寂,让他去找秦王,朕要问问这个逆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叔达一听,也顾不得多想了,忙阻拦道:“陛下不可。”
李渊正在气头上,顿时就炸了:“怎么?朕连问都问不得了?那好,朕就废除了他的王位,废除天策府,朕就不信了,他还真敢造反。”
“啊?陛下,您要三思。”
“三思?再三思,朕这个位子都要让给那个逆子了。”李渊一拳砸在了软榻上:“子聪,朕一直在忍,你知道吗?朕舍不得伤他,伤任何一个儿子。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陈叔达在心里斟酌了片刻后,缓缓而言:“陛下,臣不相信此事。一来,秦王虽然在洛阳颇具民心,那是秦王当年对河南民众的安抚做的好,二来是秦王在军中的威望较高,颇受那些江湖豪杰的敬重。然,若因此就说秦王在洛阳做了什么违逆之事,则有些牵强,不可信。再则,洛阳总管是屈突通,并州总管李世勣,他们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鉴,如果秦王在洛阳真有什么,他们早报上来。”
“子聪的意思是,这些数据不可信?那,秦州兵营里的上万精兵又作何解释?”
“陛下。”陈叔达正色道:“秦州兵营里的军士全部登记在案,包括精选出来的兵马和所有战马数目,都一一核实过,秦王没有半点隐瞒,何来之错?臣也听人怀疑说,别的总管只训练出几千人马,唯有秦王练出上万精兵,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臣想对陛下说,秦州自古民风彪悍,又善骑射,而秦王拿下薛仁皋后,深得此处军民敬戴,百姓踊跃参加军队训练,何奇之有?”
随着陈叔达的娓娓道来,李渊的急躁也渐渐消除,他也觉得陈叔达分析的有理,那份恼怒气愤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虽是如此,然,二郎自持功高,桀骜不驯也是有的。再说,这些年他一直不曾安分守己,给朕惹出了多少事情,朕也不能再由得他放肆了。”
陈叔达见李渊的口气有所松动,他也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陛下,就如您所说,秦王有大功于天下,冒然废除他的爵位,别说秦王自己,就是天下之人,也得侧目呀,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还有,秦王性情刚烈,受不得委屈,陛下若以这些子虚乌有的所谓传言和数据去责问于他,只怕秦王不胜忧愤,若因此而产生了无法预料的损伤,只怕,陛下您后悔也晚了。”
瓦岗三年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杀机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杀机
李渊毕竟是个心疼儿子的好父亲,陈叔达这一说,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老2的性格他比陈叔达还了解,说不定,老2真会因为他的一道旨意而大病一场或者是……逼反了他。不行,就算要解除老2的兵权和一切权利,也得等一个好的契机,慢慢来,慢慢来。
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李渊放缓缓点头:“子聪说的对,朕是太心急了。你去吧,朕累了。高无庸,把这个东西烧了,当着朕的面烧。”
陈叔达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没什么表示,躬身后退,离开了太极殿。站在大殿外,陈叔达挺了挺脊背,内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仰望了一下天空,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事态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而皇帝的情绪是越来越急躁,急于解除秦王权力,解散天策府的欲望也是越来越明显。
然而,出身为南陈皇子的陈叔达却将一切看的比皇帝更清楚,秦王手中的权力和天策府的存在,是保存秦王和其下属的唯一方法,一旦皇帝真的要解除这种权力,解散天策府,引发的绝对是巨大的震荡,甚至是朝内的血腥争斗。今天,在他的努力下,又一次危机暂时解除了,然而,下一次的危机何时爆发,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是他,是众人都无法预料的,下一次,但愿下一次不要来,或者是不要来的这么猛。
陈叔达的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他的劝解虽然暂时让李渊安定了下来,但他内心深处的惊疑和恐惧已经扎下了根,再也去除不掉了。高无庸在李渊的监视下,将李建成和李元吉拿来的那份洛阳兵力数据给烧了。东西烧了,但影响却没有消除,李渊阴沉着脸,看着那堆灰烬,很久很久……
李世民在第一时间获知了这份数据和李渊的那番话,当然,陈叔达的那些劝解也同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李世民凭借多年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敏锐感,清醒地意识到他的父皇要对他下手了。剥夺一切权利恐怕都是好的,怕就怕,整个秦王府将陷入万劫不复了。
“秦王,下决心吧。”长孙无忌再一次提出了进攻东宫的建议。
李世民冷笑:“父皇还没发话呢,本王倒要看看,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等陛下真下达了旨意,我们可就没机会了。”长孙无忌连连摇头。局势越来越紧张,而秦王还不能下决心一搏,在长孙无忌看来,他们的末日快来了。
李世民依旧冷笑:“不忙,再等等。”
“唉。”长孙无忌叹口气,暗地里思考着该去找找房玄龄了。
李渊在等机会,李建成在等皇帝的决心,李世民在等父皇的绝情,臣子们在想如何延续平衡。等待的过程有时候很漫长,有时候却很短,短到了仅一天的时长。
武德九年六月初二,早朝的议题依旧是旱灾和救灾,群臣虽然对昨天的异常天象很是不安,但却都知道沉默是金的古训,绝口不提昨日之事。然而,老天爷却不肯安生,就在李渊将要宣布下朝的时候,太极殿外的台阶上气喘吁吁地冲上来一个兵部的值日官吏。
“陛下,快马来报,突厥郁设射可汗数万骑兵渡河入塞,屯兵河南,包围了乌城。”
乌城?数万兵马?李渊腾地直起身子,直直地盯向送上军情的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乌城可是西北边界上的重镇,此处失守,西北边关就被打开,不仅突厥人,就是吐谷浑的兵马也可能趁机打进来,是个至关重要的防守要地。
大殿上的群臣此时也是一片哗然。虽说这几年里,每到春末夏初,突厥人就会发起一次又一次的侵扰之战,但这种大规模渡河兵围要塞的行动,还是很少见的,而且还是在突厥可汗的主力被击退之后,这让大家的心里都有些不安起来。
李渊心慌了片刻后就镇定了下来。突厥人的短处他很了解,虽有数万骑兵,但攻城却是弱项,要想短时间里攻下防守严密的乌城,也是绝不可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廷就可以不用理睬,派兵前往解围和助守是一定的。
“乌城解围事关重大,众爱卿有何建议?”
李渊询问的意思就是让大臣们拿出一个是打是和的意见。这也是几年来的惯例了,每到与突厥人有大的军事对抗时,总要提到打还是和的问题,虽然近年来是打多和少,但,每次大战也总是以和为结果。
“打。”
“速派强兵去解围。”
“不是才打胜了几处嘛,派精兵强将去,颉利都被打跑了,还怕一个小可汗不曾。”
“当派使者质问颉利,已经讲和却再次入侵,实在是背信弃义……”
一片喊打之中,也夹杂了几声老学究的不和谐之音,惹得李渊直翻白眼。听了一会儿,跟以前一样,有创意的点子没有,瞎起哄的居多。想了想,拿眼睛看了看裴寂,再往右边看了看,没看到李世民,李渊的眉头就是轻轻一皱。
裴寂多懂得看李渊的眼色呀,忙上前一步禀奏:“臣认为,应当马上派大将带精兵前往乌城解围。”
李渊缓缓点头:“依你之见,派何人领兵为好?”
裴寂低头躬身回道:“右武威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的驻军处距离乌城最近,臣以为,陛下可命其带兵前往支援。”
李渊点头:“也可。不过,他们的人马有限,面对数万敌寇,怕是不够吧?”
下面的群臣一听,皇帝在暗示了,这仗不仅要解围,还要狠狠地打一场,这说明,光是李艺一支人马不够用了,要另外派遣大军过去了。大家一领会皇帝的意思,眼光就齐刷刷地往右前方看,这一看,都注意到了,秦王今儿没上朝,怪不得没人站出来要求出兵呢。
李渊把众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心里就是一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提起出兵抗敌,所有人还是只想到二郎,难道,堂堂的大唐朝野,就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替代二郎的人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削减二郎的军权,怎么剥去他手中的权利,怎么压制他在军队中的威望,怎么解决这一隐患呀
看到了皇帝郁闷的目光,裴寂拿眼睛找太子李建成了,正好李建成的目光飘过来,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李建成跨出行列,站在了御座前。
“儿臣有奏。”
李渊嗯了一声,看向李建成。目光中有疑问,也有期待。
“突厥入侵人马虽有数万,然并非不可战胜。儿臣推荐齐王领长安精锐,再调集秦州、灵州、通州、并州的精兵,与李艺、张瑾等汇集与乌城,彻底歼灭这股入侵之敌。”
“四郎……”
李建成没有抬头,继续说道:“儿臣了解齐王,几年下来,加上通州练兵,齐王完全可以胜任大军统帅了,请父皇放心。”
李渊原本期望李建成能自荐,虽然他并不打算答应,但太子有这种表现,却是他所希望的。没有听到期望中的自荐,李渊的心里有一丝的不满,但片刻之后,李渊对李建成的推荐却动心了。
三个儿子在李渊眼里都很不错,大郎把朝政处理的不错,二郎军功卓越,四郎虽然不如两个哥哥,但也孔武有力,加上也被他锻炼了好几年了,能力应该有不少的增强。而李艺的能耐有,张瑾也不错,再给四郎配一个好副手和几员大将,应该能收拾下一个小小的突厥可汗。
“太子的建议不错,朕考虑考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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